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人大张旗鼓到青楼赎一个奴仆为妻，说是报恩。

若是听到这儿，你定然认为是出如戏本子写得那样的风月事。少男少女情缘天定。

他替我描眉，携我一起入京。

放榜那日，众人簇拥，嬉笑着喊他「探花郎」。

他却视人潮喧涌为无物，大步流星走到我面前。

「阿肆，我来娶你。」

阳光从层叠树叶中透下，镀在他的眉眼，衬得他的笑耀眼异常。

仿佛戏终。

主人公携手走向美好的未来——我们成婚，儿女绕膝，闲时立黄昏，笑问粥温否。

然而，上述场景，都没有发生。

我在那场琼林宴上跪在地上，被人用折扇抬起下巴，对上一双惊诧又玩味的眼。

成王锦衣罗缎，瘫在坐席上，懒懒开口，「好酒赐美人。」

他混浊的目光带着势在必得，抬手间仆从已将我围住。酒盏满液，强硬灌入口中，仿佛火燎。

我狼狈伏地，粘腻的酒液从口中呛出。

本能地在默契回避的人群中搜寻熟悉的身影。

然而，在对上薛善眼睛那刻，他将头低下了几寸。

宛若利刃，嵌入血肉。

我如坠冰窟。

我看着灯火阑珊处，他被照亮的半张脸悲戚又苍凉，眼底泪光盈盈。

奇怪的是，许是夜色笼罩，另半张隐在暗处的脸，似毫无波动。

我平静地看了他很久，从眉眼描摹到唇角，仿佛要将他刻进我的骨髓。

然后一点点跪直，几分踉跄，几分决绝。

恰到好处，我的袖间掉落一块玉石。

落地一声闷响。

紧接另一边席位上，一人猛地起身，清亮的男声清晰可闻，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焦急。

「成王殿下，可是歌舞不够尽兴？」

他大步流星走来，衣袂簌簌作响。

我垂眸，在众人将视线移向位高权重之人的交锋时，悄无声息地勾唇一笑。

话本子的情爱纯美如诗，然而现实总是丑恶，虚伪、谎言、贪欲，才是能浇灌人生的最好肥料。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在青楼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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