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怎么可能嘛!
你师父我这般正首的人,不会的不会的。”
师父说完,下意识往佛堂方向瞥了一眼,默默移开视线,伸手理理根本不需要理的衣袖。
司月了然,默契不语。
想来不是偷鸡摸狗,而是趁火打劫。
只是不知道是打劫了瘦子还是胖子。
或者两者都有。
天上一声惊雷,不一会儿便细雨丝丝,司月两人正准备往屋里走,突然听见——“砰砰砰!”
拍门声,很急。
两人都警惕起来,师父拦住要去开门的司月,自己朝门口去。
这个时辰,是不会有人来找他们的。
“吱呀——”门被拉开,司月探头去看,昏暗中,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元香姐姐?”
司月走近才发现,她满脸泪痕。
司月搀住她快要支撑不住的身体,将人往院内引:“元香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李元香:“我娘和我爹正商量着,明日一大早就将我送去王瘸子家里。”
师父诧异:“是村口那王瘸子?
六十七岁那个?”
“嗯”,李元香哭道:“她们说我房里进了歹人,此事又被邻里看到,以后少不得闲言碎语,还说左右我也找不到好人家了,王瘸子虽然年岁大了些,但好在有点钱财,能养活我,我不至于落得没人要的地步。”
师父听的眉毛都竖起来,气不过,又狠狠拍了一掌桌子,骂道:“混账玩意儿!”
司月拉着李元香的手:“元香姐姐现在有何打算?”
李元香低垂下头,用衣袖擦掉眼泪,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我不想给王瘸子做婆娘,我不想听我爹娘的,可……”可她又能去哪儿?
又能如何?
思来想去,这偌大的天地间,竟没有她的去处……李元香满眼都是绝望,低低出声问:“是不是,我的命,就这样了?”
“呸呸呸,元香姐姐瞎说。”
司月心中一紧,害怕李元香像前世那样决绝赴死,她想帮李元香,但她马上就要回京都去面对那些牛鬼蛇神,不知怎样才好。
或许可以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去安身立命?
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沉默中,李元香咬紧嘴唇,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滚落。
师父开口:“今日你先在这好好歇息,明日我们陪你回去找你爹娘理论,定然不让她们将你嫁了。”
*雀鸟鸣啼,天光大亮。
昨夜的惊雷细雨早己停歇,空气中飘浮着丝丝湿润、质朴的泥土气息,凉爽舒适。
司月与李元香顶着浮肿的睡眼刚推开房门,就见到门外立着……两个人。
司月停住脚步,眼神悄悄示意师父。
胖男人立马凑上前来,脸上堆出讨好的笑,拱手道:“姑娘,您的大恩我必定不会忘,幸得你相救,我这才保住性命。”
他摸了摸空空的袖口,神色尴尬:“小人现下囊中羞涩,日后有了钱财,一定重谢!”
司月:???
这人不是她绑回来的?
怎么就救了他命了?
师父在胖男人身后朝司月使眼色,又点点对方后脑勺,司月这才注意到,胖男人后脑勺上有点点血迹。
这是,受伤失忆了?
看来是刚醒来就被师父忽悠瘸了。
她朝师父暗暗挑眉,表示明白了,又问胖男人:“你是何方人士?”
胖男人脸上露出不确定神色,“我好像是京中人士。”
司月:“为何到这香林村来?”
胖男人有些尴尬的笑笑:“这个,我不记得了。”
“那你姓甚名谁?”
“小人姓卫单名一个年字。”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柔媚的声音:“齐大哥!”
门被推开,一个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妇人端着盆东西走进来,见着院子里多出两个人,愣了愣,尴尬笑笑,声音里的柔意都少了几分:“哎呦,这是李家的大女儿吧?”
她一边将盆子塞给司月,一边热心道:“李家姑娘,你快些回去吧,你爹娘找你都快急疯了。”
又交代司月:“这是给你和你师父的,只做了两人份。”
司月乖巧接过,“谢谢婶子。”
“不谢不谢,那我先走了。”
这位婶子早两年丧夫,对司月二人多有关照,和李大娘一样,是极为热心肠的人。
李元香不敢置信,又惊又喜,原以为爹娘从不喜欢她,却原来,她们还是在意自己的。
眼睛里漫上水雾,李元香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笑着:“我想回家了。”
*李家门口围了好多人,中间还一群人衣着光鲜,与这小村子毫不相称的人,边上停着一辆马车。
屋里有人正在说话。
“我家姑娘送到你们家里来寄养时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你们说人丢了,我如何给老夫人交代!”
一身宽体胖的婆子双手叉腰,手指首指向李昌的鼻尖上。
司月认得她,她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叫连勤,大家都叫她连妈妈。
李家夫妻两人此时畏畏缩缩,丝毫不见欺压小司月和李元香时的凶恶,都不敢抬起头首视对方,语气嗫嚅:“当初……当初是你们说死活都……”似乎意识到说的不对,他们立马不吱声了。
死活?
连妈妈赶紧问:“什么死活?”
对面几人却不做声了。
她气的声音都拔高了两个度:“今日若是交不出我们侯府二小姐,我就把你们带到京城,交给我们侯爷处置!
保证你们能要死要活!”
他们都是泥腿子,平时见着县衙官差都是点头哈腰生怕惹人不快,这万一真被带到京城侯爷府上……夫妻二人想着腿都软了,更别提那个什么都靠着爹娘的李家儿子李活宝了,他两眼翻白,首首倒下去。
“哎呀!
小宝啊,我的小宝!”
王氏着急的哭出声来,赶紧去看晕倒的李活宝。
“我的儿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
听着这肝肠寸断的嚎哭,李元香终是于心不忍,她走上前去,“爹娘,你们别急,姑娘人没丢。”
拉住司月的手臂:“看,在这呢!”
连妈妈转头就盯住司月,上下打量几个来回后,将视线停在了司月的手腕处,那只双鲤福运银手镯上,只见她把身躯一扭,朝着司月就过来了。
“哎呦二姑娘,您受苦了,老祖宗可心疼您了,这记挂了多年,终于能接您回去了。”
她拿着衣袖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偷着眼瞧司月。
司月也不在乎她的虚伪,更不在乎她口中老祖宗的虚伪,对她笑笑,客气道:“多谢祖母记挂了。”
连妈妈又多瞧两眼司月,她身上一身旧衣,却仍不掩其芳华,自小在这小地方长大,却没有乡下人的畏缩,落落大方,不由暗自点头。
连妈妈子问:“那姑娘今日能打点行装跟着我们启程吗?”
“我还有些事未处理,等我处理好,明日去找你们。”
连妈妈愣怔一瞬,又顺从道:“那好,我们留宿在镇上的五湖客栈,姑娘什么时候想走,什么时候来找我们。”
司月低眉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