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地乱走着,像一个被剥夺了灵魂的纸片一样摇摇晃晃,不安地堕入即将涌来的潮水中。
不小心撞到了某个人,我竟然没有一点感觉!
直到喝下一大杯热水,我的身体才有了一点知觉。我的意识也跟着回来了一点。
我看着递给我热水的人,认了半晌,突然想起来了,他不是应楠楠的摄影师吗?
他端着空了的杯子,半蹲在我身边,一脸担忧望着我。
我木讷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摄影师松了一口气,说:“没事,我也有责任。你还好吧?刚才你把我吓坏了,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走路摇摇摆摆。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拧起眉头:“我可能活不久了。”
摄影师露出吃惊的表情:“你真的生病了吗?什么病?很严重吗?”
我摇摇头,几乎要哭出来:“有人要杀我。”
摄影师半信半疑,他在我旁边坐下,把杯子放地上,认真地问我:“有人要杀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怎么样才能描绘出岳青和那张恐怖到扭曲的脸和他发狂的话?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人相信他是一个真正的恶魔?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人感受到我内心的不安?
“我——”我轻轻地叹气:“有人说要杀了我。”
语言可真是苍白的东西。
“是不是别人随意说说而已?我经常听到人喊‘你去死吧’、‘我要杀了你’,可是我从没见他们当真过。”
“他是真的想杀我!上一次他差一点点就把我烧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刚才他又当面跟我说,他一定会杀了我!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杀我的画面!太恐怖了!”
“他是正常人吗?你有没有跟杭老爷提起这件事?如果这种事是真的,我们一定要让杭老爷把他关起来才行。”
我拼命地摇头:“没用的!他是杭老爷的兄弟,连杭老爷都要听他的。”
“杭老爷知道他兄弟的所作所为吗?”
“我不清楚。但是我不觉得杭老爷是一个可靠的人。我现在该怎么办?出又出不去,躲也躲不了,难道我就等着他来杀死我?”
“说不定我们可以出去。”摄影师突然提起。
我疑惑地看着他。
摄影师解释道:“这两天我看到满叔拉了一些物品到山庄。我想,既然东西可以进来,是不是人也可以出去?你说呢?”
满叔?小满儿的爸爸?
“如果你说的那个人是真的,并且他威胁到了你的安全,你可以去找满叔,问问他能不能带你逃出去。”
我有些生气:“你觉得我在骗人吗?”
摄影师难为情地笑着:“不是我想怀疑你。我来绥安山庄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杭老爷有个兄弟在这里面。所以……”
我着急地辩解:“他真的是杭老爷的兄弟,我亲耳听到杭老爷喊他六弟!你可以去问问这里的人杭老爷是不是有个兄弟叫岳青和?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山庄的,我也是前几天才见过他一面,结果那一次差点被他烧死了!我真的没有撒谎——他想杀了我——”
“你别激动,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但是我觉得他不会杀你。”
“什么?”
“如果他要杀你,为什么他还要告诉你他想杀你,那不是给你机会防备或者反击他了吗?你应该也读过很多凶杀案的报道吧?你有看到里面说凶手告诉受害者:他要杀人吗?哪个不是突然犯案的?”
我似乎找回了一点自信:“听着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但是要怎么解释他差点烧死我呢?”
“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吗?”
“那是因为……”我被那个神秘的大力士救了啊!“我运气好吧!”
“如果你坚持认为他想杀你,你现在完全可以想出对策怎么样对付他,而不是坐在这里害怕。”
“可是那种人我要怎么对付他?我打也不打,凶也凶不过!”
“从你刚才所说的,这个人极有可能精神不太正常。如果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危险的疯子,那么迫于压力,杭老爷是不是也要做点什么让所有人住得安心呢?”
“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如果杭老爷能把他关起来,关到我走的那一天,那我就不用害怕了!”我感觉生活的希望之光似乎又重新燃起来了。“你真是太聪明了!本来我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但是跟你这么一聊,我又觉得自己纯粹是杞人忧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什么。只要你别像刚才那样突然撞过来就行了!你刚才那样子真的让人挺害怕的,我以为大白天被女鬼找上门了。”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是他的描述又让我忍不住笑出来。
只听咔的一声,一道光从我眼角闪过。
他竟然举着相机对我拍照!
果然是个摄影师!
摄影师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礼貌性地冲他笑笑。男人的这种恭维最不可信了。
“我是说真的。”摄影师见我似乎不相信他,又坐到我身边,翻出他刚拍的照片给我看:“我拍过太多人了。对着镜头,他们总能做出最完美的笑容。但是那些笑容空洞,没有情感。不像你——”他盯着我,突然不说话了。
我好奇地看向他,近距离看,他长得也不丑嘛!眼神清澈正直,五官俊朗大气,比杭灼可好太多了!关键他聪明善良,这一点就值得让人喜欢。
当然,我说的喜欢,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优秀的人的欣赏,而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慕。
但是气氛还是有点怪怪的,让人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正好我嗓子有点痒咳嗽了起来。摄影师这才如梦初醒般收回自己目光。
“还没做自我介绍,我叫金君凯,喜欢摄影,梦想走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你呢?”
“我叫何思麦。”
“思——麦——?”
“嗯。我出生的时候,家乡正在闹灾荒,连麦苗都长不出来。所以姥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那他们心想事成了吗?”
我笑了:“我不知道。我没有问过。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妈妈就离开了我们。我也没有再见过姥姥。”
“你小时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还好吧,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