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月底,书院又来了一次考试。
顾大顺是顶着新生第二的光环进入天子甲班的,之后他果真不负众望,表现得十分优异。这一次的考试,他又拿了第二。
陈夫子很高兴,顾大顺的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陈夫子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没勇夺第一,耐心宽慰道:“你与涵之都是新生中的翘楚,涵之年长你两岁,又开蒙早,比你多年了好几年的书,你大可不必为眼下的成绩感到忧心。
顾大顺当然不是忧心这个,那个叫许涵之的学生只是仗着比他多念几年书,所以略有些冒头罢了,但对方的天赋不如自己,他有极大的信心超过他。
只是,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他是奔着院长的亲传弟子来的,他希望院长能成为他的老师。
自打上次后,他又作了不少好文章,陈夫子也都一一拿给院长看了,可院长再也没有传见过他。
“怎么了?还有事吗?陈夫子察觉到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大顺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说了:“我听说这次的入学考题是院长出的,不知院长是不是有收弟子的打算?
“的确是有。陈夫子一寻思也会过意来了,不过可惜了,院长中意的人选并不是顾大顺。
顾大顺从陈夫子的眼底看出了一丝惋惜,心下一凉:“是许涵之吗?
“不是他。陈夫子摇了摇头,“这个事还彻底没定下来,你先不要问了。就算不能做院长的弟子,院长也会抽空指导书院中的优秀学生。
这怎么能一样?一个是继承院长衣钵,是院长传人,得到的不仅仅是学问,更有院长的人脉。
而随意指导就弱了太多。
他这种寒门子弟,做梦都想一飞冲天,如果自己不够优秀倒还罢了,偏偏他有足够的条件被院长看上。
他如何甘心?
顾大顺还想追问,陈夫子却不愿说了。
中正堂。
院长看着眉目清冷的萧钰琅,温和地说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萧钰琅淡淡地说道:“倒数第三你也要?
这次考试,萧钰琅考了倒数第三,这可不是他进步了一名,而是多了个顾小顺垫底。
院长清了清嗓子,道:“我也不为难你,这样,你先回去考虑几日,不必着急给我答案。我年前都会在书院,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答复我。
从院长口中讲出这种话,可以说是非常有诚意了。
别看天香书院只是一个镇上的学府,可院长曾位列京城四大才子之首,他的名声与才华毋庸置疑。
若不是家中出了变故,他也不至于离开京城,来一个小小的清泉镇教书育人。
他见了这么多学生,真正让他有冲动收为亲传弟子的,萧钰琅是第一个。
“就这么想要他?也不怕自己降不住这刺儿头。
萧钰琅离开后,屏风内的布衣老者淡淡地哼了哼。
院长对着屏风行了一礼,笑道:“我还真怕自己降不住,不如……老师收他为弟子吧?
屏风后沉默了,半晌,传来老者一声幽幽叹息:“你忘了,我说过这辈子,再也不会收徒了。
小侯爷死了,国子监永远关闭了,老师的心也彻底死了。
放学后,萧钰琅与顾小顺坐着罗二叔的牛车回村。
出镇子时发现官道上多了好几个关卡,全是在搜查麻风病人,二人心中更加警惕了起来。
萧钰琅到家后,顾姣将把老太太的情况与他说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钰琅也并不觉得这是坏事,至少眼下来说不是,不知道就不会说漏嘴。
“她可吵着要出去?萧钰琅问。
顾姣摇头:“这倒没有,我对她说,她得了肺痨,不能出去吹风,她脸上的红斑是冻出来的。因为肺痨会传染,所以她最好待在自己的屋子,以免过了病气给别人。看她的样子,像是听进去了,一下午都挺安分。
萧钰琅去屋子里看了老太太,她的情况有了很大好转,皮损淡了许多,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脸上的红斑。
顾姣没说的是,再治几天,她的麻风病就能失去传染性了。
第二日早上,顾姣与萧钰琅都早早地起来了,准备一起去铺子采买些东西。
顾姣买了点蜜饯与花生瓜子,她发现老太太挺好哄的,只要给她吃的,她就能在屋子里待上一整天。
萧钰琅则是买了点红糖,上回找张婶儿家借了红糖,一直还没还给她。
二人将东西拎上牛车时,罗二叔笑了:“办年货呢?也是该办了,马上就年关了。
二人同时愣了一下。
突然意识到年关要到了。
其实二人并不是过得浑浑噩噩不知日子,只是在他们心里都没有过年的习惯与打算。万家灯火,一家团圆的除夕,对他们而言永远都是最孤单的日子。
顾姣前世八岁离家,住进组织的实验基地,组织一旦到了除夕便会集体放假,空荡荡的基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萧钰琅的情况顾姣了解的不多,或许他也曾经热闹过,但后面也全都没了。
她是异世的孤魂,他是异乡的孤客。
罗二叔的话,让二人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但二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手里的东西默默地上了牛车。
牛车走得慢,抵达村子时天色已经暗了。
罗二叔将牛车赶回自己家,顾姣将所有的东西扔进自己的小背篓,与萧钰琅一道朝自家方向走去。
刚走到一半,便远远瞧见自家门口好像出了事,围着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里头隐有骂声传出。
正在门口因为给两个孙子喂饭而走不开的张大婶儿冲二人嚷嚷:“哎呀,钰琅,你们咋才回呀?你家出事儿啦!
“出什么事了,张婶?萧钰琅问。
“顾家人上门,和你那什么……姑婆……吵起来了!
姑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