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一声惊呼就传入耳中。
乔语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一揉隐隐作疼的脑袋,却不想她刚刚抬手,顿觉胸口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传遍全身,随即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什么人?
出于本能,她一把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却因为这一用力,胸口一阵剧痛,喉间泛起一阵阵腥味儿,侧身吐出一口血来。
“将军,这一箭正中要害,他没救了,我们快走!”冷酷的男子嗓音传入耳中,随后抓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乔语强忍着痛,吃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赫然发现自己的胸前插着一支羽箭,半截已入体内,穿体而过!
再勉强瞥了四周一眼,离她最近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和一名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那男子一袭玄衣,神色幽冷诡谲,少年手中持剑,剑尖还在滴着血,见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看来,两人稍稍愣了一下。
“没死?”少年略有些惊讶。
乔语心情大为不悦,咬了咬牙,骂道:“小崽子,你诅咒谁呢?”
闻言,少年的表情更加惊讶,瞪大眼睛看了看身边的玄衣男子,“将,将军,他……”
乔语心中暗暗一凛,正想说什么,突然只觉头一阵剧烈的眩晕,脑海里闪过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有人给了她一封信,笑道:“华央,你去把这封信交给萧将军可好?这件事爷爷很重视,你若是能做好了,定能改变家里人对你的看法……”
华央……华央是谁?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四周没有别人,只有她和那个女孩,难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紧接着便是一阵疼痛传遍全身,她还没来得及回神,羽箭已经射中了她。
朦胧之中有人给她看了一幅画像,“你看,这个人就是萧将军,你要做的就是把信交到他手中……”
萧将军……
她苦苦一笑,瞥见四周正厮杀一片,血腥味儿很是浓郁,不见摄像机,不见吊车威亚什么的,丝毫不像是在拍戏,难道说……
这是穿越了?
这种事她不是没听说过,却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想她堂堂军医大毕业的高材生、考古队的随队军医,就因为下水底探个古城,被暗流打晕了,醒来竟然穿越到这个刚刚被箭射死的女子身上。
她叫,华央,慕华央。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显然不是这个,而是她的命,作为一名医术高超的优秀军医,她自然是感觉得到这一箭命中了要害。
“药……”她吃力地缓了口气,死死盯着那位所谓的将军。
正如她所料,他就是画像中的那个萧将军,换言之,慕华央是因为给他送信才会被箭射中而死?
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感觉他看着她时那漠然的神色,让人心底有些窝火,若非因为给他送信,慕华央又怎会死?他竟能如此冷漠、心安理得地看着!
萧意楼微微迟疑了一下,紧盯着她的眼睛,不对,这不是她,这眼神和前一刻那满是怯懦和恐惧的眼神全然不同,就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
“你看什么?”乔语感觉得到自己的血在一点一点流走,而他却一动不动,不由沉了脸色,“聋了吗?”
少年一听不由怒了,“你……”
萧意楼伸手一把将他拦住,走到乔语身边蹲下,神色冷冽,从齿间挤出几个字:“需要什么药?”
止血,眼下止血最重要。
“田七……”顿了顿,她又皱了皱眉,道:“我是说,三七。”
萧意楼站起身来四下里看了一眼,厮杀还在继续,四周一片混乱,不远处一名少年一边挥剑挡开射来的羽箭,一边提气运功掠来,一脸凝重地对着萧意楼道:“将军,不好了,东璃的人追来了!”
“皇上呢?”萧意楼冷了冷脸色,沉声问道。
“皇上他……”后赶来的少年迟疑了一下,摇摇头,“皇上中了箭,死了……”
闻言,萧意楼只微微挑了挑眉,却似乎并不惊讶,不以为然,看着追来的那些黑衣杀手,冷冷一笑,“东璃的人……你确定他们就是东璃的人?”
两位少年齐齐一惊,“难道不是吗?可是他们的衣着和弓箭……”
乔语早已没了力气,看着他们这么聊下去,心知自己不能指望它们,否则一定会失血过多而死。
可是她不能死,她还没找到楚辰,她绝对不能死……
“嗤啦……”她吃力地从衣摆下面撕下一块布条,萧意楼不由回身看来,瞥见她紧紧拧眉咬牙的模样,心下微微一动。
看了两位少年一眼,他吩咐道:“你们带人先挡着,若是他们还不退,就召人格杀勿论。”
“那将军你呢?”
萧意楼没有说话,而是垂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乔语,俯下身将她扶起,朝着不远处的一块大石走过去。
那块石头很大,足有一间屋子高,宽四五丈,应该可以挡一挡。
将乔语安置下来之后,他淡淡道:“你先忍一下,我去给你找药。”
说罢,他复又起身,四下里看了一眼,乔语微微抬手指了指,“那边……”
萧意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在方才他们走过来的路边有几株三七,他稍有疑惑地看了乔语一眼,走了过去。
山下的羽箭接二连三地射来,眼看着就要到了他的身边,却见他抬手翻掌轻轻一挥,俯身采了几株三七,便又泰然自若地走了回来,那两支羽箭却已经碎成粉末随风散去。
“你的药。”他把草药递到乔语面前,看了看她,乔语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吩咐道:“留下一株,其余的找个东西把它捣碎了,成泥状最好……”
萧意楼看着手里的三七,稍稍沉吟了片刻,便依言留下一株,而后起身离开,去找了两块冰块,一块大一点的垫着,另一块则用来捣药。
至此,他已然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他之前所见到的那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送信之人,此时她冷静沉敛,虽然受了重伤,却头脑清晰,冷静如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至少,就算这张脸还是她,可是骨子里已经不是了。
回身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正有气无力地把一株三七的根放在嘴里嚼着,伤口似乎疼得厉害,她每嚼一下都要皱一下眉。
“好了。”他将捣烂的三七送到她面前,乔语瞥了他一眼,问道:“有没有匕首?”
萧意楼迟疑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枚短小的匕首递了过去,见她伸手来接,又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这支箭有倒勾。”
乔语一怔,他又问道:“我帮你。”
从醒来见到他到现在,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这种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口吻颇为冷硬,容不得人拒绝,更重要的是,乔语心里很明白,她现在没的拒绝。
定了定神,她稍稍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虽然没有出声,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萧意楼挑了挑眉,嘴角掠过一丝浅淡笑意,绕道她身后扶住她的肩,手起刀落,将倒勾截断,动作干干脆利落敏捷。
有了他在背后的支撑,乔语的气顺了许多,沉声道:“扶住我。”
闻言,萧意楼原本要松开的手又停住,依言扶住她的双肩,眼看着她伸手握住箭尾,深吸一口气,而后一用力将箭拔出。
他清楚地感觉到她浑身一颤,却只是闷哼一声,并没有惊叫出声。
而后她将外面的衣衫解开,抓过匕首将自己伤口附近的那一块衣服划开,看了一眼伤口。
有黑血,显然这支箭有毒。
定了定神,她抓起一把捣烂的三七敷在胸前的伤口上,后背的伤口却有心无力。
萧意楼微微摇头,握住她吃力伸来的手腕,接过她手中的三七,轻声道:“我来。”
乔语已然全身无力,只能点了点头了,而后她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衣领灌入后背,继而是一坨冰冷的东西敷在身上,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大脑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等她缓过劲儿来,衣衫已经被整理好,身上还盖着一件玄色外衣。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你先歇会儿。”萧意楼侧身看了看她,站起身来。
乔语下意识道:“你去哪儿?”
萧意楼朝着山下瞥了一眼,“我过去看看。”
乔语本想要出声阻止,可是瞥见他那冷厉的眼神,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抬手揉了揉依旧微微作痛的头,从混乱不堪的记忆里理出一些思绪来,缓缓道:“这里是……是兖州,地处九州极北,常年积雪,我们现在又是在雪山下面,看来那些人是刻意将你们引到这里来的。”
闻言,正要抬脚离开的萧意楼蓦地停了下来,眸色冷冽地看了她一眼,“说下去。”
乔语抬头环视了一圈,神色稍显凝重,“这一带的雪山时常会出现雪崩,尤其是这座山,你最好还是让你的人尽快离开这里,或者……”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山洞伤,“或者尽快找个安全、可以藏身的地方。”
萧意楼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语没有答他,而是朝着山上瞥了一眼,萧意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方才还安然无恙地山上冒起了一阵阵云状的白色尘烟。
紧接着,脚下的地一阵剧烈的晃动,随即听到山上传来一阵阵轰隆的巨响,乔语脸色一变,暗道:“遭了,果然来了!”
来不及反应,这震动就越来越剧烈了,萧意楼冷眼瞥了她一眼,抬脚欲走。
“站住!”乔语瞪了他一眼,“这里距离山脚还有一段距离,雪球来的速度却很快,你现在下山,无异于找死。”
不管怎么说,她在考古队的这些年走南闯北,没少遇到雪崩滑坡泥石流什么的这类状况,多少也学了些求生的技能。
她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那个山洞,沉声道:“看那山洞应该不浅,而且洞口朝着一侧开,不出意外,应该不会被堵住,我们可以先进去避一避。”
萧意楼神色沉敛,考究地打量着她,心下的疑惑越来越重,他略一沉吟,复又折身走到乔语身边,看了看她,俯身将她抱起,朝着她所指的那个山洞走去。
不出她所料,这个山洞确实很深,萧意楼刻意朝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找个平坦的地方将她放下,这里有枯草铺成的床铺,也有烧过火堆的痕迹,似是有人在这里住过。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猎户平日里上山打猎的时候暂住的地方,看来咱们找对地儿了。”她靠着木墩歇了口气,缓缓道。
闻言,萧意楼不由侧身看她,眸色考究,他道:“你是谁……”
“我……”她迟疑了一下,借着俯身整理衣服的时候匆匆想了一下,终于从记忆里搜寻出一丝有用的信息,“我是慕门的慕华央,萧将军忘了?”
“是吗?”萧意楼勾了勾嘴角,“你知道我是谁?”
乔语,也就是慕华央冷冷一笑,睇了他一眼,“我若不知你是谁,又怎会给你送信?若非给你送信,我又怎会受此重伤?”
萧意楼缓缓走过来,凑近前来看她,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意,“可我明明记得慕华央是慕家三小姐,而你……”
他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慕华央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此时她着了一袭男装,加之她身材原本就平平,此时看起来竟是当真与男子无异。
“你明明就是一名男子。”
慕华央心中不由无奈轻叹,这干瘪的身材莫说是男人,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嫌弃,她还是乔语时的那具身材虽然不能说多好,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具身体这么没看头。
却不知,她还能不能回去,甚至,眼下她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雪山都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她不由沉沉一笑,“我是男是女,你心里最清楚,不必用这样的伎俩来套我的话,想问什么,你尽管问便是。”
萧意楼冷眉一挑,定定看了她两眼,他似乎很喜欢看她的眼睛,幽深冷清,浓雾层层,似藏了万千秘密,不与人说。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打听她的事情,救她,也不过是另有原因。
剧烈的轰隆声和长鸣声突然越来越近了,四周也似乎都在不停颤抖,慕华央原本慵乏的神色顿然一凝,眼神变得凌厉,瞥了萧意楼一眼,果断干脆道:“找个角落蹲下,扶稳了,来了!”
萧意楼沉稳如磐,只觉这般沉着冷静的模样和那精明透亮的眸子,惹人忍不住深究。
因着有伤在身,剧烈的晃动扯动了伤口,慕华央不由狠狠拧了拧眉,一手扶住伤口,紧紧靠着山洞的石壁,强忍着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一声不吭。
突然,她直觉一道黑影从头顶罩下来,正要抬眼望去,就落入一个宽阔的臂弯中,随后那人淡淡道:“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闻言,慕华央果然老老实实地待着不动了,只是那剧烈的晃动越来越强烈,伤口像是又撕裂开了,她原本就重伤失血过多,方才也只不过是憋着那一口气强撑着的,这会儿被这么一晃,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炸了,各种疼痛和不舒服一起涌了上来,她终是之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有知觉时,四周已经陷入一片昏暗中,只有眼前的火堆隐隐透出一丝暖意,照亮一片山洞。
她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正躺在草床上,身上盖着萧意楼的外衣,伤口处的疼痛一阵阵传来,她长长吐了一口气,把积压在胸口的一口闷气吐出去,而后闭着眼睛理了理思绪。
之前只想起了一些零星片段,所幸,这不长不短的一觉醒来,这具身体的记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如今九州混战,归根结底是因为一本她不知道名字的书,据说奇书已现世,得知之便可一统九州。
乔语忍不住冷笑,要是凭着一本书就能一统九州,前朝楼氏还会让这些人得逞,分裂了九州?
然世人愚钝,偏偏就信了,各国都派出使臣前来兖州,只因为当初的第一谋士世家慕家避居在兖州,人人都想能得到慕门的人出手相助,夺得这本奇书……
“咳咳……”她终是没忍住,咳了两声,只怕这一箭已经伤了肺部,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一道人影从外面走过来,俯视着她,面无表情道:“醒了?”
慕华央轻咳着勉强坐起来,拧眉看着他,“真不明白了,你们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却偏偏要为了一些虚幻的东西闹出这么多事,害了那么条人命,又是何必?”
闻言,萧意楼的眸色微微沉敛,将水壶给她递了过去,“有些人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有些人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顿了顿,又转向她定定看了两眼,“而你,应该算是被人利用、无辜牵连的那一种。”
“是吗?”慕华央不敢大口吸气,恐会牵动伤口,她靠着木墩想了想,冷笑道:“这事儿倒是巧了,有人让我来给你送信,偏偏就在我把信送到你手中的时候,那些杀手就到了,然后便一箭命中要害……我若是就这么死了,那可就太冤了。”
“你没死。”萧意楼接过她递回来的水壶放好,拿起一根棍子将火堆轻轻拨了拨,“而且你送来的那封信也没有任何作用。”
见慕华央皱眉,他便从怀里掏出之前她送来的那封信递了过去,她愣了一下,伸手接在手中,打开信封取出信笺看了一眼,神色一惊,竟然是一张空白的纸,一个字都没有!
萧意楼问道:“是谁让你来送信的?”
慕华央挑眉看他,“你不知道吗?”
他摇头:“不知道。”
慕华央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想知道吗?”
萧意楼依旧摇头,“不想。”
慕华央不由轻笑,这样的结果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并不奇怪。
萧意楼……她在心里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可惜这具身体对他的记忆只有那么一点儿,她只能知道他是九州大陆上最大的一个国家大月国的将军,也是九州四公子之一,在九州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手段狠戾,领兵争战无数,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他能救她一命,她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只是,怕只怕他救她,也是另有原因。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扶住伤口,勉强站了起来,“雪崩停了?”
“嗯。”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山?我这伤得换药了。”
“只怕,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出不去?”慕华央一愣,看了看他风轻云淡的神色,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扶着石壁走到洞口看,当即愣住了。
洞口还好,并没有完全被堵住,问题是下山的路已经完全被堵住了,山脚下好不容易被挖出来的一条路已经再度被覆盖上一层白色,放眼望去,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雪崩太剧烈,随后又下起了大雪,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被堵了,起初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些尸体和兵器,到后来都已经被大雪覆盖了。”萧意楼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解释给她听。
慕华央却有些不能接受,“下了大雪?这雪得有多大,这么一会儿就……”
蓦地,她话音一顿,愕然地看着萧意楼,“我睡了多久?”
萧意楼睨了她一眼,“你睡了一天一夜,再加上这么个半天。”
慕华央霍地愣住了,“这么久……”
一觉醒来被困雪山,更发现她中箭受伤是另有阴谋,与眼前这人似乎并无关系,反倒是他耐着性子救了她一命,这么一来,倒也就不好再责备他什么了。
萧意楼缓缓站起身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得想办法找点吃的。”
慕华央拧了拧眉,闭上眼睛想了想,而后摇摇晃晃地朝着里面走去,在他们暂住的地方转了一圈,在四周的石壁和地面上轻轻敲敲打打了一番。
突然她动作一滞,在方才敲过的石壁上又仔细敲了敲,而后挑眉轻轻一笑,侧身看着萧意楼,“萧将军,麻烦你把这边打开。”
萧意楼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走过去,轻轻一掌击过去,那一块石壁顿然裂开,外面的一层石块掉落,露出一个米斗那么大的壁洞来。
如慕华央所料,里面果然是一些吃的喝的,由于这里的气候一向寒凉,食物放在里面尚未坏掉。
萧意楼微微挑眉,“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吃的?”
慕华央勾了勾嘴角,“这里的猎户上山打猎,经常会遇上雪崩什么的,有时候运气不好,也有可能要等上好几天,所以他们通常会事先准备好吃的喝的和住的,也时常会多备一些食物以便不时之需,还有些是为了给上山了却被困的同行……”
顿了顿,她眼角掠过一抹嘲讽笑意,“说来,这些普通百姓远比你们这些勾心斗角的朝堂中人要善良淳朴多了。”
说话间,萧意楼已经把里面的水粮拿了出来,闻慕华央所言,他并不否认,只是有些好奇。
“都说慕门三小姐蠢笨无知,胆小怯懦,虽身为谋士世家的后人,却毫无智谋可言,没有心思城府,没有机智谋略……”他话音微微一顿,身形一闪,眨眼间就到了慕华央面前,修长手指扼住了她的咽喉,嗓音幽冷道:“你究竟是谁?”
慕华央肺部受伤,本就气不顺,被他这一扼,不由接连咳了几声,无奈地白了他一眼,道:“我是慕华央……咳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想为什么我不但中了一箭没死,反倒像是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将军难道没有听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萧意楼神色沉冷,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慕华央憋气得难受,眼神一沉,突然抬手扣住他的手腕,手指又狠又准地掐住他手腕上的几处穴位和筋骨,萧意楼始料未及,只觉手上一阵酸麻,下意识地松开手,后退了两步看她。
还是原来的那个人,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由始至终,他都在一旁亲眼看着她,看着她中箭,看着她醒来为自己拔箭,她确实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可是方才那个动作,如此熟练,认穴如此精准,加之之前她能一眼认出自己需要的草药,显然是个懂医术之人,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个练家子……
“咳咳……”摆脱他控制的慕华央踉跄着扶住山洞的石壁,脸色一阵苍白一阵泛红,颈间还有一道红印没有消退。
怎么看,她都只是个受了伤的柔弱女子。
也许,她当真是没有被那一箭射死,却反倒因此而开了心窍,变得与以往不同了。
也许,当真是他多虑了。
一抬眼就看到她身形摇摇晃晃,脸色难看至极,他不由上前一步扶住她,她想要甩开他,奈何已经没有了力气。
扶着她在草床边坐下,萧意楼瞥了瞥那些吃的,问道:“想吃点什么?”
慕华央沉着脸,故意道:“随便。”
闻言,萧意楼刚刚舒展开来的俊眉又微微拧起一簇,看着她明明虚弱、却还是强撑着的模样,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在那一篮吃的里找了一圈,找到了几只地瓜和干鱼。
慕华央坐在一旁,伤口一阵阵作痛,便靠在那里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他又是埋地瓜又是烤鱼,心底闪过无数个念头。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救她的目的没那么简单,至少绝对不可能只单单是为了利用她进慕家,否则当得知她是慕门三小姐的时候,他也不会一点喜悦之色都没有,甚至还迟疑了一下。
可若如他所言,慕家三小姐是一个一点都不中用的蠢笨之人,他救她不会是因为她这慕家人的身份,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管是为了什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的身上必有他所图。
萧意楼将烤好的鱼干和地瓜送到她面前,“你先将就着吃点,明天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点些吃的,至于你的伤……”
慕华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感叹自己的医药箱不在身边,否则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点点头,她轻声道:“我记得有一种草药对于伤口愈合很有帮助,而且就是生长在冰山雪地里,先熬过今晚,明天再去找找吧。”
萧意楼似是能明白她的心思,也不多言,看她吃完了东西,又给她递了水过去,而后道:“吃饱喝足了,就歇着吧,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现在最好不要乱动。”
慕华央心知他说的都是对的,也懒得跟他争什么,反正现在哪里也去不了了,只能祈祷伤口尽快好起来,早点走出这个鬼地方。
虽然之前她已经睡了很长时间,可是有这么个伤在身上,身体虚弱,人就特别容易疲惫犯困,躺下没多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处已然不见萧意楼的身影。
慕华央只稍稍愣了一下,并没有太惊讶,他们毕竟素不相识,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他能救她一命,已是万幸。
以他的身手,如果没有带个累赘在身边,想要出了这雪山,也许并不难……
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熄灭的火堆和一片空荡的山洞,又看了看白茫茫一片的雪山,她咬了咬牙,正想要回身找点水粮,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鸣叫。
慕华央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原本正跑得飞快的山鸡突然踉跄了一下,倒了下去,随后就看到一抹黑色身影踏雪掠去,如轻鸿掠影,一个旋身便将山鸡抓在手中。
他并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又朝着山洞这边掠来,不过转瞬间,他已经到了山洞外,与慕华央一里一外地这么相视片刻,大步走进洞内。
慕华央转身向他看去,隐隐看到他的肩头和头发上落了几片雪花,翩然而来的模样竟是那般熟悉,而他进了山洞之后,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收拾着刚刚抓回来的山鸡。
愣了愣,她走过去坐下,“你一大早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萧意楼瞥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见状,慕华央不由拧了拧眉,吃力地将被撕破的衣袖理了理,看他动作娴熟地收拾了山鸡,又借着冰雪融化的水清洗干净,而后重新生火,搭了架子烤了起来。
待这边收拾好了,他便起身朝着慕华央走过来,从怀里掏出几株草药递了过去,慕华央一见,顿然心下一凛,疑惑地打量了萧意楼一番。
“你怎么会知道要找这种药?”
萧意楼淡淡道:“以前我受伤的时候,有人救了我,用的就是这种草药。”
慕华央拧眉看他,“你……受伤?”
就连她这具身体之前那个主人都知道,大月天策上将萧意楼,不仅用兵如神,更是九州难寻的高手,虽然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他的身手,可是只看这些年来他领兵拿下无数州城,便可知这个男人有多深不可测。
而昨天,她亦是亲眼看着他只是稍稍运气便将那些羽箭化为碎沫,想来他的内息心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却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受伤。
“我也是人,自然会受伤。”看着她愕然的表情,萧意楼抿唇笑了笑,“这草药你打算怎么用?”
慕华央想了想,道:“捣碎了,敷在伤口上。”顿了顿,又看了看自顾走到一边开始寻找东西捣药的萧意楼,总觉得有些异样,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慕华央重新上了药、包扎好,刚刚坐稳,萧意楼便将手中冒着腾腾香气的烤鸡递了过去。
“大雪封山,你有伤在身,将就着吃点吧。”
折腾了这么半天,她倒是真的有些饿了,顺手接过烤鸡,不顾萧意楼沉凝的表情,低头啃了两口。
然,刚刚啃了两口,她的动作便骤然一滞,低头看着手中的烤鸡,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越发凝重。
还记得以前在考古队的时候,经常会因为急着赶路而半途露营,每次楚城都会抓野味给她打牙祭,他烤的山鸡也是这种味道。
可自从三年前他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给她烤过野味。
“在想什么?”萧意楼随意地坐在一旁,看了看她凝重的神色,出声问道。
慕华央摇摇头,看了看手中的山鸡,“不管怎样,我都要感谢萧将军的救命之恩,你放心,我慕华央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日后定当奉还。”
顿了顿,她又道:“也许,那一天不会等太久。”
说罢,她勾了勾嘴角,沉冷一笑。
萧意楼心下微凛,面上却始终不见丝毫异色,这个慕华央……她一旦她陷入沉思或者认真起来的时候,他便忍不住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也越来越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许倒不是一件坏事。
那一场雪崩和大雪之后,天气便渐渐转好,有了萧意楼每日为她采药,捉些野味补身子,慕华央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快,伤口已然愈合结痂。
一大早,慕华央起了身之后,动了动手臂,伤口已然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萧意楼此时也不在,外出找吃的去了,她闲来无事,一时兴起,索性将她以前在考古队里跟着楚城学的一套腿法复习了一遍。
直到练完了,她才注意到萧意楼正站在洞口,微微凝眉疑惑地看着她,“看来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慕华央也不隐瞒,点头道:“伤口已经愈合,没什么大碍了,所以,我们也该去做该做的事情了。”
萧意楼回身看她,“比如……”
“比如,你可以让你的人出现了,外面那么冷,你竟也忍心让他们一直在冰天雪地里冻着。”慕华央眼底闪过一抹诡谲之色,瞥了萧意楼一眼,而后缓缓走到山洞口,“这些天辛苦你们了,待回了慕门,我一定会禀告爷爷,好生谢过诸位。”
萧意楼终于轻轻一笑,“你早就知道了。”
慕华央挑了挑眉,“你堂堂大月国天策上将,失踪了这么久不回,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来找你?再说,你的那些个手下个个身手了得,那场雪崩就算能伤了别人,也不可能伤了他们,没人来找你,你也不急着去救他们,可见他们没有危险,而且一定就在附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敛眉沉声道:“说罢,你观察了我这么久,究竟是想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萧意楼神色不变,道:“你不会不知道,此番我们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慕华央淡淡道:“人人都想得慕门相助,可慕门只有一个,只助一人,所以爷爷定了了规矩,谁能第一个进得了慕家大门,慕门便出手助谁。”
说到这里,她朝萧意楼看了一眼,“你想让我带你进慕家?”
萧意楼俊眉一挑,没有说话,似是默认,见状,慕华央不由撇撇嘴,“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见他不愿多言,慕华央便点点头,“既如此,那你就再好好想一想,我们先去做我要做的事情,我们……回慕门。”
下了雪山,进了城之后,气候虽然依旧清寒,却已不再是四处飘雪、处处冰封的景象,兖州城内,一如寻常州城,街上出水马龙,喧嚣正闹。
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缓缓驶过,透过车窗帘可见城内的街道上到处都是陌生而又异样的面孔,这段时间兖州究竟来了多少外地人,连他们自己都算不清楚。
“你如何能保证,我是第一个进入慕门的人?”车内有人嗓音澹澹地问道。
有人轻轻笑了一声,徐徐道:“慕门山庄在城最北,想要进慕家大门,就必须要闯过从进了山庄大门到慕家大门之间的种种关卡,就算是头脑聪明、身手了得之人,想要进去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的,至于寻常之人……”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其意却已然明了。
驾车的车夫回身小声对车内的人道:“将军,再走一条街,前面就是慕门山庄了。”
慕华央压低声音道:“前方路口右拐,上山。”
车夫一愣,“将军,这……”
“听她的。”
“是。”车夫得令,一路上便按着慕华央的指示上了山去。
午后,难得好天气,慕门内一片安宁,众人吃了午饭便各自歇着了,不想他们刚刚躺下歇了会儿,就听到一名下人从门口一路喊着奔了回来:“三小姐回府了,三小姐回来了……”
西院,原本正聚在一起比对手中字帖的三位女子顿然一惊,相视一眼,伸手招来那个下人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小的说,三小姐她……她回来了。”
“胡说!”其中稍稍年长的那位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慕华央她不是已经在混战中被一箭射死了吗?怎么可能回来了?你是不是见了鬼了?”
“哎呦四小姐,小的哪敢胡说?这……这马车都到了门口了……”
另外两名年龄稍小的丫头又是一愣,“到了门口了?她……她怎么进来的?难道是闯过山庄里的关卡了?”
“不是吧?那些关卡就算咱们去闯,也得要十天半个月的……”
“哎,别猜了,看看去。”其中一名女子一手抓住一人,急匆匆地朝着大门口去了。
待他们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了很多人,多数都是慕门府中的下人,还有几位一看便知身份不同之人,众人神色各异,有人疑惑,有人惊恐,亦有人心虚担忧。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呢?”一声低沉的男子喝声响起,众人齐齐一惊,下意识地向两侧退去,而后对着缓缓走出来的这名年约五十岁的男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老爷。”
方才三名女子中的一人上前来扯了扯男子的衣袖,小声道:“爹爹,他们都说三姐回来了。”
男子不由皱了皱眉,眯着眼睛看了看听到门口的这辆马车,双手负后,朗声道:“当真是华央回来了?”
“大伯。”原本平静无声的马车内骤然响起一道清冽的女子嗓音,随后马车门帘被撩起,一双修长的手伸了出来,却是双男人的手,随后一袭白衣的萧意楼跃下马车,动作轻微却潇洒利落,看得几位小丫头顿然红了脸。
而后他向着马车里那人伸了伸手,握住那人的手腕,扶着她缓缓下了马车。
甫一见到她,人群中的几个小丫头当即变了脸色,眼前这个人已然换去了临行前的一袭男装,着了身月白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做工精致的墨色斗篷,素淡却不是大气,眉宇间隐隐带着一股清冽寒意。
站稳之后,慕华央对着正站在最前面的慕识淡淡一笑,而后在萧意楼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看着他愕然的表情,道:“大伯,正是华央。”
“华央,真的是你?”慕识定了定神,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你……你不是已经……”
“已经中箭身亡了?”慕华央替他说出心中的疑惑,方才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在街上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慕门三小姐被九州各国的乱军一箭射死了。
见慕识点头,慕华央不由垂首轻轻一笑,再抬头时,神色骤然变得冷厉清冷,目光倏地落在慕识身后一名年轻女子身上,正是方才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位。
“这件事,想来四妹和三娘是最清楚的,是吗?”她对着四妹慕靖柔淡淡笑了笑,深有其意。
慕靖柔心头一慌,后退一步,脱口道:“慕华央,你胡说什么?是你自己偷偷外出,不慎遇上乱军被箭射中了,与我有何关系?”
“靖柔,放肆!”慕识当即回身呵斥了一声,“慕家门规你是忘了?怎么这么没大么小的?不管怎样,华央是你三姐,岂能直呼其名?”
说罢,又对着慕华央安慰一笑,道:“华央,你也莫怪靖柔,这段时间你失踪了,府中派了人去寻你,却遍寻不得,听说你遇上乱军,中箭身亡了,所以……不过现在好了,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父亲和娆儿应该都放心了。”
而后他看了看慕华央身边这位一直没有出声的年轻男子,“华央,这位是……”
一名下人匆匆而来,“老爷,门主听闻三小姐回来了,命小的来传三小姐前去问话。”
闻言,饶是慕识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点点头,领着慕华央和萧意楼进了大门,朝着正院去了。
从进了大门开始,他们每走一段路便会遇上一道门,如此走下来,不多不少过了八道门,最终在眼前这座瑯峫阁前停下。
下人对着几人行了一礼,道:“老爷,门主交待了,让三小姐和她身边这位公子进去就好。”
慕华央心下暗暗一凛,不愧是慕门门主慕温涵,这般觉察力简直就是未卜先知。
她侧身看了萧意楼一眼,只见他面色淡然,不见一丝波痕,似乎并未把眼前的这一切当做一回事。
慕识笑道:“既然是父亲的意思,华央,你们就先进去吧。”
慕华央对他点点头,而后与萧意楼颔首致意,两人缓步进了阁内。
慕华央,你放心,你既然把这具身体借给我让我活了过来,我一定会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为你报该报的仇!
想到这里,她低垂隐在斗篷下面的手紧紧握起,在厅前停了脚步,抬眼就看到一道苍老的身影正站在桌案前挥毫泼墨,肆意写着什么,只是他虽然已是满头白发,身形略有些佝偻,精气神倒是不错,执笔写字的动作也不见丝毫犹豫。
蓦地,他的动作一滞,一转身,抬手一扬,手中笔杆毫无征兆地朝着两人掷来,慕华央握紧拳,定定站着一动不动,神色不变,萧意楼亦是波澜不惊,抬手一接,笔杆便被他以两指夹住。
而后他看了慕华央一眼,将那支笔交给她,她淡淡一笑,走上前,双手将笔奉上,“爷爷。”
慕温涵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继而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之前所有人都说你中了箭,又遇上雪崩,都以为你回不来了,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爷爷就放心了。”
说罢,他把目光移向萧意楼,“这位是……”
慕华央回身看了萧意楼一眼,垂首道:“爷爷,他是萧意楼,华央的命就是他救的。”
慕温涵神色当即一变,拧眉看着萧意楼,“萧意楼?你就是大月乃至整个九州最年前的天策上将,萧意楼?”
萧意楼勾了勾嘴角,微微欠身,“萧某见过门主。”
“别……”慕温涵缓步走过来,双手托住萧意楼的手臂,“天策上将光临我慕门,乃我慕门福气,将军这一礼,老夫承受不起。”
顿了顿,他又朝慕华央看了两眼,眼底渐渐升起一丝疑惑,“华央,萧将军是你带进慕家的?”
慕华央也不隐瞒,老老实实道:“萧将军救了华央的命,华央无以为报,得知眼下众人都想进我们慕门见爷爷一面,华央便擅自做主,带萧将军回来了。”
说着,她突然俯身跪了下去,“是华央不懂事,爷爷要怪就怪华央,切莫为此迁怒于萧将军。”
“哎……”慕温涵一把将她扶起,“将军救了你,你有报恩之心,这是好事。不过,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慕华央抿唇一笑,道:“华央资质平庸,自是不可能这么短的时候就闯过山庄里的关卡,我们是……是从后山的紫竹林进来的。”
闻言,慕温涵不由暗暗一惊,蹙眉看她,“你是说,你闯过了紫竹林?你……”
就连慕识都学了很久,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堪堪闯过的紫竹林,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闯了过来?记得在她失踪之前,她可是从来没有进入过紫竹林的,那里布满了各种阴阳八卦阵法,而她不是一直都对着这些丝毫不了解吗?
“这个,也许是老天眷顾华央,就这么让华央误打误撞地闯进来了。”她垂首浅浅笑着,心里暗暗庆幸。
以前她跟着考古队,什么样的地方没去过,什么样的稀奇古怪的阵法没遇到过?有几次误闯古城,也曾遇到过类似的八卦阵,为此,她还曾单独研究过这些。
是以,那个紫竹林又怎么可能难倒她?
就在慕温涵迟疑的时候,她故作不安地小声道:“爷爷,那萧将军他……是第一个进来的吗?”
慕温涵神色深沉地看了萧意楼一眼,又看了看慕华央,点头道:“自然是第一个,只是……”
见他迟疑,慕华央便走到他身边,背对着萧意楼,压低声音道:“爷爷,华央倒是觉得,这也许就是天意,既然老天已经替我们拿了主意,那我们又何不就顺应天意?爷爷您想,萧将军是大月的天策上将,手中兵马无数,若说这九州还有谁能有一统九州的能力,便也就数大月和萧将军最后可能了。如今各国之人集于兖州乱战,事后这些人势必会把责任推到咱们慕门身上,左右,慕家这次是躲不掉,不得不出手了,既如此,那我们就该尽快找一个稳妥可靠的靠山才是。”
闻她所言,原本犹豫不决的慕温涵只觉心下一阵阵惊讶,这丫头……她不是一直都对这些事情毫无头绪、又蠢又笨的吗?她不但所有的课业都遭先生嫌弃斥责,不但不能帮忙出任何主意,甚至还时常会捅出一些篓子。
正是因此,每次会客甚至有重要宴席的时候,她都是从来不上桌、不外出见人的,今日为何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何时能做到如此思虑周全、心思深沉了?
最重要的是,她字字句句都戳中了自己的心意,就像是故意在他迟疑的时候,给他摆好了下楼的台阶。
“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慕温涵淡淡笑了笑,点了点头,而后转向萧意楼,颔首道:“我慕门向来一言九鼎,既然萧将军成为第一个进了我慕门的人,那我慕门也自当信守承诺。”
他说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捋着胡须笑道:“天色尚早,萧将军,你和华央一路劳累,老夫这便安排人带你去先好生歇一歇,另外……”
他缓缓走到门前,“来人。”
“门主,有何吩咐?”
“通知厨房,备上好酒好菜,今晚在府中设宴,为萧公子接风洗尘。”
“是!”下人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慕温涵便又转身看着萧意楼道:“如今九州诸国的众人尚未散去,萧公子初到府中,身份不便张扬,老夫称你一声萧公子,莫怪才是。今晚,还望萧公子赏脸。”
萧意楼欠身淡淡一笑,“门主客气了,萧某自当客随主便。”
慕华央走过来道:“爷爷,那华央就先带着萧公子去安置了,萧公子救了华央的命,华央想要亲自替他安排,不知可否?”
慕温涵看了看萧意楼,不好拒绝,便点点头:“也好,你懂得知恩图报,并非坏事,只是不要乱了礼数就好。”
“是。”慕华央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与萧意楼一道转身欲走,刚走了两步,就听慕温涵又道:“华央。”
顿了顿,一脸正色道:“好好收拾一下,今天的晚宴,你也来。”
“是,华央记下了。”慕华央抿唇一笑,再转过身时,眼底顿然闪过一抹诡谲笑意,她冲萧意楼挑了挑眉,得意一笑,两人一道离去。
待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萧意楼微微垂首,淡淡一笑,“门主看你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慕华央笑了笑道:“爷爷看人向来都是一副揣度考量的眼神,这是他的习惯。倒是你,你从我身上看出了什么?”说罢,她意有所指地看着萧意楼。
闻言,萧意楼脚步蓦地一顿,神色稍稍沉敛,却依旧笑意不减,只是渐渐变得冷冽,“你想说什么?”
慕华央干干脆脆地道:“从我醒来到现在,你最关注我的两件事,一则,是我女扮男装很像,二则,是我这人前人后的变化,我说的可对?”
萧意楼没有回答,只是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看着慕华央的眼神也越来越诡异,那种笑容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正想要再问什么,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嘀咕道:“哎,我可是听说三小姐不仅没死,而且还带回来一个公子,这公子似乎大有来头,门主要亲自为他接风呢。”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就因为这个,门主已经发话了,今儿晚上给萧公子接风洗尘的晚宴,三小姐也会出席。”
“什么?三小姐要出席晚宴?就她那样,去了不是给咱们慕门丢脸吗?哎呦呦,我都不敢想,到时候她又会做出什么蠢事儿来……”
“啧啧,咱们到时候可给去看看好戏才行……”
随后便是一阵咯咯的嘲讽笑声,渐渐远了。
慕华央脸上原本的一丝笑意全都消失不见,她定定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握了握拳,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走远。
萧意楼与她并肩而立,看了看她的脸色,淡淡道:“看来这府中,连下人都不怎么待见你。”
不过转瞬,慕华央的神色就骤然一变,嘴角挑出一抹冷冽幽谲的笑意,幽幽道:“不待见吗?看来我以前对她们太好了,好得她们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今后可得好好教一教才是,免得他们忘了这府中的规矩!”
说罢,她看了萧意楼一眼,道:“走吧,你也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有两道身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这会儿看着他们进了南边的院子,便停了下来。
“娘,你看,真是慕华央回来了!”慕靖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怎么办?她该不会是回来找我们算账的吧。”
“哼!”另一名妇人冷笑一声,“她回来了又如何?就她这样的人,你以为有人会相信她说的话吗?柔儿,你别这么畏畏缩缩的,拿出点气势来,我就不信她敢把你怎么样!”
听她这么一说,慕靖柔不由涨了气势,用力点点头,“是,女儿记下了。说来也是,她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讲道理?就算她敢抖落,届时还有二娘……”
“嘘!”妇人连忙拉住她,“别瞎说,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事跟其他人还有关系,慕华央那丫头不找茬儿,她们母女俩也不会放过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