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皑皑的白雪覆盖了整个皇宫，冷冰冰的天气，连呼吸也像是吞吐着冷刀子。

冷宫，雪水在宫里化了一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单薄的中衣，狼狈的在角落里蜷缩着。

身体冻得青紫浮肿，手背上如同小孩的小嘴一样开裂出一个个粉红伤口，一张脸埋在膝盖和长发之间，只有微弱呼吸的白气证明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冷宫外，窸窣的脚步声传来，宫门被推开。

披着雪白狐裘的、头顶簪着玛瑙的玉簪，通身衣着华贵的司空嫣儿小心的走了进来，身旁跟了个撑伞的宫女。

看到角落蜷缩的女人，脸上流露出一抹恶意和得意。

司空嫣儿盈盈一笑：“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吗？”

顾明薇身体被冻得麻木，这半个月来，日日如地狱般熬着日子，这时听到司空嫣儿的声音，她蓦地抬起头来。

浮肿的脸上满是冻疮，流着黄色的脓水。

可整个人脸上只有一双黑眸是完好的，却依然能看出原本绝美容貌存在的痕迹，她死死的盯着司空嫣儿，眸里噬血刻骨的仇恨。

渗得司空嫣儿蹬蹬退了两步。

可回过神，恼羞成怒，司空嫣儿眼神阴沉了，咯咯又娇笑。

“姐姐，你这样瞪着我做什么？看着也怪吓人的！”

“听说姐姐进了冷宫，妹妹一直惦记着，但没办法，陛下疼宠，就怕我到这冷宫沾染了姐姐的晦气，但妹妹还是放不下姐姐，就带着姐姐身边最忠心的宫女来看看，姐姐过得好不好！”

“青黛！”

阴测测的说着，司空嫣儿走了几步，一脚踩在顾明薇脸上。

一旁的宫女青黛挣扎了一下，还是走过来，端着盛满冰水的铜盆当头泼在顾明薇的身上。

寒气入骨，顾明薇生生打了个冷战，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冷无处不疼，连呼吸起来胸腔里都是冷冰冰的。

她，好冷！

从她生完临熙，冬日就开始下雪，而东方玄因为司空嫣儿和青黛的联手诬告，对她弄掉了司空嫣儿的孩子信以为真，愤怒的把顾明薇打进了冷宫。

一个刚生产完的虚弱身子，就这样顶着风雪，在冷宫里熬了半个月。

一日日冰冷刺骨，饥饿难忍，只靠着宫女送来的冷饭馊饭度日，顾明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却只有一个念头。

撑下去！活下去！等着东方玄过来，把一切解释清楚！

“还念着陛下会来救你？”司空嫣儿嗤笑一声，一语戳破了顾明薇的心思，“别做梦了！”

“你以为陛下真的喜欢你吗？别做梦了！陛下和我青梅竹马，若不是为了你家的权势，怎么会娶你这个狠毒又跋扈的女人？”

“实话告诉你，你生产时候难产，是我让青黛在你平常喝的汤水里下了药。你说说，你就那么死了不也痛快？非得逼着陛下差使着我，来送你归西！”

“青黛！”司空嫣儿向旁看了一眼。

一脸心虚的宫女青黛从怀里拿出了一条白绫，不敢看顾明薇，递在了司空嫣儿的身前。

“姐姐，你就安心的去吧，你的孩子我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后位我也会好好的坐稳，至于陛下……你就不用费心了，毕竟陛下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对你的那些好也都是利用！”

“你被发落到冷宫，闵家上下百口就都被压到了刑场，算算这个时辰，菜市场里应该满地的尸首。不过不要急，很快你就能和她们一起作伴！”

司空嫣儿笑着又踩了踩，恶毒的说着。

听到家人的惨状，顾明薇眸里的黑漆漆的光亮晃了晃。

“我不信！”她一字一字的说着，哪怕被司空嫣儿如践踏在脚下。

她不挣扎不哭，哪怕此刻的她是那么狼狈，可这果决镇定的神态，就像她高坐在后位上，而司空嫣儿是跪在她身前的人。

“不信？有用吗？谁会费力气去骗一个死人！”司空嫣儿烦躁的用了力，顾明薇的脸被踩破，鲜血从嘴角流出。

顾明薇的神色还是静静的，只是眸底细看，却又能看出一抹悲凉。

是啊，她沦落到这种田地，司空嫣儿何必呀编这种瞎话来骗她？

她被打入冷宫，顾家没有一点动静，已经说明了所有事情。

在顾明薇的心里，或许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但她不愿意信，不愿意去想那个男人对她到底有多冷漠……

她跟着他成婚七年，一路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杀出一条血路，扶持他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如今飞鸟尽、良弓藏，不需要她了，那个绷着脸只会对她露出温柔的东方玄，就顷刻间变了脸。

顾明薇十月怀胎，不过是刚刚生下了孩子，就被东方玄打进了冷宫，罪名是陷害司空嫣儿，弄没了司空嫣儿肚里的孩子。

可司空嫣儿根本没有怀孕，买通了顾明薇身旁的青黛，造成流产的假象，都是为了陷害她！

她苦苦撑着，就是想等东方玄来，让她把一切解释清楚。

但幻象的气泡被司空嫣儿戳破，顾明薇才发现，原来她是那么的傻。

堂堂一个皇后，如果不是东方玄的旨意，只是弄掉贵妃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就被发落到如此境地？

而闵家，原本是她最有力的支柱，因为东方玄的芥蒂，顾明薇怕自家功高震主，就劝说父亲交出了手中一切权利、告老还乡。

那时她想的很好，虽然放弃了兵权，但有她这个皇后照顾，谁也不敢拿他们闵家怎样。

可谁想到，兵权已下，支柱全无。

东方玄把她发落到了冷宫，转而就对闵家下了手。

一百二十多人，一个不留，东方玄怎么就那么狠心？！下得去这种手？

“娘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办完事，早点回去吧！”青黛小心翼翼的开口。

她看着昔日骄傲果决的主子如此狼狈的被司空嫣儿踩在脚下，哪怕是因为利益背叛，但此刻，青黛心里还是有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

“也好。”司空嫣儿收回脚，给青黛一个眼神。

手里拿着白绫，青黛心里发颤，一步步向顾明薇走去，嘴上喃喃着。

“对不住了，小姐，青黛跟了你七年，如果你肯在宫里给青黛一个出路，青黛也不会做这种背叛您的事。”

“小姐，你不要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现在就让青黛送您一程！”

青黛蹲xiashen子，扶着顾明薇把白绫缠绕过她的脖颈。

黑发乱糟糟的堆了一脸，顾明薇的死死的盯着司空嫣儿，忽地生出一种力道，一手攥了司空嫣儿的脚把人扯倒，然后扑过去，死死的咬住了司空嫣儿的脖颈。

鲜血大口的涌入口中，温热里带了腥甜。

半个月就靠吃冷宫的老鼠蟑螂为生，吞咽着鲜血，顾明薇死死的不松口，生生要从司空嫣儿的脖颈上咬下一块肉。

凄惨的叫声从冷宫响起。

“青黛！青黛！弄死她！快！”司空嫣儿脖子里都是血，血水很快弄脏了雪白的狐裘，她尖叫着，痛得几乎要昏过去，死命的去推顾明薇，却怎么都推不开。

青黛慌忙用力，扯着顾明薇颈上白绫的向后拉。

喉管很快窒息，顾明薇粗喘着气，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模糊，却还是不松口。

这时，痛到疯狂的司空嫣儿扯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向顾明薇的后背刺去。

一下！两下！鲜血四溅！

就算被冻得身体都麻木了，但那痛觉还是那么鲜明！

鲜血浸透了顾明薇的单薄中衣，如同曼陀罗般大片盛开，脖颈的白绫也越绞越紧……

窒息疼痛仇恨！

终于失去了力道。

顾明薇被重重的推落在地，又狠狠跺了。

茫然的睁着眼，顾明薇无力的看着宫顶。

司空嫣儿拿着簪子泄愤般的连连刺穿在她的身上。

生命一点点流逝，这短暂一生的一切像是浮光掠影般出现在顾明薇眼前。

而她的魂魄轻飘飘的飞了起来，来到了行刑的菜市口。

一具具的尸首横七竖八的倒着，蒙上了白布，用木板车拖了丢到了乱葬岗。

有野狗来啃食，有秃鹫和乌鸦来抢食，头颅胡乱的滚落，尸身很快被啃咬的破烂不堪……

顾明薇心里一阵阵的疼，血色的痕迹如同眼泪一样顺着眼角淌了出来。

这些被啃食的很快见了白骨的尸首，有疼爱的她的爹爹、娘亲

还有喜欢和她斗嘴也非常宠她的哥哥……

有忠心耿耿的赤芍，前院的老管家王伯……

她真是傻啊！

伤害着疼爱自己的家人，去换取东方玄的帝位。

发落了忠心耿耿的赤芍，却信了花言巧语的青黛。

她这一辈子，活的就像个笑话。

到最后，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保不住！

她好恨！好恨……

*

“痛……”

五脏六腑都痛，顾明薇浑身直冒冷汗。

可是，怎么会痛呢？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眼前一片黑暗，身上滚烫滚烫的，只有很遥远的声音缭绕着。

“快来人啊！小姐，小姐起热了！老爷，老爷你快来看看啊！”

嘈杂的声响不停的萦绕在耳边，额上好像被放了什么东西。

熟悉的声音是赤芍，是爹爹，是娘亲和哥哥！

他们还活着？

她好像做了一场梦，闵家满门被抄斩，爹爹，娘亲，哥哥，赤芍……

她又冷又饿，冻的浑身是伤，最后被司空嫣儿用簪子戳透了脖颈，死的无比屈辱。

“小姐，小姐你醒了啊！”

眼前的黑暗渐渐褪去，光线强烈得刺眼，顾明薇刚睁开眼，就又酸又涩的闭上。

赤芍匆忙起身去给顾明薇倒了水。

“赤芍！”顾明薇睁圆了眼，不敢置信的凝视着赤芍。

眼前的丫环穿着碧色的一等丫环裙裳，头上扎着两个小发髻，额头光洁但额外饱满，显得脑门有些大。

这，确实是赤芍，活生生的赤芍啊！

“小姐，怎么了？”赤芍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小姐这么看我？”

“没事。”顾明薇哑了嗓子，轻轻的露出个笑容。

她只是太高兴了！

没想到，还能见到赤芍……

就算这是个梦，也让她梦的久了一些吧！

顾明薇凝神，看看眼前的一切。

淡青色的纱幔，雅致的书画架，右边有撑起的小窗，阳光透进来暖暖的就洒落一片光影。

这一看就是闺阁少女的房间，也是顾明薇一直以来魂牵梦绕。

那时她年幼，家里把她宠的无法无天，性情天真热情，想要什么都必须拿到手。

而她的闺房里那矮榻，放在窗边不合规矩，但顾明薇喜欢，家里也就随她去，她十几岁的时候，最喜欢在矮榻上晒太阳打滚，也没人管她。

只是后来，她嫁给了东方玄，为了夺嫡，那份天真就渐渐磨灭……

“小姐，你喝口水润润嗓子，我看热已经退了，去跟老爷和夫人通报一声。”

赤芍端了茶水，给顾明薇润口，随后匆匆向房外去。

“青黛？青黛？小姐醒了，你快去给老爷和夫人通报一声。”

外面还真的传来青黛的应声，一张稚嫩秀气的脸从门外探了进来，冲顾明薇欢快的笑了一下，又转身拎着裙角快步出去。

这时，顾明薇心头猛地一震，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痛！会痛！眼前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不是梦！

“赤芍，今年是什么年？”顾明薇屏息的问。

“嘉临十五年，小姐，怎么了？”赤芍疑惑的应着，从一旁拿了大靠枕垫在顾明薇身后，让她靠的更舒服一点。

嘉临十五年……

顾明薇脸上渐渐的涌出两抹嫣红，看了看自己白皙略丰润的手，又捏捏自己的脸。

手上和脸上都有一层柔软的肉，确实是她十二岁的模样！

未及笄的她样貌和身上都没长开，脸上也有婴儿肥，只能说是可爱讨喜。

但过了一年，她就像是拔尖似的成长起来，很快成为冠绝京城的美人。

可也就是在十二岁的这一年，顾明薇认识了东方玄，并且被东方玄诱拐了去，定下了亲事，及笄后就直接嫁给了他做皇子妃，所以整个京城见过她容貌的人又少之又少。

“小姐？小姐？不是又起热了吧？”赤芍喊了几声，赶紧探了探顾明薇的额头。

结果额头并不烫，入手冰冰凉凉的竟然都是冷汗。

赤芍吓了一跳。

“小姐，你等着，我去找大夫来！”

“别，赤芍，你给我再倒点水，我喝了就好了。”顾明薇回神，喊住了赤芍，靠着赤芍垫给她的大靠枕，又喝了点水。

思绪慢慢回来，顾明薇蜷了蜷手，指尖摩挲在温热的茶盏上。

忍不住心头的喜悦。

嘉临十五年，真好，她回来了！

老天，是看她太悲惨，所以给她复仇的机会么？

“小姐，你喝点水好些了吗？不然咱们还是先找大夫来吧。”自从顾明薇醒来，赤芍总觉得顾明薇像是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赤芍，本宫无妨，只是还有点渴，你再去端杯水来。”

“本宫？！”赤芍吓了一跳，“小姐，本宫可是宫里的娘娘们才能自称的，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我……”顾明薇一时失言，正想着怎么解释。

“小姐，我还是给你找大夫来吧！”不等顾明再薇阻拦，赤芍匆匆的出去。

房间里当下安静下来。

顾明薇敛了敛眸光，看着手背上咬出的那个微红牙印，心里告诫。

她用本宫自称喊了好几年，一时半会说顺口了，还好这是赤芍，要是在外面，恐怕就得招惹事端，以后要谨言慎行，再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不多时，赤芍转了回来。

她手里端了个铜盆，拿了帕子，还有些细盐，帕子拧了水，无比的贴心也细心。

“小姐，我让青黛去城东找张大夫了，你还是多躺下休息休息吧。”

“无妨，我躺的难受，坐一会儿就是。”顾明薇看着赤芍，心里又涌起了愧疚。

前世，赤芍一直待她是很好的，只是赤芍不会说好听话，有时候觉得东方玄做得不对，就私下找她说。

可顾明薇一心喜欢着东方玄，容不下一点沙子，哪怕知道赤芍是为自己好，偶尔听到青黛抱怨几句赤芍的不是，她就还是记在心里。

时间久了，顾明薇就对赤芍有了芥蒂，干脆找机会把她打发回了顾府，身边只留了青黛。

最后顾家被满门抄斩，赤芍就在其中。

顾明薇的思绪万千，可赤芍利落细致的帮她净了脸，又直言直语的唠叨。

“小姐，不是奴婢说您！那池子里的水那么凉，四皇子送的玉佩，大少爷也不是成心的把玉佩丢下去的，您都不通水性，竟然直接跳下去去捡。”

“下人们救你上来的时候，那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可吓人了，大少爷被老爷臭骂了一通，现在还关在祠堂里关禁闭呢。”

她跳池子捞玉佩？还害得哥哥被关禁闭？

顾明薇拧起了眉头。

太久远了，她十二岁时发生了什么，现在她都记不清了。

“那哥哥现在被爹放出来了吗？”顾明薇不动声色的探问。

“等青黛把小姐醒了的消息送到，估计大少爷就能出来了，都说虎毒不食子，老爷是严厉了点，但也都是为了大少爷和小姐好，小姐以后就别老惹老爷生气了。”赤芍自然的应。

她帮顾明薇梳洗完，把铜盆和东西收拾好，又从一旁端出个盘子，来到顾明薇面前。

盘子上铺着锦缎，端端正正摆着一块刻着松柏纹路的玉佩。

玉佩打着朱色络子，络子都有些磨损，这一看就知道是男子佩戴的，而且还常常戴在身上。

一看到这玉佩，顾明薇胸口都一阵窒闷。

这玉佩，是东方玄的！

是东方玄母妃的遗物，东方玄爱之如命，为了证明他一诺千金，定亲的时候，他就把这块玉佩送给了她。

可也是后来顾明薇才知道，原来她那时最喜欢的这玉佩的络子。

其实是司空嫣儿亲手打给东方玄，这络子叫同心结，暗藏的是司空嫣儿对东方玄的心意。

拿了玉佩，摩挲了，想到这些事，顾明薇心里一阵厌恶，像是玉佩上沾了不洁的东西，随手就丢了玉佩。

还好赤芍眼疾手快，把玉佩接好了，身上却一阵冷汗。

她的小姐呐，这好歹也是块和田玉的玉佩，还是四皇子的，要是摔坏了，这不都是事吗？

“我不想再看见它。”顾明薇别开眼，忍了许久才把那仇恨压了下去，“赤芍，把玉佩收起来吧。”

“小姐……”这不是你从不离身的宝贝么，怎么突然就又不喜欢了？

赤芍小心的看看顾明薇，十二岁的小丫头穿着白色中衣，黑发鸦鸦的披散着，虽然苍白的小脸有点婴儿肥，但眉目明澈，轮廓虽然未长开，但已经能看出将来也是个美人。

这面容，还是赤芍熟悉的面容，只是这性格，怎么突然间阴晴不定了呢？

心里想着，赤芍手脚麻利的把玉佩用帕子包了放好，压在妆盒的底部。

门外忽地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灰色劲袍的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气势沉稳，一张国字脸不怒而威。

这就是顾府的老爷。

——炎楚国的一品镇国将军，顾瑞年。

顾瑞年身后跟着四五个人，一个是中年貌美的美妇人，头上珠翠玛瑙点缀，一身绛红牡丹花纹金线花鸟裙，看着就是端庄又富贵，而仔细看去，就能看到她和顾明薇是有五分相似。

“爹，娘！”顾明薇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顾瑞年和顾闵氏，鼻间发酸，胸腔里震荡着酸楚的情绪，让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的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顾明薇的眼泪吓了一跳。

“薇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顾闵氏快步过来，坐在床边把顾明薇揽进怀里，“是不是头痛？还是身上不舒服？”

靠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顾明薇摇摇头，心里无比满足。

她从来没想过，有生之年，她还能见到活生生的爹娘，还能让娘抱一抱她，喊她一声薇儿，这一切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可又是无比的真切！

“头不疼了，身体也没不舒服，就是身体有点虚，没什么力气。”微微有些哽咽，顾明薇低低的应，在闵顾氏的怀里依恋的蹭了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闵氏揉揉顾明薇的头，笑了一声，“你这丫头，平时调皮的跟泼猴似的，一生病，怎么又知道黏起娘来了？”

“就是！妹妹！你也太不地道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别跳，我跳，看爹娘舍不舍得我生病了就罚你跪祠堂！”

顾峰在一旁站着，这时不满的接话道。

顾明薇从闵顾氏的怀里起来，向顾峰看去。

面前的顾峰长得高高大大的，一双黑眸炯炯有神，方正的面相和顾瑞年有三分相似，只是从神情上也能看出他顽劣的性格。

当顾家举步维艰时，顾峰就闯了大篓子！

他竟然打了郡主的宠夫！

闵薇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事情压下去，可顾峰还非常不服气。

兄妹间的矛盾就越来越激化，到最后她回顾府的时候，顾峰干脆对她一副冷脸，甚至过分了就冷嘲热讽，让她在顾府也不痛快。

想到那时，再看现在，顾明薇看着顾峰，就觉得现在眼前这个炸毛小动物似的刺头哥哥，非常可爱。

“哥，那真有下一次，咱们试试看？”

“呸呸呸！试什么试？我看那后园的那池子水也不是什么好的，惹了灾祸，回头我就找人把那池子填上去！”顾闵氏语气不善的道。

“娘说什么就是什么！”顾明薇挽住顾闵氏的手，撒娇的晃了晃。

“马屁精！”顾峰哼了一声，可明亮的黑眸里也是笑的。

身为哥哥，他当然也希望顾明薇能赶快好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气氛无比和谐，顾瑞年露出开怀的笑容。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顾峰和顾明薇之间有什么矛盾，家和万事兴，自古以来不都是这个道理？

“老爷！”

门外一声唤，是顾府的老管家。

顾瑞年出去和管家低声交谈。

房间里，顾明薇只能听到门口传来的只言片语。

“四皇子。就说我不在。”

“把我顾府闹成这个样子，他倒是清闲！”

“太子？他怎么也来了？”

……

“前院有些事，我去去就来，你们在这陪着小薇。”

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情况，顾瑞年面沉如水的走进来，语气里还带着不痛快，但到底是跟管家一起走了。

等顾瑞年出了院子，顾闵氏就看向顾峰。

“峰儿，你刚从祠堂里出来，还是回你院里先歇歇，我有几句话想跟你妹妹说说。”

“好，我知道了。”顾峰点点头，当下也就离去。

而下人们很有眼色的退下去，还帮顾闵氏，连门都一起闭上。

“薇儿，实话跟娘说，你到底喜不喜欢四皇子！”顾闵氏严肃了神情，攥着顾明薇的手，问道。

顾明薇怔了怔，没想到顾闵氏会问这个问题。

但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和前世朦朦胧胧的重叠在一起。

顾明薇记得，前世的她是欢喜的应。

“是，娘亲，薇儿爱极了四皇子！”

随后顾闵氏叹了口气，再随后，她和东方玄的亲事就先订下了。

“薇儿？”

被顾闵氏唤回来，顾明薇垂眸摇了摇头。

“不喜欢！我不喜欢他。”

换顾闵氏愣住了。

毕竟为了那块玉佩，不通水性的顾明薇毫不犹豫就跳进了池水里，现在问起，怎么会不喜欢呢？

“薇儿，你和娘说实话，不用怕，这是咱们娘俩儿的贴己话，没人会知道，你放心大胆的说。”顾闵氏又鼓励道。

“不喜欢，还是不喜欢。”顾明薇抬眸看向顾闵氏，让她也看到自己眸里的坚决。

“娘，我那是一时糊涂，跳进水里之后我就后悔了。”

“东方玄有什么好，不过是长得好看一点，但我要是嫁给他，就成了皇室的人，皇室里规矩又大又多，我的性格，恐怕活不过三天就要被治罪了。”

“所以……你是喜欢，只是觉得嫁给四皇子麻烦？”顾闵氏快被顾明薇绕糊涂了。

心里原本准备好的话都用不上，但看着顾明薇，那脸颊是还未长开的娇嫩，顾闵氏也舍不得。

她的女儿，不用那么急着嫁人，等到了年龄，好好的挑一挑、选一选，哪怕年龄大一点也是无所谓的。

“嗯。”知道和顾闵氏解释不清楚，顾明薇干脆应了这话。

顾闵氏长长叹了气，“薇儿，皇家本来就是一堆麻烦，不管谁招惹上，都得脱层皮。”

“娘希望你嫁个简简单单的家庭，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就像我和你爹这样，你明白吗？”

顾明薇又嗯了一声，但她根本不打算再嫁人。

“糟糕！”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顾闵氏猛地起身，脸色难看，“薇儿，娘以为你肯定是喜欢四皇子的，所以之前就和你爹合计，等今日四皇子来，就想办法把亲事订下。”

“现在他们恐怕正在谈这事，没想到你不想嫁进皇室，事情要是订下就麻烦了！”

“赤芍！赤芍！”

“夫人！”

“你快去前院看看，客人是不是还在，在的话就赶紧回来禀报一声！要快！”顾闵氏急切的走来走去，躺在床上的顾明薇慢慢也收紧了指节。

自从她醒来，事情就在向另一条道路上发展。

但如果和东方玄的婚事还是定了下来，就意味着她醒来之后的这些努力都取不到成效，命运的轨迹还是向原来的在发展。

要是爹爹和东方玄说定了订亲的事，接下来东方玄就会请当今圣上赐婚。

诏书一旦下来，那今后，她顾明薇生是东方玄的人，死是东方玄的鬼，再也逃不掉。

“夫人！老爷他们还在前堂谈话呢！”赤芍跑的满头是汗。

“好赤芍！！”顾闵氏松了口气。

“但夫人，奴婢看那情况，老爷像是要送客人走……”赤芍喘了口气，又道。

顾闵氏看了看闵薇，脸色一下难堪起来。

顾瑞年和四皇子如果说定了，她要是再带着顾明薇去反悔，就未免太不识大体，恐怕还没什么用处。

这下可怎么好！

“薇儿，你待着，我上前院去去就回。”拼着这张老脸不要，她也不能让女儿就这样嫁了！还都是她自作主张惹的祸事！

“娘！不用，你待在后院，我自己去！”顾明薇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一头青丝散落，略有婴儿肥的脸看起来还是青涩可爱的，但那双杏眸又沉静无比。

顾明薇下了床，脚一沾地就觉得有些虚弱，但她稳了身子，看着也好像没什么大碍。

“娘，你要是去了，丢的是顾府的脸，但我要是自己去，闹一闹，最多名声差一点，爹爹看我执意，肯定也就随了我的心意，婚事也就搅合了。所以于情于理，这事都得我自己去才好！”

如果坏了名声，弄不好薇儿及笄都没人敢来提亲，但要是嫁进了皇室……

顾闵氏犹豫了片刻，却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也就当机立断，“好，赤芍，你赶紧给小姐收拾收拾，我找人拦着些前院，咱们速度要快！”

“好！夫人。”赤芍赶紧应下。

顾闵氏匆匆离开房间，不一会儿，赤芍把顾明薇打点好，门外已经来了一顶小轿。

“小姐……”赤芍有些担忧。

顾明薇的大半个身子都是靠她撑着，而且她能感觉到，握着她手的顾明薇，那手心湿淋淋的都是虚汗，这身体这么虚，这能撑到前院去吗？

“去把库房里那个百年老参找来，多备几根根须。”

她都想好了，虽然身体现在虚不受补，但老参药力强，多备几根，应该能让她撑到事情结束。

“是。”赤芍匆匆去库房拿老参，断了根须给顾明薇含在嘴里。

含上一根老参的根须，有些苦，但很快一股劲气就从身体里涌出来。

“把玉佩带着，给我换一身鲜亮的衣服，咱们走。”顾明薇舒了口气。

坐在铜镜前，十二岁的少女扎了两个团子般的发髻，身材也平板，但粉衣鲜亮，又少少抿点胭脂，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就没那么差了。

前院，原本已经要离开的东方玄被顾峰缠着，下人给顾瑞年传了话，所以看着顾峰这样纠缠，顾瑞年眼观鼻鼻观心，就装作没看见似的。

这样的场景，倒惹得来凑热闹的东方睿面上带笑，饶有兴趣的观望着。

这皇室的皇子，不来则已，一来竟然就来了两个。

东方玄刚刚登门，东方睿就不请自来。

看着东方玄和顾瑞年有事要谈，东方睿却大咧咧就坐在了正堂，上好的西湖龙井一盏接一盏的喝，好像皇宫里没喝过龙井似的。

这种无赖作风，惹得顾瑞年想跟东方玄谈谈顾明薇的事，都闪闪躲躲，也不知道东方玄有没有领悟到。

不过之前心里还埋怨东方睿，但听到下人禀报的消息，顾瑞年又开始无比感谢东方睿的存在，让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转圜的地步！

小轿一直抬到了前院的院门口，又从院门口抬到了正堂门前。

顾明薇下了轿，赤芍搀着，慢慢走进正堂。

顾瑞年坐在正上方，下首坐着两个人，第一眼，顾明薇的视线自然落在了身穿黑色斜衽劲袍，腰系金线蟒纹腰带的东方玄身上。

那心里有些酸楚，又无比的痛恨。

东方玄正襟危坐，黑发整齐的束在玉色头冠里，剑眉飞扬，薄唇冷淡，一双黑眸深邃而又清冷，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暖不热的黑曜石。

曾经，顾明薇以为，东方玄再冷，她拿自己拿火热的心来捂，再冰冷的石头也该被焐热了。

但嘲讽的事实却是她以为她已经把他焐热，其实他却是对她逢场作戏，司空嫣儿才是东方玄唯一的爱！

心里冷冷的疼疼的，像是被刀子割了千万道口子，顾明薇浑身都冷，浑身都疼，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午后。

她满怀喜欢的抱着他们的儿子，看着他挺拔身姿穿着一身明黄大步而来。

可他开口的第一句不是喜悦，而是满身阴鸷的怒气，毫不收敛的宣泄！

“顾明薇！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要你生不如死！”

……

“胡闹，这是什么地方！太子殿下和四皇子殿下还在，顾峰！薇儿！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顾瑞年喝斥了一声，也唤回了顾明薇的注意。

她敛下眸色，轻轻的道，“对不起爹爹，薇儿是来找四皇子殿下的。”

东方玄看着面前的顾明薇，剑眉渐渐拧起。

是他弄错了吗？

穿着水藕色的衣裙，少女刚才那一眼，眸里的哀伤和仇恨像是有化不开一样。

但神色转瞬即逝，等他再细看时，她又是俏生生的，看着他，唇边还勾着一抹浅笑。

“四皇子点下，我听说你来了，就赶紧过来，就是想还你玉佩的。”

“赤芍！”

“是，小姐。”赤芍端出了一个托盘，托盘上端端正正放着的就是那块松柏玉佩。

东方玄看着苍白的少女，冷淡的眸里这才有了幽深的暗光。

“闵小姐这是何意？”

“殿下，之前不懂事，贸然就把这么贵重的玉佩向殿下讨来了，回来以后越想越寝食难安，竟然病了一场。”

“仔细想想，明薇和这玉佩并没有什么缘分，哪怕是强讨了来，不属于我的东西，还是不会属于我。”

“所以，这玉佩，就请殿下收回去，也莫怪明薇的莽撞，明薇给殿下赔不是了！”

顾明薇笑容浅浅，说起话来利落又娇俏，让人怎么都生不起气。

大概是生病的原因，所以就算是涂了胭脂，那神色上还是能看出几分憔悴。

东方睿又抿了一口西湖龙井，清淡的茶味带着微微的清甜，仿佛齿颊留香。

之前听说顾明薇在湖畔游船向东方玄强讨玉佩，东方玄竟然真把玉佩给了她，东方睿就觉得这里头有猫腻。

今天听说东方玄拜访顾府，东方睿就立马下了决断，跟了过来。

这不，一上午，看着顾瑞年和东方玄如同打天机似的谈话，他都忍不住笑。

而没想到现在还有一场退玉佩的好戏！

呵！

东方睿那么明显的轻笑声，让人无视都难。

东方玄看他一眼，沉静的又看向笑容讨喜的少女，伸手把玉佩接回，放进自己袖间。

“好。”他应了。

他一应，很清楚就看到眼前的少女长舒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浮出两抹嫣红，像是如释重负的神情。

这时，东方玄攥了手，又忽地想到游船上少女拦在他身前，有些赖皮又笑颜如花的神情。

和现在这如释重负相比，东方玄心里忽就有了说不出的滋味。

“殿下，明薇先告退了。太子殿下，明薇……”顾明薇福身行礼，正想退场。

一片黑暗漫无边际的袭来，顾明薇听到了赤芍的惊呼。

“小心！”

一个男人的声音和她隔了一个世界那么远，她重重跌落下去。

看着少女毫无知觉的样子，离得最近的东方玄本能起身，他伸出手去又犹豫了一瞬。

就在这瞬间，顾明薇已经擦着他的指尖，向地上摔落。

而另一道身影飞掠而来，玄色的衣袍带起了飞，袍角鼓起，擦过东方玄的侧脸。

东方玄下意识退了一步，闭了闭眼。

他再看时，昏迷的少女已经被东方睿打横抱在怀里。

“谢太子殿下！”看着那身穿玄袍五爪麒麟兽锦袍的身影怀抱着粉裙少女。

顾瑞年快跳出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里，由衷松了口气。

地上那么硬，要是真摔下去，摔破了头不说，弄不好人都要摔成傻子，真是多亏东方睿及时出手。

“无妨，只是顺手罢了。”笑呵呵的，东方睿看看怀里的昏迷的顾明薇，又看看一旁的东方玄。

东方玄站在那儿，神色还是冷淡。

但不知道为什么，东方睿就是能从中看出一丝对自己的怒意。

是怪他抢了机会？

呵呵，要不是东方玄见死不救，他怎么会出手？

“快去找大夫吧，送佛送到西，我帮闵将军把闵小姐送到后院去。”东方睿收回眸光，装模作样的绷了脸，抱着顾明薇就向顾府后院的方向去。

回过神来，也顾不上东方玄的顾瑞年，向东方玄表示了歉意，让管家送东方玄出府。

匆匆就赶上东方睿的脚步。

“太子殿下，今日的事，殿下可千万不要外传，事关小女声誉……”

“求我了？好啊，本殿下之前就看中了你书房那张五十石的大弓，只要你应允把那弓送到我宫里，我就绝对当作什么事都没看到，一个字都不会向外说，如何？”

顾瑞年当下黑了脸。

东方睿看上他张五十石的大弓许久，顾瑞年一直不愿意给，就是因为这弓对他来说，很有纪念价值，是他升上将军后亲手打造的一张弓。

但现在……

“好！给你了！太子殿下可要说话算话！”明珠暗投，顾瑞年心痛极了。

东方睿勾唇一笑，俊逸的面容上眸光微动。

他抱着顾明薇，跟着赤芍，向兰苑里进。

视线悄悄看向自己怀里的少女。

淡淡的眉，粉稚般的唇，虽然脂粉也遮不住的是她苍白如纸般的神色，但想到少女浅笑着开口，说起话又来滴水不露的模样，东方睿忍不住对她一看再看。

昏迷的少女依偎在他怀里，人是小小的，那头上的两团发髻，看着也是玲珑可爱的。

那细致美好的容颜，看着就让东方睿的心尖痒痒的，大概是纨绔装多了，这时见到了这样的少女，他还真就忍不住想调戏一下，捏捏她的脸，揪揪她挺直的葱鼻。

可这时，赤芍已经喊了好几声。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兰苑已经到了，把小姐放在床上吧。”

看着东方睿抱着顾明薇不愿意松，赤芍脸上烫的慌，羞的恨不得把小姐从太子殿下怀里抢出来。

“赤芍！赤芍！陈大夫来了！”

兰苑外没大没小的传来呼喊，东方睿回神，立马小心的把顾明薇放在床上。

青黛带着陈大夫，匆匆的进了兰苑，进来就想大声开口，被赤芍迎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甩着头，青黛不满极了，怒视着赤芍。

赤芍向房间里挑了挑下巴。

她让青黛看昏迷的顾明薇，可青黛顺着方向，一眼却看到了气宇轩昂的东方睿。

东方睿挺拔修长，身形高大又不失俊逸，尤其是身上穿的那代表太子身份的五爪麒麟兽的玄袍，一下就让青黛禁不住微红了脸。

“见过太子殿下！”她掰开赤芍的手，小心又温婉的给东方睿行了个礼。

“嗯。”东方睿皱了皱眉，对青黛这样的目光见多了，也烦透了。

他淡淡的应，大步离开了房间。

青黛连忙跟了几步，拎着裙角站在门口望着。

直到东方睿的身影消失在兰苑的院门口，她才恋恋的收回了目光。

转过身来，房间里陈大夫已经在给顾明薇号脉。

而赤芍认真的守在一旁，给顾明薇仔细擦拭着脸，又给她沾着额头。

“赤芍！陈大夫是我费好大力气请来的，小姐醒了，你可别跟我抢功劳！”青黛挤开赤芍，自己守在顾明薇旁边。

帕子沾了水，没在顾明薇额头上擦几下，青黛就厌了。

她就那么守着，看着陈大夫又开了药方，赤芍马不停蹄的去抓药熬药，撑着脸，看着昏迷的顾明薇，青黛有些困意，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中间顾闵氏和顾瑞年都来过，守了一会儿，叮嘱赤芍和青黛好好照看着顾明薇，就离开了兰苑。

*

而顾明薇昏昏沉沉的，隐约感觉自己被人喂着喝了药，捂着发了汗，身体好受许多，可没睡一会儿，就又被挤的难受，渴醒过来。

她睁开眼，向身旁看，一眼就看到青黛趴在她的床边，睡的正熟。

青黛趴在她的床边上，大肆肆的压着她的被角，胳膊抵着顾明薇，刚才顾明薇就是被青黛的胳膊挤醒。

现在顾明薇醒了，青黛却还睡的比她还香。

此时天色已晚，屋里点着灯笼，应该是夜里丑时左右。

“小姐，你醒了！”

赤芍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看着顾明薇醒了无比欣喜，可转眼又看到青黛以下犯上，趴在小姐的床边竟然都睡熟了。

她白了脸，快步过来推推青黛，连连的低唤。

“青黛，醒醒！青黛！”

青黛猛地激冷，还没起身，鼻间闻到的就是顾明薇床榻上淡淡的兰花香气，心里知道不妙，猜到自己大概是趴在顾明薇的床上睡了。

激冷中青黛也没听清刚才是谁喊她，只当是顾明薇，冷汗浸透了后背，青黛的心思快速的动了动。

“小姐……让我再睡一会儿。”

她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慢慢的撑着身子起来，揉着额角。

“赤芍不知道上哪儿偷懒去了，我又是守夜又是熬药，熬到现在实在是熬不住了……”

“哦？是吗？”顾明薇似笑非笑，截断了青黛的话，又看了眼被青黛气红脸了的赤芍。

因为守夜，赤芍的眼圈都熬红了，人看上去也非常憔悴。

“就是这样，小姐！这个赤芍，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小姐一有事，她就不见踪影！”青黛忙不迭的说。

再看青黛，除了困得有些惺忪，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容色极好。

也是，守夜都能守到她床上来，她容色能不好吗？

只有这时，顾明薇这才发现前世的她有多眼瞎，青黛巧言令色，她还真就信了她的话，反而对“偷懒、滑头”的赤芍有着不满。

当真是忠奸不分！

含笑的开口，顾明薇看着赤芍。

“赤芍，你真的是偷懒不干活？”

青黛悄悄扯着赤芍的衣角，哀求的看着赤芍。

可紧紧的攥了手，想到和青黛之间的种种矛盾。

赤芍忍无可忍。

“小姐！”

“哪里是奴婢偷懒！是青黛，下午就去请陈大夫，请到刚才才回来，她说自己守着小姐，给小姐擦脸熬药都是奴婢做的，她邀功就算了，竟然还栽赃陷害奴婢！呸！真是不要脸！”

赤芍不吐不快，青黛瞬间被吓白了脸色，嘴唇哆嗦的起身。

顾明薇带着笑意的看着她，那双眸子清冽冽的透着冷意，比刀子还要凉薄。

心里有太多的亏心事，倒脏水被抓了个正着，青黛涔涔冒着冷汗，不一会儿，衣裙都透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容，噗通就跪在了顾明薇和赤芍面前。

“小姐，小姐，青黛睡迷糊了，刚才说梦话呢！赤芍！好赤芍！都是我的错，小姐，你也不要生青黛的气，都是青黛的不对，青黛一时糊涂！求小姐原谅青黛这一次！”

嘭嘭……

说着，青黛真的磕起头来，磕的她头晕眼花，还没听到顾明薇心软的声音。

青黛微抬了头，悄悄的看向顾明薇。

顾明薇仍然淡淡看着她，小脸上带着笑。

可笑意里那种冷漠……青黛身子踉跄了一下，如坠冰窟般生生打了个寒颤。

*

事情转变的赤芍措手不及，第二天府里就来了牙婆。

顾闵氏带着下人，按住了青黛，又拿出了卖身契，要把青黛卖出去。

“小姐……小姐……求您了，不要啊！青黛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您！再也不敢占这些小便宜了！求求您啊！”青黛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挣开下人冲到顾明薇跟前，抱住了顾明薇的腿。

那凄惨狼狈的样子，赤芍看了都心有不忍。

顾明薇仔细的看着泪眼婆娑的青黛，捏起了她的脸。

真不错！哪怕是哭的这么凄惨，也耐不住青黛生得好，哭起来都还有种梨花带雨的美感。

也怪不得前世生了背主的心思，这样的长相，要是嫁给了东方玄，岂不是有极大可能成了被东方玄宠爱的妃子？

心里嘲讽着青黛，顾明薇只能遗憾，前世她知道青黛这心思晚了点。

不然她真让东方玄收了青黛，让青黛也尝尝后宫深如海是什么滋味！

真是个笨拙又投机的女人！

后宫要是那么好上位，哪怕司空嫣儿是东方玄的心尖宠，司空嫣儿不还得看她脸色，想尽一切办法在她没了娘家势力后，才敢设计陷害她？

青黛，一个农家出身的婢女，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也就是她，信着青黛是自己从顾府带出来的，从不防备自己身边人，不然以她的手段，青黛早就有一万种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死法了！

看了悲戚的青黛一眼，顾明薇淡淡开口。

“赤芍，去搜搜青黛的床榻，柜子，记得连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小姐。”赤芍乖顺的听命，转身时看到青黛的脸色一片惨白。

再回来时，赤芍怀里就多了一个水蓝色的包袱皮。

包袱皮里包着许多东西。

些许的银裸子，一小叠面额不小、青黛一辈子工钱都赚不了的银票，甚至包袱皮里还有一个成色极好的白玉镯子。

“啊！这不是小姐去年丢的那个白山玉镯吗？”赤芍看着眼熟，忽地想了起来，喃喃的道。

她话音刚落，顾闵氏沉了脸，而被控制在那儿的青黛当下面如死灰。

“不是我的！夫人！那玉镯子不是我拿的！”她挣扎着道。

可人赃并获，现在谁又信她的话呢？

“来人！给我打！”

这边顾闵氏面沉如水的拿出了当家主母的威严。

当着牙婆的面让下人乱棍把青黛打了一顿，又让牙婆把人不要钱的领走。

“那玉镯，真的不是我的……”

青黛的背后血迹斑驳，趴在地上，身子瘫软又痛的起不了身。

但她努力的仰脸看着顾明薇，眸里还有一丝希望。

“小姐……小姐……我没做吃里扒外的事……小姐你信我！”

顾明薇蹲着身，帮青黛缕了缕她耳畔的发，一手抚着青黛柔软的脸颊，凑在她耳旁，漫不经心的道。

“我当然信啊！”

“小姐！我……”青黛露出了笑容，可在听了顾明薇下一句话后，又当场僵住。

“因为……那镯子是昨晚我放进去的。”

顾明薇勾唇笑了笑，灿烂的笑在青黛的眼里扭曲成狰狞的弧度，让她懵在当场，回神后，神色蓦地歇斯底里又无比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小姐为什么要害我……”

“胡说什么！她疯了！塞了嘴，把人带走！”顾闵氏眉头一皱，护着顾明薇和青黛拉开距离。

“是！是！”牙婆笑呵呵的使了个眼色，她带的手下人立马上来，堵了青黛的嘴。

青黛挣扎，干脆就被直接打晕了扛起来。

“顾夫人，那奴婢就先走了！”牙婆笑吟吟的告退。

等离了顾府，再看着昏迷的青黛那娇美的脸庞，眼里就流露出冷酷的神色。

一般大户人家发卖出去的丫环，都是犯了事的。

要是拿了钱，就是让牙婆也给丫环找个好点的地方。

要是不要钱……

就是说主家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下人，那就是最惨的下场，被送进娼院！

处置了青黛，站在院里，关于前世今生的场景在顾明薇脑海里一幕幕浮现。

想起青黛跟着司空嫣儿背叛她的场景，又想起刚才她那不可置信的惨状，顾明薇只觉得浑身轻松。

心情好，病也很快就痊愈了。

日子轻松起来，每日游手好闲，再被捧在手心里宠。

温暖也温暖，就是太腻，顾明薇不习惯！

“小姐，丞相府的小姐邀请顾府去参加茶会，夫人说小姐闷在家里要闷坏了，刚好夫人带小姐出去走走。怎么样？小姐去不去？”

赤芍把帖子藏在身后，试探着悄悄的问。

在闺房里的矮榻上晒太阳，顾明薇拿下了遮在脸上的书，懒洋洋的看了赤芍一眼。

“谁家的？丞相府的？”

“是丞相府的，小姐去不去？”

顾明薇从小跟着顾瑞年在边地长大，京城里的规矩也不懂，刚回京城的时候，没少被京城圈子里的小姐少爷们嘲笑，留下阴影，这两年来就再也没去过宴会。

“去，怎么不去！”

出乎赤芍意料，顾明薇竟然一口应下了。

“哎，那我这就去给夫人回话！”赤芍愣了愣，也立马露出笑容。

只是她去给顾明薇倒了杯茶，又眨着眼，低声的道。

“小姐，听说……”

“太子也在受邀的范围里哦。”

顾明薇老神在在的喝了口参茶。

“太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赤芍讷讷，有些羞怯，“那天小姐昏了，是太子救了小姐，还把小姐抱到后院来，那眼神，看着小姐都不带移开的，可认真了。”

虽然太子看上去浪荡不羁了些，但生得还是挺好看的，身份也能配上小姐的啊！

就除了一点，年龄太大了。

太子……

顾明薇想了想，忽然想起来，好像她还玉佩那天，大堂里确实有个穿玄色五爪麒麟兽锦袍的男人。

那五爪麒麟兽的规格，确实也只有太子能穿了，只是她那时昏昏沉沉，完全记不清那男人的长相。

只记得他好像一双眼睛带着笑意，黑黑的，也非常好看。

说起这老太子，顾明薇靠着前世的记忆，隐约还能记得一些东西。

嘉临帝十六岁有了这个皇长子，二十三岁继承皇位。

到现在，嘉临帝才四十出头，皇长子东方睿已经二十五六，不上不下，无比尴尬。

可这个东方睿好像也挺想得开的，为人浪荡不羁，并且喜欢跟人斗鸡遛鸟，过得完全是纨绔子弟的生活，也算是夺嫡中的一朵奇葩。

赤芍看着托腮发呆的顾明薇，微抿了唇。

自从发热醒来之后，小姐好像变了个人，动不动就发呆，偶尔也喜欢拿她开玩笑，但待她也是越来越好了，

自从青黛被发落出去，夫人要给小姐再找个贴身丫环，小姐都说，只要她一个呢！

“这么久，也该动动身骨了。”

想到东方睿，免不了想到东方玄。

再接着顾明薇就想起了司空嫣儿。

司空嫣儿被誉为京城四大美人之首，这次茶会肯定少不了去出风头。

勾唇笑了笑，顾明薇本来还觉得茶会可有可无，这时候忽然又充满期待。

“看什么呢？赤芍！那么出神！”眸光一落，顾明薇就看到赤芍在对着她发呆。

她戳了戳赤芍额头，赤芍这才回神。

“没……没什么……”她低了头。

小姐本来就生得好看极了，粉雕玉琢的。

但自从生病发热以后，明明还是那张脸，但那举手投足时随性极了，那神态间漫不经心的，偶然一个眼神都让赤芍面红心跳半天。

外面那些人，就是瞎了眼。

明明小姐长得这么美，却一直传小姐是丑女，所以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小姐间的聚会一个都不参加。

这次好了，小姐去了丞相府小姐的茶会，可让那些瞎眼的开开眼界！

*

五月初六，茶花正开。

丞相府半个月前就开始忙活，白茶花、红茶花、黄茶花……都是从南边辛苦运过来的，算着花期到五月初六初七这两天开的正好。

满园子的花，红的白的黄的……煞是好看，一朵朵花肥叶绿。

一大早，丞相府就紧赶慢赶的收拾着，到了天亮，陆陆续续的马车和拜帖就送来，客人们一一来了。

顾家的马车在众多的马车中也不显眼。

“薇儿，一会儿你就跟着娘，你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也不要怕。”

“你爹是一品将军，那些人见了你都得规规矩矩喊一声顾小姐，除了丞相府的小姐你见了客气点，其他的，不想搭理看她们一眼，说句话就走，也没人敢说你什么，知道了吗？”

顾闵氏拉着顾明薇的手，一边带着她向那人头攒动的府门口进，一边交待。

“娘，我知道，你放心。”顾明薇微微一笑，看着也是娇美可人。

因为未及笄，所以头上只能梳成两个发髻，用了几个别致的簪子。

那金丝缠玉的簪子是雕成了梅花的样式，点点金丝的蕊，看着就讨喜动人。

而白皙的额上垂着一缕玫红色的流苏，盈盈衬着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盈盈灵动，活泼讨喜。

身上穿着嫣红的梅花纹纱裙，也是京城时兴的样式。

襟衽是淡白的颜色，梅花是用苏绣的绣法绣出来的，朵朵红梅小巧而精致，腰间系着红绸腰封，衬得那小腰盈盈一握，仿佛纤柳般柔美。

虽然颜色艳丽，却刚好能衬顾明薇的肤色，顾闵氏看了都喜欢极了。

赤芍把帖子呈了上去，母女二人进了丞相府。

刚走了没多远，顾闵氏突然叹了口气。

“娘，怎么了？”顾明薇问。

如今的顾闵氏三十四五，正是最有风韵的时候，头上金步摇，身上一品夫人的诰命服，看起来富贵威严极了，但此刻，顾闵氏神色却是深深的怅惘。

“薇儿，娘也不知道带你出来，到底对不对……”

“今日要是有什么出风头的，你莫急莫慌，愿意出这个风头，就出来露一露，之前娘怕你太惹人，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家薇儿，值得最好的男子……”

顾明薇大概明白顾闵氏这当娘的，既想让她露脸，又怕她太露脸惹来无数瞩目的心情。

她眸里动了动。

“娘，你说说，我从小跟着爹长大，学的都是骑射追猎，在这种宴会上，我能露什么呀？”

顾明薇从小跟着闵瑞年在边地长大，顾闵氏留在京城陪着顾峰，一家人是一年前才在京城重聚。

顾明薇一开始在京城里参加聚会，只是后来那些人传出来的名声就不好听、

什么丑女，什么五大三粗的……

刚从边关回来，又天天骑射，再漂亮的也都的黑成炭。

那时候顾闵氏生气得想找那些人理论，但市井闲谈，只能越描越黑。

“儿啊！没事，你喜欢甩鞭子，喜欢骑马涉猎，不也一点不比那些小姐们差吗？”

“出不了风头，今天咱就见机行事，用不了刻意，但要是有人逼上门来，咱就跟她比骑马射箭，看谁能比过你！”顾闵氏不服气的道。

她性子泼辣，虽然慢慢年长，压下去了些，但骨子里的不服输的东西还在。

“好嘞。”顾明薇眼里闪过一道光。

前世，她早早跟了四皇子东方玄，因为容貌太盛，听过几次闲话，为了不给东方玄找麻烦，后来她就带上面纱。

后来她成了皇后，能见到她的人更少了，于是司空嫣儿就到处散播她是无颜女的传言，偏偏那些人都没见过她，也就以讹传讹，越演越烈。

无德，她不用有什么德，随心就好！

无容？那她就到处出风头，等及笄了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绝色倾城！

*

顾明薇跟着顾闵氏进了丞相府的后花园，向主场的地方去。

扑鼻的茶花香，粉粉白白，看着就喜人。

而这一路上，顾明薇承受的注视太多，议论也是碎碎不停。

“那是将军府的那小姐吗？真是漂亮啊！”

“怪不得不带出来，就这张脸，要是经常在圈子里走动，恐怕整个京城的公子哥们都要茶饭不思了。”

“真是……此美只应天上有！等她长大，这京城四美，恐怕要换人做咯。”

“确实确实，就是年龄太小！”

“哈哈，王兄这就不懂了，有时候年龄小，反而更是妙哉！”

这有些污言碎语的调戏话，当下让顾闵氏沉了脸。

她拉着顾明薇匆匆的走，走过转角，就看到了这群人。

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他们锦衣玉袍，坐在花园的假山高处的亭子里，远远的对着满园的小姐评头论足，嬉皮笑脸，还自诩风流。

顾明薇看了一眼，为首有一个剑眉星目的人，远远看去只觉得长相颇好，就是神色上能感觉他的不羁和轻佻。

看她看他，还远远的给她丢了个秋波，向顾明薇挑了挑眉。

顾明薇没搭理他，淡淡垂下眼。

站在亭子里方以泽被那清澈如水的眸光掠过，那小姑娘的神情，分明是猜到之前调戏她的混账话就是他说的了。

方以泽愣了愣，本来他做惯了纨绔子弟，早就被骂习惯了。

却没想到，他一个花间大少，却被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眼神看得心里臊得慌，耳朵都隐约发烧。

*

一路和熟识的人谈笑了，顾闵氏带着顾明薇刚转过弯，就看到一男一女前后而来，远远看去宛如一双壁人，男貌女貌。

东方玄也看到了他们，看了顾明薇，他先停下了脚。

墨黑的发束在和田玉冠中，东方玄穿着棕色长袍，内衽外襟，层层华贵，比上次去顾府的打扮要讲究的多。

只是他神色淡淡，冰冷而高贵，哪怕视线落在顾明薇身上直视着她，这行为有些不合礼数，他做来也是一派理所当然。

“见过四殿下。”

顾闵氏眉头蹙了蹙，上前行礼，把顾明薇挡在身后。

看到东方玄身旁的少女，能察觉到他和少女之间的那种自然亲昵，顾闵氏无比庆幸顾明薇和东方玄的婚事没订下来。

那是女人的直觉，东方玄和这少女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想了想，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四皇子母妃娘家的表妹，司空嫣儿了。

顾闵氏余光看了那司空嫣儿。

司空嫣儿已经及笄，所以发式梳的是飞仙髻，珠钗点缀，一身玫瑰红轻纱双层广绫裙，用那同色的锦缎腰封束着腰，纤细又窈窕。

那腰封旁又系了一个玲珑可爱的飞鱼玉佩，美丽极了又透着雅致的情趣。

可司空嫣儿这衣着……

顾明薇是玫红梅花纹裙，司空嫣儿是玫瑰红广陵裙。

两红相撞，肤白者胜。

而一眼鉴定完毕，顾闵氏淡淡移开目光。

司空嫣儿那脸一看就是精心妆点，但顾明薇……

少女的皮肤底子太好，白皙嫩滑如同鸡蛋，涂上脂粉却像是污了颜色，所以顾闵氏索性让顾明薇就就抿了点胭脂。

就这一点胭脂，整个人的气色都提起来，只可惜薇儿尚且年幼，不然这司空嫣儿和她一起恐被衬成烂泥。

“见过四皇子殿下，司空小姐有礼。”顾明薇感受到东方玄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微微一笑，也看向司空嫣儿。

“司空小姐，今日你我真是有缘分，衣裙都挑了同样的颜色。”

“是吗？”司空嫣儿笑得勉强。

同样穿的是红，司空嫣儿平日觉得自己肤色白皙、引以为傲，但今天跟顾明薇这一比。

顾明薇白里透着粉嫩，那种健康的肤色，生生把她白皙的肤色衬得病态苍白。

要知道，往日只有她把别人比下去，从没有她被别人比下去，今天失了手，还好从发式上扳回一局！

“四皇子殿下，您看薇儿这身穿着怎么样？”笑嘻嘻的，顾明薇故意说道。

小脸盈盈带笑，顾明薇笑容讨喜，绝美灵动。

司空嫣儿替他笑应，“顾小姐灵动可爱，当然是美丽极了。”

东方玄微颔了首，算是认可了这句话。

司空嫣儿眸里蓦地一冷，笑容却越发温婉。

和司空嫣儿在宫中斗了那么多年，司空嫣儿想什么，没人比顾明薇更清楚。

看着司空嫣儿的笑容，顾明薇冷笑了一声，知道司空嫣儿面上不显，心里肯定恨她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