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知礼真的很讨厌开学,他讨厌同学之间的尔虞我诈、讨厌小团体、讨厌一言不合就开的家长会,学校的一切他都很讨厌;但学校也有好的,能接触到他喜欢的法律,能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桑知礼从浴室出来,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包纸巾和便签纸。
打开床边的盒子将他们都放了进去,再小心盖好。
沈遇的衣服也被他挂进了自己的衣柜。
泛着粉的指尖摩挲着衣料,桑知礼轻声说了句,“晚安,沈遇。”
——太阳一点一点从地平线升起,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桑知礼被放在枕头上的手机吵醒,是电话。
他睁着惺忪睡眼,看清来电人——爸爸。
桑知礼立马翻身从床上起来,划向接通键。
“爸。”
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但里面更多的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悦。
桑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阿礼,今天你们开学,爸爸让戴姨给你做一桌佳肴庆祝你高二快乐,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声音里都是喜悦,为桑知礼的长大而开心。
但桑知礼的喜悦却肉眼可见的消退,他垂下眼,像是在寻找措辞,“爸,我可以不要佳肴,你和妈妈能回来吗?
我们……”桑知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桑爸打断,后者的声音中带着严厉,“阿礼!
你也知道爸爸妈妈的工作,你得听话,你就好好上学,爸妈过年会回来的,这次是……爸!
不说了,我迟到了,再见!”
这次是桑知礼打断的,他不敢听父母的保证,他们一次都没有实现过,一次都没有。
他……还不够听话吗?
挂断电话,桑爸转来了五十万。
桑爸:收着吧,买点有营养的,你正在长身体。
同样,桑知礼也没收。
手机屏幕熄灭映出桑知礼落寞的双眸,唇边溢出一抹苦笑,起身洗漱。
他随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和一片面包就出门上学了。
桑知礼走在路上,身边略过一个一个有家长大包小包送的、还有苦口婆心叮嘱的学生。
他的目光短暂停留在他们身上,思考着被唠叨是什么感觉,被唠叨的学生好像并不开心?
为什么?
有家长关心不好吗?
桑知礼搞不懂,也不想费力去探究别人家;于是收回目光,往教室走去。
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他选这里的原因是为了远离同学,远离社交,为自己的摄影作品营造好的构思环境。
桑知礼坐在位置上,交完各科的作业之后就开启了入定模式。
哪怕班里再吵他都漠不关心,是对任何事都淡然的旁观者态度。
除了……桑知礼斜前方的窗户被拉开,一个男生的头从哪里伸进来,对着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喊道,“老孙,走啊,打球去,沈狗也去。”
听到“沈狗”的一瞬间,桑知礼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就像一个操控杆操控着他,微微斜身朝着窗外那个男生的后方看去。
就是这一看,让桑知礼跟沈遇西目相对,桑知礼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对上的一瞬间他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逃也似得移开了目光,身体也靠在墙上。
刚刚沈遇好像笑了一下?
他不确定。
耳边几个女生的讨论声。
“沈遇真的好帅啊!”
“对啊,听说学习也很好啊!”
“哎,你们知道咱们学校不是入围了一个竞赛嘛,学校想让沈遇去呢!”
“我去,真的假的!
他这么强?”
“对啊!”
桑知礼靠在墙上默默听着她们的讨论声,心里像是缺了一块,听得不甚清晰,脑海中回放着刚刚沈遇像梦一般的眼神。
后排的男生抱着篮球出去找沈遇他们集合了。
窗户被合上。
桑知礼小心翼翼的趴在窗上偷偷记住那人的背影。
可惜第一天开学,没有带相机。
桑知礼也不会画画,很遗憾他只能将这一瞬间的身影记在心底。
纪鸣中学是淮市的一所私立中学,教学制度严苛。
这次开学也比其他学校早了两个星期。
第二天上学时,家长明显没有那么多了。
桑知礼一进到教室就带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桑知礼的成绩一首处于班里的中上游,一般来说也不会被人过多关注,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其实也是这所学校的一大人物。
比如现在,围在学校公告牌前的学生口中念得都是一个相同的名字。
“哎,你看你看,桑知礼拍的照片又上淮市摄影周刊了哎!”
“桑知礼拍的照片好好看。”
“桑知礼学习不是那么出色,但就凭他的拍照技术将来找工作也很简单吧!”
“不是,桑知礼就是不学,他对政治感兴趣,你看他的分数全校第一,全市第六,甚至市里面都能排上号,这叫学习不好?!”
“……也是个大佬啊。”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站在公告牌的学生都散去。
沈遇站在桑知礼拍的照片前,安静地看着它们。
他总觉得这些照片很不真实很颓,跟其他照片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拍摄这些作品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沈遇同行的陈柯见他还在原地站着,于是首接揽上他肩膀将他带走,“沈狗这节李老头的课,就算他喜欢你,你也不能迟到不是?”
沈遇笑着将陈柯推开,“去一边,走了。”
……桑知礼坐在座位上听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语文课,即将合上眼睛。
却在睡着的前一秒听见了一个让他立马精神的声音,是沈遇。
桑知礼立刻睁开眼,向窗外看去。
沈遇怀里抱着一摞作业,从办公室里出来,侧头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话。
从前面打过来的阳光映在男生的脸上,给他笼罩上一层光晕。
沈遇的身影倒映在桑知礼眸子里,困意消散。
语文老师的讲课声成为背景音。
此时,下课铃响起。
语文老师准时下课。
桑知礼从桌子里摸出相机,冲出教室。
他想,将这一刻记录下来。
定格在胶片上。
就像那个己经在脑海中刻下深痕的身影一样定格在胶片上。
桑知礼的手死死地扣着相机,沈遇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随着距离的缩小,他的心跳幅度也越来越大。
他很紧张,视角从楼上转为平面。
相片中的主体从一开始的背影到现在马上就能拍下的正脸。
这一刻,他是激动的,是期待的。
只要……只要他不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