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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宝藏的现实传说(小香)四

四、

丁香回家后,迫不及待似的对租用了几十年的老房子进行彻头彻尾的改造,彻底翻新,全新装修,重新布置,就像是准备打一场胜券在握而没有硝烟的仗。或者,硝烟散尽,一切又将欣欣向荣。就连店名都改了,不再是“丁香布料,只保留“丁香,“布料脱胎换骨一般,改成了一个陌生又稀缺的新名字,这名字仿佛是写在天堂之门之上以及如何开启天堂之门的注释的后缀。

丁香夫妇的大转行,一开始,非常不习惯,甚至有些别扭,好比打捞起泰坦尼克号,掌舵的双手老是颤抖。但有女儿的倾情倾力支持,再凭借几十年来的富足经验和几百年来的独特技艺,这个行当在此地,短时期内,终于无以复制无人效仿,虽然谈不上无以伦比,但是有效占据垄断地位,独领风骚若干年。水到渠成,源源不断。租用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也从此蓬荜生辉,财源名声人气值都滚滚而来。

短短两年后,充盈无亏,所获利润是前所未有的,丰厚的,纯洁的。数钱都数得双手抽筋,与此同时,丁香不再把钱存放在床下的铜箱子里的小木盒里的布袋子里,而是办了三张银行存折,一家三口,一人一笔存款。分散保存,比较安全。分散而又合营,比较安心,便于管理。

小香时装店的生意有所好转,单说,凭借她的厚道,她的善良,她的踏实,退货投诉诉讼索赔,等等,恶劣的事情非常可控,见鬼的事件非常罕见,难得一遇,至于阴谋和暗算,她自己早已获得、拥有并且随时可以运行的超强免疫力。小香在店里,不但配置了一台数钞验钞一体机,而且,配置了一套崭新缝纫机机组,脚踏式缝纫机,从此伴随她一起脚踏实地,任劳任怨,为顾客提供着实实在在的服务。衣服太大,可以改小,衣服太小,竟然也可以改大;裤子,衣袖,太长了,可以剪短,再缝合,烫平;断线的,随时可以接上更牢固的纤维;拉链坏了的,低价更换;钮扣掉了的,就穿针引线,板上钉钉一样补上新的;有的男士的裤子,一不小心二不注意,被弄成了开裆裤,没关系,重新缝合,从树叶时代拉回隐约时尚来,为时不晚;甚至,有些衣服样式不合意,总是让人觉得太过时,完全可以修改,顾客口口声声说时髦就匹配时髦,絮絮叨叨说潮流就替换潮流,喋喋不休说流行就粘贴流行,满意为止。量身定做的衣服才合身,量身修改的衣服才得体。

暗淡恢复了红火,黯然恢复了元气,悉心照料倍加呵护,大可经久不息。

且说,再过几天,小香就满24岁了,算得准的是,再过几天又几分几秒。人算不如天算的是,又是一个本命年。

24岁,谈婚论嫁,并不算晚,现代人都觉得为时尚早,毕竟太年轻,也就太委屈,“嫁得年轻,死得年轻。但是,在小香的家族传统中,太晚了,都晚到本命年了。小香父母为此事急得团团转,让小香自己去谈,自己去发现和了解,她却永远也学不会主动;托人介绍吧,人家主动来找她,主动见面约会,她永远只会主动回避,就像是灰头土脸地规避风险似的;人家送予玫瑰花,她那闪躲的眼神里的花儿都谢了,一眼就把这浪漫唯美的人变成那花之隐逸者也;更有甚者,真心实意送一个昂贵的时尚皮包,她那千刀万剐的裁剪的目光以及重新缝制的心思,发作得吱吱作响、嘶嘶萦绕、余音袅袅,把个彪形大汉吓得皮包骨头。

小香觉得自己生病了,患上了一种可怕的慢性的传说中的病,渐渐病得透彻,病名叫:郁郁寡欢。病理不太清晰,更找不到对应的药理,简直丧失了理性。当她感觉到自己又开始又渐渐丧失理性的时候,又姗姗来到酒吧,又落落大方光临灯火阑珊处,又多喝了三杯两盏淡酒。当她摇摇晃晃从酒吧出来,又黯然销魂得晕头转向,又是灯火黄昏,车灯点点,光线杂乱迷离,剪不断,理还乱,循环不尽。“霓虹染色的街道,我是黑白的素描,曾经平静,突然……,她折叠她单薄的身影,不想再低吟浅唱,只把灵魂装入空虚的突然之间的自我而茫然走向另一个陌生。潮流里,一介浮花浪蕊,却不是流浪,是游荡;这不是游荡,是飘荡;这不是飘荡,是浮沉;一路夜景,浮光掠影。每每看到,树下,路灯下,屋檐下,站着人,不管男女老少,鬼使神差似的,她都会走上前去,单用一种奇异穿透力的眼神死盯着人家看,总把人家吓得拔腿就跑,人家害怕无缘无故被辐射,害怕朗朗乾坤被摄魂,被消融,毕竟这长发凌乱、面容半隐半露、怨气萦绕孤身女人,走路不带影子!尽管衣袂飘飘。就算遇到某个落单流氓,流氓也要让她三分,不敢伸来黑手,生怕不可一世的“回春妙手被一剪梅,黑灯瞎火地,被牵往幽冥界,本来就是两手空空、不解风情、孤家寡人,断不敢与来历不明、人格未知者,随心所欲地牵手而漫游一通“曲径通幽处,谁知道是人是鬼呢?说不定人妖殊途呢?鬼才知道她那目光以及她那眼神来自前世还是今生、来自寂静岭还是市井闹市、来自现实还是……她总是用愈发凶狠的目光,盯着匆匆流动的拥挤人群而识别追踪锁定捕捉着什么,像探照灯一样。一般地,只有远离了人群才能找回自己,却再也找不回已经失去的,遗失的,丢失的,流失的,失落的……不知多少个夜晚,也不知多少次昼夜难分,她徒步游遍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无心细数喧嚣,活像是一个浮华迷宫,无法用心去深刻理解,一点儿都不像黑白灰的梦境那么简单,何谈心领神会……一踏入这迷宫就没有了方向感,被掏空了时空概念,流失了记忆,看不懂更无从捉摸任何图文并茂的标识,凭借不了一切可以领悟的直觉,真不知有没有出口,甚至丧失了所有感知觉,单从潜意识里一开始就只能拐弯抹角地重蹈覆辙,循环往复不已。

百街千巷万胡同,印象匆匆,深深思念无影踪。车水马龙,尘埃消散尾气风,不确定、何去何从。物美价廉,琳琅满目,物物休垄离恨、断愁恋。买卖难得、麟凤龟龙。窗明几净,朦胧光芒无留意,夜夜定格处,光怪陆离。不解酒绿惑霓虹。无关心上人,为己荣,诚惶诚恐。

这是她的《漂未曲》,暂时只有上阕,没有下阕。可能,不会再有下阕,虽然不是不想再有下阕,总不能刻意为之。假如,不会再有;假如,还会再有;假如,没有假如。林强消失得无影无踪,黄鹤一去,人间蒸发,白云千载,更绝的是,居然找不到一丝一缕的联系的方式方法,哪怕梦中邂逅也恰到好处。毫无蛛丝马迹,思念和离愁别恨,又如影随形,形同虚设,最是绝了。

每个人的记忆的切入点有所不同,比如,样子、声音、名字、纪念品,触及某个切入点就能忆起往事、回首过去、抚今追昔,她的切入点与众不同,是风景,是呐喊。不知不觉之间,她来到城市公园,夜景不减当年,无奈此去经年,硬是良辰好景虚设,她空前虚脱,面对公园中心湖的湖面虚虚实实的倒影而虚弱呐喊:“林强,我恨你!赶走你,是我的错!抛弃我,放弃我,是你的罪过!如果你是个男子汉,你就给我滚回来!林强,我恨你!,湖面为之一振,泛起涟漪,共灯火一色,多么细腻。

呐喊半天,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恨不能把这冷漠湖泊翻个底朝天。醉醺醺的她迷迷糊糊被管理员七手八脚带上警车,由警车咆哮着护送回家。

父母见状,不敢咆哮,默默心疼不已。顾不上心疼,来不及追根溯源,急忙给小香灌了一些生醋,醒酒。生醋不行,又灌了一些熟醋。再来几勺酸汤,略微清醒。

小香隐隐感觉到,心中的强酸,沸腾起来。她又泪流不止。父亲第二次看到小香,这般淋漓尽致,如此点点滴滴,扭曲变形的“洋洋洒洒。父亲突然想到一样东西,急忙翻箱倒柜,找来一个泛黄的旧信封,递给小香。小香醉眼朦胧,信封上的字迹模糊不清:丁叔叔<收>。林强敬上。2005年春。

当看到林强字样时,小香仿佛看见漫天闪电一样瞪大眼睛,顾不上瞠目结舌、来不及冥思苦想,眼前不可调和的世界已是闪电一举划破了薄雾浓云愁永昼,坠入永夜的思绪随即清晰,愈发萎靡的精神瞬即振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信封,以急急如律令破解封印,发现一张卡片,颤颤巍巍拿出卡片,卡片历久弥新,正面依然帘卷西风,反面依然是八个小楷字,荷叶上的雨露,永远不会不翼而飞不胫而走的样子,都是那绝对荒芜的梦境里相对苍翠的绿芽。

小香看清楚看明白看真切了这八个字,暴跳起来,大喊大叫:“爸!爸爸!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爸!

“林强不让告诉你,怕被你剪掉。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老子也不知道。

“那,那,那这信是谁给你的?为什么没有地址,连个邮编都没有?是谁给你的?

“陈怀。

“陈怀?陈房东?陈叔叔?他……小香拍打自己的胸口,跑进卫生间,吐得畅快淋漓。

小香吐完后,不由分说、夺门而出,向陈怀家跑去。

父母尾随其后,不敢追赶上前,任由她去。

小香一时想不起门铃怎么按,徒手敲开陈怀家门,见面就问:“陈叔叔,你知道林强在哪里吗?你知道地址吗!请告诉我。

陈怀倒吸一口酒气,愣在门口,当他看到小香手中的信封,才缓过神来,恍然大悟自言了一句原来如此,招呼小香进屋,“小香,进来。坐,坐,坐!他是我的亲儿子,我当然知道。

“啊?!小香惊骇不已,此情此景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就是无意摧毁别人的梦,手中的信封差点自由落下,遗落梦的证据。

“小香,你坐下!听叔叔慢慢跟你说。

小香脑海正惊涛骇浪,坐立不安,干脆就半蹲在陈叔叔面前,一手托起脑袋。

陈叔叔虽然不经意间变得娘娘腔,却也娓娓道来:“小强十岁那年,我与他妈妈闹离婚的时候,他妈妈要死要活要上吊,上吊不成,定要报废了我,要不是小强哭着喊着拉着拽着他妈妈,我可能早就没命了,那情景怎能回首,命悬一线,那架势怎堪回味,千钧一发!所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一点不假。但是,从此以后,他被改名换姓,被脱胎换骨,我们之间被断绝父子关系,他硬是没叫过我一声爹,一声爸,没机会!还记得当年吗?他为了你,大老远赶来,强烈要求我退还房租,不但清清脆脆叫了我几声爸爸,震耳欲聋几声亲爹,而且,竟然扑通扑通向我下跪,毫不犹豫,这亲儿子给亲爹下跪,虽然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实属罕见!都怪我,都怨我,临场怯场方寸大乱,太兴奋,太激动,太紧张,分分寸寸把握不住,没能把那场戏演好,演得太拙劣,未免相形见绌,演技太差太次了,几乎彻底穿帮,惭愧惭愧,想起来就叫人捶胸顿足!小香,要恨你就恨我,要怨你就怨我,我害得你们离散了六年多,不能在一起!我实在是亏欠不已,亏欠不已啊!他为了你,一直与我保持着秘密联系,让我随时注意或监视或窥探你的一举一动和兴衰成败,随机向他汇报。事到如今,他尚未结婚,从没谈过对象恋过爱,一直等着你,盼着你,盼着你某一天不计前嫌去找他,你终于主动来了!来来来,拿着,拿着吧,这是他留下的详细地址,详细地址……本来还有联系电话的……小香,且容叔叔说句心里话,你确实是一个好孩子,你身上独特的气质确实与生俱来,无以复制无人效仿,林强的等待果真没有错,比世间的一切烟火价值更有价值!叔叔等待着,有一天,你也能叫我一声爹,一声爸!等待着,你和他一拜天地,二跪高堂。

至此,小香肚腹之中,心中,内心深处,脑海里,眼里,骨里,梦里,冥冥之中,现实之中的所有酒精完全蒸发,彻底消散殆尽。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她清醒地想,清醒又如何,清醒成何用,为什么,最起码,怎么也想不起某个传说?传说中:觉醒,现实,则自我;释放又满足,则本我;完美,忘记又追求,则超我……

她又清醒地想,想起来又能怎样呢,传说又如何,传说成何用?

她想了又想,想,不如不想。而她的《漂未曲》脱离想象,清晰起来,有了下阕:

热岛一声雷,惊醒尘中人。闪电支离旧时梦,凤羽纷飞、龙鳞破碎,方寸纹重重。一鳞半爪,乌云吞没去,酿成相思雨。雨敛瞳孔,沁入流沙、荒漠心地,旧沙砾、新豆红。光风霁月,春风得意,不远千里归宿去,又重逢、现实中。

“……多年以后一场大雨惊醒沉睡的我,突然之间都市的霓虹都不再闪烁,天边有颗模糊的星光偷偷探出了头,是你的眼神依旧在远方为我在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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