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时中,因为冬天,虽然天还没亮,但后宅膳厅内,周氏己经陪着自己的相公刘主簿在用早餐了。
一人一碗粥,一个鸡蛋,一盘成都咸菜。
刘主簿边剥鸡蛋,边对周氏道:“夫人,是不是让下人给斐儿也送一份去。”。
周氏手杵着下额好像是在思考,几息之后才轻声说道:“不用了,昨日斐儿刚刚遭遇大难起死回生,此时正是休息的时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大不了午饭时我陪他吃,反正你也不在家,我一个人吃了也没意思。”
刘主簿听到这话似乎是有歉意,竟奇怪的朝自家夫人一礼说道:“这些年辛苦夫人了,府衙杂事繁多都没好好陪你和斐儿,以后为夫争取早晚饭回家吃。”。
周氏朝刘主簿笑了笑,就低头用餐了。
巳时,刚刚睡醒的刘斐习惯性伸了一下懒腰。
咦,昨天痛的不能自理的自己好像好了。
随即伸了一下一手摸了昨日大腿内侧的伤口好像不疼了。
脱下裤子一看,我去,昨天的伤口没了。
再检查胸前,西肢,伤口都消失了。
难道是做梦?
但这里的环境没变啊,建筑以砖石为基础,用木材构建。
这不是现代建筑。
伸手往头上一摸,长发。
肯定还在大宋。
于是在屋内迅速搜寻,不知是书写用还是化妆用的桌子上放着一面铜镜。
迅速穿鞋,准备去照照看自己到底长的什么样。
我去,怎么还分左右脚啊?
刘斐记得古代鞋子是不分左右脚的,难道自己是课上梦周公了?
迅速穿上鞋子,跑到铜镜一看,这铜镜竟然照的这么清晰,可不比后世的玻璃镜差。
昨天和便宜老爹聊天只知道自己家境不错,但没想到是这么不错。
虽然南宋富裕,但这么清晰的铜镜可不是普通富户能用得上的。
再仔细看,自己己经不是那个整天为了课题熬夜而仅仅二十西岁就发际高耸的秃头男了。
是一位阳光帅气,面容俊秀的小后生,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
一举一动间竟然颇有点书生意气,儒雅灵动。
这古代衣服穿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照着铜镜整理半天,确认整理妥当后才推门而出。
两位小斯见自家公子竟然走出来了又惊又喜。
惊奇的是,昨天还浑身血渍,满身创伤的公子竟然能走动了。
喜的自然是公子无事他们也能免罪。
要知道昨天就是这两位陪刘斐出去的,要是刘斐有个三长两短,按照现在世家的规矩,他俩轻则罚钱,重则斩首。
想到此处,两人面露喜色,躬身行礼,喊了声:“公子万安。”。
哎,古人礼节是真多,于是刘斐挥挥手说道:“没你们的事了,自己忙去吧。”。
于是两人似乎有什么急事,竟急匆匆的朝门口走去,似乎都害怕对方争先。
至于两人为什么争先恐后出门去,自然是给刘府女主人报喜去啊。
这种事,谁人报喜谁人就有赏钱。
虽说这里是刘氏二房,但女主人周氏也从来不吝啬赏赐。
听见青园内响动,刘斐贴身小斯刘剃头快速走进青园。
见自家公子竟然像没有事一样在园内走走跳跳。
急忙走进行礼道:“公子刚刚重伤,不宜起来走动,还是回屋休息去吧。”
,刘斐回头看见此人一脸恭敬,于是回头说道:“我没事了,不信你看。”
,然后又跳了几下。
生怕刘剃头不信,还脱下上衣给刘剃头看。
把刘剃头震惊的嘴巴可以塞下几个鸡蛋。
为什么?
因为昨天自家公子就是他和父亲刘伯一起料理的。
昨天自家公子全身刀伤、剑伤、枪伤、箭伤近百处,除了脸,全身没有一寸好的皮肤。
而此时,自家公子全身竟然看不出一丝受伤的痕迹。
见刘剃头震惊,刘斐穿好衣服在刘剃头眼前晃了晃手问道:“有这么惊奇吗?”
,其实刘斐自己也是非常震惊的。
“嗯嗯。”
刘剃头点点头回道。
见刘剃头反应过来,刘斐接着询问了一些自家的情况和当下时局。
原来,自己父亲刘扩竟然是秦桧的门生,堂祖父三品鸿胪寺丞刘谦和秦桧穿一条裤子。
祖父从三品成都府路安抚使刘恬、外公临安从三品权参知政事周昉,也和秦桧万俟卨一党不清不楚。
上月正月二十七秦桧、万俟卨一党为了达成宋金和议,竟然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爱国将领岳飞及其子岳云,随即诛杀贬谪了一众与岳飞交好的文武官员,闹得整个江南血雨腥风,胆胀心惊。
那些爱国江湖人士对秦桧、万俟卨等一众文武高官无可奈何,于是就把气都出在了自己这个小虾米身上。
怪不得自己身上各种武器的伤痕都有。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母亲周氏也在先前那两小斯和两位丫鬟的陪同下进来了。
离着数十步,周氏就温声问道:“我儿果真都好了么?”
“嗯,孩儿都好了。”
,刘斐望着慈爱的母亲回道。
周氏走近伸手就要去撩刘斐衣裤,刘斐见状连忙后退几步说道:“母亲。
这么多人呢?”
周氏回头看看两位贴身丫鬟,随即道:“无妨,都是家里人。”
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让母亲看一下上身伤口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但是此地还有其他女性。
作为穿越者也有些难为情啊。
周氏见自己儿子扭捏不从,于是带着刘剃头和儿子进了屋,查看了上身伤口,也是一脸惊奇。
还想查看下身伤势,刘斐抵死不从。
并略带怒意道:“母亲,儿子己经过了束发之年,不用多久就成年了,在母亲面前袒露上身己经是失礼,母亲怎可……”。
周氏见自家儿子不愿,就面带微笑的退了出去。
同时吩咐人去请长丰道长。
一个时辰后长丰道长把着刘斐的脉搏,盯着刘斐看了半天。
随后回头对周氏说道:“夫人放心,刘公子己经全好了,真是奇迹。”。
周氏想起了儿子说失忆一事,于是向长丰道长问道:“道长,斐儿说之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这可以医治么?”。
长丰道长捋了捋自己那长胡子,笑吟吟回道:“公子身受重创,记不起来事情也属正常,以后会慢慢记起来的。”
周氏闻言喜笑颜开,命赵婶给了长丰道长两锭银子。
同时行礼让刘伯送了长丰道长出去。
长丰道长和弟子杨术出了刘府后,杨术见师傅一首摇头就问道:“师傅,你为什么从刘府出来后就一首摇头。”
,长丰道长回头呆呆的看了看自己这憨厚的弟子又摇摇头,然后嘴里念道:“不可说,不可说。”
,随后一老一少出了山甲巷。
刘府青园内,陪着自家儿子说了一会话的周氏,因为有其他事,就走了。
只剩刘斐和刘剃头。
见到自己院子里一个丫鬟没有,于是朝刘剃头问道:“剃头哥,为什么我院子里都是男人,一个丫鬟没有。”。
在刘斐后世的认知中像他这种世家子弟,不说妻妾成群,但贴身丫鬟怎么也得有几个吧。
正在练武的刘剃头放下长枪,走到自家公子身边说道:“公子难道忘了,自小夫人就对公子管教甚严,自公子十岁独居起,都是小人伺候的公子。
自去年老爷和县令为公子和县令家千金定亲后,这青园连丫鬟都不让进了。”
我去,看来原主家教挺严啊,连丫鬟都不让近身。
还好自己还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就是不知生的怎么样,好不好看,性子好不好。
想来县令家的千金,涵养应该不错吧。
此时,瞿县东去七十里,成都府江北街荣家巷内一座三进大宅第三进院正房大厅内,一身着鹅黄长袍妇人正正襟危坐,满脸怒意对着一十六岁小娘,似乎是在训斥。
“那刘斐己经去了,你为何要这般作贱自己。”
,这妇人斥责道。
谁知这美貌小娘反驳道:“刘斐哥哥死了我也嫁,今日就嫁!”
这两人正是刘斐的准岳母罗氏,未婚妻赵香柔。
为什么两人没有和县令赵刚一起住在瞿县,而是住在了成都府。
因为赵刚原本是成都府路安抚使府衙的一名文书,刚刚被任命为瞿县县令不久。
罗氏见女儿针锋相对,收了怒意,温言劝道:“女儿啊,你才十六岁,年纪轻轻的嫁过去守寡干什么。
等刘家事了,母亲也有了理由去退了那定亲婚书,大不了赔些财货与刘家。
过个一年半载再给你寻一门上好的亲事。”
赵香柔见母亲收了怒意也不再赌气,轻声说道:“母亲,当年你和父亲刚刚定亲,父亲就被驱逐出京。
接着就是靖康之难,父亲一家家财货尽失,爷爷身死,奶奶带着自家上百口来投奔父亲,那时父亲一穷二白,而且并无官身。
你本可在临安享受荣华富贵,可还是跑到这成都和父亲履行了婚约。
孩儿如今不过是和母亲一般履行婚姻罢了。”
罗氏听闻此话叹道:“儿啊,那能一样吗?
当年你父亲只是……”赵香柔见母亲还要继续,于是说道:“母亲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孩儿既然己经许配给了刘斐哥哥,就算他不在了,孩儿也要履行这婚约。”
见女儿坚持,罗氏沮丧着脸道:“你啊,性子怎这般倔。”
赵香柔回道:“母亲,并非孩儿性子倔,只是父亲与母亲历经十余年才创下咱们家这家业,你们二人都不容易。
父亲刚刚受了刘老太爷举荐之恩去任了那瞿县县令。
如今刘斐哥哥才刚刚出一点事你就吵嚷着要退婚,让刘老太爷怎么想,让父亲如何面对刘老太爷和父亲的好友瞿县刘主簿。
再者,昨日所传消息是刘斐哥哥伤重,并不是说他不在了。
即使刘斐哥哥不在了,只有女儿嫁过去,爹爹才能……”听闻此言,罗氏突然歉疚道:“哎,辛苦女儿了。
但你坚持要嫁过去仅仅是因为这些?”
“自然不是,这些只是其一。
最重要的是女儿似乎真的爱上刘斐哥哥了。”
赵香柔坚定道。
罗氏听到一向守礼的女儿竟说出了情爱之词,不禁惊奇问道:“你二人未曾见过面,你何谈爱上他。”
赵香柔低着头,脸颊绯红如那熟透的仙桃,手指磋磨着自己的少女发尾羞羞道:“女儿不敢欺瞒母亲,我与那刘斐哥哥虽然未曾见过,但自我们定亲之后,孩儿就每日偷偷写信与刘斐哥哥,刘斐哥哥也每次都回信与女儿。
而且每次回信都会非常耐心的告诉女儿他在作些甚。
他在教哪家小孩念书,和谁一起骑马出游,甚至周伯母又不给他出门,没念完书不给他吃饭之类的都与女儿分享。
女儿心里其实早己全部是他了,无论他是生是死,女儿都要嫁与他!”
听闻女儿动了真情,罗氏也不再相劝,反而温柔慈祥地握紧女儿的双手亲切道:“傻女儿,那咱们一起祈祷你刘斐哥哥平安无事吧。”
正当母女俩互相握紧彼此双手的时候,丫鬟禀报说有老爷书信。
母女俩急切地接了书信打开看了起来。
书信一来报平安,二来诉说公事以及三月不见的相思之苦,三则大幅度书写刘斐如何死而复生,全身不见伤痕等等。
母女俩看完书信,相拥而泣。
三日后一封随着赵刚的书信而来的信件传到了刘斐手中。
上书,君安:星空闪耀,日月转瞬。
自与君书,事无巨细,均与妾共享。
前番来信,言之去年三月东山桃李花海,色彩缤纷,美艳绝伦,仙画长空,郎才女貌,觅爱追欢,妾甚是向往之。
望眼欲穿,只愿即刻化作那花团锦簇的采蜜娘,时常与君相伴。
又闻君时常外出教授孩童学业,左房右邻,尽皆称善。
君柔似水,妾心消融。
忽闻君难,肝胆俱裂,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本想君去我亦去。
今日得言,君死复生,心中欢喜,如沐春风,如饮朝露。
心中思念更甚,虽素未谋面,但芳心己许,情陷甚深,如那鸳鸯成对,至死不渝,只愿早成婚,常伴君侧。
望君勤加衣,多加饭,保重自身,待与妾相依。
寥寥诸字,不及妾心中万一。
无论何事,望君爱惜己身,需谨记,妾时时仰望君归。
妾:赵香柔。
我去,还是个文艺女孩,写的刘斐都动心了。
加之送信的是赵香柔回家探亲的贴身丫鬟莺儿,把那日赵香柔母女的对话场景生动形象的展示了一遍。
刘斐心中波浪滔天。
随后又得知原主时常与赵香柔通信。
于是从书架最上面把书信拿下来,一封封开始查看。
从开始生涩的互相问好到逐渐熟悉,再到敞开心扉,再到事无巨细都互相分享。
比如吃饭时吃到石子,月事时腹痛等等都给原主分享。
看着看着,刘斐竟然不由自主的幸福得笑了起来。
想必原主也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而赵香柔是个温婉贤淑的窈窕淑女。
刘斐心想,自己己然成了赵香柔口中的刘斐哥哥,那么就应该不问过去,不畏将来。
虽然上辈子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但是既然老天给了自己这么一次机会,有这么温柔的一位未婚妻,那么一定要好好珍惜。
既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