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跟几个爷爷住一个屋子，我忙前忙后的给几个爷爷烧水洗脚，整理床铺……

夜里几个人聊起了年轻时候的事情，聊起了太爷爷，聊起了太奶奶。

聊了很多他们小时候的趣事，一直聊到很晚，突然大爷爷问四爷爷：老四呀，你对我前两年打断你家德才手的事情，是不是心里还有疙瘩呀?

四爷爷愣了一下说，他做的不对，他活该……

我知道你那次怪我没有留情面，可是当哥的也有难处，本来不想解释那么多的，不过想想咱们也都快入土的人了，再不说出来怕是以后也没机会了。

那王寡妇出嫁前，娘家是县里的大人物，后来虽说家道中落，嫁到咱们隔壁村了。但是也不是咱们这种乡野村民能够欺负的。

上次的事情她娘家来人了，非要我给个交代，说是“德才哪只手摸得人家，就把哪只手给砍掉，并且送上两百斤白面赔礼道歉，这事就算结束。

如果我不忍心下手，那么人家就自己出手了，白面也不要我们的。

到时候“德才的死活就看天意了。

你说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老四?

是保孩子的命还是保孩子的手?

还有这种事?我们怎么都没有听说呢?爷爷和三爷爷齐声的问。

跟你们说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让你们跟着瞎着急?

家里那群年轻莽撞的子侄辈，平时在村里觉的自己兄弟多，一个个做事从不知道吃亏忍让。要是知道这事，还不得跟人家斗上一斗。

你们觉的到时候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轻则家里几人送命，重则全族受连累！

这个事也是我心里一直以来的一个疙瘩。通过这件事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文盲不要与知识分子斗。

我们老赵家虽说人丁兴旺，在一个小山村里，可以做到谁都不怕，但是在外界呢?

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我们家族的那点人又算得了什么?

在有权有势的人眼里，我们就是一群没要脑子只知道好勇斗狠的乡野村夫……人家稍微用点手段咱们就不得不屈服！

为了族中一两百口子人的安危，我也只能忍气吞声……

大爷爷说完房间里便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大爷爷继续道：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何才能改变咱们老赵家的现状。

一个家族的崛起，不是一代人的努力就可以做到的。不是野蛮的靠堆人头就能解决的。

咱们老赵家前几代当家人，估计都错了。

我觉的知识是可以改变认知的。认知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以后有条件的还是要让后代多读书才是正道……

大爷爷说完陷入了沉思之中。

三爷爷看着沉思的大爷爷，犹豫了下开口问道：大哥我其实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有个疑问，憋在我心里几十年了，一直没敢问你，以前本想着年纪大了就不会在好奇了，结果发现年纪越大。好奇心反而越来越重了？

哦，什么疑问？大爷爷疑惑的看向三爷爷。

我小时候在爷爷屋里玩的时候，曾看到过家族的族志，咱们家好像还大有来头的。但是当时没看两眼呢，就被爷爷发现了，把我臭骂了一顿后给赶了出去……

他说那是每一代的家族当家人才能看的东西……

呵呵，你呀，当时咱爹宠你，让你跟我一起读书认字。没想到你居然翻到了那个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秘密，只是家族的来历跟发展罢了。

那可以给我们讲讲吗？三爷爷满脸期待的问。

咱们家传承也有几百年了，经历了元明清三个朝代的更替，而且每个朝代我们家族中总能出现一些耀眼的人物，有号称鬼才的贤者，有循循善诱的“帝师，有勇冠三军的将军。

我们祖上很可能和“宋祖赵匡胤有点关系，但是时间太长了已无从考证了……

满屋子的人听到这些全都惊讶莫名。

那咱们现在这么过成这样子了？四爷爷问。

咱们住的这个小山村，已经是我们家族第四次回迁了，最近一次是在康熙年间。从那时候回迁至此便没有在动过了。族志上讲的是为了休养生息，当时大环境差。

但是历代家族主口口相传下来的原因是，十九世祖那时候曾在康熙身边做谋臣，遭受了多尔衮一方势力的打压，而且时常遭受反清复明那帮人的暗杀。

后来在天下大定之后，九世祖功成身退，为了家族的延续便带着全家族回迁到这里颐养天年。

道光年间，二十三世祖再次出山，靠着谋略陪同左宗棠收复新疆伊犁。

光绪帝登基没多久后左宗棠与世长辞，二十三世祖因派系斗争，一路逃亡不得不返回村子。隐姓埋名起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家族族志只允许家主观看，家族的仇家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从未曾放弃寻找二十三世祖。

到了抗战时期，二十五世祖带着家族的青壮年出山，前往东北张作霖处为国效力。

多年后家族回来的男丁只剩下三人，二十五世祖身体残缺没过两年便在族中去世了。

去世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让家族迅速发展，人多就是力量，鼓励大家多生孩子，多囤粮垦荒。五代之内不允许所有家族子弟出山，给家族留下繁衍生息的机会，为家族保留火种。

接着剩下来的几代家主便给家族的发展做了定调，一切向着多生孩子发展，教育便从此搁置，每一代只有长房长子能够读书学习，其他的人全部开荒屯粮。

族中除了族志跟家族一直传下来的一个古册外，剩下所有的书籍全部变卖了个干净！

我们家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目不识丁之人越来越多。

随着几十年的发展，我们家族人丁慢慢的兴旺了起来，但是族中子弟目不识丁的人太多，平时横行乡里，欺压村民……

这样下去早晚要给我们家族带来祸事！

那留下来的古册又是什么呢？是不是始祖留下来的？三爷爷问。

大爷爷沉默了下说：是不是始祖留下的无从考究了。那古册一共五本，讲的是治家之道，为人之本，识人之术，驭人之术，治世之术。你要是有兴趣了，以后可以去我哪里研究下。

我能看吗？三爷爷有点兴奋的问。

现在咱们在外面也没有仇家了，这种东西让后世子孙知道也没什么打紧的了。我最近正打算给家族做些未来的规划，也打算把这本书拿出来让感兴趣的后世子孙学习。

那可真是太好了。三爷爷兴奋的搓着手。

“现才那孩子去了哪里？你知道吗？大爷爷突然转过头问了爷爷一句。

爷爷有些紧张的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六儿媳说他打算去外面闯闯。

哼……！现在知道怕了，不过出去闯闯见见世面也好，那孩子好勇斗狠还记仇，早晚惹上麻烦，能够出去磨练下性子也是不错的。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有自己的处世法则跟行事标准，虽不能治世救人但也不能仗势欺人昧着良心做事，那样早晚种下恶果。

这次的事情牵扯的人太多了，一个处理不好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朱癞子家的女儿也说了，如果咱们不处理就经公办。

至于我说要打断他手脚的事，我这个当爷爷的一方面是为了震慑他，让他以后少做坏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平息村民的怒火，给村民一个交代。让他们不至于揪着“现才不放。

能跑掉了最好，毕竟是自己家的后辈，我也下不去手。这次不比“德才那次。

历代出山的族人都是化名出去的。你也想办法通知到他，让他不要说出家族的所在地，让他在外面好好做人，在外面闯上几年等事情淡些了再回来吧！大爷爷叹了口气悠悠的说。

恩知道了大哥！

我在一旁听到大爷爷的话后，心里也是莫名的高兴，脸上写满了兴奋。

大爷爷看我一眼道：小六子你看上去很高兴吗！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大爷爷是什么意思，就硬着头皮说：是的，你不打打断堂哥的手脚我就高兴。虽然堂哥平时比较调皮，但是他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也知道错了。

哈哈，你们兄弟间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嘛，重感情很好，不过你可别被他给带坏了。

恩知道了大爷爷。

小六子从小没娘，一直是跟着六儿媳妇长大的，他跟“现才两个虽不是亲兄弟但是却胜似亲兄弟！小六子为人和善，脑袋瓜子转的快平时也总是帮着现才善后，本性就不是现才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不会跟着现才学坏的！爷爷在一旁帮我说话。

恩，好，不错，以后有时间了就多来我家玩，让你大奶奶给你做些好吃的，大爷爷我也考考你的学习！大爷爷温和的笑着说。

恩好的……

第二天上午，村民们陆陆续续的来到六伯母家，商议赔偿的数额，经过长时间的争吵，还是有一部分人不满意一亩地一百五十斤的小麦赔偿。

人都有从众的心理，所以赔偿协议也一直没能达成。

中午大家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朱彩霞偷偷的来到我旁边，她轻声的跟我说她有办法让这些人接受赔偿，让我转告给大爷爷。

看着眼前比我大了三岁的女孩，我其实心里很是反感她的，要不是因为她的指证，我们家也不会赔偿这么多东西，堂哥也不用跑出去躲起来的。

我还想着以后怎么找她算账呢，她自己到先凑了过来。

但是听到她说她有解决的办法，我有点半信半疑。

毕竟那么多大人都办不到的事情，就连我家大爷爷都焦头烂额的事情，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好办法？

但是心里又渴望着她真能解决这件事，让我的刘伯母不用付出更多的代价，让我的爷爷们不用那么大年纪了还跟人争吵的面红耳赤的！

可是她要是真的解决了，那我以后该怎么找她麻烦？该怎么替我堂哥报复？

带着复杂的心情跟她走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有些不情愿的问：你有什么办法你说吧？

她扭头四下看了看后轻声的道：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刚说到这里，眼睛盯着我不说了！

…………我一时之间莫名其妙，看着她问：你说呀，简单什么？

喂！我是在帮你们家忙，再帮你们出主意，你什么态度？一副很嫌弃我，很生气的表情？朱彩霞瞪着眼有些生气的跟我说。

我一听，也有些生气了，讽刺道：那我还得感谢你是吧？感谢你指证我堂哥，感谢你让我家赔了这么多东西，感谢你让我堂哥离家出走，感谢你让我六伯母晚上哭的死去活来……

耶你个小破孩，你知道什么呀？

是我让你堂哥跑了吗？你堂哥跑是因为我吗？

你六伯母是为我哭的吗？

我让你家陪人家东西了吗？朱彩霞的丹凤眼恶狠狠的盯着我，嘴巴跟个机关枪一样。

不是你吗？不都是因为你举报我堂哥的吗？

你个小破孩，我只是说出了真相！

你堂哥跑是因为他害怕被你大爷爷打断手脚。

你家赔偿是因为你堂哥把别人的小麦烧掉了，你们家理亏应该赔偿，也是自愿赔偿的！

你六伯母哭的死去活来的，是因为你堂哥的做法让她感到心痛，要赔别人那么多小麦。想想都心痛，所以才哭的。朱彩霞又是几句话喷了出来。

狗屁，我六伯母才不是那样的人。她才不是因为要赔偿别人小麦哭的。我气愤的辩解道。

你才狗屁呢，肯定是心痛要赔偿才哭的。朱彩霞依旧寸步不让。

就不是，她是因为担心我堂哥才哭的！你懂个屁……我气的还嘴说道。

耶耶耶，看看。自己都承认了吧！你六伯母哭是因为担心你堂哥。朱彩霞得意洋洋的看着我笑着说。

我一时乱了方寸，被她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