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蒙山村,连绵不绝的细雨让村里面唯一的饭馆热闹非凡。
“老牛叔,照常给我打包一份儿。”
一见到齐啸,手忙脚乱的老牛立刻就露出了笑意。
“你小子,自己装一碗花生米,找地方坐着等着。”
齐啸也不客气,端着一碗花生米,直接坐在了窗边的位置上,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也不知道师兄的伤势到底严不严重,老头子也不让我看,有什么的,这么多年了,你那些医术我早就学会了。”
嘴上虽然抱怨,不过齐啸心中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师兄的伤让他忧心罢了。
他自幼便是孤儿,被师父以及师兄师姐带大,感情自然不必多说。
自己十岁之后,师兄和师姐便离开了祁蒙山村,一两年不见人也是常态,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那位脾气古怪的师父。
就在几天前,师兄回来了,可是却是满身伤痕,他想去看看,却被师父一脚踹了出来,让他去调配药物。
配药没关系,总得说明配哪种吧?结果又挨了一脚,才弄明白要配的是千青散,是专门针对外伤的一种强效药。
一碗花生米见半,一辆黑色轿车摇摇晃晃的开进了村子。
看车身上的泥渍,就知道这又是城里人不了解村子这边的路况,贸贸然就开进来了,没有陷在泥坑之中,已经算运气很好了。
一西装大汉满脸焦急的从车上下来,见人就问,离得近了些,齐啸才听清楚他问的是什么。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姓齐的神医?”
“你知不知道齐神医?”
“……”
很快,西装大汉就走进了饭馆,右手边有水缸,他不管不顾的拿起水瓢就喝,完事还扔下了几张钞票。
“有没有人知道齐神医在哪儿?”
村民们看了他一眼,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齐啸微微皱眉,齐神医?除了他师父还能是谁?
看西装大汉这模样,明显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是让他胡闹下去,恐怕会影响到师兄的静养。
他只能趁着大汉出去的时候,跟在了他的身后。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过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你找不到的。你这样贸贸然的进山,估计就是去喂狼的。”
“你说什么?小子,你既然知道齐神医在哪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汉转身,瞪眼欲裂,怒发冲冠,一把揪起齐啸的衣领,拳头都举了起来。
“江三,住手!”
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齐啸看过去,这才发现一个穿着一席白裙的女孩儿正站在不远处。
看到女孩儿的脸后,他不由得眉头一挑。
“这位先生,如果您真的知道齐神医所在,请您告诉我,人命关天,我一定会给您一笔丰厚的报酬。”
见女孩儿开了口,江三才愤愤的松开了手,气势汹汹的盯着齐啸。
齐啸不以为意,拍平了衣服,开口道:“我说了,你们找不到的,即便找到了,他也不会管的。”
老头子的为人,齐啸再了解不过。
用他老人家自己的话说,那就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所以他一共三个弟子,两个坠入杀道,唯有齐啸得到了医术传承。
“小子,你要是再不说,老子就弄死你!”
江三暴怒,此次出行,正是因为家主病危。谁知出来后,竟然还遇到了暗杀。饶是他车技过人,若是继续耽误下去,也早晚会被追上。
他这条命是家主救得,死不足惜。但身后的女孩儿,可是家主唯一的女儿,若是让她出了什么意外,他才会死不瞑目。
齐啸却满不在乎江三的威胁,开口道:“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弄死我之后,你身后那个女人,能不能活过二十岁。”
此话一出,不光是江三,就连身后的江可可都愣住了。
江可可自幼体弱多病,数次徘徊在鬼门关,每次被救治之后,身体都会更加虚弱。
国内国外各大著名的专家几乎都说过,她不会活过二十岁。
可这件事,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刚刚见面的家伙,为什么说的如此信誓旦旦?
“小子,你是说,你有办法救我家小姐?”
“可以,但是我不想救。难道救了她,再让你来杀我?”
江三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时而愤怒,时而懊恼。
“噗通!”
这个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壮汉,竟然毫不犹豫的直接跪在了泥泞之中。
“我向你道歉,但前提是,你要救下我家小姐!只要你能做到,就算将我千刀万剐,我也绝无怨言!要是你骗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没等齐啸开口,四周就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几辆商务车快速驶来,将西装大汉的车给围了起来。江三顾不得其他,将江可可横抱起来送到齐啸身边。
“快带我家小姐走!这里我拦着!”
说着话,这家伙从背后抽出一根甩棍,一把将领带拽下来,用牙齿死死的缠在手上。
“这个白痴,这样完全失去了机变,等着被人揍吧。”
齐啸撇了撇嘴,有些无语。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见她没打算跑,索性他也留下看起了热闹。
大约十多人手持武器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流里流气,不论怎么看,都惹人生厌。
“识相点,把那个小妞交出来。反正没两年活头了,长这么漂亮,别浪费了。”
“混蛋,想碰我家小姐,有种就踏着老子的尸体过去!”
江三人高马大,面带凶相,的确有些令人畏惧。
不过对方十多人,他能造成的威势,就微乎其微了。
“艹,给脸不要脸,非得让老子动真格的是吧?你身后那小子是谁?该不是这小婊子的姘头吧?”
一群人哈哈大笑,这江三忠诚有余,但这嘴却是笨的可以,根本不是对面那些人的对手。
只能是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吼一声,居然就冲了上去。
齐啸一把捂住额头,这样的莽夫,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真的会医术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齐啸点了点头。
江可可从手腕上摘下一枚玉镯,放到齐啸手中,一双美眸望向了他。
“我今天走不了了,况且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拜托你,去中海城江家,救救我父亲,看到这枚玉镯,我母亲会相信你的!”
齐啸颠了颠玉镯,并不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十分不痛快。
尤其是在看到江可可露出微笑的时候。
江三的一声哀嚎响起,齐啸这才逐渐露出笑意。
“这个玉镯,你先拿好。刚才那群家伙骂了我,我师兄告诉过我,如果被人骂了,就要揍得他亲娘都不认识,这样下次他才不敢再骂。”
一边说,齐啸一边朝着混乱的战局走去。
“更何况,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谁说慈悲渡修罗,我心怀慈悲,化身修罗,天奈我何?”
“狂啊,你小子继续狂啊!”
作为保镖,江三是合格的。
他一个人独战对方十多人,数量悬殊之下,也将对方重创了几人。
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此刻正被几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嘴角涌出的鲜血表明他的内伤不轻。
“再打下去,治起来就会很麻烦了,现在停手怎么样?”
那帮家伙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不满的看了过来。
齐啸双手插兜站在那里,仿佛面对的是一群猪羊,脸上没有丝毫惧怕的神情。
“你特么是干嘛的?不想死就滚远点,别让老子动手!”
闻言,齐啸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常言道事不过三,你现在已经骂我两次了。”
为首的黄毛不屑的笑了笑。
“小王八蛋,老子现在又骂了你一句,你能怎么办?我看你就是个贱皮子,想挨骂直接说就是,老子满足你!”
“哦,已经三次了,那好吧。”
齐啸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迈步朝前走去。
“你过来干什么,快带着小姐跑啊!”
江三怒吼,却换来旁边一家伙的一脚,牙都吐出来两颗。
齐啸翻了翻白眼,道:“受伤了就有个受伤的样子,闭上嘴,老老实实待着。”
黄毛一挥手,身后的一名小弟立刻朝着齐啸迎了上去。
“去死吧!”
一根铁棍带着呼啸声朝着齐啸的脑袋直袭而来,若是这一下打实了,就算不死,估计也得是个脑震荡。
齐啸嘴角微微上扬,在铁棍碰触到他的瞬间,闪电般的一矮身,脚下发力,以肩为矛,狠狠的撞在那家伙的腹部。
随后他探出手臂,抓住那家伙的衣领,另一只手猛地在他的脖颈旁点了一下。
在众人的注视之中,那名小弟就如同面条一样缓缓倒地,全身抽搐不停。
齐啸没有杀人的打算,故而只是将这家伙给弄成了植物人而已。
“该死,看不出来你个小王八蛋有点手段,都给我上,弄死他!”
对面的人也是动了杀心,临行前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带不回江可可,他们就没必要活着了。
所以此刻,为了活着,不由得他们不去拼命。
一群人一拥而上,齐啸不退反进。
从小到大,他就没少和村子里的孩子们打架。
后来师兄告诉他,打架这种事,就是凭的一口气。但凡你退了半步,就已经先输了一半。
以至于最后,有一个算一个,村子里这些孩子们,就没一个敢和他动手的。
此刻也不例外,双方刚一接触,齐啸身如鬼魅,双指如剑,对方根本没有一合之将,纷纷倒地不起。
“妈的……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黄毛此刻慌了神,本来已经胜券在握,谁知道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但同时他也退无可退,无功而返的话,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眼看着小弟一个不剩,而且全都不知生死,他只能一把将江三拉起来,用一把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别动!你要是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这家伙!”
齐啸停住了脚步,喃喃道:“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
黄毛啐了一声,道:“别激我,老子杀人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赶紧的,你滚远点,让那个女人过来。”
“哦,那你等着!”
说着,齐啸就仿佛要举手招呼江可可。
但双指间的一点寒芒,却顺势奔向黄毛。
“呃!”
黄毛只感觉脖子一疼,仿佛被虫子叮了一下。可下一秒,他的眼前就突然模糊起来,全身的力气也瞬间卸了个干净。
齐啸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黄毛。
“放心吧,死不了,不过下半辈子,估计你要在床上度过了。”
这是黄毛这一辈子能记住的最后一句话,未来的几十年,他的脑海中都只会存在这一句。
江三虚弱的看向齐啸,肿胀的双眼似乎有些疑惑。
“看我干吗,知不知道为了救你,我浪费了一根蝎王针?记得赔我!”
手脚麻利的替江三处理好伤势,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全都落入了江可可的眼中。
“我现在一点都不怀疑你会医术这件事了。”
齐啸无语。
“你这意思是,你之前一直不相信我?那还让我去救人?”
江可可生怕齐啸生气,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只是更加确定了而已,之前我也是相信你的。”
“行了,没什么事我回家了。”
齐啸说完就要走,江可可赶紧拉住他的手。
柔软的触感顿时令齐啸如遭雷击,长这么大,除了师姐之外,他可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孩子。
“求求你,跟我回家救救我父亲,好吗?你肯定有办法的!”
“我好像没说不去吧?但是你总得让我和家里说一声吧?”
一听这话,江可可这才算放了心,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这才急忙松开手。
齐啸难免有些失落,不过还是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下,这才回到饭馆,拎着菜往家走。
将事情和师父说了一遍,令齐啸感觉奇怪的是,老头子竟然没有阻止他。
只是在他临走之前扔给他一张纸,告诉他要是遇到上面记载的药材,都尽量带回来。
齐啸只是看了一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上面记载的,没有一样是常见的,甚至有些他连听都没听过。
“哦,对了,听你的描述,那个女孩儿不光是先天不足,很有可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玄阴之体。你要是想救她,只能娶了她。看来我第一个徒孙很可能就是你的了。”
“你个老不正经的!”
齐啸一个踉跄,骂了一声,掉头就跑。
但心中却是掀起了万丈波涛。
如果真的如老家伙所说,江可可是玄阴之体,那想要治愈她,自己这具纯阳之体的确是最佳选择。
越想越邪恶,齐啸赶紧甩了甩头,朝着村子跑去。
“我就不信没有别的办法!老头子,你想抱徒孙,还是指望我师兄师姐去吧!”
而在齐啸走后,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师父,您就这样放师弟入世了?若是他遇到那些家伙……”
“阴阳际遇,回返红尘。这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他终究是逃不掉的。”
“这就是你家?”
齐啸站在那扇华丽的巨大铁门前,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楼。
“不是。”
幸好江可可的回答让他舒服了一些。
“那栋楼是保安们的住所,我怎么会住在这里。”
“……”
齐啸发誓,他知道有钱人的生活都很奢侈,但从没想到会奢侈到这种地步。
村子里刘二狗家的三层红砖瓦房已经是他认为最好的住所了。
谁知道这里连保安,厨子,佣人的住所,随便哪一个都比刘二狗的家大了无数倍。
坐在车上,一直往深处走,他已经无法计算这栋庄园到底有多大。
好不容易下了车,齐啸回头看了看那巨大的喷泉,再转过来看看前面这栋金碧辉煌的建筑,顿时诞生了一种劫富济贫的想法。
“妈,我回来了。”
“可可,你终于回来了!我刚收到消息,说江三受了伤?你怎么样,没事吧?”
江母眼圈都红了,拉着江可可不停的打量着。
“咳……妈,我头晕。”
江母这才想起来,女儿的身体不好,这样一个劲儿的猛转,肯定会不舒服的。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太着急了。”
母女之间如此温馨的场景,却偏偏有人要打断。
“我说大嫂,可可虽然回来了,但公司那边,她可撑不起来。如今大哥病重,你们孤儿寡母的,还打算独揽大权吗?”
“就是啊,二哥说的没错,大嫂,要不趁着大哥现在还有口气,赶紧让他把公司转给我和二哥得了,这样我们也好帮忙啊。”
江母把江可可拉到身后,怒斥道:“放肆,你们大哥还没咽气呢,你们就打算分家产了?别忘了,你们现在吃穿住行,可都是你大哥给你们的!”
“孟庭悦,说到底这是我们江家的事,难不成你们孟家还打算插一杠子不成?”
孟庭悦正是江可可的母亲,其背后的孟家也是极其庞大的家族。
“你!”
见母亲被气的颤抖,江可可上前两步,怒道:“你们别想了,我已经找到神医给我爸爸治病了!”
此话一出,江家老二和老三全都脸色一凝。
对视一眼后,却又释然了。
“可可啊,话不能乱说,就连专家们都没办法的事,我就不信还有谁能解决。”
“就是啊,你可不能因为赌气就胡说,这样给了希望又失望,你就不怕把你妈气出个好歹来?”
话说的好听,但看他们的神情,明显就巴不得孟庭悦被气坏。
“你们等着!”
江可可咬了咬牙,走到门口将齐啸给拽了进来。
“就是他,他肯定能治好我爸爸!”
看到齐啸之后,不光是江家老二老三,就连孟庭悦的神情也有些暗淡。
不过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即便是懂些医理,又怎么可能解决专家都不能解决的问题呢?
“我说可可,这就是你找来的神医?从工地找来的吗?你可别逗你二叔了,按你这个找法,恐怕满大街都是神医了吧?”
老二毫不留情的讥讽,老三也没有闲着。
“可可啊,不是三叔说你。之前你跑出去,说是要去找什么狗屁齐神医。要是你带回来个赤脚大夫,我都认了,可你看看,你带回来的这是个什么玩意?”
齐啸沉下脸,看着说话的男人,问道:“他是谁?”
从认识齐啸,江可可就没有见过齐啸这么严肃的时候。
哪怕是和黄毛他们打架的时候,都是挂着一幅笑容。
可此刻他站在齐啸身边,竟然察觉到了一丝冷意。
“他……他是我三叔,旁边的是二叔。”
齐啸微微点头。
“看情况,之前追杀你的人,跟他们也逃不开关系吧?”
此话一出,老二老三的脸色顿时一变。
“小子,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就是,你有证据吗?拿不出证据在这儿大放什么厥词!”
孟庭悦得知江可可遇到危险之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这两人。
可随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虽然这两个家伙不上进,但胆小懦弱的他们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齐啸摊了摊手,道:“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们慌什么。不过……”
“刚才你口中狗屁齐神医是我师父,虽然老头子有些古怪,可也绝对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可以玷污的。”
齐啸穿着普通,头发凌乱,可是此刻却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势。
老三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道:“怎么,我已经说完了,你还敢打我不成?”
“啪!”
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一花,在看过去,齐啸已经站在了老三的面前,一巴掌已经扇了出去。
“你……”
“啪!”
“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扇你一下,不信你就试试!”
老三急忙捂着自己的脸,战战兢兢的想要远离齐啸。
老二可不干了,站起来指着齐啸对孟庭悦道:“大嫂,这是可可从哪儿带回来的野人?懂不懂的礼义廉耻?”
齐啸扭头,道:“我不懂你所说的礼义廉耻,我只明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何?”
“不好了,老爷吐血了!”
这边的闹剧伴随着这一声仆人的吼叫结束,孟庭悦和江可可不要命的往楼上跑。
齐啸看了老二老三一眼,这才跟着一起往楼上走。
“爸,你怎么了!”
躺在床上的江家老大江岳涛,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生气,每咳一声,嘴角都会涌出漆黑的血液。
“齐啸,齐啸!快救救我爸!”
齐啸上前,伸出手摸了摸江岳涛的脖颈,又探了探他的脉搏。
随后掀开被子,双指运气,在胸膛上连续点了十多下,直到不再有鲜血涌出才停下,然后开口道:“拿把刀来,越锋利越好!”
没有人动,齐啸怒吼:“快去,等什么呢,想看他死吗?”
江可可最先反应过来,猛地一转身,虚弱的身体差点栽倒在地。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孟庭悦一发话,那些仆人才慌了神,立刻去找刀子。
“该死,我忘了这里就有!”
孟庭悦立刻从傍边的柜子里面取出一把刀,递给了齐啸。
“这个行不行?”
齐啸接过,寒芒出鞘,那镶嵌着宝石的利刃犹如猛兽苏醒一般。
“好刀,就是它了!”
下一秒,在众人的惊诧之中,他左手两指比在江岳涛的胸前,另一只手持刀,猛地刺了下去!
“你疯了吗!”
孟庭悦可想不到齐啸要刀子是准备这么干的,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就连江可可都愣住了,这哪里是救人,分明就是打算杀人啊!
齐啸却不管那么多,一刀刺破皮肤,顿时就有漆黑的血液流淌而出。
“不想让他死的话,你们最好别乱动!”
齐啸这句话明显具有很强的威慑力。
不光是孟庭悦和江可可,就连带着各种各样刀子回来的仆人们,都站在门口,连呼吸都缓慢了许多。
直到胸口处流出的血液逐渐变成红色,齐啸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指长的玉瓶,打开之后,将里面的粉末均匀的撒在伤口处。
令所有人不敢置信的事,那流淌着鲜血的伤口,被粉末覆盖后,竟然瞬间就止住了血。
玉瓶里面装的正是之前齐啸调配的千青散,这不过是剩余的一些,他带在身上,就是为了应急的。
只不过给江岳涛用的有些多,还是让他有些心疼,这种外伤圣药,也不是那么好调配的。
“立刻找到相同的血型给他输血。”
齐啸说完这句话,将玉瓶塞进口袋,便迈步往外走。
江可可急忙拉住他。
“齐啸,我爸没事了吧?”
“没事?我只是暂时保住了他的命而已,刚才的情况你看到了,若是不将那些污血放出来,只要回流一点点,他都会一命呜呼。”
一听这话,江可可顿时慌了神。
“啊?那怎么办啊,齐啸,求求你了,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齐啸点点头。
“办法是有,不过需要做些准备,这里我不熟悉,你派个人跟我去。”
江可可怎么可能把这件事交给别人,于是道:“我和你去就好了,你会开车吗?”
齐啸很认真的看了看江可可,道:“牛车算吗?”
“……”
江岳涛的专属司机带着齐啸和江可可离开了庄园,前往了城里面。
而江家老二老三却在确认了江岳涛的情况之后,也匆忙离开。
“二哥,那小子居然真的懂医术,这下可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大哥既然死不了,你我还是老实一点好,你该清楚大哥的脾气。”
一想起江岳涛苏醒之后可能发生的事,老二和老三齐齐的抖了抖。
他们此刻非常怨恨蛊惑他们的那个老家伙,是那个老家伙说江岳涛大寿将近,回天乏术,所以他们才会和那个神秘人合作。
眼下计划全都乱了,他们必须尽管从这个烂泥潭之中脱身。
古香街。
齐啸和江可可走在前面,司机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保护。
“齐啸,我爸到底是什么病啊?”
“那不是病,你确定你要听?”
江可可不容置疑的点头。
“那好吧,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只是怀疑,可是在看到黑血的时候,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体内有一种毒素,确切来说,是一种可以自生繁殖的菌。哦,也可以叫做蛊。”
光是想想,江可可就觉得非常可怕。
“那咱们来古香街是要干什么啊?”
江可可赶紧转移话题,她已经感觉到了胃口的抽搐。
古香街只是一个名字,实际上,这里是整个城中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古玩市场。
既然已经知道了江岳涛身体内有蛊,想要消灭的话,靠一般的药物明显是行不通的。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炼药炉。
也只有炼药炉,才能完整的保存药物的药性,其他容器炼制几乎都会或多或少的流失一些。
但这种东西,绝对不常见,市面上甚至还有人将其当做香炉来出售。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蛊,这就意味着,实际上他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来医治。
不过他却有充足的信心,一个是因为他的医术传承自老头子,那老头子虽然脾气古怪,但医术绝对堪称逆天,而他,这么多年也学了足足九成以上,如今缺少的,无非就是实践罢了。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江岳涛的情况实际上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糟糕,最起码目前来看,他的心脉还是非常有力的,如此,他在短时间内将不会有性命之忧。
齐啸目光四下扫动,最终停在了一个路边摊子上。
他没有直奔主题,而是拿起了旁边的一个铜瓶。
“老板,这东西怎么卖?”
那老板一看来生意了,想都不想,直接伸出了五根手指。
齐啸似乎很是了然,努着嘴,有些不满意。
“五块钱,太贵了,两块钱卖不卖?”
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包括老板全都惊呆了。
“五块钱?小子,你是捣乱来的吧?五百,少一分你都别想拿走,我跟你说,你好好看看这花纹,这铜瓶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齐啸却不理会他的吹嘘。
“开个玩笑而已嘛,至于生气吗?五百的确太贵了,你这东西怎么可能会有百年历史,这样,三百块钱,瓶子给我,怎么样?”
“不卖不卖!”
那老板满脸的不耐烦。
齐啸没有放弃,继续道:“350,不能再多了!”
老板似乎有些犹豫,齐啸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将最初看的那尊炼药炉也拿了过来。
“400,这个破香炉也送给我,怎么样?”
那老板一听这话,就好像被割了肉一样,忍着痛咬着牙跺着脚,“成,那就400,给钱!”
齐啸抱着铜瓶和炼药炉看向江可可,江可可刚才被吩咐不能插嘴,不然她既然知道这些东西有用,早就在老板刚开口的时候买下来了。
可是江可可出门从来都不带钱,她又只能将目光望向了身后的司机。
那司机心领神会,明显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急忙走上前,拿出四百块钱递给老板。
可老板的手还没接到钱,旁边一只大手就将他整条胳膊按在了桌子上。
“傻子,你让人忽悠了还不知道?那个瓶子不值钱,但你以为,那个炉子就是个普通的香炉吗?”
齐啸嘿嘿一笑,没想到在这里地方,还真有识货的人啊。
老板有些不满意,一把掀开那男人的手,怒道:“你是干嘛的,要是这买卖黄了,老子跟你没完!”
那年轻人也没想到他好心提醒,居然会被老板当做坏人。
只能信誓旦旦的道:“我是方庆方神医的弟子,朱元斌!那个炉子我要了,你随便开价吧!”
一听这家伙自我介绍完,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朱元斌的名字或许不算什么,但是方庆方神医可是名震中晋城的大人物。
哪怕是背景再深厚的人,在方神医面前也绝对不敢放肆,谁敢说自己一辈子不会有伤病,而方庆的医术,就是他们身体康健的最大保障。
而地摊老板本来还不满朱元斌搅了他的生意,可是听到方庆的大名,立刻对朱元斌恭敬了许多。
“哼,我告诉你,今天要不是我,你就亏大了。今儿就让你好好涨涨见识,这可不是什么香炉,这是炼药炉!”
朱元斌得意洋洋的想要把炼药炉从齐啸手中拿走。
可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小子,快把炉子给我!”
“给你?凭什么?”
朱元斌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违逆他的意思,斥责道:“老师今天来古香街,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小子,识相点,赶紧交出来!”
见齐啸不给,朱元斌转头就看向了地摊老板。
那老板赶紧赔笑。
“这东西我的确已经卖给人家了,您要是想要,还是和这位小兄弟商量吧。”
能在古香街做生意的没有傻子,一边是方庆神医的弟子,一边带着保镖出行,无论是哪方,都不是他一个小老板招惹的起的。
即便自己这次打了眼,那个炉子真的很值钱,他也只能认了,不然他不仅会得罪人,这样出尔反尔,也会让他的信誉受到非常大影响。
“你看,老板都说了,这东西已经卖给我了,那它就是我的了,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炼药炉可遇不可求,朱元斌在这儿转了两个多小时了,这才碰见一个,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
“小子,你确定要和我作对吗?你要清楚,你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整个悬世医行!你小子总有得病的时候吧?你可要考虑好!”
齐啸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所谓的悬世医行。
悬世悬世,悬壶济世,也不知道这帮人的医术到底有多高,连他家老头子都不敢这样夸口,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有这么大的勇气的。
“不好意思,从小到大,我还真的没有病过,所以你的威胁可能没有用,要不你换一个?”
换一个?
围观群众下巴都要掉了,这还有主动让人威胁自己的?
齐啸没有骗他,他的纯阳之体百邪不侵,别说什么重病,就连伤风感冒都没有得过。
朱元斌的脸色阴沉,从来没有人敢挑战悬世医行。
医行掌控着中晋城90%以上的医疗产业,从治病要药物,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还只是他们自身的资源,而更可怕的,是他们的人脉!
中晋城大大小小的家族,势力,谁敢不给医行几分薄面,不夸张的说,只要是悬世医行的请求,绝对会有人上赶着帮忙。
“小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把炼药炉给我?”
齐啸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记忆力不好的话,我可以帮你开副药,不收钱。”
朱元斌被气得直喘粗气,他身份方庆的弟子,又有医行管事的身份,谁敢这样嘲讽他?
“好好好!既然你挑战了悬世医行的权威,那可别后悔!”
齐啸看向江可可,道:“这家伙病的可能不轻,我什么时候挑战那个悬世医行了?”
江可可虽然也知道悬世医行的背景,可此刻也没有异样的想法,方庆是神医又如何?还不是对她爸的情况束手无策?
相比较之下,还是齐啸更靠谱一些,最起码他今天就已经救了爸爸一次了。
“我看这家伙脑子也不好,咱们还是快走吧,听说脑残是会传染的。”
“哼,你是江家的江可可吧?我认识你。枉费老师还在找寻救治你的办法,现在看来,完全就没有必要!”
江可可本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要不是她的身体始终在折磨着她,不能进行剧烈运动的话,恐怕她的恶名早就在年轻一辈传开了。
“既然如此,就麻烦你带个话,劳烦方神医别再麻烦了,这份人情太大,我怕到时候倾覆我江家都还不起。”
朱元斌知道江可可的身体不好,故意提起,就是想找回点面子。
可谁知道,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人竟然毫不留情的怼了他。
“哼,既然你们如此无礼,可就别怪我悬世医行无情了!”
说完,朱元斌转身就要走,有人挡住他的去路,被他一下就推到在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个被推倒的瘦弱男人竟然昏了过去。
朱元斌不屑的撇了撇嘴,怒道:“想碰瓷你可找错人了,今天老子心情不好,你最好赶紧滚蛋,不然一切后果自负!”
瘦弱男人一动不动,朱元斌抬起脚就要踹,可是一个砚台急射而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腿上。
“卧槽!谁干的!”
虽然不至于骨折,不过这一下也疼的朱元斌冷汗都冒了出来。
“亏你也是学医之人,好好看看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这明显就是肾脏功能衰弱的表现。”
“你刚才那一脚要是下去,这家伙就算是不死,下半辈子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就这样,你还有脸自称是神医子弟?我看你口中那个神医,恐怕也只是沽名钓誉之徒,不然怎会教导出你这么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庸医!”
朱元斌愤怒的指着齐啸,咆哮道:“混账东西,谁让你和我这样说话的?你不光骂了我,还骂了我老师,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齐啸一把抓住朱元斌的手指,微微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随后就响起了剧烈的惨叫。
“身为医者,不想着救人就算了,居然还总是意图杀人?没有医德,你算什么医者!”
“这根手指就是给你的教训,如果你那个老师没教过你何为尊重,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教教你!”
“混蛋…混蛋!老子跟你没完!”
朱元斌依旧不知悔改,齐啸手掌在腰间一抹,双指间的寒芒在前者的胸口闪瞬即逝。
“但愿你那位老师真的有妙手回春之能!”
齐啸没有再去管朱元斌,而是去查看了一下那个晕过去的家伙。
发黄的眼睑,虚浮无力的脉搏更加验证了齐啸之前的断定。
这家伙的肾脏功能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此下去,恐怕不出三个月,就要一命呜呼。
“我需要银针!谁那里有?”
银针这东西应该去药店买才对,能出现在古香街的,大多都是古董,用来收藏没问题,可谁也不知道这百多年前的东西,究竟还能不能用来治病。
齐啸身上不是没有银针,可是那些针都淬了剧毒,是他用来防身的。老头子的那套九转神针他可以用,但却不能拿出来。
这就导致他始终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套针。
“我那里有,我马上去拿!”
围观的人中也不乏热心肠的,最起码这位店老板就是个良善之人,丝毫没有趁火打劫的打算。
那位店老板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群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他们中间一位满头鹤发的老者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
“是方神医,方神医来了,这下可有乐子看了。”
齐啸头也不抬,仿佛那些充满了愤怒的视线与他无关一样。
“江丫头,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了?我已经联系了一位我的老友,正巧他马上就要回国,他钻研天下各种奇毒多年,或许会有办法。”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论朱元斌的态度如何,最起码方神医此刻很是友善。
“多谢方爷爷,齐啸已经帮我爸爸缓解了病情。”
方庆看向齐啸,刚想开口,就被人打断。
“老师,师兄不知道怎么了,您赶紧来看看。”
闻言,方庆急忙看过去,只见朱元斌脸色通红,呼吸急促,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滑落,全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抓起朱元斌的手腕,方庆的脸色一变再变。
他从医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脉象。
时而强劲,时而虚弱,这分明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表现。
“小子,是不是你干的?快说!”
齐啸缓缓抬起头,看向说话的年轻男人。
“你在和我说话?”
“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你和师兄发生了冲突,所以肯定你是做的!”
嘴角微微上扬,齐啸平静的道:“哦,然后呢?”
“你!”
他这幅模样,反倒让那男人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退下!”
方庆一声呵斥,那名年轻男人立刻低下头。
随后他走到齐啸面前,严肃的道:“小友,医者行事求的是问心无愧,若元斌现在的伤痛是拜你所赐,还请高抬贵手。”
齐啸微微眯了眯眼睛,喃喃道:“好一个问心无愧。看到地上这人没有,如果不是我出手,他早就被你那个好徒弟弄死了,你告诉我什么叫问心无愧?”
方庆一怔,他之前是真没看见后面的地上还躺着个人,况且,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听说朱元斌和江家的大小姐起了冲突,这才赶过来的。
“若是我没有看错,此人当是肾脏有异,且时日无多。”
“哼,能一眼看出来还算不错,最起码证明了你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可是谁说他时日无多?只要他配合治疗,我保证他至少可以再活二十年!”
齐啸的话一说完,方庆顿时皱了皱眉。
“小友,我想你也有几分真才实学,可小小年纪就如此猖狂,实在不好。”
不光是方庆,他身后跟着的那群人,一个个也都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齐啸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各种冷嘲热讽,指了指朱元斌。
“你要是觉得我没有本事的话,就自己去治。我先说好,十分钟,如果你不能将他救过来,那么恐怕你就要换个人继承你的衣钵了。”
说完,齐啸直接转身和江可可聊天去了,留下方庆尴尬的站在那里。
最后,他还是一甩手,无奈的叹息一声,朝着朱元斌走了过去。
“齐啸,没事吧?我看那家伙的样子好恐怖啊,好像要死了一样。”
齐啸却无所谓的摆摆手。
“放心吧,没事,顶多就是变成傻子而已,死不了的。”
话音刚落,刚才离开的那个店老板就挤了过来。
“小兄弟,银针我拿回来了,你看行不行?”
他也没提这是商品,明显就是打算先救人。
齐啸微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布包,顿时感觉一股气在手中流转。
他立刻眼前一亮,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布包,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木盒。
他可以确认,气就是从这个盒子里面散发出来的,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次可是又遇到了宝贝。
果然,当他打开盒子,一股勃然的生机顿时散发出来,整整十二枚雪白的银针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这东西多少钱,我要了。”
那店老板还以为齐啸是不想占他便宜,急忙道:“这时候还提什么钱,救人要紧。只要能救人,这东西我送你也没事,反正放在我那里就是压箱底的。”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齐啸也不再多说,端着木盒就蹲了下来。
左手在那男人的小腹轻轻一按,右手双指闪电般的抽出一根银针扎了下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不过几息的时间,十二枚银针就已经全部插在了男人小腹处,针尾还在不停的抖动。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没有人觉得齐啸多么厉害,甚至还有些怀疑,像他这样胡乱扎针,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
但唯独方庆,此刻的脸上已经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讶。
“玉守针法!竟然是失传已久的玉守针法,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上一次见到这神技的时候,已经距今整整三十多年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忘不掉那种震撼。
“老师,大师兄快不能呼吸了,这可怎么办啊!”
方庆强迫自己转过头,看着面目狰狞的朱元斌。
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到现在为止,他根本连原因都没有查到。
或许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齐啸出手,不管是不是他做的,目前能救朱元斌的,的的确确只有他一个人。
齐啸盯着那十二根银针的针尾,目不转睛。
所谓针灸,不是说找准地方,扎一下就有用的,更不是说时间越长越好。
针对病情,施针的时间也会有所变化,很多时候,明明施针的位置对,但病情偏偏没有恢复,就是因为时间的把控不够准确。
少了没有效果,多了又过犹不及。
有人想要上前让齐啸出手救齐元斌,可刚迈开步子,就被方庆拦下。
“他正在施针,不要过去打扰。”
“可是老师,他不是已经施完针了吗?大师兄这情况,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啊。”
方庆为人师,有教导的职责,所以尽管他也着急,还是耐着性子道:“记住,高级的施针方法是双刃剑,需要精准的把控时间,并且观察施针对于病患的身体变化,不能随意打断,否则后患无穷。”
听到这话,齐啸这才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能一眼看出他的施针手法不那么简单,这方庆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再过几分钟,他的毒素就会进入大脑。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脖子附近,找到那条黑线,用刀子划开,把毒素全都排出来。”
齐啸仿佛是在喃喃自语,可方庆闻言却不敢耽误,急忙按照他刚才说的,从朱元斌的脖子上找到了那条黑线。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顿时皱紧了眉头。
一大团黑雾聚集在心口的位置,一条黑线向上延伸,已经到了耳根下面。
若是这毒素进入了大脑,方庆都不敢去想后果。
“快,把刀子给我!”
立刻有弟子递上一把小刀,方庆不想让别人动手。毕竟这种情况,他都是第一次见。
他的弟子们治疗伤风感冒没有问题,但这种随时会出风险的情况,他不会假手于人。
可谁知道,他仅仅只是划破了一层皮肤,立刻就有一道黑血飙飞出来。
“老师!”
眼见黑血溅到了方庆的脸上,弟子们全都吓坏了。
“瞎喊什么!”
方庆怒视他们,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齐啸,见他没有被影响,这才松了口气。
无形之间,他隐隐已经明白,这个少年在医学上的造诣,凭借的绝对不是那些小手段,而是货真价实的能力。
先不说这种古怪的毒,就凭那一手玉守针法,就足够他羡慕的了。
就算仅仅是能学个皮毛,他也将受用无穷。
如此,他倒是希望自己可以染毒,还让齐啸为他治疗,这样一来,他总能学到一些什么。
可惜,他这种宁愿牺牲自己的想法也根本无法实现。
只听齐啸悠悠然的开口道:“蝎毒见风死,也就是说,你擦擦脸就好了,不会有事。”
失去了机会,方庆有些颓然。
可他也不敢浪费时间,急忙通过挤压,将朱元斌体内所有的黑血全都排了出来。
另一边,齐啸的手掌一挥而过,整整十二枚银针顿时全都拔了出来。
光是这一手御针的手法,就足以让方庆再一次羡慕不已。
“齐啸,这就完事了?”
江可可上前问道,刚才她就站在一边,本来还打算和齐啸聊聊天,但是一听到方庆说不能打扰,她就只能好奇的看着。
“嗯,我重新激活了他的肾脏,接下来只要辅以一些药物,少吃些辛冷的东西,肾脏功能就会慢慢恢复。”
“切,你以为你是谁啊,还重新激活肾脏?你怎么不说你帮他换了一个肾呢?”
方庆转身看着说话的那名弟子,怒不可遏。
器官衰竭,重新激活,这本就是中医古方中一种极其深奥的法门,并不是无稽之谈。
“放肆!你知道什么!”
见方庆动了怒,那名弟子还有些莫名其妙。
“老师,那小子分明就是在故弄玄虚,您可不能被他蒙骗啊!”
其他弟子也纷纷开口。
“是啊老师,我看地上那人前后没有任何变化,恐怕这家伙就是在演戏罢了。”
“咱们应该现在就报警,赶紧把这小子抓起来,这种草芥人命的家伙,连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方庆被气的脸色潮红,指着他这些弟子,手指颤颤巍巍的,连话都说不出口。
“老头儿,你有一群好弟子啊,医德就不说了,现在居然连你这个老师都开始怀疑了。”
一听这话,那些弟子们立刻脸色一变。
“小子,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质疑老师,我质疑的是你!”
“就是,你休想挑拨我们师徒间的关系。”
身份方庆的弟子,这个身份给了他们太多便利的身份,给那些大家族的人随便治疗个感冒,都能拿到一大笔丰厚的酬金。
“都给我闭嘴!”
方庆这一次是真的怒了,这些年来,即便他这些弟子没有一个太具有天赋的人物,但他总认为勤能补拙。
可惜,这人的品性要是出了问题,根本就无法弥补。
“今日起,我方庆再无弟子!”
宣布了这个决定之后,在场之人哗然一片。
“呃……”
躺在地上的男子发出闷哼,悠悠转醒。
方庆上前,尊敬的对齐啸道:“先生,我可否为他诊脉?”
齐啸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那男子明显认识方庆,一见到这个老头儿,急忙感谢。
“你若是要感谢,还是感谢旁边这位先生吧,是他救得你,并不是我。”
方庆都这样说了,那男人丝毫没有因为齐啸的年轻而怀疑,急忙感谢。
为男子诊了脉,方庆倒吸一口冷气。
按照他之前的判断,这男人余下的寿命不足数月。
可如今,这有力的脉搏,哪有病入膏肓之人的体现。
再翻看一下他的眼睑,舌苔,竟然都没有了太大的异色。
若如此下去,继续调养的话,齐啸所说的让他再活二十年,根本就不是太大的问题。
方庆起身,恭恭敬敬的对齐啸施了一礼。
“学问一途,达者为先。先生,请收下方庆这一礼。”
齐啸没有阻拦,因为他家老头子也曾说过这话。无论是哪种学问,讲究的都是达者为先,与年龄无关,与阅历无关。
就如同眼前,要比阅历,方庆比齐啸多了几十年。
可要是比医术,他于齐啸,根本就不再一个水平线上。
这种无限接近于起死回生的手段,将二人之间完全划分开来。
从小友到先生,可以看出方庆对于齐啸态度上的转变。
这当众的一礼,更是可以看出他的恭敬之意。
“老师,您怎么能给这种家伙行礼,他算个什么东西,值得您如此对待?”
“就是啊老师,您贵为悬世医行的名誉行长,代表的可是整个医行的脸面啊!”
方庆本来不打算再理会他们,可谁知道这帮家伙竟然如此咄咄逼人。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他从来看的都不是很重。
可这些人毕竟是他曾经的弟子,现在如此侮辱齐啸,就令他厌恶到了极致。
“我刚才说过了,日后,我不再是你们的老师。至于这名誉行长之名,本就不是我自愿的,现在你们竟以此来要挟我?我就算退出医行又能如何!”
见方庆认真,那些弟子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若是方庆自己卸下这名誉行长的名头,那对整个医行来说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多少的商业合作,多少的支持,那都是奔着“方庆”这两个字来的,与其他无关。
这医行除了几位大佬之外,这些弟子多少都混到了一官半职。
若是今天真让方庆离开了医行,他们也清楚,自己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那什么,这名誉行长是干嘛的?”
齐啸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方庆赶紧回答。
“先生,这名誉行长其实就是个挂名的闲职。不过倒的确是有不少的便利,比如我需要什么药材的话,不需要自己去找,医行自然会把药材送来,节约了不少的时间。”
一听这话,齐啸眼睛顿时就亮了。
“哎,那你完全没必要退出啊,这么好的事,退出干什么。”
刚才方庆也是气急了,现在冷静下来一想,的确也是。
这个身份能提供的便利,远远不止这么一点。
而且自己行事,完全依照喜好而为,若是医行觉得有损脸面,那就让他们开除自己啊!
虽然身为医者,但方庆不傻,医行若是能因为这点小事而舍弃他,那也不会发展成如今这种庞然大物了。
“哎,你来帮我看看,能不能搞到这些东西。”
齐啸露出了狐狸尾巴,其实这才是他劝解方庆的根本目的。
老头子需要的那些东西,要是靠他一个人去找,还不一定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呢。
现在有一个这么大的医行不去利用,未免太可惜了一些。
方庆看了看那张纸上面的药材名,脸色也是有些难看。
论医术,他比不过齐啸,此刻后者有事相求,他难免有些得意,可谁知道,这一盆冷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高人就是高人,需要的药材都不是寻常之物。
“那个……”
方庆面露难色。
“先生,这些药材有些医行有库存,但数量也与上面写着的相差太多。甚至还有好多种,连医行都没有储备,乃是及其罕见的奇药。”
齐啸早就知道这些药不好弄,但他却发现自己有疏漏。
“这上面还写了数量?给我看看。”
他一把将纸抢了回去,仔细一看,果然,每一样药材名称的后面,都写着数量。
那个数字,让齐啸恨不得将脑海里那十个阿拉伯数字全都给忘了。
“先生若是需要这些药材,那我从现在开始便留意着,如果寻到了,就先放到库房里面存封,您需要的时候来取便是。”
齐啸嘿嘿一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话是这么说,可这家伙明显没有一点惭愧,甚至还悄悄的道:“你先把钱垫上,回头我再给你。”
方庆闻言,哈哈大笑。
“老师……啊,行长,您怎么可以如此纵容这家伙,库房里面的药是属于医行的,您怎么可以擅自决定?”
齐啸眉头一挑,这帮家伙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喋喋不休。
他嫌麻烦,所以一直装作没听见。可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没完没了。
拦住要开口的方庆,齐啸上前两步,面对那群家伙,喃喃道:“首先,我没有说我要白拿这些东西。另外,这些东西即便不给我,难不成就能轮到你们这些庸医手中?”
“你们除了能看到这些东西的价值外,其他还知道什么?理解药性吗?它属阴属阳?要碾粉冲服还是入汤药?辅以什么药物能救人,辅以什么药物能杀人?”
不给那些家伙开口的机会,齐啸一步一停,继续追问。
“你知十八反,却知二十四反吗?你知药可封喉,毒可回天吗?你能解三十六天毒,七十二海毒,一百零八地毒吗?”
“什么都不知道,偏偏还标榜自己为医者,在我看来,你们和刽子手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刽子手杀人夺命,你们不仅夺命,甚至诛心!”
“混……混蛋!”
那帮家伙明显底气不足,谁能知道,刚才一直任由他们辱骂的齐啸,此刻竟有如此强大的威慑。
见他们依旧不知悔改,齐啸抬起手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哦,不对,是每人一巴掌。
“这一巴掌就是教训你们不学无术,他方庆身为你们的老师,我都替他冤得慌。”
“他满身医术,足够你们这些庸医钻研一生,受用无穷。而你们呢?”
“一群不知上进的蛀虫,拿那蹩脚的医术去给你们老爹老娘治病看看,看他们会不会打断你们的狗腿!”
一群人面对齐啸一个,挨了巴掌之后竟然连还手都不敢。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他们全都看在眼中,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恐怕用不了多久,这悬世医行的名声,就将遭到质疑。
“小子,今天这事我记下了,来日方长,总有你付出代价的时候,咱们走!”
齐啸没有阻拦,他本来就不想出手的,谁让这帮家伙咄咄逼人。
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朱元斌,这家伙可是首席大弟子,果然验证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
有这样的师兄,下面的人全都是唯利是图的家伙也就不奇怪了。
既然方庆已经和他们断了师徒关系,齐啸也不想他为难,猛地一脚踢在那家伙的肚子上,他骨碌一下就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黑色的东西。
“余毒未清,他早晚会变成个白痴。”
齐啸没打算解释什么,这么说也不过就是让方庆能安心。
虎毒尚且不食子,师徒情谊这么多年,即便这些弟子再令他失望,方庆也终归不愿看他们下场凄凉。
“老板,这套银针我买了,你开个价吧。”
这十二根银针不知来历,可绝对不是俗物。齐啸自然想将其收入囊中。
那老板急忙摆手,道:“刚才我就说了,只要你能救人,这东西我就送你了。”
江可可却撇了撇嘴,在她看来,能被齐啸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垃圾。
至于炼药炉,是那个地摊老板自己打了眼,便宜出了手,怪不得别人。
她直接和保镖耳语两句,那保镖便拿出两叠钞票,半强迫的塞到了那老板手中。
“齐啸,咱们回去吧,出来的时间长了,我有点担心爸爸。”
反正东西也到手了,只要孟庭悦按照他的吩咐,及时给她老公输了血,那么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至于后面所需的药材,让江可可派人去购买就可以,都是一些常用药,没有那么麻烦。
二人带着保镖往停车场走,方庆却从后面跟了上来。
这老家伙分明就是想当个跟屁虫,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想从齐啸这里多学习一些东西。
对于这种在正途上有执念的人,齐啸向来都是尊敬的。
所以也没有拒绝,反正多个人,也能多个帮手。
江家。
孟庭悦看着正在输血的江岳涛,脸上的表情终于是柔和了一些。
从他倒下的时候开始,这个女人就接管了偌大的江家。
不仅要防备着外人的趁火打劫,还要防备来自家里面的压力。
老二老三去而复返,走的时候满脸愁容,可回来的时候,却是春风得意。
“大嫂,我大哥没事了吧?”
老二满脸的诚恳,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他与他大哥之间感情多么的深厚。
“有事出去说。”
说完,孟庭悦便将二人给赶了出去,并且吩咐下人照顾好江岳涛。
“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话我说在前面,想分家可以,只要等你们大哥醒了,你们想怎么分都行,但现在,你们一分钱也别想从家里拿走。”
老二老三对视一眼,后者笑道:“大嫂,您这说的哪里话。咱们这一家人,提什么分家啊。”
孟庭悦疑惑万分,就在刚才,这两个家伙还恨不得江岳涛快死,怎么现在却换成了一副恨不得他长命百岁的模样?
还是老二解释道:“大嫂,之前我们是被猪油蒙了心,可事后想了一下,我和老三毕竟都是江家的人,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不是?”
但不管如何,老二老三现在能主动承认错误并示好,已经让孟庭悦轻松了不少。
“既然你们能这么想,那就是最好了。之前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不会和岳涛说,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孟庭悦就想起身离开。
老二老三急忙上前,恭恭敬敬的将她给按在了椅子上。
“我说大嫂啊,可可那身体,你就不担心吗?我们哥俩有自知之明,江家若是交到我们手中,衰败是必然的。你不如……”
“不如什么?”
孟庭悦眉头倒数,女儿是她的逆鳞,这两个家伙若是针对江岳涛,她会不计代价弄死他们。
但他们若是针对江可可,孟庭悦一定会将他们抽筋扒皮,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他们。
“大嫂您别急着生气啊,我的意思是说,您不如趁着可可现在身体还行,让他留下个子嗣,这样一来,以后江家也有人能接班,您说是不是?”
关于这件事,孟庭悦和江岳涛不是没有考虑过。
虽然希望可以将女儿治好,但事实就是事实,这一度让他们绝望。
孟庭悦的身体本就难以怀孕,二人不是没有争取过,可却一无所获。
那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江可可留下血脉。
“这件事我自有考虑,用不着你们担心。”
不怪孟庭悦态度不好,他和江岳涛认认真真的商讨过,可最终却无奈放弃。
比他们家族差的,或许只是盯上了江家的财产。比他们家族强的,根本就不会娶活不了几年的江可可。
思前想后,这个计划根本就用不着实施,就已经宣布破产。
“别啊大嫂,听说洛家家主的小儿子对可可有些意思,你不妨考虑一下。”
洛家?
孟庭悦根本无需多想,洛家相比于江家,胜了不止一筹。且传承上百年,家族庞大,根基深不可测。
按说这样庞大的家族,根本就看不上江家的资产。所以应该不存在那些强取豪夺的事情才对。
更何况对江可可有意的还不是家族的继承人,而是小儿子,这样一来,倒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老二老三不停的游说着,孟庭悦也多少有些心动。
“妈,我回来了!我爸怎么样了?”
见江可可回来了,老二和老三马上就闭上了嘴。
二人心怀鬼胎的笑了笑,便借口还有事要处理,转身离去。
“你爸没事,现在正在输血呢,医生检查过了,情况要比之前好很多,这还要多谢齐先生啊。对了,齐先生人呢?”
“哦,方神医有问题要和他请教,他们就在外面呢。”
“这样啊……啊?你说谁,方神医?他在和齐啸请教?”
也不怪孟庭悦这么大反应,一个是神医,一个是有些手段的毛头小子,要是调换一下,或许她还可以接受。
“妈,你不知道,刚才我们去了古香街,然后……”
就在江可可念叨这些事的时候,齐啸正在和方庆讲解着御针之法。
“原来如此,按照先生所说,我已经过了最佳的年纪,看来是学不到这种高深的手段了。”
方庆脸上有些黯然,齐啸却不以为意。
“我只说最佳的年龄,又没说你现在不能学。只要我帮你打通经脉,光是简单的御针的话,还不是什么问题。”
方庆喜形于色,这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剧烈的波动,身为医者,他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对此,齐啸也只能无语。
二人正说着话,就见江可可眼圈发红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