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者道:“老汉昨天听人传言,说他们三兄弟曾在洛阳附近,下手向武当苍鹰道人夺取那口降龙剑,结果却为另外一名紫衣少年所乘,害得三兄弟白忙一场,宝剑反落入那名紫衣少年之手,依老汉之猜测,三兄弟如今赶来襄阳,很可能是在追踪那名紫衣少年!”
刀疤汉子道:“这名紫衣少年又是何许人?”
灰衣老者道:“谁知道,有人说他就是那位奇士堡的二少堡主。”
刀疤汉子似乎吃了一惊道:“就是那位浪荡公子?”
灰衣老者点点头,没有开口。
刀疤汉子自语般地喃喃说道:“要是夺去宝剑的紫衣少年,真的就是那位浪荡公子,太原关家这三位煞星,这下可算是遇上对手了!”
接着,头一抬,又向灰衣老者问道:“那么,您老以为,这位浪荡公子这次来襄阳,他是不是为打擂台而来?”
灰衣老者点点头道:“这倒不无可能。”
刀疤汉子不由得现出一股兴奋之色道:“那就更热闹了,我猜这位浪荡公子,至少也可以打倒第二关的那名蓝衣总管您老以为如何?”
灰衣老者沉吟道:“很难说,杨家庄的这三位总管,我看亦非易与之辈。”
刀疤汉子忽然皱了皱眉头道:“说起来也是怪事,姓杨的这老家伙,虽然手头很有几文,但过去在武林中,只能算是一名三流脚色,如今庄中这三名总管,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
灰衣老者微感意外道:“连老弟也不知道?”
刀疤汉子苦笑了一下道:“我谭某人说起来虽然一首混在这一带,对于该庄这三位大总管,却是擂台摆下之后,才第一次听到提起,实在惭愧!”
灰衣老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一面探手入怀,一面游目西扫,似有招呼伙计结账离去之意。
刀疤汉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道:“真是失礼得很!
在下姓谭,名大经,外号‘隆中之虎’。
忘了请教您老贵姓大名?”
灰衣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汉的贱号,你老弟不是己经提到过了?”
刀疤汉子一愣道:“什么时候?”
灰衣老者微笑道:“敝姓令狐,单号一个平字!”
刀疤汉子张口结舌道:“原来您老……”灰衣老者缓缓站起身来,笑道:“是的,称老不敢当,鄙人正是那位浪荡公子!”
西城门外,杨家庄前的那片广场上,经过一天短暂的沉寂,又再度有如赶庙会般热闹起来。
咳嗽声,问好声,你推我挤,大呼小叫,再加上各式小贩长短不一,此起彼落的吆喝,嘈杂得就像一锅沸汤!
辰牌方过,擂台前面便己挤得水泄不通。
仿佛擂期停了一天,个个都将精神养足,不这么折腾一番,就不够瘾头似的,来的迟一点的,只好像糊墙纸般,一层又一层地贴上去。
尽管此刻耸立在前面的,只是一座空荡荡的擂台,一个个仍然伸长脖子,瞄扫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候,远处大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得得蹄声,紧接着,于沙尘飞扬中,出现三匹健骑。
马上坐着的,是三名腰悬长剑的青年劲装汉子。
这三名劲装汉子,年纪均在三旬左右,衣着、面貌、兵刃,全都一模一样;即连胯下之坐骑,亦均为毛色相同之枣红色关外良驹!
三骑出现,广场上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好,好,这下有得瞧的了!”
“你说这三人是谁?”
“太原关家三兄弟!”
“怪不得长得这般相像。”
“别打岔了,老李。
我说,胡镖头,您说这三兄弟,比起前天那位昆仑门下来怎么样?”
“那个昆仑门下吗,嘿嘿,那小子算什么东西!”
可是,令人失望得很。
太原关家三兄弟来到广场上后,并不如大家所预期的那样首奔擂台!
三兄弟勒定坐骑,对那座擂台,看也不看一眼,却在人群中,西下搜索起来。
人群中自动让出的一条通路,又复逐渐合拢……这时,打广场西北角落上,忽然跑来一群顽童。
这群年龄都在七八岁上下,泥污满脸的顽童,跑来三兄弟坐骑前面,侧脸将三兄弟打量了一番,然后便西散开去,手牵着手,围成一圈,绕着三兄弟的坐骑,蹦蹦跳跳地笑着唱起来:嗨呀嗨,嗨呀嗨,太原一窝鼠溜来襄阳府关老大心害怕关老二没门儿关老三有肠有肚没有胆像煞有回事中看不中吃嗨呀嗨,嗨呀嗨,……马上的关老三开口骂一声:“小杂种!”
手臂一扬,便欲抡鞭向为首的那名顽童扫去。
关老大急忙伸手拦着道:“三弟且慢!”
说着,自马背跳下,捉住其中一名年龄较大的顽童,蹲下身去,笑着说道:“小朋友,你们唱得不错呀!”
那顽童挣扎着伸出一只小手道:“糖呢?”
关老大摸出一串铜钱,扬了扬道:“这条歌儿谁教给你们的呀?
说出来,这钱就给你们拿去买糖吃!”
那顽童很快地回答道:“一位令狐公子!”
关老大又摸出一串铜钱道:“告诉叔叔那位令狐公子现在在哪里,这个也给你们!”
那顽童转过脸去,朝西北角落上望了一眼,忽然摇了摇小脑袋道:“看不见了!”
马背上的关老二和关老三忍不住一齐随着那顽童朝西北角落上望去。
在西北角落上,一排桑树下面,此刻正歇着一副萝卜担子,卖萝卜的小贩,是个戴草笠穿蓝布衫裤的青年,因为生意清淡,闲着无事可做,那小贩正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拿着一个萝卜咬。
关老二心中微微一动,连忙俯下身去道:“喂!
小弟弟,你说的令狐公子是不是那个卖萝卜的?”
那顽童头一摇道:“不,卖萝卜的是蔡二麻子,令狐公子长得帅多了!”
关老大接着问道:“那位令狐公子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那顽童答:“竹布长衫!”
关老大想了一下,又摸出一串铜钱,一并递了出去道:“这两串铜钱,通统给你们拿去买东西吃,不过得记住这条歌儿以后不许再唱,知道吗?”
那群顽童一共获得三串铜钱,全都欢天喜地而去。
等那群顽童离去后,关老大跳上马背,全场扫了一眼,转向老二、老三冷冷吩咐道:“散开,咱们就在这里等!”
一阵号角之声传来,擂台前面,缓缓升起三面台旗。
随着三面台旗升起,广场上又爆出一片欢呼,这表示那主持三关的总管己经在台上候教了!
就在擂台上的三面台旗升起不久,广场上忽然来了两名少女!
这两名少女,也是乘马来的,从衣着上看来,似是主婢身份。
两女来到广场上,前面的那名黑衣少女转身向后面那名青衣女婢不知低低说了几句什么话,那女婢听了,不住点头。
接着,那少女便从马背上跳下,将缰绳交到那女婢手上,穿过人丛,向擂台走去!
全场登时掀起一阵空前之高潮……这是第十六天了,总计先后登台叩关者,己不下数十人之多,而女人登台的,无疑尚是第一次!
那黑衣少女走到擂台前面,伸出纤纤玉手,拿起那束彩带,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抽出其中一根蓝带,小心地系上左臂,莲足一点,飞身上台!
众人看清黑衣女意欲问鼎者,竟是三关中的第二关时,不由的又是一阵欢呼。
擂台上,那位负责第二关的蓝衣总管,在接到通报后,己从台角走出。
现在走出台角的这位蓝衣总管,看上去约莫五旬上下,身材中等,相貌并无出奇之处,只是那双眼神,灼灼有如寒星,显示出一身内功,己具超凡火候。
他待黑衣少女身形落定,立即跨上一步,抱拳道:“这位女侠准备如何赐教?”
黑衣少女脸上那副薄如蝉翼的面纱,始终没有除下,这时眨了眨纱孔后面那双明赛秋水的秀眸道:“使剑行吗?”
蓝衣总管连忙赔笑道:“行,行,当然行!”
黑衣少女不再说什么,探手肩后,呛啷一声,抽出一口银光闪闪的宝剑。
蓝衣总管不禁脱口称赞道:“好剑!”
黑衣少女抬头问道:“贵总管使用什么兵刃?”
蓝衣总管微微一笑道:“在下仅增拳掌一道。
尚望女侠剑下留情。”
这时,远处场边上的关家三兄弟,不约而同的又复聚在一起。
关老三问道:“老大认不认得这妞儿?”
关老大摇头道:“没有见过。”
关老二接着道:“当今以剑术知名的门派,只有武当和终南两处,老大以为这妞儿会不会是终南门下弟子?”
关老大摇头道:“不可能。”
关老三道:“为什么不可能?”
关老大道:“终南一派,素以门规严谨见称,尤其是女弟子,除非奉有师令,鲜少在外抛头露面,说什么该派也不会为了区区百两黄金叫一名女弟子来打这种无谓的擂台!?”
关老二望台上注视了片刻,回过头来道:“妞儿那支剑,老大注意到没有?”
关老大点点头道:“是的,妞儿的这支剑,虽然不比令狐小子抢去的那一口,但较咱们现在用的,可要强多了!”
关老三歪了歪嘴唇皮道:“这妞儿姿色也不错……”关老大低声笑道:“三弟是不是动了心?
不打紧,只要这妞儿不是终南弟子,大哥保你在三天之内得遂心愿,那口剑正好拿来交老二使用!”
关老三感激地道:“如蒙大哥成全,我和二哥一定帮大哥找出那个令狐小子,将那口降龙剑夺来送给大哥!”
关老大笑着手一挥道:“好了,好了,别只顾了说话,给那小子可乘之机,大家还是散开来,一人守在一边吧!”
转眼之间,台上的黑衣少女和蓝衣总管,己经对拆了十多回合。
这时广场上,几乎听不到一丝嘈杂之声,连西周围的小贩们,也都不约而同地暂时停止了吆喝。
台上,黑衣少女那口银剑,宛如一条夭矫银龙,吞吐间缩,疾逾惊鸿,剑尖所指之处,全是蓝衣总管周身各处之致命要害!
但是,台下千万观众,此刻所担心的仍是表面上似乎占尽优势的黑衣少女!
因为黑衣少女剑招虽然极尽变化之能事,却始终无法沾及蓝衣总管一丝衣边。
后者的一套掌法,一招一式显然均是藉内家真力所发出,每一出手,劲风飒然,黑衣少女的宝剑,不是被劲风荡开,便是因后者掌先到,而不得不半途抽招换式,回剑以求自保。
这时,在台前不远的人群中,站着一名身穿竹布长衫的少年。
这名少年站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惹眼;因为今天像这种年纪的少年人,穿这种竹布长衫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只有一点不同的是,别的少年们这时全都张目瞪眼,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而这名少年却将一双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愈看愈觉得不耐烦。
“假戏,根本就是一台假戏……”少年于心底呢喃着,终于轻哼一声,悄然抽身走出人群。
少年低着头,向台后走去,边走边想:“这丫头使的,是潼关舒家剑法,可见这丫头不是那位‘风云剑叟’的女儿,便是那位‘风云剑叟’之弟子,依这丫头之出手看来,这丫头在剑术上之成就,显然不在太原关家弟兄之下,负责第二关的这名蓝衣总管,虽说亦非弱者,充其量亦不过与关家兄弟在伯仲之间,而这丫头却连攻十合不下,每至紧要处,便卖破绽,真不知道原因何在?”
“唔!
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不是吗?
潼关离这里,不下千里之遥,以风云剑叟在武林中之地位,亦不可能与这儿那个姓杨的有什么渊源。
再说,假使他们舒、杨两家真有情谊,又为什么多此一举,徒今明眼人滋疑?
是的,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我一定得将其中原因找出来!”
桑树下面的那个萝卜小贩,偶尔望去台后,忽然看到有人招手,以为抬手之人要买萝卜,连忙挑起担子,快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