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三煞能在岳阳横行多年,自然不会是傻子,他们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剑堂显然是他们不敢得罪的存在,作为岳阳最大的宗门,剑堂有它的底气。且不说那位张浮越堂主是名货真价实的二方境剑道小宗师,就是他座下的上百位优秀弟子已经足够让人吃不消的。
张筠和甄倩都是剑堂的弟子,而且长相不俗的张筠还是剑堂堂主张浮越唯一的儿子。他这等身份在岳阳几乎就是横着走,要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花花韵事。
此次真的是踢到铁板了,魔煞的脸色阴晴难定,下巴的络腮胡子颤抖不止。他们三虽然猖狂,但没到可以和剑堂扳手腕的地步。当着众人的面,他总不能直接认怂吧,要是真的认怂,他地三煞以后肯定没办法混下去。那个身材略矮的妖煞是三人中心眼最灵的,他抱拳朗声说道:“二位原来是剑堂的高手,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我们地三煞素来与贵派交好,今天的事是一场误会,误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我们三人定会剑堂拜会公子和姑娘。”
地三煞和剑堂会交好?夹在中间的钟半仙是第一个不信,他的鄙夷之色,这就认怂了,呸,什么狗屁的地三煞。说话是一套一套的,什么破本事都没有,他钟半仙是想着看好戏的呢。
和钟半仙一个想法的是大有人在,无名酒馆里的食客大多是外地来的游客,如果能在观洞庭美景的同时能有一场江湖相争的大戏,那才当浮人生一大白。
若是以往,以张筠的性格是不会轻易绕过地三煞的,即使他们低头了。不过而今美人在怀,他觉得要有一定的胸襟和风度,他收剑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若是我再为难,岂不显得我剑堂小气。罢了,江湖人不打不相识,此间事就此揭过。”
看热闹的萧亦玄想喝口茶润润嗓子,他刚一伸手,全身就传来巨大的疼痛感,折磨的他是死去活来的。小错移过杯子,担心道:“萧,你千万不要动。爷爷说了,这几天你都得在床上躺着,否则会有大麻烦的。”她拿出手绢,擦拭着萧亦玄因痛楚撕扯形成的汗珠。
酒馆外的大雨如同盆倾倒,终于反应过来的离海和扈三娘沉着脸回到酒馆,恰好看见萧亦玄无力的依偎在钟小错的身上。饶是以离海古井无波的性格也是想破口大骂,若不是扈三娘的心思灵敏,他们此时还在外面顶着雨,疯狂的寻找呢。
萧亦玄给扈三娘投过一个歉意的眼神,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离海的眼光毒辣,他看出萧亦玄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稍有异动恐怕就有危险。他不是一个冲动之人,公子能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他心里的石头可以落下。
离河在他的父亲离江死后,双眼一直通红的,好似没有缓过神来。经历丧子之痛的离海不知该怎样劝她的孙子,于是三人坐到萧亦玄的对面,双方并无言语。小错是没脸皮说话,她那个顽皮的爷爷坑了一大帮子人,她都感到臊得慌。
钟半仙眼瞅着好戏要泡汤,地三煞和剑堂的公子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他差点唉声叹气出来。直到他望见灰头土脸,浑身淋雨的离海等人走进酒馆,他才觉得人生依然是有趣的。嘿,敢情这几个傻蛋才明白过来。
地三煞是低头了,但心里均憋着一股火,他们三人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他娘的,性子最烈的魔煞在肚子里狂骂,总有一天得拆了剑堂。他坐回原位,那桌子丰盛佳肴早就被他扫空,他将气撒给一个伙计,抓住对方的衣领,“妈的,快给大爷再来一份肉!”倒霉的伙计是吓得毫无血色,头似拨浪鼓般的答应。
张筠和甄倩的桌子被地三煞掀翻,再说发生不愉快的事情,他们实在没有观湖吃饭的心思。当然,张筠还想着干什么其他的事,旁人就不得而知了。在众人眼中宛若神仙眷侣的两人,挽着手。
酒馆的门却在这时再次被推开,不下十几个青年男女鱼贯而入。他们身着长衫,腰上缠着蓝带,最重要的是十几人手中都提剑。张筠的眼光发亮,紧接着有三人陆续迈入。居中的是名中年男人,他的长相儒雅,走路颇有风度。
他的右手边是个妇人,岁月在她脸上雕刻得不多,四十几岁的年纪保养得圆润。她穿金戴银,除了眼中不易察觉的怨毒,当得起是一副雍容典雅的形象。
而他们身后的眉须花白的老人,他看上去消瘦,虽是站在后面,可并无屈居人之下的姿态,反而显得卓尔不群。
原本打算结账离去的食客竟纷纷坐下,因为又有好戏看喽。张筠笑脸灿然的跑到美妇人的跟前,亲切的叫道:“爹,娘。”而甄倩就拘谨很多,她恭敬的施礼后退到一边。
美妇人随意的瞥了甄倩一眼,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子,她溺爱道:“筠儿,怎么样,让为娘看看受伤了没有?”
能让张筠以爹娘相称的人,只会是剑堂的堂主张浮越和他的妻子金夫人。金夫人平时对张筠是宠爱有加,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怕化了。张浮越则要严厉许多,他盯着全神的地三煞,说道:“筠儿,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佟掌柜告诉我,你和他人在酒馆里起冲突,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筠对父亲是有着惧怕的,他如实道:“爹,那三人就是坊间的恶霸,外号地三煞。他们在岳阳百姓多年,手无寸铁的百姓对他们无可奈何。刚刚他们三人又来招惹孩儿,孩儿一冲动,才出手想教训他们。”
地三煞看着眼前的阵仗,他们的胆子再大,心底难免发虚。对方可是号称“岳阳第一”的剑道小宗师张浮越,是寻常人一生都未必可以见到的大高手。岳阳是个小地方,有没有一方境甚至以上的武道高手蛰伏,不会有很多人关心。因为即使有,市井小民是不可能遇到的。而张浮越这种一年露几次面,能让人看得见,甚至摸得着的高手,才是最让普通老百姓追捧和羡慕的。
张浮越挥起大袖,板着脸道:“地三煞的名号张某是早有耳闻,虽然剑堂不是一流的大派,更不是官府,不能替其管理秩序。不过我辈武人都将侠义,对宵小之辈略作惩治还是可以的。”
金夫人远没有张浮越的好修养,她回头看向那个瘦削的老人。瘦削老人咧嘴一笑,手中的黑剑若雷电般冲出,剑气纵横。在众食客惊艳的目光中,一剑将地三煞捅个通透。三个称王称霸的恶人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就成了尸体。
没有想到会暴起杀人的张浮越神情微恼,他说道:“夫人,你做得太过了,他们即使是十恶不赦之人,你也不能让尚供奉随意杀人,你……”
金夫人毫不留情的打断他,厉声道:“我儿子被人欺负了,当娘的为他报仇是。哼,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么软弱吗,只知道满口的仁义道理!”
呵呵,酒馆的食客饶有兴致的想到,这金夫人够凶呐。看来岳阳的第一高手不是张浮越,而是他的夫人。
张浮越有心想反驳几句,最后还是作罢,他朝着酒馆内的众人说道:“让诸位见笑了,地三煞既是恶霸,我剑堂也就是了。到时候官府那边询问,烦请大家作个见证。至于犬子的冲动无知,张某回去会严加管教。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明日是我剑堂一年一度的观剑大会,敝派收藏的几柄名剑将会供大家欣赏。若是无事,还望各位赏个薄面,张某定会扫榻相迎。”
酒馆里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剑堂主会是如此的谦逊,他们对剑堂的观感又好上几分。豪迈的江湖人一一拱拳以示尊敬,口中皆言张堂主太客气了。
张浮越吩咐弟子收拾完地三煞的尸体,带着妻儿离开了无名酒馆,一场略带血腥的冲突就此结束。可能是由于心虚的关系,钟半仙没有凑到萧亦玄那一桌,因为离海和扈三娘的眼神都能将他杀个千万遍。
扈三娘点评似的说道:“剑堂的实力不俗,那个供奉的剑法挺厉害,约莫不用几年就能突破到一方境。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供奉对剑堂夫人是言听计从,对堂主却是不假以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