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假千金,哥哥们将我送进疯人院。
出来时我变得异常乖巧。
哥哥们让我往东,我再不敢往西。
可是,假千金怎么变得比我还乖巧?
祁医生说,别人不动手,我便不能还手,这是精神病人的基本操守。
嗯?
笑话,逼人动手还不容易?
老娘有的是办法。
1
二哥来精神病院接我那天,我上着娃娃衫,下穿背带裤,双手乖巧地交叠在身前,低目垂眸,早不复以前的跋扈嚣张。
二哥上下打量,终于满意启口。
“知道错了吗?”
我乖巧点头,并将祁医生教我的话背诵了一遍。
“对不起,二哥,是我嫉妒秦柔,才会找小混混欺负她。我错了,以后都不敢了。”
恰到好处的委屈,恰到好处的悔恨,双眼带泪却羞愧得不敢掉下来——这副姿态,我照着秦柔的样子学了好久。
果然,二哥信了。
他抬起高贵的手,施舍般地在我头顶揉了揉。
“乖就对了,要不是你这次做得这么过分,大哥也不会把你关进精神病院。”
“以后,跟柔柔好好相处。”
我又学着秦柔柔的样子在他掌心蹭了蹭。
果然,二哥开心地笑了。
谁都没注意到,一旁送我出来的刘院长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我偏头扫过去,冷汗立刻沿着他额头落下。
“秦、秦先生若是没其他吩咐,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妹团聚了。”
二哥点头,
“你做得很好。秦家的投资很快就会到账。”
“谢、谢谢!”
道完谢,刘院长忙不迭地快步离开。
“院长的腿脚真利索啊……”我说。
扑通。
刘院长摔在地上。
然后,在二哥惊讶不解的眼神下,爬起来就跑,仿佛他身后有鬼在追。
“二哥,我可以回家了吗?”
二哥看到我乖顺模样,点头。
不过他没忘记警告我,“以后若是再欺负柔柔,大哥不关你进来,我也会关你进来!”
“嗯。”
我乖巧点头。
2
回到那个熟悉的家,我站在门口没有随便进。
秦柔说,这是她的家。
爸妈是她的,哥哥们也是她的。
我才是那个外人。
别人的家我怎么能随便进?
直到二哥说“进来吧”,我才挂出受宠若惊的微笑,“真的可以吗?”
果然,二哥心疼了,眼眶还有点红。
但突然想到我过去的嚣张跋扈,他很快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没多久,大哥和秦柔也回来了。
“大哥,我把暖暖接回来了。”二哥说。
“这么快就半年了吗?”
快吗?
我在里面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他们却觉得过得太快了。
“可不是吗?今早刘院长特地打电话催促,我才想起来,好像还超了三天。”
大哥不置可否,仿佛把我忘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
我立刻乖巧地向他半鞠躬。
秦柔看到我,一脸惊恐,忙往大哥身后藏。
大哥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别怕,大哥在。她若敢再欺负你,下次,大哥保证,她到死都踏不出那个精神病院!”
大哥盯着我,仿佛在看仇人。
我默默抚了抚胸口,原来,精神病人的心,也会疼的啊。
“我很乖,很听话的。”我眼神真诚,形容微微有些可怜。
大哥嫌恶地看了我一眼,带着秦柔洗漱吃饭去了。
3
晚餐,毫无意外,都是秦柔喜欢的吃食。
秦柔按捺住心头恐惧,主动夹了一块小酥肉到我碗里,“姐姐,你吃。”
胡椒裹花椒,花椒还裹芒果汁……这块小酥肉,精准地踩在我每一个槽点上。
大哥轻轻扶住她的后背,“柔柔,你是我亲手养大的,不比任何人低一等,你也不用刻意讨好谁!”
秦柔低头扒饭,眼中有泪。
我有些不解,明明所有最好的都给了她,连每天的饭菜做的都是她喜欢的,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她更委屈?
祁医生说,会演的孩子有糖吃。
我乖巧坐那里,盯着那块小酥肉吞咽口水。
然后问出了让他们集体脸黑的话。
“我、可以吃吗?”
大哥:……
二哥:……
秦柔:想磨牙。
看没人反对,我才乖巧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我真的饿坏了,好久没吃过正常食物了,此刻,我恨不得将整张桌子都吞下去。
看到我那并不优雅的吃相,哥哥们的脸都黑了。
“暖暖,你在里面没吃的吗?”二哥问。
我摇头,“有啊,只是潲水里没有肉……”
嘭!
大哥扔了筷子,“秦暖,你在这里恶心谁?
“那家精神病院是秦家资助的,刘海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样虐待你!
“说谎也要有个限度?”
不敢吗?
大哥,你见识过钉床吗?见识过电刑吗?见识过人狗夺食大赛吗?
大哥当然没见识过,但他护在羽翼下的秦柔却笑了。
要不是她把头压得太低,她的嘴能裂到耳根去。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敢说一句话,满眼惊恐地看着发怒的大哥。
二哥皱了皱眉,劝大哥道:“今天暖暖才回来,我们一家就好好吃顿饭不行吗?”
大哥生生压下那口气,对我的嫌恶更甚。
二哥无奈摇头,把筷子递给我,“暖暖饿了就多吃点。”
我甜甜地笑,“谢谢二哥。”
二哥瞳孔一缩。
他的妹妹是会笑的吗?
还笑得这么好看?
为什么那么多年他没见过?
原来,只要对她好点,她也是会这样甜甜地笑,甜甜地喊他一声哥的……
有一刹那,二哥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攥了一下。
大哥的眼睛也晃了一瞬,但并没有改变他对我的态度。
4
我洗漱完,刚要躺上床,秦柔来了。
“姐姐,我给你送牛奶。”
她不请自入。
我乖乖接过,“谢谢。”
这两个字,从来不曾从我嘴里冒出来过。
因为她的每次示好,都不安好心。
秦柔呆了一下,接着笑起来,“姐姐现在变得可真乖顺啊。”
下一秒,她的手一滑,牛奶撒了我一身。
“哎呀,姐姐,你怎么不接稳的。”
她目光狡黠,我却没动。
她又拿起两个哥哥在我回来那年,唯一送我的礼物,扔进垃圾桶。
我还是没动。
她环顾整个房间,最后视线落在书桌相框上。
那是爸妈与我唯一的合照。
这次,我动了。
我握住了她的手。
秦柔终于得意地笑了,另一只拿起相框狠狠砸在地上。
我双目喷火。
“哟,生气了?有本事你打我啊!”
红果果的挑衅!
身为精神病人,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听话。
我抡起手臂,狠狠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秦柔被这一巴掌扇懵了,过了好几秒才开始她的表演。
“大哥、二哥,救命啊!”
两个哥哥第一时间冲进来,将秦柔护在身后,对我怒目相向。
“秦暖,你发什么疯?”
我将双手乖巧地交叠在身前,“是她叫我打她的。”
秦柔捂着脸,哭得稀里哗啦。
“刚刚我进来送牛奶,看到姐姐将你们送她的礼物扔垃圾桶,不止如此,她还想撕了爸妈的照片,我上前阻止,她抬手就打我,呜呜呜……”
礼物还在垃圾桶,照片摔在地上,相框已经摔碎了。
证据确凿,容不得我抵赖。
“暖暖,你还是这么恨我们,恨秦家吗?当初你被抱错,也不是爸妈的错,不是秦家的错……”二哥失望至极。
恨吗?
大概吧。
我流落在外十年,从小就被养父母训练来讨饭要钱,长大一点,跟其他乞丐儿一起也没少偷鸡摸狗。
抓到被人打一顿都是轻的。
我如同蝼蚁一样在最底层艰难求生。
但秦家人却将我的替代品千娇百宠。
我能不恨吗?
恨他们没有早点找到我,恨他们把我丢了,恨我被丢了,他们就去收养一个替代品……
我也恨我明明每次都是秦柔使坏,他们却不相信我,永远站在秦柔那边。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被人打死在大街上!”大哥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我抬头看他,模样又变得乖巧异常。
“东西是秦柔扔垃圾桶的,爸妈的相框也是秦柔砸的……”
“你……”如果哥哥们有胡子,估计都能气得吹起来。
我拿出出院证明给他们看。
“我以精神病人的人格向你们发誓,我真的没说慌!”
精神病?
哥哥们瞳孔一缩。
二哥赶紧抢过我手里的出院证明,手都开始抖,“这、好像是真的……”
我点头,“祁医生说,我们精神病人在外要乖顺,要听话,才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大哥瞥了一眼出院证明,突然冷笑一声,显然,他并不相信我。
“乖顺吗?听话吗?好,那你现在立刻搬出这个房间,让柔柔住!”
这个房间是爸妈亲手为我打造的公主府。
妈妈设计,爸爸装修,是他们为我打造的温馨小窝,也是迎接我回秦家的礼物。
曾经秦柔无数次想霸占,都被我拒绝了。
但今天……
“好。”
我乖巧点头,还立即收拾我那本来就不多的东西。
大哥、二哥,连秦柔也愣了愣。
他们知道,这是我的底线。
我真的搬了出去,秦柔有些兴奋,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住进这里了。
但面上,她小心翼翼扯着大哥的衣袖,“大哥,我可以住这里吗?”
大哥脸色有点难看,“她都能住,你为什么不能住?”
回头,他却不打算放过我,
指了指楼下的杂物间。
“以后,你就睡那里。”
我还是乖巧地点头,屁颠颠抱着被子进去了。
大哥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这样僵硬在半空中。
然后他一脸漆黑地看我在狭窄的空间铺好被子。
我感觉,他的胸腔好像要爆炸了。
我很不解,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见我倒头要睡,他又启口:
“慢着!”
我乖乖地不敢动。
下一秒,保姆端来一盆冷水泼在被褥上。
“这下可以睡了。”
大哥盯着我,面色无波。
他笃定我忍不下去,等着我暴露本性。
可惜,这回要让他失望了。
我和衣而卧,躺进湿漉漉的被窝,很快还打起了香甜的小呼噜。
大哥:!!!
5
再次醒来,我躺在舒适的客房里。
二哥守在我床边正在嘀咕,“这是多久没睡觉,睡了十个小时了……”
见我睁眼,他担忧地说,“暖暖,你是不是真的……”
他说不出口,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是精神病人,但我一点不自卑。”
二哥:……
大哥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我。
他连着测试了半个月。
他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他让我吃饭,我绝不敢吃鸡。
他甚至将我最怕的肉虫子放我手上,我吓得浑身颤抖,都不敢将虫子甩下去。
大哥的脸越来越黑,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问秦柔,“不会真是你做的吧?”
秦柔何曾受过这种质疑,这种委屈。
当天她就找保姆蛐蛐。
“你儿子不是想换大房子吗?”
“做好了,这卡上的钱就是你的了!”
保姆眼放精光。
这些年,她在我身上何止赚了一套房?
保姆无比积极,当天晚上就偷摸进了我的房间,用她惯用的九阴白骨爪将我掐醒。
“不许叫!”
我很听话,真的没叫,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大概是我的顺服给了她勇气。
保姆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起来,把衣服脱了。”
我乖乖起身,但就是不脱衣服。
祁医生说过,女孩子要坚持底线,无论什么环境。
保姆有些生气了,拿出缝衣针,“这个滋味还记得吗?不脱,我扎死你!”
我脑袋歪了歪,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有一次,我感冒发烧。
两个哥哥带着秦柔去度假了,将烧到三十九度的我扔给保姆照顾。
我被烧得起不来床。
那三天,她没拿一口饭给我吃,也没拿一口水给我喝。
我几乎要饿死渴死。
我被烧得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她就拿针扎我……
那一次,我真的差点死掉。
哥哥们回来,我将保姆恶行相告,却被大哥狠狠打了一耳光。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地狱里苦苦煎熬那几天,保姆每天打电话向他们哭诉我的无理取闹,哭诉我如何虐打她,她还在手臂上做了伤……
也是那次我才知道,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连这个保姆都比不过。
“怕了吧?还不乖乖听话?”
保姆肥胖的脸歪斜扭曲。
祁医生说,像她这样的底层人物,平时习惯压制本性伏低做小,一旦给他们凌驾别人之上的机会,便会变得异常恶毒。
祁医生还说,对于恶毒之人,无需客气。
下一秒,我抓住她的头发,往墙上狠狠一撞,握住她的手,往她大腿上一扎。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整栋别墅。
“嘘,不可以哦。扰民是要被关水牢的哦……”
但是她好像听不懂人话。
我皱皱眉,抓着她的头发,将人拖出门。
哥哥们被惊醒,纷纷下楼。
“暖、暖,你在做什么?”
二哥脸都吓白了。
“她好吵,吵得我睡不着,我那三十米大刀呢,我要割了她的舌头。”
冷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二哥人都要吓傻了,赶紧拦住我。
“没有刀!”
“暖暖,哥哥帮你把她丢出去好不好?丢出去就不吵了!”
我歪歪头,“是这样吗?”
二哥连哄带骗才将保姆的头从我手底下解救出来。
他将保姆丢到屋外,真的一下就不吵了呢!
我兀自回房,上床,睡觉。
很快,房间里传来香甜的小呼噜。
剩下的人,大眼望小眼。
整栋别墅,死一般的沉寂。
6
“大哥,姐姐她会不会借着疯病像打保姆一样打我?”
秦柔吓得一夜没合眼。
大哥陪了她一夜。
大哥不相信,我真的会疯。
毕竟,当初把我送进去时,我还是个正常人。
“大哥,姐姐她会不会是装的?”
秦柔这句话简直说到大哥心坎上去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
二哥也守了我一夜,此刻顶着个熊猫眼出来,看见密谋的两人,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你们想干什么?”
大哥冷冷盯住二哥,“你莫管!她若敢装疯,借此伤人,我要叫她万劫不复!”
二哥想说什么,秦柔抢在他之前,眼泪汪汪地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姐姐那么恨我,会不会是她想杀我,所以才……”
二哥心底一寒,以我恶劣的品性,好像也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最后,他干脆闭嘴。
大哥冲保姆吩咐了几句。
房门忽然打开。
我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他们,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早。”
软软糯糯一个字。
四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二哥小心翼翼问,“暖暖,你知道昨晚你做了什么吗?”
我歪歪脑袋,笑,“我好像做了一个好梦。”
二哥脸白。
保姆吓得腿软,赶紧照大哥的吩咐端来火锅。
“暖暖,过来吃饭了。”
大哥,他竟然冲我笑了。
我看看外面,太阳还挂在东边。
“今天早饭吃火锅,暖暖喜欢吗?”
我点头,“喜欢。”
我从来没有不喜欢的资格不是吗?
火锅咕嘟咕嘟冒泡。
味蕾被勾缠着。
好饿,好想吃。
但没人给我筷子。
我无辜地看向哥哥们。
“听说火锅直接用手吃更美味哦?”
大哥盯住我,连我的微表情都不肯放过。
秦柔和保姆忽然明白大哥要干什么,都阴测测地笑了。
二哥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7
“真的吗?”我面无尘垢。
“真的!” 大哥回答真诚。
秦柔撇开头,看似不忍心,其实是没忍住笑:秦暖,我看你还怎么装?!
二哥此时却有点慌了,看我天真眼神不像作假,他悄悄扯了扯大哥的袖子。
大哥生生咽下一口气,气息冷了几分,“有本事她就装到底!”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却毫无所觉一般,真的伸出了手……
滋~~
“够了!”
二哥第一个跳起来,想阻止我。
大哥脸色瞬间煞白。
他绝对不相信我真的疯了。
我无辜眨眼。
我没有想吃独食啊,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捏起一块肥牛卷,放进大哥的碟子里,又从滚水里捞了一只鱼丸放到二哥盘子里。
我记得,这是他们最喜欢吃的。
“大哥吃,二哥你也吃,暖暖很乖的,从来不吃独食!”
我一脸纯真。
大哥早已面无人色。
二哥抱住了我,眼眶都红了。
“暖暖,别捞了,是哥哥错了,哥哥错了……”
滚烫的液体落在我手背上,又滑落进我的油碟里。
我不想吃别人的眼泪和口水。
好为难,怎么办?
8
医院急症室。
我的手被包成了粽子。
二哥小心翼翼捧着我的手一直说暖暖对不起,对不起……
我扑闪着大眼睛,不懂他在哭什么。
他们把我关在疯人院时,我受的罪可比这严重多了。
大哥重新叫人给我做了精神鉴定,报告出来时,他彻底说不出一句话。
二哥红着眼眶,“这下你满意了吗?”
大哥正要迈进病房门的脚,被生生钉住。
他看看我的手,又看看精神鉴定,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转身,离开。
外面,秦柔和保姆都在等他。
大哥脸色很不好看。
“以后,你们谁都不许招惹她!”
秦柔的脸色青灰青灰的。
这是第一次,大哥冲她发这么大的火。
大哥三天没回家。
三天后,我出院,他也回来了。
他送给我一只音乐盒。
我眨巴着眼,没敢接。
“我不要。”
大哥有些恼,眉头都拧了起来。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一只音乐盒吗?”
“你说过,我不配的。”
大哥:……
冰冷气息将他包裹。
我无辜地看着他。
大哥你忘记了吗?
我回家那年生日,你特地给秦柔去国外订购了一只音乐盒,却随手丢给我一千块钱。
我说,我能用一千块钱换一只音乐盒吗?
我不是要跟秦柔争,我只是羡慕她,希望哥哥们能像爱她一样,爱我一回。
但大哥你扯了扯嘴角,嘲讽地说,“你也配?”
“我知道我不配。我懂的,你不必委曲求全。”
看看,我一个精神病人,多善解人意,大哥,你感动不?
我一脸澄澈,蹭蹭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哥矗立在门口,像雕塑一般,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9
火锅事件之后,家里变得好和谐。
这个家也变得好无聊。
在疯人院的时候,每天都会有人打我,咬我,他们说我的肉嫩,可以涮,他们说要把我的骨头拿来炖汤喝。
然后我割了他们的肉扔进锅里,可惜他们还没被弄死,我就被人发现了。
我以为我又会遭受毒打电刑,但这次没人敢了。
祁医生说得对,只要我够狠,就没人欺负得了我。
没人欺负我,日子好难过。所以,我表现良好,出院了。
祁医生还说,得别人先动手,我才能还手,这叫正当防卫。正当防卫,别人就不能奈何我。
可现在,哥哥们不让坏人欺负我,我该怎么办?
我很焦虑。
一焦虑,我就忍不住梦游。
于是,那天晚上,我提着水果刀,撬开了保姆的房门。
保姆从噩梦中惊醒,“你、你干什么?”
锋利的刀刃划过她肥白的脸颊。
我歪歪头,“你怎么不欺负我了?”
保姆吓得发抖。
“你扎我啊,你打我啊,瞧瞧,我多贴心,针都给你准备好了……
我将一盒针塞她手里。
保姆吓尿了。
“我不敢了……”
“不行哦,你不先动手,我怎么收拾你啊?”
我的手好痒,我已经三天没打人了。
保姆吓得抖如筛糠。
“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在哭,恶人的眼泪都是滂臭的。
恶心。
不管我怎么威胁,她都不敢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
还敢像苍蝇一样嗡嗡嗡。
我高抬手臂,一刀扎下去。
世界瞬间安静了。
10
哥哥们听见动静从楼上下来,看见的就是我如游魂一般从保姆房间晃出来。
他们大气不敢喘一口,因为医生告诫过他们,如果我梦游,千万别惊扰我,否则,我的病情会变得更严重更棘手。
看着我倒回床上,房间传来香甜的小呼噜,他们这才敢冲进保姆房间。
一柄水果刀插在床头,离保姆的耳朵不到半公分。
保姆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屎尿横流。
翌日,早饭桌子,我心情很好。
哥哥们心情却似乎不太好。
保姆抖抖索索送上早餐,我甜甜一笑。
“谢谢阿姨。”
保姆:……
啪!
她重重摔倒在地,扶都扶不起来。
我有些委屈,“我做错什么了吗?”
大哥和二哥坐在我面前,好几次欲言又止。
大哥最终没启口。
二哥将他的荷包蛋夹进我碗里,看到我脸上恢复甜甜的笑,才敢小心翼翼问我。
“暖暖,你会故意伤人吗?”
我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义正言辞:
“不会哦。祁医生说,别人不先动手,我是不能还手的!”
但是,别人不先动手,你会梦游逼别人先动手啊。
二哥脸色惨白,大哥终于忍不了,霍然起身,早饭没吃就去公司了。
秦柔则是吓得发抖,连桌子都不敢上。
11
在我接连梦游三天之后,保姆终于熬不住了。
她向两个哥哥提出了辞职。
秦柔哭得不能自已。
“大哥、二哥,求求你们,别让阿姨走好不好?呜呜呜……”
大哥、二哥回头看门口的我,脸上都有一丝无奈。
这个保姆几乎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他们对她的感情,对她的信任,可比我这个便宜妹妹深多了。
秦柔也看向我,跑过来,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对不起,是我的错!阿姨不该只对我好,你要怪就怪我!求求你,别再折腾阿姨了!阿姨一把年纪了,她要养家,离开秦家,她上哪里找合适的工作?”
多善良多可怜的妹妹啊。
大哥、二哥都动容了。
看向我的眼神多少带了些责备。
但鉴于我精神病人的身份,他们始终没有启口。
我看着秦柔,点了点头。
“她是不能走,坏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大哥:……
二哥:……
秦柔:……
我声音不大,但保姆听见了,吓得肥脸苍白。
她转身就想逃,下一秒,一辆车从她腿上碾过。
整个别墅区响起杀猪般的惨叫。
“看,这才对嘛。世间哪有欠了债不还的道理。”
“秦暖!”
大哥对我的那一丝丝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他蓦地抬起手。
千钧一发之际,二哥抓住了他的手。
“大哥,你可别再刺激她了,算我求你了!”
大哥瞪着我,目眦欲裂,“就因为保姆对柔柔好,你就恨不得她去死?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真不明白,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我歪了歪脑袋,是我恶毒吗?
大哥甩开二哥的手,再不想多看我一眼,亲自送保姆一起去医院。
秦柔也去了。
上车时,她泪痕遍布的脸,还是没压制住那一丝对我的挑衅和嘲讽。
12
秦柔说,保姆的那条腿碾得太碎,被截肢了。
她每天在家里白天哭唧唧,晚上做噩梦,梦到的都是我如何变态折磨她。
大哥终于心疼了。
那天,他吸了很多烟,整栋别墅都萦绕在烟雾中。
“还是把她送回精神病院吧。”
他语气平和的对二哥说。
“精神病人就应该呆在精神病院,不是吗?”
二哥怒火噌地冒出来,“她是怎么疯的,你不知道吗?”
“如果我们不送她进去,她根本不会疯!”
大哥嘲讽地看着二哥,“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要送她进去改造?”
二哥脸色一白。
却再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睁着眼,躺在床上,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但这并不影响我做一个好梦。
只有梦里才有我所向往的美好的一切:
爸爸妈妈都还在,哥哥们都爱我……
没有恶毒的保姆,没有心机的假妹妹。
我睡得很好,但二哥好像没睡着。
一大早,他就顶着两只熊猫眼,带我去向保姆道歉。
进门前,他说,
“暖暖,你争气点,如果不想再去那种地方,就听二哥的,好好改造,好不好?”
我乖巧点头。
二哥,他,好像有点担心我。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得不说,少了一条腿的保姆比以前顺眼多了。
但她乍然瞧见我,就跟见了鬼一样。
大哥眉头骤然皱起。
二哥赶紧说:“快道歉!”
我向来听话,乖乖上前。
保姆却吓坏了,反而趴床上给我磕头。
“我错了,我不该给你汤里下药,不该给你的被窝里倒水,不该冤枉你打我,不该拿针扎你,不该……”
保姆在说什么?
大哥、二哥越听越震惊。
我一脸不解,“我没怪你啊,哥哥们也从来没怪过你……”
大哥、二哥:……
保姆吓得直发抖,终于再不敢隐瞒。
她抬头看向秦柔,“我不想的,都是……”
啪!
秦柔眼疾手快,一巴掌甩在保姆脸上,将她欲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张阿姨,我们秦家给了你多少钱?你竟然敢这样欺负我姐姐!你就不怕秦家索赔,让你这些年赚的钱双倍偿还?”
保姆蓦地清醒过来,捂着脸,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大哥、二哥不是傻子,视线齐刷刷落在秦柔身上。
秦柔只感觉芒刺在背,目光闪烁,不敢与他们对视。
但毕竟是被捧在手心宠了十多年的妹妹,两个哥哥竟然同时很有默契的闭嘴,没有一个人追问。
我望着他们,目光幽凉。
“看,我说了,是她先动的手,我们精神病人也是很有操守的。”
哥哥们:……
13
大哥带着秦柔先离开的。
上了车,秦柔跟鹌鹑一样缩在副驾驶位。
“你、有没有欺负过暖暖?”
秦柔眼泪刷地落下。
“大哥,连你也不相信我?”
以前爸妈忙,秦柔几乎算是大哥带大的,整个秦家,大哥最疼她,又怎么舍得她伤心落泪。
大哥似找到一个台阶下,暗暗松了口气。
他已经看出来了,我疯了,却还记恨着所有欺负过我的人,迟早会找机会报复回去,保姆,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没有就好。不然,我怕我也保不住你。”
秦柔脸色瞬间苍白,怕被发现异样,只把头垂得更低。
本来,保姆受伤,秦家还打算给她一笔钱回去养老,但现在……
二哥当天就动用律师团,向保姆提出索赔。
不过很遗憾,索赔并没有成功。
因为保姆疯了。
她一辈子在外寄人篱下,给人当保姆当佣人,赚了那么多钱,却被她那不争气的老公、儿子卷光了。
她最疼爱的十岁小孙子,亲手拿着棍子像撵狗一样把她撵出家门。
但这都不关我的事。
我盯着秦柔,手好痒,痒得我扣破了皮,流出好多血。
“暖暖,是不是烫伤的地方又痒了?别抓,看看,又出血了!”
二哥有些心疼,小心翼翼握着我的手,不让我乱动。
大哥向来聪明,他知道我想干什么,但此刻,却一句话没说。
感受到我的视线,秦柔加快速度扒饭,吃了个半饱就把自己锁回房间了。
晚上,我睡不着,敲响了秦柔的房门。
14
秦柔当然不会给我开门。
从小流落街头,打架斗殴,撬门开锁的我,啥不会?
不到一分钟,她反锁的房门就被我撬开了。
“你、你干什么?”
秦柔被吓得面无人色。
我端着一碗粥走进去,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晚饭没吃多少,是不是饿了,我给你送粥来,新来的保姆,做的粥可好吃了。”
秦柔吓坏了,拥着被子,大喊,“大哥、二哥……”
我皱眉,不悦。
“柔柔,要听话哦,不然会被撵出秦家的!”
我舀起刚出锅的热粥就往她嘴里怼。
嘭!
秦柔掀翻了粥碗,滚烫的粥溅落到我手上。
两位哥哥也在这时冲进来。
“秦暖,你做什么?”
大哥将我推开,搂住哭得梨花带雨的秦柔。
“我给秦柔喂饭啊。”
“喂什么饭?这么烫?你想烫死柔柔吗?”
二哥也发飙了。
我不解地看着他们,“我只是像她以前照顾我一样照顾她而已……”
不是你们让我多学学她吗?
大哥、二哥突然一僵。
我微笑。
想起来了吗?
那次,我在学校被霸凌,惨兮兮地回来,生了好久的病。
秦柔端着一碗滚烫的皮蛋瘦肉粥喂我给吃。
滚烫的温度,差点把我的舌头烫熟。
我掀了她的碗,粥溅在她手上,烫红了好大一块。
你们冲过来护住她,说,我为什么这么恶毒,秦柔好心照顾我,我却恩将仇报。
彼时,你们眼里只看到她手被烫伤,却根本没想过,滚烫的粥落进我嘴里,划过食道进入胃里,我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房间突然变得静默。
秦柔也哭不出来了。
但要她认错,承认自己的恶毒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抢了大哥和二哥,抢了他们对你的爱,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今天就搬出去,公主房还给你,秦家千金的身份我也不要了,一切都是你的……”
两个哥哥突然都心疼了。
大哥满脸严肃地站起身,看向我。
“秦暖,够了!不管以前柔柔做过什么,从现在开始,一笔勾销!就算是大哥求你!”
最后一句很重。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
你看,就算知道秦柔有不对,他还是选择坚定地护在她面前。
我没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暖暖!”
二哥回头深深看了大哥一眼。
秦柔含泪带泣地看着二哥。
二哥第一次忽视了她的目光,转身,朝我追去。
15
二哥又给我包扎了手。
“暖暖,对不起,以前,是二哥错怪你了……”
我歪着脑袋看他低垂的头顶。
二哥忽然抬头,看见我双眼中的迷茫,眼眶忽地一红。
大概不想看到我精神病的模样,他复又垂下头,有滚烫的液体砸在我手上,将刚包扎好的纱布浸湿了。
过了许久,二哥情绪恢复正常,对我说,“暖暖,你要听话,这样就不会被送回精神病院。”
我知道,他要在大哥的淫威下保住我,很难。
我感觉,他好像真的有点担心我。
第一次,我回抱了他。
“二哥,我会听话的。以后不会招惹他们……”
他们?
大哥的脚步停在房门外,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他在门外停驻了许久,最终也没踏进我的房门。
从那天起,我没有再梦游。
我真的变得很乖,很听话。
大哥面对我时,脸色变得柔和起来。
饭桌上,第一次,他给我夹了菜。
尽管是我不喜欢的,但我还是乖乖吃下。
只是等下了桌子,我走到洗手间,使劲扣喉咙,把吃下去的全都吐了出来。
听见洗手间动静,大哥赶过来,“暖暖,你怎……”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因为他看见了垃圾桶,也看见了还在继续扣喉咙的我。
脸上的担忧瞬间变得清冷僵硬。
我面色无波,“祁医生说过,对我有恶意的人给我的食物,不能吃,但我不能不听话,我已经吃下去过了……”
大哥:……
那一刻,他眼中闪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转身,他走了。
从此,再没碰过我入口的食物。
“柔柔,你把公主房还给暖暖。”
那天,大哥突然说。
最近,秦柔也变得很乖,很听话。
我和她都在等,等对方熬不住主动出手的那一天。
别问我怎么知道她的心思。
作为一个揣摩了她行为逻辑数万次的精神病患者,我比她还清楚她在想什么。
秦柔有些受伤地望着疼爱了她十多年的大哥,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我知道,她,快忍不住了。
16
生日那天,秦柔一大早就跟两个哥哥说她请了同学来庆生,她想带我融合进同学之间,让我有机会回到学校去,两个哥哥在场同学们会很拘谨。
这段时间,她特地在哥哥们面前培养我俩的感情。
大哥欣慰地揉揉她的发顶,答应了。
出门前,大哥看看我,“暖暖,要跟同学们好好相处哦。”
“嗯。”
我的神经已经开始兴奋了。
但祁医生说,作为一个狩猎人,一定要耐得住性子,才能精准捕获猎物。
于是我乖巧点头,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微笑。
大哥被这一丝微笑晃了眼。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笑。
紧绷的心弦松了几分,再出口,大哥的声音异常柔和。
“待会儿,大哥给暖暖买礼物好不好?”
我有些不耐烦,赶紧点头让他滚。
看我如此急切,大哥心里莫名有些开心。
原来,暖暖是期待着他的礼物的。
回头,他就抓了二哥一起出门去给我挑选礼物。
他们离开不到十分钟,同学们也来了。
毫无意外,这些,都是曾经在学校欺凌过我的人。
秦柔笑得好大声。
而我的狩猎,终于要开始了。
17
商场里,二哥眼皮直跳。
“大哥,选好没?”
大哥已经看过上百个专柜,整个城里的商场专柜都被他逛遍了,他硬是有本事挑不出一件礼物来。
二哥逛得生无可恋,大哥还兴致盎然。
“你说暖暖会喜欢什么?”
二哥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监控。
大哥过来看了一眼,瞬间血凉了个透。
别墅里。
我看着倒地哀嚎的人,终于收起我那三十米大刀。
祁医生教过我,割哪里会很疼,但又不会伤太重,还能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
此刻,那五个人躺在地上,嗷嗷直叫,站都站不起来。
秦柔看到满地血,兴奋得发抖。
“秦暖,你完了,哈哈哈,你伤了这么多人,看谁还保得住你!以后你就在精神病院呆一辈子吧,哈哈哈……”
秦柔迫不及待给这些人的家长打电话。
“林叔叔,小柯出事了,对不起,是我没看住我姐姐,她是精神病,突然拿刀砍人……”
“朱阿姨,呜呜呜,你快来,圆圆要死了……”
哥哥们赶回来时,家长们已经到了。
他们义愤填膺地指着我:
“秦总,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都是她砍伤我儿子……”
两个哥哥看着我,脸色黑如锅底。
帽子叔叔也赶过来了。
“秦先生,这是一场严重的伤人事件,我们必须带秦暖回去审问。”
秦柔更兴奋了,“大哥、二哥,你们不能再包庇姐姐了,她都用刀砍人了。
秦柔装得一脸痛惜,一脸为秦家好的模样。
而我,此刻乖巧坐在小凳子上。
双手放在膝盖上,无论衣服还是头发都干净整齐。
祁医生说,只要我们衣着够干净,举止够优雅,就算我们是精神病,也没人敢瞧不起。
18
“抓住她,让她把牢底坐穿!
“这种坏种就该判死刑!”
唾沫星子直往我身上喷。
大哥浑身气息冰凉,我看着他,嘴角不受控制溢出一抹笑意。
大哥,这次,你要让我去死吗?
我没说话,大哥却看懂了。
心突地被揪得生疼。
二哥则不顾所有人的愤怒与指责,冲到我跟前,到处检查,“暖暖伤着没?”
无疑,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那些家长。
大哥眼神冷冷一扫,这些人立刻像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
但这无疑是敲诈秦家的好机会,他们不能怂。
大哥却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对帽子叔叔说:“我的妹妹是个精神病,虽然是精神病,但她从来不伤人,除非对方先动手……”
家长们:……
秦柔:……
一丝冰冷的凉风划过脖颈。
大哥拿出手机,给帽子叔叔看监控下的罪证。
起初这些人以为我庆生的目的给我换公主裙,看见我很乖很听话,女生们就开始脱我衣服,围观的男生拿出手机拍摄,满嘴污言秽语。
我就站在那里任他们摆布。
直到有人发现此举还不能激怒我,女生开始用指甲掐我,男生开始对我上下其手,然后,我还手了……
帽子叔叔立即拿来那些拍摄视频的人的手机,证据确凿。
家长们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
秦柔脸也白了。
怎么会有监控?
什么时候安装的监控?
她为什么不知道?
她看向二哥,二哥也正看向她,第一次眼中毫无掩饰的嫌恶。
秦柔吓得一抖,赶紧垂下头。
“由此可以判定秦小姐是正当防卫……”
帽子叔叔最终得出结论。
这么好一个讹诈秦家的机会,家长们怎么可能甘心如此轻易放过?
“同志,你看看地上的血,看看他们满身的伤,就算正当防卫,难道不是防卫过当?”
帽子叔叔差点翻了个白眼,直接将小畜生们身上的伤翻给他们看。
“看起来出血多伤口多,其实,只是伤了表皮,连针都不用缝!”
家长们都懵了。
这是什么刀法?竟如此精准!
没有要挟秦家的东西,此刻再面对大哥,他们忍不住心里发抖。
“林家的投资取消,朱家的合作终止,还有赵家……”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人遗漏。
他们不敢朝大哥发火,只将怒火撒向闯了祸的儿女。
“就是你这个小畜生,害得老子丢了这么大的单子……”
小畜生们抱头鼠串。
“都是秦柔指使我们的!真的,我有证据!她不仅指使我们今天过来欺负秦暖,在学校,她也让我们霸凌秦暖,往她座位上涂胶水,往她衣服上倒大粪,还撕她的作业和卷子……
“我们都不想的,她威胁我们说,不照她说的话做,就让她大哥取消跟我们家的合作……”
大哥脸色再次变得苍白。
“你们说什么?你以为你们拉柔柔下水我就能放过你们吗?”
“我们没说谎,我们有证据!”
有人拿出了以前秦柔教唆他们在学校霸凌我的录音。
谁都不是傻子,秦柔想教训秦暖,他们得罪不起秦家,又不敢违逆秦柔,只能留下证据证明。
大哥最后一点信念终于被击得粉碎,“柔柔,你怎么敢……”
二哥怒发冲冠,一巴掌扇在秦柔脸上。
“你秦家一个养女,怎么敢依仗着秦家的权势去欺辱我的亲妹妹!”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甩在秦柔脸上。
大哥本能地想阻拦,但他脚步硬生生停在半路上,忽地转头看向我,我也正看着他,嘴角依然挂着一抹笑。
一瞬间,大哥的心脏被攥得生疼。
他闭了闭眼,所有的精气神都泄了。
“秦柔,你搬出去了,从此,秦家没你这个人。”
19
秦柔是被保姆拖出去了。
被丢到门外,还能听见她的哭声。
我歪着头,看两位哥哥。
“为什么,她不会被关进精神病院?”
哥哥们:……
“你们只是怀疑我让小混混欺负她,我就被在精神病院关了半年呢。”
现在她证据确凿,只是不痛不痒赶出去?
果然,被偏爱的才能有恃无恐。
大哥心口一颤,“暖暖,我……”
我忽然明白了。
“我没资格跟她比,我懂。”
我依然乖巧,面无尘垢。
大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那天之后,哥哥们都想弥补我,对我很好很好。
第一次,我感受到秦柔受到过的宠爱是什么样子的。
有一天,大哥总算鼓起勇气再次给我夹菜。
他冲我笑得温柔。
我看了他一眼,默默拿出手机,调出秦柔发给我的信息。
“秦暖,你算什么东西?就算我害了你又怎样?就算我被赶出秦家又怎样?大哥还是将我安置在公寓,还给我配了两个保姆,我依然是哥哥们心里最亲的妹妹!你,就是个野种!不会有人爱你!”
大哥脸色瞬间苍白。
看二哥的表情,我知道,他也是知道的,但并没有阻止。
秦柔在外流落了三天,他们就不忍心了,而我,在外流落了十年,他们却从未心疼过。
“我可以不吃吗?”
我依然乖巧听话懂事。
大哥看着他夹到我碗里的菜,愧疚得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我回屋,二哥忽然说。
“刘院长联系不上了。”
大哥转头。
“我想知道暖暖在精神病院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疯,所以我联系了刘院长,但是,他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
“柔柔被你赶出家门时。”
大哥心里咯噔一跳。
二哥起身,眼神无比复杂,“哥,我们对暖暖太不公平了!”
“明天,我就带暖暖离开,以后,我来照顾她。”
二哥说到做到。
第二天,二哥就带着我搬离了秦家。
我很高兴,以后终于不用再见不想见的人了。
大哥站在楼梯间,看着我们搬。
“暖暖,你真要走吗?”
我点头,“这不是我的家。”
“……”
大哥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20
曾经的家,变得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家的模样。
大哥对着父母的照片,“爸、妈,我真的错了吗?”
每天下班,他都会开车去郊区,去我和二哥现在住的地方,默默地看着花园里的我。
这栋别墅,是二哥给我买的,这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为了我的病,二哥还请了看护护士。
我被照顾得很好,再也不需要那个大哥了。
大哥落寞离开。
他不想回家,车不知不觉开进了那个关了我半年的精神病院。
把我丢这里后,他没打过一次电话,更没来看过我一次。
这也是他第一次踏进我生活的地方。
第一股东莅临,有心上位的副院长连夜赶过来,一一介绍我在这里的生活。
“这是电刑房,不听话就会接受电刑,直到屎尿失禁……”
“这是水牢,水深没顶,敢大吵大闹就会被扔进去,若不想被淹死,就得一直垫着脚……”
“这是卧室,房门是坏的,周围都住的男精神病人……”
“这是智能项圈,检测到睡眠超过一个小时就会被电醒……”
大哥的血彻底凉了个透。
他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在水浸泡的被窝里都能睡着,明白我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乖巧柔顺。
转头看见旁边的潲水桶。
心里忽地想到什么,他颤抖着手指指了指,
“这个呢?”
副院长抹了一把额间冷汗,“那是秦小姐的一日三餐……”
大哥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副院长手快,扶住他。
大哥一把推开他,“是谁?到底是谁让你们这样对她的?你们怎么敢?”
副院长很无辜,“刘院长说,他是按秦家的指示做事……”
秦家的指示?
副院长没明说,但秦家又怎么会查不来?
实际上,昨天,大哥就已经查到秦柔给刘院长的几笔转账记录。
每笔一百万。
他甚至还记得秦柔问他要钱时,她脸上的娇憨。
以及自己无可奈何宠溺她的姿态。
大哥捂住脸,蹲在走廊上。
副院长和其他人吓得不敢动弹。
21
那天,离开精神病院时,大哥好像一下苍老了十岁。
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谁是祁医生?”
众人面面相觑,“我们这里没有姓祁的医生……”
“怎么会……那是谁在照顾我妹妹?”
众人互看一眼,终于有人小声嘀咕,“会不会是关在S病区的那个祁医生?刘院长曾把秦小姐丢进去三个月……”
大哥直觉不是好事,“S病区?”
立即有人赶紧解释:
“秦小姐在这里被折磨了三个月,依然不服管教,刘院长就将她丢进了S病区,每个不服管教的人关过去都会变得很乖巧……”
“而祁医生,他也不是医生,他是连环杀人魔……”
大哥:……
血,从脚底,一点点凉了个透。
就在这时,秦柔的电话打过来。
“大哥,出事了,我刚刚看到暖暖被那些小混混抓走了!”
很快,两个哥哥都赶了过去。
“我想阻止他们的,但我打不过!呜呜呜……”
秦柔挽起袖子,让两个哥哥看她手臂上的伤口。
“对不起,我保护不了姐姐,都是我的错。”
秦柔一巴掌一巴掌往自己脸上呼。
大哥一把捏住她的手腕。
秦柔心下一喜,她就知道这种苦肉计对哥哥们管用。
但下一秒,她心凉了。
“快说,她在哪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哥冰冷的视线直刺她的灵魂。
“秦柔,收起你那些伎俩,暖暖若出事,我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这是二哥的话。
曾经,我无数次辩解说我没收买过那些小混混,但小混混都认了,哥哥们不肯相信我一个字,但现在,不需要我为自己正名。
所以,他们从来不蠢,端看他们愿意相信谁罢了。
秦柔腿一软,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们不信她了?
为什么,他们一眼看出是她做的了?
大哥二哥赶到时,人都被我解决得差不多了。
祁医生教过我,如何以弱胜强,以一敌多。
“她就是个疯子!救命啊!我们不敢了,都是秦柔叫我们这样做的!”
几个流氓吓得往墙角缩。
我歪了歪脑袋,“大哥,你听见了吗?不是我先动手的哦……”
我拿着滴血的三十米大刀,视线落在秦柔身上。
秦柔早已面无人色,吓得往外跑,我追上去,大哥却挡在我前面。
噗呲~
刀刃捅进了他的身体。
我抬头,看向大哥,不懂,“为什么?”
大哥眼眶泛红,抱住我的头,“暖暖,对不起,是大哥错了……”
番外——二哥
大哥亲手把秦柔扔进精神病院。
要求只有一个,将暖暖在这里受过的让她也受一遍,如果她能不疯,秦家给她自由。
结果,不到一个月,她就疯了。
对此,我很意外,毕竟大哥对秦柔的疼爱是无条件无底线的。
这回,他竟做得如此决绝,但等我查清暖暖在精神病院遭受的一切,我感觉我的心都快要碎了。
我亲自去见了那位祁医生。
彼时,他正在喝茶。
温文尔雅,举止得体,若非那身病号服,我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人是个精神病患者,还是个连环杀人犯。
我调查过他的过往。
他是一名海归医学博士,拒绝国外高薪聘请,毅然回国,进入一所知名医院。
他身怀仁爱,不仅给病人费用最低的治疗方案,还掏钱给穷困潦倒的病人垫付医药费。
不到一年,他被排挤成了走廊医生,不到十年,他被自己救助过的病人讹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正因为他曾经是一名有良知的医生,我选择来见他。
我知道暖暖变成这样,他至少有一半的功劳。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治好暖暖,那只能是他。
祁医生却看着我微笑,“这样难道不好吗?”
“我只想她能回到从前,变回正常人!”我说。
“你知道她的智商有多高吗?”
我一愣,这跟暖暖的智商有什么关系?
“一百六,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样的智商想做什么都能骗过别人。”
我万分震惊,“你、的意思是她是装疯?”
“不,我的意思是,她也能骗过自己。只要她想,就能真疯!凌驾于道德和法律之上!”
我突然想起暖暖回秦家的种种。
接她回家时,刘院长跑得飞快的模样,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保姆的自食恶果。
秦柔的在劫不复。
甚至,我想起了,我的心随着她被牵动,一心想要对她好,想要得到她的认可。
也想起了大哥一直在求得暖暖认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最后,我问,“祁医生,你到底教了她些什么?”
祁医生没有直接回答。
他说,这个世上的人都有病,世上百分之九十的疾病来源于心……
“你知道这个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你有足够的权势让人倾家荡产,一夜之间从这个世界消失,而是不知不觉,对人心的操控……”
我忽然想起那几个被扒了指甲剁了手的小畜生。
他们曾经在生日会上掐过暖暖,轻薄过暖暖,所以案发第一时间,帽子叔叔就找到了秦家。
至今,我还记得大哥那冰冷的视线。
从精神病院出来时,我只感觉脚底发寒。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郊区别墅的。
“二哥,呆呆不见了!”
暖暖扑过来,满脸焦急。
呆呆,是只小金毛。
心理医生说,宠物能治愈一切。
于是我和大哥带暖暖亲自去挑了一只小金毛回来。
有了小金毛的陪伴,暖暖学会了笑,学会了温柔,我们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天真。
“暖暖,别急,二哥帮你找!”
这时大哥抱着一个水淋淋的小金毛回来了。
“暖暖,找到了,大哥帮你找到了!”
大哥像献宝一样将小金毛送到暖暖手上。
小金毛刚从水里捞出来,拱进暖暖怀里,呜咽呜咽似在哭泣。
“咦,这个小畜生怎么没被淹死?”
“我早贴过告示,我老婆怀孕了,小区不准养狗!你们是听不见吗?”
一个男人扶着一个女人走过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那女人扶着小腹,一脸得意,“我怀的是梁家未来继承人,把你们的小畜生快带走!若我有什么好歹,你们可担不起责任!”
暖暖气得小脸泛白,回手就要去掏她的三十米大刀。
大哥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
“暖暖的手,是用来画画弹琴撸小狗的,怎么能被这些肮脏的东西弄脏呢。
“暖暖想做什么,大哥都会替你做的哦……”
暖暖点点头,笑得香甜,“大哥,真好。”
看到这一幕,我狠狠打了个寒颤。
大哥看向那对夫妻的眼神,好冰冷,好可怕。
此刻的大哥,他好像一个变态!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这样的?
没多久,梁家破产,那个女人也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我心里发颤,那天终于问出了我心底的疑问。
“暖暖,你喜欢大哥、二哥吗?”
暖暖抱着小金毛正上楼,她回头看我,歪了歪脑袋,微微一笑。
“精神病人,不能说谎。”
我:……
暖暖蹭蹭上了楼。
回头,对上大哥的脸。
“大哥,你听见了吗?”
大哥眼眶微红,“是我们对不起她……”
我忘记了,大哥智商140,他从来就不蠢。
我忽然想起祁医生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应该庆幸她生性善良,只要别人不伤害她,她也绝不会伤害别人……”
心里突然涌起无尽的悲伤。
“暖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都是我们把你害成这样!
那天,我放弃了我热爱的美术,转修法律。
未来的路,总得有人为她保驾护航。
祁医生说,对付聪明人,千万别自作聪明。你给他们的证据,他们有千万种方式去证伪,只有他们发乎于情,自己去调查的结果才能令他们真正信服。
愧疚与爱,才是这个世上最强驱动力。
——秦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