第1章
精彩节选
沈清月死了。
她死在一个雪夜。
那天晚上,雪很大,风也很大。
城门的守军大多窝在营帐里烤火。
这样的天气,不要说敌袭,饶是极北之地的突厥人,都冷得受不了。
只有几个新兵在站岗,他们躲在城门下,点了一簇火,喝着烧酒,天南地北地聊。
他们聊得那样热烈,北风呼啸得那么凄厉,以至于重物坠入雪地的闷响,很快淹没在茫茫风雪之中。
直到第二天正午雪停,守军清扫积雪,忽然有人“啊”地惊叫: “有鬼!”
周围人立刻围了上来。
扫开积雪,展露出一张剔透的脸庞,苍白到与雪合化,双眸紧闭,鸦羽似的睫静静合着。
是一个女人,年纪不大,甚至算得上小,和这些新兵差不多大,只有十八九岁。
她的神情安详,仿佛只是睡着。
年纪大的守军凑上来,看到她四周凝结成冰的血水: “死了。”
又摇摇头,很可惜地道:“这么漂亮,这么年轻,怎么就想不开呢?”
他们将她挖了出来。
她穿了很多层,却都很薄,甚至连鞋都是春日的单鞋,应该是没有御寒的冬衣了。
可这些衣裳都是好料子,袖角用金线织就云纹,轻飘飘如同蝉翼。
少女的指尖如同玉管般素白细腻,上面还残留着丹蔻的淡红,成了她身上唯一一抹亮色。
“是哪位侯爷家的小妾吧,”老守军叹了口气,“被正室欺压得活不下去,一时没想通,自戕了。”
侯爷家的小妾被他们放在雪地上,脸上覆了一张素麻布。
有人去官府报官了,还没回来,忽然听见马蹄踏雪的脆响。
老守军眯起眼,就看见有一队金甲黑马的骑兵,扬起阵阵雪雾,向城门疾驰而来。
他不认得这些人,却认得他们胸甲上野狼衔雁的家徽。
是穆王墨逸的亲卫,隐狼军。
他忙迎上去,苍老的脸笑得挤出皱纹,如同一朵枯败的菊花:“各位军爷……” 为首的隐狼卫并不与他客套,马尚未勒停,劈头盖脸便问道: “昨夜可有人在此出城?”
老守军一怔,“昨夜暴雪,并无。”
“没有?”
隐狼卫蹙眉,“还能跑哪去呢?”
他当
即调转马头欲走,老守军心头一动,壮着胆子道: “军爷可是要找一位女子?”
“嗯?”
隐狼卫目光立刻落到他身上,“你怎么知道?”
“她……” 老守军咽了口吐沫,“她死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死在暴雪夜的少女,并不是侯爷家的小妾,而是穆王殿下唯一的正妻,沈清月。
她曾经是帝都最张扬明艳的贵女,有人人艳羡的一切,最后甘愿做一片雪花,坠落在茫茫雪夜。
…… “殿下,娘娘出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墨逸正陪在白娇娇身边,看着太医为她换药。
白娇娇抿着唇,眼角潋滟出绯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这欲哭不哭的样子,标致极了。
“陵哥哥,”她怯怯望着身边冷峻的男人,声音像是受惊的小兔,“这次是我不对,你不要怪月月姐姐,要不……她又要生我的气了。”
墨逸望着她,神情温柔,勾了勾唇:“你没做错。”
他想起自己那不省心的正妃,眸光冷下几分:“沈清月,委实娇纵了些。”
“沈家出事,她总是要担心的。”
白娇娇的声音软软的,像是一盏蜜水,“她最近心情不好,娇娇理解的。”
墨逸冷笑。
“沈家出事,还不是因为她兄长沈策狼子野心,结党营私。”
“况且,”他的声音冷冷的,比外面的风还要让人胆颤,“之前在王府闹,本王还可以忍她,但这次,她做得太过分了。”
兵符被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她却抵死不认。
如今还畏罪潜逃。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正想着一会儿带人去三法司,提审沈策,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亲卫。
亲卫跌跌撞撞跪在他们面前,吓得白娇娇小小地惊叫一声,又往墨逸身侧靠了靠。
墨逸不耐烦地抬起眼,就听见亲卫慌乱道: “殿下,娘娘出事了!”
墨逸眉宇间戾气更甚:“她还能再出什么事?”
“娘娘……娘娘她,”亲卫深吸一口气,“娘娘自戕了!”
他话音方落,白娇娇便“啊”地一声,一旁上药的太医也停下手,抬头望向墨逸。
“死了?”
墨逸却没什么反应,薄凉的剑眉蹙着,“沈清月教你
这么说的?
她到底躲到哪去了?”
这个女人,倒真是困禽覆车了,连这种谎都敢撒。
“娘娘……” 亲卫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娘娘昨夜,从城楼跳下去了……” 他怕王爷还不信,又小心翼翼地补充: “尸,尸体,已经送到三法司去了。”
亲卫说完之后,不敢抬头,半晌,才听见墨逸道: “备车,去三法司。”
白娇娇听到他要走,眼底泛起雾水:“陵哥哥……” “没事。”
他垂下眼,勾起一个笑,“去看看而已。”
沈清月这女人,恶事做尽,还有羞耻心,知道自杀?
他倒要看看,沈清月是真死了,还是诈死。
起身时,墨逸隐约听见一把熟悉的嗓子自身后传来,清亮鲜活: “王爷!”
他猛地回身,却空空如也。
…… 沈清月的尸体躺在三法司的停尸间,身边是她的父亲,曾经的内阁首辅沈凌,还有她三日前吞金自戕的长姊沈遇菡。
沈氏谋逆一案尚未有定论,沈遇菡虽已经远嫁,但到底姓沈,说不准就与此案有关,因此尸体被三法司扣留在此。
自从沈清月嫁给墨逸,就鲜少再见家人。
她求过墨逸,他却不同意,后面她也不再提省亲一事。
哪知再见,已经是生死之后。
墨逸推门而入,在沈清月的尸体前站定。
三法司的停尸间常年囤积大量冰块保持尸体不腐,墨逸的手冰凉。
沈清月的脸上还盖着那块素麻布。
她生前是首辅嫡幺女,千娇万宠长大,不要说以粗麻布覆面,可能连摸都没摸过这种东西。
他一把掀开素麻布。
沈清月好像睡着了。
墨逸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平静的神情,出现在沈清月脸上。
最近这一年,他们总是在吵架,在闹。
沈清月哭过喊过也闹过,她越是崩溃,他越觉得她娇纵,每次见面,总要以争吵结束。
“真死了?”
他问身后的仵作。
“是。”
仵作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暗自叹息: “常人高坠,虽是抱死志,但到底会害怕……娘娘却没有挣扎,应是存了必死的心。”
墨逸抓着素麻布的手一紧。
“偷走兵符,就一死了之。”
他望着她的尸体,轻笑一声。
“沈清月,真有你的。”
第二章 三法司,停.尸间。
刑部尚书躬身陪在旁边,小心翼翼观察墨逸的脸色: “殿下,王妃的尸.体……” “传沈策过来认尸。”
墨逸抓着素麻布,一字一句,“然后送回沈氏大宅。”
沈清月身份都已经确认,还要认尸?
已经出嫁的女儿,送回母家?
刑部尚书有点为难:“这……” 墨逸回过头,眉眼间浮起戾气:“嗯?”
他的眼神像是死人,冷而没有感情。
刑部尚书吓得一激灵,立刻埋下头:“臣遵命!”
墨逸没再说话。
他冷冷转身,将那块素麻布往旁边的仵作身上一摔,头也不回出了停尸间。
仵作低下头,怀里的布血迹斑斑。
这时,忽然听见隐约一声闷咳,旋即传来刑部尚书的惊呼:“殿下!”
墨逸骨节分明的手掩住薄唇,浓稠黑血溢出指缝,落在他胸口的金线坐蟒上。
他垂眸盯着血滴在金鳞上晕开,忽然低笑起来。
刑部尚书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
墨逸越笑,声音越大,到最后都有些不顾一切,甚至咳喘起来,也不曾停下。
“沈清月,你死了也无所谓。”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反正,我们之间的帐,还要继续算。”
…… 马车平稳跑过长街。
太医跪在墨逸面前,为他诊脉。
墨逸难得没有批折子或是处理公务。
他望着马车窗棂上挂着的小香囊,上面有一朵针脚拙劣的小红花。
沈清月坚称她绣的是合欢。
她只会绣合欢。
哪有这么丑的合欢。
墨逸嗤笑,帝都高门贵女中,她是唯一一个女红差到如此地步的。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送个香囊就想讨好本王,你觉得我吃这一套?”
沈清月期待的神色凝固,面上闪过慌乱之色: “我没有,真的,太医说沉香安神,我就想着为殿下做一个……” 演技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墨逸看着她,声音冷淡更甚: “若想讨好人,至少要拿得出手。”
沈清月嘴唇颤着,还欲解释,目光落到他的玉带上,忽然一怔。
她轻声说:“王爷嫌
弃香囊不好……是因为不如白小姐给您的好看吗?”
他闻言低头。
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个香囊,素色祥云暗纹,又绣月下泠泠一枝荷。
女旁一个乔字:娇。
墨逸想起今早更衣时,婢女鬼鬼祟祟的神情,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近前当值的,该换人了。
他厌恶有人妄图插手他的生活,正欲抬手将香囊摘下,却不知想到什么,蓦地收了手。
“白娇娇的香囊,”他冷冷望着小王妃,一字一句。
“本王用着甚好。”
比起白娇娇不知天高地厚,他更讨厌沈清月的虚与委蛇,心思深沉。
沈清月明明已经声音哽咽,却强笑着: “臣妾知道了,回去便磨炼绣工。”
看着泪花在小姑娘眼眶里打转,墨逸却没有半分痛快,反而觉得心里闷闷的。
他烦躁起来,揉着太阳穴:“退下吧。”
没想到沈清月的绣工倒真的有进步。
虽然还是不算出挑,但如今挂在车上这个,比她当初送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她倒是很会另辟蹊径,知道他不收她的香囊,就悄悄挂在车上。
讨好他的新手段?
可惜她已经死了。
一阵风吹进来,香囊摇晃,细腻温柔的沉香气萦绕在鼻尖。
确实驱散了他胸口的沉闷。
“殿下,臣斗胆……”老太医收了迎枕,缓缓起身: “您今日这脉象又凌乱起来,似是有气郁结于心,这可不利于解寒毒。”
郁结于心?
因为沈清月的死讯吗?
墨逸嗤笑一声。
她死了,他高兴还来不及。
他把目光从香囊上收回,“不急。”
…… 墨逸回到王府,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一片狼藉,是丢兵符彻夜翻找的结果,下人还没来得及收拾。
紧接着王妃失踪,坠楼,自戕,事情接踵而来,人们无暇再顾及书房。
他挥退想要过来收拾的亲卫,拉开左边的暗格。
里面还放着沈清月的和离书。
她不就是以送和离书为噱头,才找机会进书房,偷走兵符的么。
他垂眸看着那张纸。
嫁进王府三年,她的字还是像当初一样幼稚而没有章法。
不少字依旧缺笔画,但他还是顺下来,读了一遍。
没有什么文绉
绉的用词,沈清月写的和离书与平常讲话没什么两样。
他一行行慢慢读着,耳畔似乎随之响起她软糯的声音: “王爷,我们和离吧。”
“之前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
我对不起凝霜,但是我真的没想害她。”
“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九儿的事情。”
“王府里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动。
求求你放我走吧。”
“我走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祝我们从今往后,都能快乐一些。”
很多字都被水渍晕开,一张纸皱皱巴巴。
墨逸下意识攥紧信纸,直到信纸攥破,“刺啦”脆响唤回他的理智。
他又垂眸盯了片刻,拿起案头的私印,在和离书上扣了章。
“来人。”
亲卫立刻进来了:“殿下?”
“把这封信送去沈府。”
他声音没有半分起伏。
“是。”
亲卫又抬起眼,小心地瞧着墨逸的神色: “今日上巳节,宫里设宴,您看……还去吗?”
“去,为什不不去。”
墨逸冷冷打断他,“去给芳华院通报一声,晚上白小姐随本王进宫。”
…… 沈清月受宠时,白娇娇无名无分,鲜少有机会随墨逸进宫。
今日难得有机会,她很是用心地梳妆了一番。
贴身婢女一边为她描眉,一边笑道: “小姐这样漂亮,今日宫宴必定大放异彩。”
“又拿我说嘴。”
白娇娇轻笑。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柳叶眉,丹凤眼,一看便是娇美可人的小家碧玉。
白娇娇盯了一会儿,突然道:“将眉毛画得再浓些,锋利些。”
婢女一怔:“小姐?”
白娇娇生得秀气,若是改画剑眉,恐怕会有些突兀。
“画便是了。”
她说着,抬手取下了眉间的花黄,又拿小刷在鼻梁扫了扫。
这样一通操作下来,白娇娇的面容已经比先前英气了许多。
她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
“真像姐姐啊。”
白娇娇像是在对婢女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和沈清月,斗了这几年,其实都没能斗过姐姐。
王爷心里永远只有姐姐。”
“无所谓。”
她淡淡一笑,“她们都死了。”
她特
意选了件利落束袖的宮装,可是墨逸却丝毫没有在意。
他一路上都寡言少语地望着窗外。
白娇娇顺着墨逸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个香囊挂在窗棂上,上头绣了红呼呼一团,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白娇娇套着护甲的手指猛地抓起下摆。
…… 进了宫没走多远,就看见乳母抱着一个小奶娃站在定坤门外,身后跟着十来个亲卫宫女。
远远地,墨玦就笑眼弯弯,冲他挥着肉乎乎的小胳膊。
“九儿。”
看到幼弟,墨逸冷峻的眸才有了几分笑意。
他从乳母手中接过弟弟:“让哥哥掂掂,长胖没有啊?”
墨玦趴在兄长臂弯里,咧嘴笑着,露出漂亮的小奶牙。
墨玦已经六岁,却还是口不能言。
自从那次落水后,他再也不曾开口说话。
御医说是受了惊吓,药石不医,还需慢慢调养。
“小殿下这几日很有好转呢。”
乳母在一旁笑吟吟道,“大人同他说话,也有些反应了。”
墨逸垂下眼,神情温柔,低头吻在弟弟奶香气的小脸蛋儿:“真棒。”
白娇娇见兄弟两人亲密无间,沉了沉气,也笑着凑上来,“九殿下又长大了呢。”
她话音刚落,墨逸感觉到怀里的小奶团身体一僵。
他抬起眸,不露痕迹地打量着白娇娇。
“九殿下,你别怕,姐姐不是坏人。”
白娇娇接连吃瘪,已经笑得很勉强,“坏人已经死了,姐姐送你小兔子,好不好呀?”
听她提起沈清月,墨逸心中又泛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墨玦还在用力往墨逸怀里缩,身子都开始发抖,喉咙发出含糊的呜咽。
白娇娇不死心:“九……” “小九儿怕你,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墨逸冷冷开口,却没有看白娇娇,“你先回府吧。”
白娇娇怔住了:“殿下……” 墨逸的声音开始不耐烦: “需要本王再重复一遍?”
白娇娇立刻闭嘴。
看着白娇娇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墨玦才停止了挣扎。
他缩在墨逸怀里,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泪水还斑驳在脸上,葡萄似的眸子几乎凝滞,面色也开始发灰。
就像……他刚被人从水里救起来那夜。
墨逸心
头一沉,弟弟这是要发病。
“去请太医。”
他低声吩咐,“家宴那边,同陛下通禀一声,本王先不过去了。”
震云宫就在不远处,太医叶琛很快就到了。
见到墨玦在哥哥怀里,迟滞得像个瓷娃娃,叶太医心道不妙,立刻打开药箱为他施诊。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墨玦身子忽然一震,旋即激烈地呛咳起来。
叶太医放下心:“殿下,小殿下无虞,再静卧休息几日便可。”
墨逸为弟弟擦着额角的冷汗,眉头紧锁:“九儿怎么又发作了?”
叶太医推测道:“应该是看到什么,刺激小殿下想起当年落水的恐惧。”
看到什么?
定坤门离太液池那样远,他能看到什么?
“殿下,”叶太医将药方写好,见他面色还阴沉着,便小心翼翼问道,“小殿下发病时,可有遇到什么人?”
墨逸的手一顿。
“遇到了白娇娇。”
“白小姐?”
叶太医不解道,“殿下坠湖那天,白小姐不是不在吗?”
他想起那晚,白小姐说她是找小殿下,无意中撞破了穆王妃沈清月行凶,但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他斗胆推测:“今日王妃娘娘来了?”
又是沈清月。
墨逸冷笑。
“她已经死了。”
第三章 叶太医收拾药箱的手一抖,银针“哗啦”全都洒到了地上。
他没有拾,而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殿下?”
年轻的穆王神色淡薄,烛光落在他笔挺的眉骨上,将一双眸笼罩在阴影中。
“自戕了。”
他的声音冷漠至极。
叶太医立刻撩起前襟跪了下去:“臣冒犯,请殿下恕罪!”
墨逸无所谓地移开眼。
“平身吧。”
有什么冒犯。
不过是死了一个人。
一个已经与他和离、没有半分关系的人。
叶太医不敢再多问,见墨玦已经睡着,便深深行礼: “殿下,小殿下情况已经稳定,臣就先告退了。”
墨逸没抬眼,应了一声:“今日多谢叶太医。”
“殿下折煞臣了。”
出了震云殿,晚风拂面,吹得叶太医周身一个激灵。
他这才发现,随侍为九殿下看诊这片刻,出的冷汗竟然将官服都浸透了。
小徒弟
忙为他披上风氅,师徒二人慢悠悠走在漫长的甬道上。
“师父,穆王妃……” 过了一会儿,小徒弟犹豫着开口,“薨了?”
叶太医叹气。
“看来是。”
“瞧着……王爷似乎也不是很伤心。”
小徒弟不解道,“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吗?”
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水火不容。
当年她推九皇子墨玦落水,几乎证据凿凿。
而众所周知,九皇子是穆王墨逸的一母幼弟,掌上明珠。
她触到了穆王殿下的逆鳞。
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她,叶太医恍惚了一下。
那天晚上,沈清月垂首跪在震云殿外。
穆王殿下站在庭阶上,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着她。
不断有太医在他身侧进进出出。
“陵哥哥,就是她推九殿下下水的,臣妾看得千真万确。”
他的身边,白将军家的女儿白娇娇抓着他的袖角,声泪俱下,“九殿下说他看见沈清月给您下药,沈清月争辩不过,就推殿下落水灭口!”
白娇娇哭了起来:“九殿下才三岁啊……” “你诬陷我!”
沈清月闻言,猛地抬起头,脸颊通红,声音颤抖:“明明是你下的药,还要杀九儿灭口!
九儿都告诉我了!”
白娇娇求助地望向穆王:“陵哥哥,你说句话……” 墨逸薄唇紧抿,死死盯着沈清月,一言未发。
“白小姐一直在太后宫中。”
终于,他语气沉沉开口,“怎么会有时间去下药。”
沈清月身子一震,望向墨逸的眼中皆是难以置信。
她嘴唇颤了颤,最后道: “我真的没有做这些事,真的。
不信等九儿醒来,殿下去问他。”
墨逸没说话,只是扫了她一眼,转身走进震云殿。
后半夜,墨玦醒了。
他在穆王殿下的怀里,不哭不闹,只是那双漂亮的眸里没有了光,像黯淡的水晶。
“九儿,是我,我是哥哥。”
穆王殿下抱着他,声音沙哑,“不怕,事情都过去了。”
他恍若未闻。
又唤了几声,那孩子却像任人摆布的瓷娃娃一般,木木地望着前方。
这件事情到最后,也没有查明真凶。
墨玦从此精神恍惚,口不能言。
如今,眼见九殿下着病情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