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寺的体制中，大理寺卿戴舟是一把手，但那位更专注于朝堂，平日坐镇大理寺处理公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亲自出手。

而大理寺少卿身为二把手，则是更加劳心劳力，需要带领队伍查案，此刻刚好复查国子学，大家就碰上了。

众人见礼，一旁的学生也知趣的后退，没有打扰几位断案。

袁天罡问道：“陆少卿，不知这司医被杀案，可有进展吗？”

“暂时没有，不过也快了吧，是对是错就不知道了。” 陆断无奈的摇了摇头。

“何意？”

“今日早朝，陛下震怒，本来限期一个月的，因为薛司医之死，缩短成了半月，命我们在元日前破案。这回刑部，怕是又要安排替死鬼了。”

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陆断与三人一同在路旁的凉亭入座，这位倒是没有当官的架势，武器随便一扔，开始抱怨起来。

“若是单纯的破案就算了，可刑部老在拖后腿，除了邀功，他们什么都不会。”

应白依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要听八卦的模样，“来，说说，他们怎么拖后腿了？”

“就拿这薛司医被杀案来说，这线索都没调查清楚，直接咬定是刀不悔，这不是找替死鬼是什么？”

想到那刀不悔就在他们司天监，王师兄也关心的问道：“这么说来，大理寺也觉得，不是那刀不悔犯案？”

“至少司医这案不像。那日，是薛司医例行入宫给贵妃们问诊，在半路就被截杀了。单凭那刀不悔，根本不可能知道薛司医的准确行踪。”

“可若是随机杀人呢？”

“不，这是指定对象杀人。当日不单单是过往路人，就连马夫和仆役都在。可他们却毫发无损，凶手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杀薛司医，杀了人之后遁逃，没有一丝的脱离带水。”

陆断拿起一块石头，在石桌上画起来。

“你们看啊！薛司医被杀的地方不算闹市，两边是围墙，凶手杀了人之后，是直接翻墙离开的，逃跑的路线非常明确，绝对是提前规划好的。”

“大理寺也追踪不到？”

“不行，行凶者的身手极为了得，从出现杀人，到翻墙而逃，整个过程也就十来个呼吸的时间，没留下太多线索。我们怀疑，是有人在接应。”

这位也是个不讲究的人，直接在这给他们分析起了案情，同时也换来了袁天罡疑惑的眼神。

堂堂大理寺的少卿，为何要与他们讲解司医案？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陆断扔掉石头拍了拍手，轻笑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希望与你们交换情报。”

“交换情报？”三人愣住了，曾几何时，居然有大理寺的人，找他们司天监换情报？

什么情报？明天是否会下雨？

“我知道你们在查王光的案子，而且进展不错。前日，不良人已经全面出动了，那阵势，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陆断说完，众人才恍然大悟。

应白依直言：“那个笨蛋暴露了？”

笨蛋？嗯，还挺贴切，陆断点点头。

“没错，就是那个笨蛋，昨日发动一群混混，想方设法的调查。打听、收买、从旁侧击，什么方法都用上了，问不出来的，也是卑鄙下作、无所不用其极。”

“有多下作？”

“呐~看到那位没有？国子学的祭酒，刚刚还在门口被拦了。那笨蛋居然找了一个孕妇来，谎称对方薄情寡义、抛妻弃子。逼着对方自报家门，他看起来比我还急。”

陆断没好气的嘟囔一句，这么解释一番，那家伙的确像个笨蛋了。

办事就不能隐蔽一些吗？弄的要昭告天下一般。

“所以呢？你觉得我们有线索？”

“至少比我们大理寺要快。”陆断的眼里闪烁着精明，“我顺着不良人查了查，发现你们在三日前就锁定凶案时间了，看来进度要快不少啊！我急着破案，我们可以交换情报。”

这位十分干脆，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的，居然就是他想要的详细人员记录。

“不良人的小道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但有些时候，大理寺更有效率，这是你要的记录，我想知道你的线索。”

不良人毕竟生活在底层，小道消息还不错，可像是官员、将军、国子学的师生，都不会买他们的账，不良人要调查比较困难。

可大理寺不管啊！

我就剩十来天时间了，谁跟你耗呢？一对一的找上，命令对方自报家门，记录了就走，效率更快。

想必昨日，陆断已经与那费安见过面了，名册上写的，都是费安查不到的详细名单。

正说着，费安也出现了，一阵蹦跳的跑来。

“好啊！陆少卿你不讲究，你这是想独自邀功吗？功劳可也有我不良人一份。”

“咦？笨蛋你也来了啊！”应白依笑着打招呼。

“笨、笨蛋？为什么要这么叫我？”费安笑嘻嘻的脸瞬间卡住了。

“哦，没事，说说吧匪头，有什么好消息。”

“……好像匪头也不怎么好听，算了，说正经的，你们要的名单，我也拿到了。”费安递过来了另一份记录。

此时此刻，整个大唐最强的两大情报网合力了，一个是覆盖长安上层的大理寺，一个是收拢长安底层的不良人，两相的情报集合，这就成了最完整的一份记录。

小光被杀当日，从晚饭后到宵禁前，所有的嫌疑人都整合在了名单里，包括他们的姓名、身份、住址，甚至是手茧都有记录。

其中，手茧的观察，可以说是此案的关键。

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刑部，甚至是孟儿，都对出刀者做出了评价——刀法顺畅。

虽不能说是飞天遁地的绝世高手，但至少也是个长期用刀的武者，手中必然生茧。

所以不单单是大理寺重点调查了，连不良人也会注意这个细节，并且将其进行了四道分类。

第一部分是普通人：

像是国子学监丞、老师、学生，手茧都在握笔的手指上；伙房、搬运工、剔粪工、家仆等，手茧会遍布手掌。

富商手上也有茧，却很薄；就连7岁的小孩都没逃过检查，帮父亲推粪车，掌心生了些茧，每一项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第二部分是武者：

前日不良人调查不出名单，此刻完整了。左翊卫大将军罗艺、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禁军侍卫6人，这些都是军人，不用调查都知道，虎口上一定有茧，他们动手，是有可能的。

第三部分，则是不良人与大理寺，同时划出的重点观察对象：

天策府主簿李玄道、国子祭酒韦澄、礼部景侍郎，这三位都是文官，虎口居然也有厚茧，这是长期手持兵刃者的标志，看起来比较可疑了。

值得一提的是，礼部的景侍郎，就是曾经行动诡异，带着袁天罡去查看灭门惨案的那位，此刻也赫然在列。

当然了，以上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夸张的是最后的第四档，直接在名册上画了个圈，生怕他看不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