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聊聊吗?”
白皓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默默抬起头,这个人的脸似乎总是一个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也不知道他此刻想聊什么。
“嗯。”白皓转了下手腕,挣脱开他的手坐到了沙发上。
池墨拿过来两瓶水放在茶几上,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要戴耳塞?”
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件事,陪他出席活动也好,或是在机场,今天发生意外的时候,他也戴着耳塞。
直觉告诉他这个耳塞一定是有原因的。
白皓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先是开了一瓶水喝了两口,心里在思虑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像池墨外表就给人很重的距离感,他的距离感是源自内心,他十分看重边界感,此刻他建在心里的城墙似乎面临着威胁,有个人趴在墙上肆意要窥探他的内心,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沉默这么久,池墨心中一凉,看来还是自己太着急了,“如果你不想说……”
“没什么,我在组织语言。”白皓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做了一个决定。
“我有创伤后遗症,具体表现为不能听嘈杂的人声,还有车鸣,晕倒就是我的应激反应。”
白皓说完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池墨,这件事他连游余都没有说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告诉了他。
池墨垂下眼睑,微微点了下头,“所以番茄音乐节那天也是应激,根本不是低血糖是吗?”
“嗯。”白皓微笑着应声,他不是故意要骗人,只是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因为应激晕倒,解释起来很麻烦。
而且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晕让他自尊心有些受挫。
“还有其他的后遗症吗?”
“失忆算吗?还有几道疤痕。”不知道为什么白皓觉得池墨的好奇心有些旺盛了,认真说起来他们的关系,是熟悉了一些,但还没有达到这种无话不说的程度。
看着他故意将车祸带来的伤害,轻描淡写的带过,池墨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胸闷的很,“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如果你觉得痛苦的话可以不回答。”
白皓笑了笑,“这个问题我也想回答你,可我对于当时发生的过程都不记得了,也没什么痛不痛苦的。”
“我的记忆初始就是医院的天花板,我还记得都是四四方方的小格子,上面是银色的印花,我可以听见别人说话,但我全身除了眼球哪都动不了。”
“那个时候的我,就像是来自外太空的黑洞,不,是白洞,因为我的记忆是一片空白的,我除了躺着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我转去了一家疗养院,还是日复一日的躺着,渐渐地我可以说话了,当然我只能和我的护工聊天,我妈妈来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太忙了。”
池墨静静地听着,默默地将水瓶攥在手里,白皓的话很平静,每一个字都是在剥开他的一层防护,一层一层直到最后,捧着那破烂不堪的内核,仿佛在说‘你看,这就是我’。
“哦,对,这个你不知道吧,我还有个弟弟,不,两个,我妈妈重组了家庭,在我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又生了一个弟弟,估计是看大号练废了,不顾自己高龄产妇的危险,又生了一个小号。”
说到这的时候白皓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似是嘲讽又似是不屑,与他那张纯真无邪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皓的父亲是做黑道起家,在他三岁那年不幸去世,关于他的死因,作为邻居的池墨也不是很清楚,有传言说是病死,也有说是仇家寻仇,无论是什么原因,最后这个家庭的重担统统压在了白母的身上。
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女强人,是让很多男人都不得不佩服的角色,通过她多年的努力,他把白父留下的生意逐渐洗白,不断做大,一跃成为东南区最大的家电企业。
白皓说的这些事情,池墨早已经知道了,他拿到的资料很详尽,连那重组家庭带过来的弟弟,都一个不落的写在上面。
“不好意思,我跑题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无聊,白皓低眉笑了笑。
“其实后面也没什么,就是每天的复健,然后你就看到现在的我了。”
白皓把自己最痛苦的日子一笔带过,复健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想再回忆,他宁可自己把这段记忆也忘掉。
池墨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回应他,“你妈妈不是在南市么,为什么你会来京市?”
白皓狐疑的看着他,“你难道不知道吗?”
池墨心脏猛地一跳,强装镇定的摇了摇头。
“看来现哥查的也不全嘛,我是京市长大的,你没想到吧,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南市的人?”
池墨松了一口气,不住地点头。
“我就是想回来这个城市,看看可不可以找回点记忆。”
可不可以找到我的医生哥哥,白皓默默的在心里念着这一句。
听到这句话,池墨喝水的动作顿了顿,“你想找回记忆吗?”
白皓蹙眉,“换做是你,你不想么?”
池墨有一瞬的沉默,他有些慌了,他怕白皓找回记忆,就会想起他已经不爱他会离开自己,他已经无法承担再次失去的痛苦了。
一只手忽的伸到他面前晃了晃,池墨这才回过神,“最后一个问题,下午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
白皓微微抬眉,挡在你身前?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他明明是腿软一时没跑开。
虽然是助理,他可没有那么高风亮节,大难来临当然是各自飞啊,只是歪打正着了才接了那一桶血。
池墨看着他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不知道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些什么,不等他回答,顾自凑了上去,两人间的距离骤时缩近。
“下次遇到危险,记得躲到我身后。”
白皓瞪大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往后靠,喉结紧张地滚了滚,鬼使神差的点着头,“嗯。”
池墨轻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坐回原处,“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白皓定了定神,“那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其实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想问了,但一想到池墨当时的神情,恨不得将那个女生生吞活剥了,就把话又压了回去。
“那个人是彭哲彦的粉丝,这次我拿了奖,她觉得我抢了她家正主的荣誉,听说往一个人身上泼黑狗血可以让他倒霉,所以她就……”
白皓听完不淡定了,“黑狗血?那狗也太可怜了。”
现在的粉丝都这么疯批的吗,拿不拿奖也不是池墨说的算的,她应该去找评审会的麻烦,往人身上泼血算什么阴招,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池墨微微眯起眼,看起来有些不服气,“狗可怜我就不可怜吗?”
白皓不自然的笑笑,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就好像是在争宠的小狗,还是一只小狼狗,疯狂的摇着尾巴,希望获得主人的关注。
“你跟狗比什么?”
“……”池墨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布满了黑线。
说完白皓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补充道,“我是说,你跟狗没法比。”
池墨微微一笑,心里暗道,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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