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何弃疗唤出玉葫护在程安安身边，他担心藏在暗处的人会袭击他们。

“你不必害怕……我不过是一缕快要消失的神魂……”

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净土传出，何弃疗听着声音很微弱似乎已经难以维持。

何弃疗盯着碧潭，十分冷静道：“给我一个救你的理由。”

那声音停歇了很久才再次响起。

“为了你自己……如果你们想活着离开……”

“我该如何救你？”何弃疗问道。

没有回答，明亮的阳光落在金色沙土，碧绿的潭水发出绿油的光芒。只有那棵枯死的古树黯淡无光，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声音的主人似乎真的很虚弱，连续对话对他来说很费力气。

他没声，何弃疗也没有主意。他与程安安待在黑暗，远远望着远处的净土。一动也不敢动。

“往左三步……”

隔了很久，那声音才再次响起。

何弃疗带着程安安依言往左走了三步。

“后六，右三……”

“左四前七……”

“右五前九……”

在对方的指挥下，何弃疗二人不断接近碧潭。

“果真没有再触发阵法！”何弃疗心喜眼前的净土并未消失。

两人再回头只见背后已经变为混沌不可见也不可靠近。

“你所见只是幻影……”

近在耳边的声音说道：“这方净土是我神念维持的特殊空间，你二人想要脱困必须摧毁附近的阵纹。”

“阵纹？”

何弃疗问道：“如何才能毁坏？”

“用你体内的灵气……”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体内觉醒了神王金身……可破万法……”

“虽然你现在还无法掌握这种力量……只要催动感应法诀……你体内的灵力自然会夹杂神王之力……这也是你先前能够破解迷罔的原因……”

何弃疗将玉葫留在程安安身边，自己来到碧潭边席地而坐。

他稳定心神，运行基础感应法诀，逸散在四周的灵气受到他金色灵根吸引，疯狂向他体内钻去。

“原来如此……你只会引导法，却无法将灵气液化以滋润旱田，所以它们才从你体内自行跑出……”

他的话何弃疗听不见，此时专心运功的他六觉都很闭塞。

程安安一拍小手：“我知道了！他的身体就像装水的盆，满了就自己溢出来了！”

“虽无法修炼自身……但他体内的神王金身却无时无刻不在吞吐灵气……”

那怪声停歇许久又对程安安道：“你天资尚可，步入修行已有数载，却还停留在灵动中期。”

“我……”程安安没想他一眼看穿自己的修为。

“你过于依赖外物……却忽略自身的修炼……这便是你迟迟摸不到门槛的原因。”

“这你也知道！”程安安无比惊讶，随即又羞愧地低下头。

类似的话师傅也说过，可她就是没法好好修炼。见同期弟子都达到灵动巅峰快要冲击旱田境界，她内心急切，每天都想着用更多灵液提高自己。

她越是这样，玉玲珑每月给她的灵液就越少，最近几月她连一滴灵液也没得到。

“修行一途十分枯燥，你孩童心系无法好生修炼。我传你一篇静心法诀，有此诀，定能让你心神宁静。”

静心法诀？

程安安神情疑惑，忽觉脑袋一痛，脑中突然多了一些东西。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她嘴里默诵脑中的法诀，心境渐渐平和，不骄不躁，无杂乱思绪干扰她。

“此地灵气比外界充裕，你在此修炼一个时辰，可比外界用功一天……。”

程安安闻言也坐在地上运行引导法吸取周围的灵气。

随灵气入体她身上发出淡淡的明光，与何弃疗不同，她身上的光亮很快就消失无影。有练气法诀，她知道如何将引入体内的灵气化为灵液滋润旱田。

她沉浸修炼，何弃疗也有了动静。

金色的光焰从他身下向外迅速扩张，如同草地上的野火，快速蔓延整片空间。金焰无法阻挡，即使是黑暗混沌在它的攻势下也很快烧成虚无。

黑色的神纹如同小蛇从地底钻出，想要逃离迅猛的火焰。

可天地已经被金焰笼罩，那些小蛇四处乱窜，却还是撞在金焰上被瞬间化为乌有！

净土正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碧绿的潭水，金色的沙土，直至那棵枯死的老树都一同消失……。

天地清朗了！

没有诡异的血泉、没有辉煌的仙殿、没有伟岸的身躯……只有细小的流水顺着焦黑的土地向低处流淌。

“可以了……”苍老的声音对何弃疗说道。

对方睁开眼，看见一片残垣废墟。

何弃疗站起身，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所处一个宽阔的空间，成片的宫殿与乱石坠落在地。这里似乎发生过大战，在残垣下还依稀可见人类的尸骨。

折损的兵器插在焦土上已经失去灵气。只有少数断剑还亮着冰冷的寒光。

“你有看见那把断裂的桃木剑？”

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何弃疗目光在废墟上搜寻，终于在一具尸骸上发现一把土黄色断剑。

“不要动！”

何弃疗正想动身，却听见对方的警告。

“你虽有神王金身，但修为太低，这里死的都是震铄古今的人物，你冒然行动必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听见他的话，何弃疗再看那些亮着寒光的断剑，一股若有如无的杀意让他如坠冰窖。锋利的剑意似乎就抵在他的咽喉，稍有动静就会人头落地。

何弃疗冷汗直冒，再不敢乱动。

“你的葫芦是由神泉境修士炼制而成。又被你神王金焰所淬炼，品质更上一阶！这里遍布杀意，活人无法通过，但你的法宝内部自有空间，你可将神尸与断剑一同收入葫中。”

“神尸？”

何弃疗面露惊骇，这是神人的尸体？

“你不必担心……他已死了上万年……神力早已消散……”

“我并非惧怕那尸体，那把断木剑乃是黄庭道主的武器，对神魂有克制之效……”

他这样说也是叫何弃疗放心。

“那我如何相信你？”何弃疗问道。“你脱困后若是害我二人，我俩岂不死得不明不白？”

“你为何不信？”苍老的声音反问道。

何弃疗不语，感觉话语中的不屑，也是，都这么大年纪了，多少要点脸面！他心神一动，操控玉葫接近神尸。

轰。

原本晦暗的桃木剑忽然爆发猛烈的剑气，在玉葫身上留下数道剑痕。

何弃疗害怕玉葫被毁急忙催动宝物，一股巨大的吸力将神尸与断剑一同吸入葫中。何弃疗灵识中的恐怖威压这才消退。

他意识操控玉葫，在桃木剑前感受到巨大压力。

木剑消失，一支银色烟杆从废墟飞出。

附身在烟杆中的神魂终于脱困。

见它朝自己飞来，何弃疗急忙唤回玉葫，如临大敌。

神魂并未攻击他，而是在他跟前落下。

轰！一股青烟消散，何弃疗看见地上凭空多了一个矮胖的老者，他头戴斗笠手里握着烟杆，放在嘴边吸了口气，刺鼻的烟气从他嘴中吞吐而出。

烟雾消散，老人抬头，何弃疗看见斗笠下是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孔。虽觉恐怖，却还是直面恐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对方。

“你心神倒是坚定。”老人吐出烟雾，“寻常人若见了我这幅模样，早已吓得屁滚尿流。”

“想必你应该经历过更可怕的事情？”

何弃疗不知数千年后的大劫该如何告诉他，他躬身对老者恭敬道：“前辈。”

“你不怕我害你？”见他如此，老人在一颗头骨上敲着烟灰。

“怕。”何弃疗说道，“但我相信前辈不会害我。”

“你小子挺有眼力，我这辈子确实不曾害过别人。”老人驼着背，围着何弃疗仔细打量，许久才啧啧称奇道，“不愧是天蚕宝典的传人，居然有万年功！”

“天蚕宝典？”何弃疗心中一紧，觉得对方可能知晓什么，对老人问道，“前辈知道我体内的秘密？”

老人没有回答，反问他道：“你这是第几世了？”

“几世？”何弃疗奇怪道，“什么第几世？”

“或者说……你这是第几劫？”老人又换了一种他能听懂的话。

何弃疗知道眼前这人绝非常人，他也迫切想要知道体内的传承，如实道：“不瞒前辈，我自出生开始就知晓自身有些异常，而我脑中也时常出现‘九死九劫功’这几个字。”

“但我……”他话没说完，对方浑浊的眼睛忽然爆发神光，吓得何弃疗赶紧闭嘴！

“九劫了！”老人眼睛亮着明光，直勾勾地盯着何弃疗。

见他神情严肃，何弃疗内心紧张，他不知所谓的“九劫”意味着什么，为何引起老者惊异。

“确实是九死九劫功。”何弃疗硬着头皮道。

“九死九劫……等你踏上修行，你就知道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老人似乎知道什么却没有直说，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何弃疗见对方守口如瓶，转而问道：“前辈……既然我已帮你脱困，你是否也信守承诺带我两二人离开这里？”

“自然！”

老人收起烟斗，对他问道：“这黄泉往事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