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不慢,夏天来到了尾声,孟宴臣的生日也如期而至。
结束了家宴,三个孩子就上楼了。
许沁拿着礼物赶在孟笙之前去找了孟宴臣,孟笙看见了许沁关门,但她没关严实,门又开了一条缝。
哥哥应该不希望她打扰了他们的独处,所以孟笙没有选择去把门关好。
本来准备离开的孟笙留下了,站在楼梯口,想着要是妈妈上来了,她还能提个醒。
“他凭什么呀?他凭什么要求你这么做?”
前面他们平和着说的话孟笙没有听见,孟宴臣情绪激动的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孟笙的注意。
她有些担心,靠近了房间,后面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准备怎么做?这个时候你让我怎么做?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他去求父母吗?还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他去和父母决裂?这个时候,我是该帮你说话,还是不该帮你说话?”
“沁沁,你不会真的因为他,放弃父母,放弃阿笙,放弃这个家,放弃我吧!”
“为什么和宋焰在一起就一定要和家里人决裂啊!妈妈以前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家庭不好,没有出息!可是现在宋焰他很好,他是消防站的站长,他救了很多人!”
“他以前打了阿笙!”
“那是因为阿笙先咬的他!他不是故意的!再说,阿笙没事!就算以前是有些矛盾误会,但是现在,都可以好好沟通的呀!我会想办法,一点一点说服爸妈的。”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爸妈是不会同意的,我也是!”
“你跟谁在一起都行,就他不行!”
“为什么!?”
“如果你跟他在一起可以跟家庭决裂的话,为什么我们……”
“孟宴臣!你疯了!?”
“我不会放弃这个家的,你也永远是我哥哥。”
许沁说这句话的时候,离孟笙只有一门之隔,所以哪怕她说得不重,孟笙也听得一清二楚,那一刻,孟笙甚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可以如此精准地、肆无忌惮地伤害到那么好的哥哥。
这样蠢的一个人,到底凭什么什么都想要呢?为什么人性可以贪婪到这个程度呢?
如果蝴蝶非要飞舞的话,小狗能不能将蝴蝶扑下来,叼着送给主人呢?
孟笙的眼神在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逐渐流露出狠戾。
许沁开门,看见的是眼眶通红,像是要扑上来咬断她脖子的孟笙,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许沁激动的情绪波及到了孟笙,她瞪着眼睛,咆哮着质问这个躲在阴暗角落的人。
孟笙没有空去理她,推开许沁,进了孟宴臣房间,将门关死。
许沁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翻了个白眼,气愤地下了楼。
屋内——
透过蝴蝶墙,孟笙看见的是孟宴臣的背影,那样孤独而落寞的背影,她跑着绕过了蝴蝶墙,看见哥哥面上掉落的水滴。
孟宴臣像是玉白的瓷瓶,在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彩,但滴落的泪水中,孟笙好像看到了无数裂痕。
从孟笙的视角望过去,他站在那蝴蝶墙的中央,哥哥好像长出了一对翅膀,但那对翅膀枯黄而衰败,他像是被钉在墙上的,最美的那只蝴蝶标本。
孟笙觉得他快碎了,她的神明好像要变成无数碎裂的星光消失了!
孟笙害怕,所以她像是扑火的飞蛾,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了孟宴臣,他没反应,只是睁眼看着孟笙。
“哥哥,不哭。”
孟笙满脸心疼,眼眶红红的,像是感同身受于孟宴臣的痛苦,但孟宴臣知道,她不懂,她只是单纯的心疼他。
孟笙不怎么会说话,不会安慰,只能慌张地抬手去抹孟宴臣的泪,好像越擦越多,她也一直那样擦着。
孟宴臣愣了一会儿,抬手抱紧了他的小狗,蝴蝶展翅欲飞。
就算他是一座坟,他的小狗也一直都在,她带不来生机,但她本身,就是无限生机。
他不孤单,被规训的、不能旁逸斜出的他养了一只不被世俗允许的小狗,他瞒着世界,带着他的小狗安稳生活。
他很自私,但他永远有一只小狗陪着他,他该知足,他不害怕,他不伤心。
许沁从来都只是他的执念,是得不到才显得那么好的一个人,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是心软种下的恶果。
她不是真正的蝴蝶,是影像,是美好过去的滤镜,是阴暗地底的毛毛虫在脑海里虚构的假象。
他不该为这样一个人而伤心太久,他还有小狗要养,小狗会害怕。
孟宴臣顺着小狗细软的毛发顺着撸,就那样平静下来。
“抢过来,好不好?哥哥,不伤心。”
如果真的那么喜欢的话,孟笙会帮哥哥抢过来的,孟笙能做到,没什么是一个高智商的疯子办不到的。
孟宴臣忽然就笑了,他觉得那只是小狗安慰他的幼稚话语,但还是认真嘱咐:“阿笙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孟笙埋在孟宴臣怀里,眼神有一瞬间的失落和纠结,又迅速隐没。
“嗯。”
孟笙看孟宴臣没那么伤心了,就把脑袋抬起来:“哥哥,等等,礼物。”
“好。”
孟宴臣放开了他的小狗,孟笙很快拿了礼物——一双运动鞋。
可能因为小孟笙遇见孟宴臣那天,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运动鞋,所以哪怕孟宴臣上班后一般都穿皮鞋,孟笙还是会执着地送他运动鞋。
所以有时候,孟宴臣也会用运动鞋配西装,那时会让人觉得好亲近些。
“谢谢阿笙。”
孟宴臣摸了摸孟笙的脑袋,收下了运动鞋。
“哟!干啥呢?不让我碰,你自己倒是摸得起劲!”
肖亦骁走进房间,恰好看到孟宴臣在摸孟笙的头。
“来来来,小笙儿我们也抱一个。”
肖亦骁再次被孟宴臣拉开,他也不反抗。
“来做什么了?”
孟宴臣的心情好多了。
“来给你过生日啊!小孟总诞生的日子,不得来给您庆祝庆祝?”
其实肖亦骁在楼下碰见许沁了,看许沁的表情,他能猜到些,孟宴臣的心情应该不会很好。
但现在看来,有孟笙在,孟宴臣的情绪已经稳定很多,看起来没有那么伤心。
“别贫,礼物呢?”
肖亦骁看着孟宴臣流露出笑意,暗暗松了口气:“呐!限量版啊,很难买的!”
一对袖扣。
“走,趁着高兴,上我那儿喝点儿?”
肖亦骁知道,孟宴臣现在面上挂着的笑意,有一大半是为了安抚孟笙的,想着带人去喝点儿,散散心也好。
“带我。”
孟笙也知道,孟宴臣的伤心并没有散完全,她想跟着一起,现在她还在哥哥要消失的害怕里没能出来。
孟宴臣没有拒绝,肖亦骁也答应了下来。
但三个小时后,他们俩都很后悔。
孟笙去上厕所的时候,碰上了猥琐男借着酒劲骚扰女服务员。
本来孟笙不是个多有正义感的,也和她没关系,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掺和也毫无意义,但厕所在那一头,孟笙就站在外围等他们闹完。
“正经姑娘谁在酒吧上班啊!”
吵架的服务员,孟笙认识,是叶子。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在酒吧打工怎么了?她正正经经挣钱,像你们这种没素质没教养的男的,倒贴我们都不要!”
站得很远的孟笙觉得,叶子说的对!
“说谁没教养呢!”
那男人推了把叶子,叶子后退两步撞到了吧台上。
“我说你们就跟那穿着校服来做生意的婊子一样!搁这儿装什么清纯呢!?”
那男人指着一边一身运动服的孟笙,出口羞辱,叶子也顺着看了过去,看到了一脸无辜站得特别远的孟笙。
那一刻,她是厌恶如此趋利避害的孟笙的,站在高位的上位者,就应该在遇不平事时站出来,而不是像孟笙这样做个缩头乌龟躲在角落!
叶子丝毫没有考虑到,孟笙站那么远都能被当成弱者欺负羞辱,如果真的冲上前来,她就是第一个成为炮灰的。
渣滓最是欺软怕硬,孟笙看着就是最好欺负的软柿子,长得最像无权无势又听话顺从的小白花。
孟家人将她保护得格外周到,生怕孟笙多管闲事而伤害了自己,叶子却在因为孟笙保护自己而责怪她。
等着急的孟宴臣和肖亦骁出来,恰好听到了这句话,也看到了那人轻蔑地指着孟笙。
孟宴臣就近从吧台上拿了一瓶酒。
啪!
酒瓶子在那男人的脑袋上炸开,变成了无数碎片,那人倒了下去。
周围的同伙冲上来,被孟宴臣一拳打在眼眶处,肖亦骁也反应过来加入了战斗。
孟宴臣死命踹着那个辱骂孟笙的人,肖亦骁与那一群同伙缠斗,看打得差不多了,肖亦骁才拉开了孟宴臣。
孟笙在孟宴臣出现的时候就站在了近些的地方,她倒没上场,一个是因为孟宴臣没有吃亏,另一个是她也清楚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冒然冲过去绝对是累赘。
“别动!”
肖亦骁把孟宴臣护在身后,孟笙赶紧过去抓着孟宴臣的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孟宴臣推了推眼镜,把孟笙护在怀里,看着那群人的眼神里隐隐有杀意。
真的该死啊,谁允许这种东西辱骂他的小狗的……
“报警是吧?来啊!用我给你们报警吗?我告诉你,店里监控全拍下来了!敢在我店里寻衅滋事,性骚扰我女店员,还辱骂污蔑我妹妹!我看警察来了你们怎么说!”
那群人面面相觑。
“就烦你们这种喝了点酒就在这儿散德行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肖亦骁说着,客人们也纷纷出声附和,那群人灰溜溜地走了。
孟宴臣还是把孟笙护在怀里,肖亦骁过去轻轻拍了拍孟笙的肩膀:“小笙儿是不是吓着了?不怕不怕啊,哥哥们已经教训过了。”
又锤了下孟宴臣的肩膀:“行啊,什么时候学会打架了?没事儿吧?好好安慰安慰小笙儿啊。”
然后肖亦骁就去安抚女店员和宾客们了。
“哥哥,我要上厕所。”
孟笙拽了拽孟宴臣的衣角,她还没来得及去厕所。
“嗯。”
孟宴臣把孟笙送到了厕所门口,在外面等着她出来,又带着她离开了酒吧。
喝了酒的孟宴臣叫了代驾,那个代驾恰好又是提前下班的叶子。
孟宴臣后怕地一直拉着孟笙的手腕,到车边将钥匙递给叶子,护着孟笙上车,自己也坐在孟笙旁边。
孟宴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孟笙,很着急,他只能陪着孟笙,安全带也不系了,抬手揽过孟笙,把人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哥哥,我不怕。”
反倒是孟笙开口安慰的孟宴臣,她笑得甜甜的这样和孟宴臣说,但孟宴臣觉得她的话没有可信度。
孟宴臣打开了车上专门放糖的那个格子,拿出了一颗,拆开包装放在孟笙嘴边,她就乖乖叼走。
“以后千万不能一个人去酒吧。”
孟宴臣嘱咐道。
“记住了。”
孟笙含着糖,笑着好乖好乖地承诺,孟宴臣放心了些,孟笙答应的从来都做到了。
“今天,谢谢你。”
叶子已经启动了车,和许沁一样,不愿意被兄妹结界隔在外面,出声将话题引导到自己身上。
另外,现在叶子很看不惯被护着的孟笙,她嫉妒着孟笙能得到的宠爱,嫉妒着孟笙是朵温室里娇养的玫瑰,讨厌这样一个事事为己毫无正义感的人。
孟宴臣这样的人,应该属于她才对的。
“嗯。”
虽然孟宴臣的初衷并不是帮叶子,但他确实解了围,这声谢他受之无愧。
“你不上课吗?”
孟宴臣还是有些烦躁,他忍不住想,如果今天不是叶子和那些人起冲突,孟笙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个无妄之灾?
孟笙明明已经很乖地远离了是非,她明明只是离开了那么一会儿。
“哦,我们大四没什么专业课。”
叶子大概觉得孟宴臣在关心她,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着。
也不怪她会这样认为,孟宴臣看起来很温柔,神色里还带着担心,她下意识认为那担心是给自己的。
“你很缺钱吗?”
“有点儿。”
叶子看上去有些窘迫,孟宴臣没注意,他只是有些应激思想,觉得这个人离开酒吧,孟笙就不会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个结论很荒谬,但他还是想这样做。
“你不适合在酒吧工作,我倒是知道一份差事,比你现在这份工作,赚钱多。”
“我不做有背我价值观的事情,哪怕,钱多。”
咯嘣!
孟笙嘴里的糖又被她咬碎了。
怎么总有人要无端地恶意揣测她那么好的哥哥呢?
孟笙跃跃欲试,想剖开叶子的脑壳看看那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孟宴臣抽出了继续被孟笙的牙齿虐待的棒子,丢在一边的垃圾袋里,捏了捏她的手,告诉她,他并不在意。
“你觉得我会让你去做奇奇怪怪的工作吗?”
“我刚听你说什么挣钱多,我就……”叶子装作尴尬,“对不起。”
孟笙能看出来,叶子是故意的,她没理由怀疑一个刚刚从猥琐男手中为她讨回公道的恩人会让她去做奇怪的工作,她只是想将不畏强权、不屈服于金钱的励志小白花形象立住。
孟笙只是不懂,但她不傻,孟宴臣懂,他也不傻。
这个叶子,怎么和那个姐姐一样呢?总是蠢得这么明显,又自作聪明。
孟笙靠着她哥哥,苦恼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孟宴臣好笑地看着孟笙“装大人”的模样,顺了顺她鬓边的碎发。
那天以后,日子照常进行,孟宴臣忘记了生日那天和许沁的不愉快,没去找她求和,最后是许沁慌了,给孟宴臣发了微信。
许沁掺和了一顿兄妹俩的晚餐,这件事情就那样揭过去了。
至于叶子,孟宴臣将她介绍给了画廊,希望这个人可以不要再出现在酒吧,希望孟笙能够再也不要遇到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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