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玥姐是我很重要的人，你尽量少在她面前出现，更不要惹她生气。记住了吗？”

萧天霁的声线低沉婉转，就像好听的大提琴的旋律，和着窗外的雨声，别有一番味道。

方乔心里一滞，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帮他系好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妩媚一笑。

“记住了。”

萧天霁捏捏她还泛着潮红的小脸，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乖！”

方乔继续乖巧地笑着，帮他穿上外套，踮起脚尖轻吻他的下颚，把他送出门。

萧天霁从不在这儿留宿，不管多晚，完事马上就走，一分钟都不会多待。

方乔回手关上门，心里突然一空。

六月的江城，雨总会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情丝一般，窸窸窣窣，缠缠绵绵的，扰得人心发软。

方乔的心却湿漉漉的。

虽然很疲惫，却毫无睡意。

站在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让自己站在烟雾背后，似乎能多一层保护。

方乔一直都知道，在萧天霁眼里她是轻贱的。

当时，为了妈妈的医药费，是方乔主动勾引了他。

不过，萧天霁不但给了方乔一份工作，还给了她这套房子。

他对方乔唯一的要求就是“听话”。

原本以为，做他身边一个听话的小女人并不难。

直到今天，方乔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唐玥是个成熟又知性的女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养大的孩子。

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刻在了骨子里，让她可以做到不失分寸地，鄙视方乔这种失去了家族庇护的小透明。

她是萧天霁心里的白月光，皎洁无暇。

她一回来，萧天霁第一时间就把方乔丢进了阴暗的角落里。

虽然，方乔原本也见不得光。

方乔知道，她不该计较，也没有资格计较。

可是，跟在萧天霁身边这一年多，方乔真的是掏心掏肺地对他好。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钱救了妈妈的命。

还有就是，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应该都会存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就在刚刚，方乔听到了幻想碎裂的声音。

就像高空坠落的玻璃，清脆悦耳，却残渣四溅，每一块碎片都嵌入了她的心脏，血淋淋一片。

虽然整夜没睡，方乔还是提前半小时来到公司。

她是萧天霁的贴身秘书，其实就是干些端茶倒水的小事。

真正涉及到项目的事情，都有他的助理秦越负责。

每天早上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打扫萧天霁的办公室。

他这个人极难伺候，打扫前要戴上白色手套，穿防护服。

据说，他有重度洁癖。

他的任何东西都不准别人直接用手碰触。

其实，他们私底下相处的时候，萧天霁也没这么矫情。

他喜欢把玩方乔的手指，他说：“这双手真美，应该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方乔只是淡然一笑，内心却波涛汹涌。

曾几何时，方乔的确梦想过，成为一名钢琴家，去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演奏。

但，那是多么久远的事了？她都记不清了。

九点钟，萧天霁会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方乔需要把泡好的咖啡放到他办公桌上。

今天，他迟到了十分钟，这很罕见。

更罕见的是，跟他并肩走来一个身材纤细有型，披着一头**浪长发的女人，唐玥。

除了给萧天霁准备好咖啡外，方乔还懂事地给唐玥准备了花果茶。

是的，昨晚萧天霁说过，唐玥不喝咖啡，只喝花果茶。

敲开萧天霁办公室的门，方乔怔愣了有半秒钟。

唐玥慵懒地坐在萧天霁身边，眼神长了钩子一样，盯着他的侧脸，让整间办公室都溢满了暧昧的味道。

方乔没敢多看，放下咖啡和茶，及时地退了出去。

唐玥的声音却把方乔的脚步定在了门口。

“你的女秘书还挺漂亮的嘛。”

方乔的心猛地一抽，她这是想赶自己走吗？

萧天霁的声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是吗？”

方乔的心一颤，眼眶温热。

唐玥娇笑一声，：“我想，这种女人也入不了你的眼。”

方乔快步离开，怕再听下去会听到自己更不想听的内容。

唐玥的声音却一直在她脑海回荡。

“这种女人”，在她心里，自己到底是哪种女人？

一定是极上不了台面的那种吧？连成为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想要碾死方乔，她只需要轻轻吹口气。

纷乱的思绪还没整理好，就见萧天霁和唐玥一前一后走出了办公室。

唐玥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去了卫生间。

萧天霁却站到方乔面前，声音冷凝，“听到什么了？”

方乔心底一颤，眼神不自觉地躲闪，“没，什么都没听见。”

“嗯”

萧天霁凉凉的一声“嗯”，方乔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们在聊什么？”

唐玥脸上的笑容娇羞可爱，眼神却咄咄逼人。

方乔低垂着头不说话，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唐玥好像也没打算计较，只是对方乔说：“你进去把我的包拿出来。”

虽然她口气中透着颐指气使，但方乔还是照做了。

双手把包递到她手上，可是让方乔没想到的是，她的手刚松开，那个包就“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里面滚出一个水头很足的翠玉镯子，弹跳了一下，在一声脆响后，变得四分五裂。

方乔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个镯子的价值不会低于百万。

心底一慌，下意识地看向萧天霁。

“啪！”

真不知道唐玥用了多大力气，方乔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一巴掌，整个人扑到在地上。

膝盖和手肘接触地面时，发出一声脆响，疼得方乔半天爬不起来。

脸颊更是火辣辣的，耳朵嗡嗡地响，连唐玥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只见萧天霁弯腰捡起那个包，交到唐玥手上。

“道歉！”

方乔猛地一颤，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心脏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一根剧毒的小针扎了一下，周身上下，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眼泪不争气地滑落，砸在手背上。

“对，对不起！”

萧天霁转向唐玥，语气和缓了许多，“解气了？”

唐玥狰狞的表情瞬间换成一脸娇笑。

“天霁，我不是有意要动手的，是她先摔碎了你送我的镯子，是我太冲动了，真对不起。”

萧天霁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轻声问：“能走了吧？”

萧天霁迈开大长腿，揽着唐玥，从方乔眼前消失。

方乔缓了好半天，才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

膝盖处一片青紫，想必手肘和脸上同样很精彩。

周围的议论声钢针一样刺进耳朵。

“一定是仗着自己长了一副狐媚相勾引老板，不然能被修理得这么惨？”

“可不是吗？要不然，就凭她也能进萧氏？”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老板玩腻了，说不定没两天就消失了呢。”

……

方乔控制不了别人说什么，也无力反驳。

因为，他们一句都没有说错。

方乔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去卫生间，想把自己整理一下。

却在半路遇到了秦越，“萧总让我送你回去。”

方乔点头。

现在这个样子留在公司，的确很狼狈。

秦越看了方乔一眼，首先走进电梯，完全没有要扶她一下的意思。

方乔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丝苦涩。

原来，是个人都可以看不起她。

回到公寓，方乔简单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睡着了就可以不用这么难堪了。

她是被手肘的刺痛惊醒的。

睁开眼，发现萧天霁坐在床边，正在查看她手臂上的伤。

“萧总……”

方乔想坐起来。

“别动。”

方乔的动作僵了僵，又乖乖地躺回去。

萧天霁拿来冰块敷在她脸上，还用药酒帮她处理大腿和手臂上的伤。

手法很生疏，好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疼得方乔红了眼圈。

“委屈？”

他的声音冷凝如冰，听不出情绪。

方乔垂下眼眸不说话，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为什么不去医院？”

方乔依旧没说话。

“故意留着伤给我看？”

“我没有。”

这还是方乔第一次反驳他的话，心里一慌，再次垂下眼眸。

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方乔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窗外细碎的雨声。

过了好一会儿萧天霁才开口，

“我让秦越给你妈妈预付了一年的治疗费。”

有钱真好，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自尊。

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可以用钱摆平的女人吧？

方乔压下心里的酸楚，展颜一笑，“谢谢萧总。”

“开心了？”

方乔主动吻上他的唇。

他来这里绝对不是来给自己疗伤的，这一点方乔非常清楚。

既然金主给了钱，就得服务好。

萧天霁的呼吸一凝，明显粗重起来。

“这几天别去上班了，好好养伤。”

方乔谄媚一笑，“好！”

这样的伤，哪里需要养？

不过是让方乔消失，别去给唐玥添堵罢了。

也许是明天不用上班，萧天霁特别的狂野奔放。

温热的大手，箍紧方乔不盈一握的腰肢。

微凉的薄唇带着电流一样，游走在方乔最敏感的神经上，让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唇齿间流溢出，压抑的，细碎的轻吟。

直到彻底陷入黑暗，方乔都没想明白。

难道唐玥满足不了他，怎么可以这么疯？

一觉睡到了中午，方乔踩着棉花一样去洗漱。

发现身上清清爽爽，睡衣也换过了。

萧天霁还会做这样的事？意外。

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还做了极限运动，方乔眼前一阵阵发黑。

下了碗面，狼吞虎咽地吃下去，才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

等方乔回公司上班已经是一周以后了，听说唐玥去了外地，这几天都不在江城。

萧天霁让她这个时候回来，看起来别有深意。

果然，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男人，都是时间管理大师。

可是，任何事都有意外。

方乔去茶水间泡咖啡的时候，唐玥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不由分说地拉开她的衣领，鄙夷地看着她身上的痕迹，“你昨晚跟谁鬼混去了？”

方乔惊呼一声，急忙后退一步，掩住衣领，盖住昨晚萧天霁留下的罪证。

“唐小姐，这是我的私事。”

方乔知道，在这个女人面前，讨不到便宜，必须马上离开。

唐玥却不肯放过她，上来很用力地抓住她的头发。

“你这个下贱的女人……”

“玥姐，我家乔乔怎么招惹你了？”

说话的是沈苁，沈氏集团的少爷，平时跟萧天霁走得很近。

唐玥松开方乔，眼神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梭巡，“你们，两个？”

方乔没想到沈苁会站出来帮她解围，平时虽然经常见，却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原本已经做好了再受一次皮肉之苦的准备，突然的峰回路转，让方乔有些不知所措。

家里出事整整一年多了，方乔受尽白眼，受尽欺负。

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过一句话。

或许是情绪压抑得太久，一旦爆发就控制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沈苁走过来，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别哭了。”

沈苁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太久没有人用这么软的语气跟她说话了。

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方乔突然想到含冤入狱的哥哥，竟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唐玥似乎真的相信了方乔和沈苁的关系，但还是觉得自己失了面子，非得往回找补一下。

“沈苁，你不是认真的吧？别忘了你可是有婚约的人。”

沈苁拍拍方乔的背，给她一点儿安抚，有些不耐地转向唐玥。

“婚约这东西，我想认，它就有，不认，它就没有。

玥姐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唐玥一噎，还是呛声呛气地怼回去，“沈叔叔知道，还不打断你的腿？”

沈苁弯起一双桃花眼，笑得极其风骚，“玥姐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

唐玥不屑地看方乔一眼，“你倒是聪明，把人藏这儿了。”

沈苁嘴角勾起一丝得意，“那是，放哪儿都不如放天哥这儿安全，谁都知道他不近女色。

不然，被哪只饿狼叼走了，还不得心疼死我。”

唐玥看方乔一眼，转身走了，完全没觉得刚刚那样对她有什么不对。

方乔擦干眼泪，打了个哭嗝，“谢谢沈少，嗝。”

真是哭得太狠了。

沈苁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冰凉地看着方乔。

“以后你离她远点儿。”

丢下这句话，沈苁大步离开了茶水间。

眼泪再一次润**眼眶，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她的错？

恍恍惚惚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刚关上隔间的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两个男人说话和放水的声音。

方乔迅速捂住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走错卫生间了。

“你就看着唐玥欺负方乔不管？”

是沈苁。

“你不是管了吗？挺好。”

萧天霁的声音凉薄得让方乔心底发寒。

“我是怕你有一天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知道你爱唐玥，可是，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能持续多久？

你坚持得住，她能吗？别哪天绿帽子戴头上了，不好看。”

“胡说什么？”

萧天霁的声音明显冷了几分。

“行，不说她。说说你跟方乔。

趁现在她还入得了你的眼，抓紧生个孩子。

你们萧家偌大的家业不需要继承人？”

萧天霁冷哼一声，“你还真是操碎了心。”

“我还不是为你好？”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方乔才放下一直捂着嘴的手，指尖冰凉。

沈苁的话她没听懂，什么柏拉图式的爱情？什么孩子？

方乔的脑袋“嗡嗡”的，根本不能思考。

好在后面的时间，唐玥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方乔安全地度过了这一天。

今天，萧天霁来得很早，跟方乔一起吃了晚饭。

他一直话不多，方乔心里藏着事，有些心慌。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由于白天哭得太狠了，眼睛到现在还是肿的。

萧天霁拿来冰块帮方乔敷眼睛，他上次对方乔这么好，还是被唐玥打的那次。

这是他表示歉意的方式吗？

方乔不敢多想，想多了怕自己会沦陷。

可是，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其他感官会异常灵敏。

萧天霁温热的呼吸，轻轻浅浅打在她的耳廓。

羽毛一样拂过她的心，刺刺的，痒痒的。

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的悸动。

“愿意给我生个孩子吗？”

方乔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抓紧身下的床单。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拒绝？真的可以拒绝吗？

答应？方乔清楚地知道，她只能是一个生育工具，萧天霁不会娶她。

甚至，都不会让孩子认她这个妈妈。

“怕了？”

萧天霁的声音冷了几分，室温都跟着降低了不少，方乔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远去的脚步声和房门关上的声音。

方乔猛地拿下挡住眼睛的冰块，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快得要从嘴里蹦出来。

孩子？方乔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还是萧天霁第一次，来了没有碰她。

他生气了？自己会被赶走吗？方乔心里莫名慌乱。

这一夜，方乔睡得极不安稳，窗外纷繁的雨丝，似乎都缠进了梦里，把她束缚成茧，怎么都挣不脱。

早起，多打了几层粉底，才盖住浓重的黑眼圈。

一连几天，萧天霁都没有再来方乔这里，在公司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这种情况之前从未发生过，方乔不知所措。

虽然，他也不是每天都会来找方乔，但是，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情突然不来的。

方乔思考着，是不是要先找份工作，或者看看房子。

万一哪天突然被扫地出门，总得有个去处。

可是，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能干点儿什么。

没有一份工作可以支付得起妈妈的治疗费，方乔更加慌张。

手机铃声异常突兀，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的大概率是债主，方乔忍不住手抖。

垂下头，发现竟然是学长。

“邵阳学长。”

方乔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显地轻快，透出了阳光的味道。

“乔乔，你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吧。”

邵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暖亲切。

“好。”

她们约在帝都大学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上学的时候，经常会来这里坐坐。

“邵阳学长，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见到熟人，方乔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刚下飞机，你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方乔眼睛一润，喉咙也哽住了，“谢谢你，邵阳学长。”

邵阳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你找到实习单位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方乔吸一下鼻子，把涌上来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

“我现在在萧氏集团做总裁秘书。”

邵阳一脸震惊，“你不弹钢琴了吗？你明明那么有天赋。”

方乔撇开视线，不敢跟他对视。

“现在，先这样吧，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弹的，那可是我的梦想呢。”

邵阳的眼里满是疼惜，“我在国内也认识一些搞音乐的朋友，带你去认识一下吧。”

“好，好啊。”

方乔之所以答应，只是不想扫他的兴。

其实，音乐对于方乔来说，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到，梦想跟幻想的距离。

邵阳开车载她来到一个清吧，还没到营业时间，里面灯光有些暗，一个乐队正在调试设备。

见邵阳进来，都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邵阳把方乔介绍给他们，“我小师妹方乔。”

接着又转向方乔，“这位是平头哥，他带的乐队，就叫平头乐队。”

方乔拘谨一笑，“你们好。”

实际上，方乔还只是大四，没有真正接触过社会上的人，和陌生人打交道多少有些怯场。

平头哥倒是个很直接的人，“小妹妹，你是邵阳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不用客气。”

“谢谢。”

“听邵阳说你钢琴弹得好，我们几乎每天都有演出，你如果感兴趣可以跟我们一起，工资日结。”

方乔的眼睛倏地亮了，“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参加演出吗？”

“当然，要么，你先试试？”

方乔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台上的钢琴，心里痒痒了半天。

家里的钢琴被拍卖抵债了，方乔已经一年多没有碰过键盘，心里涌上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慢慢在钢琴前坐下，烦乱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当手指触摸到键盘的时候，方乔的心陡然一热，旋律也随着指尖流泻而出。

平头哥给几个乐队成员使个眼色，大家就拿起自己的乐器加入进去。

一曲终了，彼此相视一笑。大家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认可和欣赏。

方乔终于找到了心灵相通的感觉。

音乐，其实不一定非要去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在这样的清吧里，也是存在的。

晚饭邵阳请客，大家坐在一起，聊了很多有关音乐方面的东西。

很多都是方乔之前没有听过的，那些都是平头哥他们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是在课本上学不到的。

方乔经历了人生的低谷，整片天空都是阴霾。

但是，跟这些人在一起，她终于感觉眼前又有了光。

当天晚上，方乔就加入了他们的演出。

由于吃过晚饭一直在排练，手机响了几次都没听见。

方乔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萧天霁坐在客厅里，脸色深谙如夜。

方乔猛地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还知道回来？”

方乔的心猛地一颤，“你怎么来了？”

萧天霁的眼神电闪雷鸣，如果眼神能杀人，方乔一定已经阵亡了。

发现不对，方乔急忙改口，“你吃饭了吗？要么，我帮你下碗面？”

“嗯。”

得到了萧天霁的回应，方乔急忙去厨房忙活。

没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端到了他面前。

很简单的一碗面，几颗绿油油的青菜，配了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不过，看起来很有食欲。

萧天霁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了一些。

他这个人吃饭向来不说话，吃得非常专注。

方乔只能坐在旁边陪着，心里忐忑不安。

看来，萧天霁是真的饿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

方乔收拾碗筷的时候，他就起身去浴室洗澡。

等方乔洗好出来，他已经倚在床头上了。

虽然两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一起，方乔还是有些面红心跳，站在床边局促不安。

“不解释一下吗？”

萧天霁的声音如夜般暗沉，听得方乔心里一个激灵。

“啊，我，我去演出了。朋友介绍的乐队，在清吧里演奏，工资日结。”

话说到最后，声音小的，她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萧天霁的眸色又沉了几分，“我养不起你？”

方乔两只手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小声嘀咕，“你哪天不管我了，我还不是得自己赚钱？”

萧天霁冷哼一声，“我说过不管你？”

方乔垂下眼眸不敢说话，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但方乔还是有点儿怕他。

见方乔一直不吭声，局促地站在那里。

萧天霁的语气缓和了些，“过来。”

方乔乖乖地走过去，直接被他扑倒。

湿热的吻迎面扑来，让方乔本就局促不安的心，有些招架不住。

缠绵过后，萧天霁丢下一句话：

“以后不许去了。”

方乔知道他说的是演出，虽然心里不愿意，还是乖乖地点头。

“知道了。”

萧天霁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去浴室洗澡，然后离开。

第二天周末，方乔睡到了中午。

爬起来时，还跟踩了棉花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刚刚吃了点儿东西，就接到平头哥的电话。

“乔乔，你周末不上班吧？过来跟我们一起排练吧。”

“好啊。”

方乔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收到平头哥发过来的地址，才想起来，昨晚答应过萧天霁不会去了。

可转念一想，白天他总不会过来吧？大不了早点儿回来。

于是，方乔穿了一身简单的卫衣，梳了个高马尾，踩着一双小白鞋，也没化妆就出门了。

排练的地点在一个废旧的厂房内，地方很偏，还真不太好找。

里面虽然陈旧了些，但打扫得很干净。

墙上用油漆刷着看不懂的抽象画，桌子是用汽油桶拼凑的，连椅子都是废旧轮胎改造的，简直是把废物利用做到了极致。

不过，舞台还是有的，乐器也很齐全。

方乔原来有单独的练习室，有私教老师。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在这么接地气的地方，不禁有些恍惚。

平头哥迎上来，“环境是差了点儿，不过，等咱们乐队发展起来，就换个好点儿的地方。”

方乔扯起嘴角，“挺好的，很有个性。”

乐队里的每个人都很好相处，虽然在练习中难免有一些想法上的分歧，但都能妥善解决。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大家都意犹未尽。

“乔乔，你很不错，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平头哥兴致很高，方乔真不忍心扫他的兴。

可是，方乔不能违背萧天霁，只好向他道歉。

“对不起，平头哥，我家里有事。可能，以后不能跟你们一起演出了。”

平头哥沉默地看了方乔一会儿，才勾起嘴角。

“没事，你以后有时间就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儿，有什么困难也直接说。”

方乔眼睛一润，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们能这么真诚地对待自己，真的是很感动。

“谢谢平头哥。”

平头哥开车把方乔送到地铁站，她不敢多耽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可还是迟了一步，看见萧天霁坐在客厅里，方乔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去哪儿了？”

“我……”

方乔想说去医院看妈妈，或者去探望哥哥，可是没敢。

萧天霁想要知道她的行踪太容易了，说谎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说好了要加入乐队的，突然不去了，总要当面说清楚。”

萧天霁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些，“去做饭。”

“哦。”

方乔长长地舒口气，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方乔做了六菜一汤，都是萧天霁爱吃的。

他似乎很满意，并没有再提起乐队演出的事。

可是，饭后，他并没有急着去洗澡，而是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

等方乔收拾完碗筷，他让方乔坐过去。

这么严肃地面对面谈话还是第一次，让方乔觉得会有大事发生，心里兵荒马乱的。

“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茫然了几秒钟之后，方乔突然想到，他说的是孩子。

这件事方乔不能答应。

可是，她无法预料拒绝的后果是什么。

垂着眼睑不敢跟萧天霁对视，“为，为什么是我？”

萧天霁没有回答，只是眸色沉了沉，一直盯着她。

方乔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我，我的意思是，我生的孩子，唐小姐不会喜欢的。

如果，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

可以，可以做试管婴儿的。”

萧天霁眉头蹙了起来，依旧语气冰凉，“我的孩子不用她喜欢。”

方乔局促不安地垂下眼眸，心想，这个男人可真不是一般的霸道。

萧天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方乔的答复，就起身去浴室。

方乔急忙跟过去帮他拿睡衣。

他没有接睡衣，却把方乔拉了进去，被抵在洗手台上时，方乔挣了挣。

“我还没洗澡呢……”

声音被他的吻直接封在了口腔里，方乔软进他怀里，一室旖旎。

萧天霁没有进卧室，洗完澡就直接离开了。

方乔把自己清理干净，拉开床头柜，发现长效避孕药还在，急忙吃下一颗。

心想，自己的话，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紧张了这么多天，终于松了口气。

床头柜上多了一张卡，这算是补偿吗？方乔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查了下余额，有一百万，第一时间转给银行。

家里还有三千万的债，自从妈妈因为债主上门受了重伤，这些债务就转到了银行。

方乔手上有点钱就马上还一些，但是，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还清。

被萧天霁欺负得太狠，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周一去上班，方乔的心情很轻松。

感觉该解决的麻烦都基本解决了，终于可以安生过日子了。

可是没想到，今天跟萧天霁一起来公司的不只有唐玥，还多了一个清瘦的女孩儿。

眉尖高挑，眼神中带着几分刁蛮和尖刻。

方乔进去给他们送茶的时候，被她叫住。

“你就是方乔？”

“是。”

这情况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方乔低眉顺眼地回答，只希望不要太难堪。

那女孩儿把方乔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冷哼一声，“长得也就这样嘛，沈苁看上你什么了？”

看到唐玥一脸的幸灾乐祸，方乔就知道，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但方乔真的不想连累沈苁，毕竟他只是帮自己解围。

可是，要怎么解释才能撇清跟沈苁的关系，又不涉及到萧天霁呢？

方乔还没想好说辞，那女孩儿已经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丢在方乔脚下。

“这里是二十万，拿上钱滚远点儿，以后别再勾搭沈苁。”

“好。”

方乔弯腰把那张支票捡起来，就准备退出去。

她却不依不饶，“你也别在这儿干了，滚远点儿。”

方乔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萧天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自己被人羞辱。

或者，他也不在乎。

方乔心里堵得慌，突然就不想让他们太得意。

于是，抬起头，看着那个女孩儿。

“我可以离开沈少，但是，工作的事，你得问我老板。”

那女孩是真被气到了，要不是教养好，非冲上来把方乔生撕了。

眼泪汪汪地看向萧天霁，“天哥，你看她嚣张的，把她赶走，求你了。”

萧天霁这才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方乔一眼，他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方乔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去人事部办离职吧，我会让他们多发两个月工资给你。”

“谢谢萧总。”

方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不动声色地离开那间办公室的。

离职手续办得很顺利，工资当时就到账了，真是一点儿反悔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一个人回到公寓，心里空荡荡的。

方乔不知道萧天霁打算怎么处置她，以后她们之间会怎么样。

或许，根本就没有以后了。

没有答应给他生孩子，他不打算要自己了吧？

方乔一个人倒在沙发上胡思乱想，一直等到深夜，萧天霁都没有来。

转眼一周过去了，他一直都没来过。

方乔忍不住给他发信息：【萧总，在吗？】

其实，方乔很少主动找他，除非工作的事。

这还是第一次因为私事点开这个账号。

可是，鲜红的感叹号刺痛了方乔的眼睛。

看来，是真的没有以后了。

也许是早有心里准备，方乔比想象中淡定得多。

没有了萧天霁，方乔必须为今后考虑。

银行的债，妈妈的治疗费，根本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

在网上看来一整天，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由于方乔大学还没毕业，稍微正规一点儿的公司都不会给她机会。

即使有机会，实习工资也少得可怜。

而且还要加班到死，连做兼职的时间都没有。

方乔满心绝望，鬼使神差地在一个提问平台发了一个问题：

【请问，江城哪里能赚到快钱？】

下面的回答五花八门，但基本都不是善意的。

其中一条回答，引起了方乔的主意。

【那就去夜宴吧，听说那里面一晚上能赚几千块，工资日结。】

方乔知道夜宴是什么地方，那里就是有钱人的消金窟。

不是没有犹豫，但是，她没有选择。

穿了一条黑色齐肩短裙，化了一个浓艳的妆，出现在包房经理林慧面前。

林慧是个非常实际的人，看到方乔这模样就知道会是一棵摇钱树。

“今晚你负责8088，只要不得罪客人，好处少不了你的。”

“谢谢慧姐。”

这里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给客人开酒赚提成。

方乔推开8088的房门，一下就撞进萧天霁那双深邃的眸子，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倒酒？”

说话的是万氏集团的少爷万豪，说来好笑，方乔跟他之间还有婚约。

只是，方家目前这样的状况，他一定不愿意再提起那事了吧？

方乔今天故意把眼妆化得浓了些，眼尾高高上挑，包房里昏暗的灯光打在脸上，让她那张本就明艳的脸透出几分魅惑。

一头墨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天鹅般的长颈和圆润的香肩。

万豪或许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方乔，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方乔迅速拉回神思，走过去，半蹲在茶几前。

“请问打开吗？”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方乔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

“开啊，都打开，给我们倒上。”

万豪的眼睛一直黏在方乔身上，眼神露骨地上下打量，如跗骨之蛆一样让方乔恶心。

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给在座的五个人，依次倒完酒，方乔就想退出去。

万豪却一把拉住她，“陪哥哥喝一杯。”

方乔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他腿上，真的受到了惊吓。

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他抱得更紧。

“先生，请放开我，我不是公关。”

方乔假装没认出他，只希望能尽快脱身。

可他却没想放过方乔，“哥就看上你了，喝一杯十万。”

如果这个人不是万豪，如果不是萧天霁就坐在对面。

方乔说不定真会答应，天知道她有多缺钱。

可是，当着这两个男人的面，方乔就想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份尊严。

求助地看向萧天霁，可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凉，甚至目光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方乔求助的眼神没有得到回应，心里不免自嘲。

早该两清的关系，他没必要为了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人得罪朋友。

方乔一咬牙，用尖细的鞋跟狠狠踩了一下万豪的脚趾。

他吃痛，一下就把方乔推了出去。

方乔重重撞到玉石茶几上，大腿生疼生疼的，半天爬不起来。

万豪是真生气了，把刚打开的一瓶酒重重砸在方乔面前。

阴恻恻地吼：“全喝了，不然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方乔忍着痛想要爬起来，却还是跌了回去。

第一天来上班，林慧特意交代她，不能得罪客人。

显然，万豪的咖位，现在的方乔得罪不起。

眼前是一瓶雪树伏特加，55度的烈性酒。

售价15万，这一瓶喝下去，方乔就有一千五百块的提成。

难怪人们都说这鬼地方赚钱容易，方乔豁出去地扯扯嘴角。

“一杯十万？”

万豪见她上道，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儿，戏谑地说：“坐哥怀里喝，一杯十万。”

方乔没有再看他，干脆坐在地毯上，拿起那瓶酒仰头就往嘴里灌。

旁边坐着的唐轩看不下去了，“万豪，跟个小姑娘叫什么劲，这一瓶喝下去还不得出人命？”

估计，万豪也没想到方乔会这么莽，但还是狠厉地说：“死了，我给她买副好棺材。”

方乔在心里谢谢他，怎么说她们也算是青梅竹马，还能为自己的身后事着想真是不容易。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方乔之前没怎么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怎么样。

一口气就把那瓶酒灌了下去，胃里像火烧一样。

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腿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酒气顶到了喉咙，只想吐。

眼前的五个人已经晃成了十几个，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我能，走了吧？”

也不等万豪答应，方乔就冲出了包房。

好在离卫生间不远，趴在马桶上一阵狂吐，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

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家里出事一年多了，方乔一直强撑着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现在，就怎么都忍不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感觉痛了要哭，因为哭出来，真的会轻松不少。

用冷水把脸洗干净，没有了浓妆的掩护，方乔那张小脸苍白荏弱，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头还是晕乎乎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正撞上倚在墙上抽烟的萧天霁，方乔看到他眼底荡起一丝涟漪，但转瞬即逝。

心想，一定是看错了，这种男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事能让他情绪起伏。

跟萧天霁擦肩的时候，听到了他冷沉的声音，“把这份工作辞了。”

完全是命令的口气，还夹杂着愠怒。

方乔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扬眉看向他，“你养我？”

他转身就走，眼底好似结了一层薄冰。

“你又不养方乔，管那么多干什么？”

方乔自顾嘟囔着，晕乎乎地根本分不清方向，一头撞到了墙上，整个人向后倒去。

惊呼声还没发出来，人就掉进了一个冷香的怀抱。

一阵天旋地转，方乔双脚凌空被萧天霁抱了起来。

下意识地圈住他的脖子，暧昧一笑。

“是不是想睡我？给你打个折。”

只听见他冷哼一声，身上的低气压要把方乔冻僵了。

方乔开始断片，就知道被他丢进了浴缸里，接着还被他灌了一碗醒酒汤。

还拿来药酒帮她处理大腿上的伤，下手真是一点儿都不温柔，根本不顾方乔疼得哇哇乱叫。

“现在知道疼了，逞什么强？”

喝了醒酒汤，方乔的脑袋清醒了不少，撇撇嘴说道：

“我如果不喝，他得把方乔睡了。”

萧天霁的手微微一滞，把方乔洗干净，丢在床上。

见他起身，方乔死命抱住他的腰不撒手。

“萧天霁，你别走。”

这应该是方乔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第一次抱着他撒娇。

方乔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如果他也走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方乔没指望他真的留下来，只是酒精上头，控制不住情绪。

萧天霁揉揉她的头，“乖，睡吧。”

随后，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些，鼻端充斥着熟悉的冷香。

方乔用小脑袋在他胸口胡乱地蹭，心里突然踏实了。

“别乱动，真要命。”

方乔乖乖地睡觉，方乔知道，他喜欢自己乖的样子。

可身下的床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方乔开始做梦，梦里的萧天霁特别温柔。

方乔：“萧天霁，我给你生孩子，你别不要方乔。”

萧天霁：“嗯。”

方乔：“你还是会走的吧？跟唐玥结了婚，就不会要我了。”

萧天霁：“不会。”

方乔：“你说过，她是你最重要的人。”

萧天霁：“你也重要。”

方乔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的萧天霁，好脾气地跟她说话，细碎地吻着她的脸颊，安抚她那颗一直没着没落的心。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阳光有些刺眼，暖暖地打在脸上。

身边的床却是空的，萧天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床头放着一套新衣服，和一张卡。

方乔怔愣地看了半天，心底的酸涩直往上涌。

终究只是一场梦，是梦就会醒。

洗澡的时候，方乔发现大腿上的淤青消了不少，也不疼了。

想着昨晚萧天霁帮她擦药，好像他手的温度还在，脸颊倏地红了。

只是，后来的事她有些断片，两个人到底做没做都不知道。

不过，既然萧天霁给了钱，就应该是做了吧？

这家伙怎么会做赔本的生意？

方乔推门离开的时候，看到秦越等在门口。

“萧总让我送你。”

方乔点头，跟在他后面，心里却惦记着昨晚的工资还没结。

可，刚坐上秦越的车，就收到了转账信息。

昨晚8088 一共喝了五瓶酒，方乔净赚了八千块。

第一时间点下接收，心里因为萧天霁的那点儿阴霾，随即就散了。

开心地给林慧回消息：“谢谢慧姐，我会努力的。”

“今晚就不用来了。”

方乔愣住了，“为什么？”

“你得罪了万少，除非道歉。”

方乔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道歉？用什么方式道歉，不用想也知道。

万豪，还真是杀人诛心呢。

即便不顾两家曾经的交情，不顾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没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吧？

其实，妈妈受伤的时候，方乔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只是，他不但没出手帮忙，还提出了退婚。

方乔到现在都还记得，万豪妈妈眼里的鄙夷，重锤一样，两家最后的一点儿情意碾碎了。

那个把方乔当女儿一样宠的阿姨，陌生得行同路人。

方乔绝不会再去自取其辱。

按说秦越的车技很好，可方乔却感觉颠簸得很，胃里翻江倒海，头也疼得快要裂开了。

陷入黑暗之前，方乔听到自己喊出了“萧天霁”的名字。

黑暗太可怕了，方乔感觉自己就吊在悬崖边上，随时可能跌落万丈深渊。

消毒水的味道令她作呕，她看到了爸爸变形的脸和扭曲的四肢，看到了妈妈重伤昏迷，看到哥哥被**带走。

方乔拼命地喊他们的名字，可是，他们根本听不到。

太害怕了，恐惧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要把她吞噬。

她又闻到了熟悉的冷香，“萧天霁，是你吗？”

“我在，别怕！”

萧天霁抱着她，把她的脑袋按在心口。

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方乔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了安抚。

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房里，周围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下意识地把自己蜷缩起来，方乔不喜欢待在医院，甚至恐惧。

在这里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她连回忆都不敢。

耳边还回荡着萧天霁的声音，“我在，别怕。”

眼眶温热，嘴角却不禁勾起一丝自嘲。

萧天霁怎么会来？他不会来的。

可是，那个梦太真实了。

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沈苁。

“醒了？”

“沈少，怎么是你？”

“天哥有事走不开，吃饭。”

他把一个保温饭盒放在床头，脸色却很难看。

对他，方乔是心存内疚的，一直想着当面给他道个歉。

他的声音却不依不饶地在头顶响起：

“你还真能折腾，夜宴也敢去，你说，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方乔嗫嚅一句：“赚钱。”

“呵”他冷嗤一声，“天哥还不至于小气到让你吃不饱吧？真没见你这么爱钱的女人。”

方乔垂下眼眸不说话，家里的事她不想对陌生人讲。

沈苁身上是一种挥散不去的戾气，从头到脚都透着不耐烦。

他打开保温饭盒，里面是很清淡的白粥。

“你快点吃，快点儿好起来，免得让人担心。”

方乔有些走神儿，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为她担心吗？不会了吧？

沈苁盛了一碗粥递到她面前，才回过神儿来。

“谢谢。”

说实话，这粥真不好吃，寡淡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可方乔不能拂了他的好意，勉强吃了一小碗。

沈苁的脸色才稍微好看点儿，“你好好在这儿待着，别再惹麻烦了。”

看来，这个人对自己的成见还挺深。

“沈少，对不起，是因为我才让你跟女朋友产生了误会。我很抱歉！”

沈苁明显一滞，“那个，苏婷的事跟你没关系，那件事是她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方乔也愣住了，他不是为了这件事生气，那他这浑身炸了刺的，是为什么？

“你休息吧，我回头再来看你。天哥最近忙，顾不上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沈苁丢下一张名片，方乔没有接。

“不用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们都挺忙的，就不麻烦了。”

沈苁没再理她，直接走了。

方乔靠在床头上发了一会儿呆，满脑子都是那个梦，真的太真实了。

不能待在医院里，晚上根本睡不着，输完液方乔就去办了出院手续。

想想有段时间没去看妈妈了，又转了回去。

可是，刚刚走到妈妈的病房前，就迎面撞上了万豪。

“这不是乔乔吗？你还真在这儿啊。”

听这话，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

方乔疏离地看他一眼，“万少有事？”

“乔乔，我们怎么也是有过婚约的，你家现在这情况，也就我能帮你了。”

“谢谢，不需要了。”

方乔不想跟他纠缠，转身去开病房的门，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方乔，你以为你还是方家大小姐吗？还是那只骄傲的白天鹅？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乖乖地跟着我，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方乔想要甩开他，可是虚弱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万豪，你放开我。在你跟我说退婚的时候，我们之间就不可能再有任何瓜葛了。我就是做乞丐，讨饭也讨不到你万家门前。”

“哈哈哈”万豪笑得张狂，不但没放手，还把方乔抵在了墙上。

“方乔，你装什么纯？就你妈住这病房，是你负担得起的？反正都是出去卖，你不如卖给我吧。”

“万豪，你真让我恶心！”

方乔拼命挣扎，但是，根本没用。

“砰”的一声，万豪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艹，万豪你长本事了？我沈苁的女人你也敢碰，想死？”

沈苁从天而降，不仅方乔愣住了。

万豪的脸都白了，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沈少，误会。方乔跟她是有婚约的……”

“屁的婚约，不是你要解除婚约的吗？你们万家干的那些龌龊事真当没人知道是吧？要不要本少帮你宣传宣传啊？”

万豪的脸又白了几分，“沈少，误会，我保证，从今天起再不碰她了。咱不能为了个女人伤了兄弟情分是吧？”

“谁跟你兄弟情啊？还不滚！”

万豪狠狠瞪了方乔一眼，悻悻地走了。

沈苁的脸黑得能下一场暴风雨，冲着方乔就吼：

“你就不能安分点儿？好好地不待在病房里，来这儿干什么？”

方乔本来想跟他说声谢谢，毕竟是他出手帮了忙。

被他这么一吼，感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管我？”

沈苁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个女人，还真麻烦。”

护工秦嫂来给方乔妈妈做护理，刚好撞见她在，忙上来打招呼。

“方小姐，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你妈妈这儿就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谢谢你秦嫂。”

方乔给秦嫂转了三千块钱，希望她能更尽心些。

转头对沈苁说：“沈少，谢谢又帮了我。你那么忙就……”

沈苁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里面是你妈妈？”

“嗯。”

“你赚钱是为了给她筹医疗费？天哥……”

“他已经帮我很多了，没有他，恐怕这会儿，我妈妈已经不在了。”

沈苁身上的刺瞬间收敛了起来，一脸真诚地说：“对不起啊，我错怪你了。”

“没什么，你总是帮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

“我其实也不是帮你，你也不用想着报答什么的。好好跟着天哥，他不会亏待你的。”

萧天霁吗？那个清风霁月般的男人，跟着他？不会长久吧？

方乔又走神了。

第八章光灭了

沈苁是收到方乔出院的消息才返回来的，一路打听才找到这里。

幸好他来得及时，不然，万豪那家伙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沈苁希望方乔能好好在医院待着，可是，她却坚持要回去。

拗不过方乔，只好把她送回家。

方乔的头还是很沉，胃也不舒服。

洗了澡就窝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就像恼人的情思，缠缠绵绵，扰得她头疼。

方乔又梦到了萧天霁，把她拖起来，给她穿上外套。

声音却很冷，带着愠怒，“怎么不听话？住在医院好好的，跑回来干什么？”

听到又要去医院，方乔猛地一哆嗦，人也清醒了。

眼泪汪汪地抓住他的衣角，“我都好了，别送我去医院。”

萧天霁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害怕？”

方乔死咬住下唇，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不去就不去，别哭了。”

他用大手胡乱给方乔擦眼泪，又帮她把衣服脱了，按在被子里。

方乔稍稍安心，可还是舍不得放开他。

他干脆在床边坐下，接连打了几个电话。

方乔的头昏沉沉的，知道他忙，不该缠着他。

可是，她一个人真的很害怕。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是私人医生，帮方乔挂水。

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头没有那么疼了，可还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房间里没有医院那种消毒水的味道，让方乔舒服不少。

只是，只有她一个人，心脏莫名地紧缩。

下意识地把自己蜷起来，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方乔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萧天霁，不是在做梦吧？

他手里端着一碗粥，大手覆在方乔的额头上试了试。

“不烧了，把饭吃了。”

方乔还怔愣地看着他，感觉很不真实。

他就舀一小勺粥，放在嘴边吹凉了喂给方乔。

他喂一口，方乔吃一口，吃不出什么味道，就是眼睛很酸，他的样子在眼前模糊了。

方乔赶快揉揉眼睛，不敢眨眼，怕他会突然消失了。

萧天霁宠溺地揉揉她的头，“怎么这么爱哭了？”

方乔扁扁嘴，没敢说话，怕眼泪再掉下来。

“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他记得自己的生日？这太意外了。还有礼物？方乔简直不敢相信。

“嗯？”

他眉头微蹙，方乔急忙收回心神，小心翼翼地问：“什么都行吗？”

“嗯。”

他答应的很干脆，方乔却不敢说出口。

想要你行吗？想要你一直陪着我，不行吧？

“这么难？”

他的口气里竟然有了几分戏谑，不太像平时的他。

方乔错开视线，也许是生病了太脆弱，总忍不住想要依赖他。

可是不能，他身边没有自己的位置。

最后，方乔扯出一个还算能看的微笑说：“那，你直接给我钱吧。”

萧天霁微勾唇角，又揉揉了方乔的头，“就这么爱钱啊，真是个小财迷。”

方乔不置可否，“有钱多好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行。”

萧天霁直接拿出一张黑卡给她，放在手心里滚烫。

“谢谢萧总。”

萧天霁眸色一滞，“怎么不叫我名字了？”

“那，我叫你天哥？”

“好。”

方乔扬起嘴角，心也跟着飞扬起来，感觉她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个称呼更近了。

萧天霁实在太忙，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方乔几次想问他，我生日你会来吗？

可，话在舌尖滚了又滚，还是说不出口。

他已经对自己够好了，不能太贪心。

开始，方乔只是以为自己感冒了才会发烧。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喝酒，胃粘膜受损，引发了急性胃炎。

这一病，拖拖拉拉好些天才好。

生日这一天，雨终于停了。

似乎知道是一个好日子，还架起了一座彩虹桥。

方乔早早地起床，去买了很多菜。

也不知道是在期盼着什么，就是一直期盼着。

可是，从日出等到日暮，萧天霁的身影也没出现，连一条信息也没有。

方乔本想问问他，今天会不会来了。

可是，想到那个被拉黑的WX账号，就怵了。

天黑下来了，从小到大，每一次生日，爸爸都会请很多人来给方乔庆祝。

只有今年，只有她一个人。

因为，方乔没有爸爸了。

深吸一口气，把润湿的眼睛吸干，起身去做饭。

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的。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方乔还有些恍惚。

“乔乔，生日快乐！”

“谢谢邵阳学长。”

方乔终于收到了今年的第一个生日祝福，来自她的邵阳学长。

“乔乔，一起吃顿饭吧，我国内的巡演结束了，晚上的飞机回德国。”

“好。”

还是他第一次带方乔去的那家清吧，平头哥的乐队也在。

方乔看到了生日蛋糕，和香槟。

每个人都给她准备了礼物，包装很精美。

一年多以来，这是方乔最开心的一天。

可是，邵阳学长要走了。

这次回国，她们只见了两面。

果然，美好的事物都不长久。

由于邵阳还要赶飞机，大家没有玩到太晚。

一行人送邵阳到机场，他却把方乔拉到一边。

“乔乔，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德国吗？我可以介绍你加入乐团，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多好的邵阳学长啊，从方乔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一个眼里有光的少年。

直到现在，他成了万人瞩目的小提琴家，全世界去巡演。

站在镁光灯下的他，是那么的耀眼。

而方乔，却坠入了泥潭，怎么都挣扎不出来。

方乔知道，他可能是自己生活里最后一束光了。

可是，方乔不能。

艰难地后退一步，“对不起，邵阳学长，我有喜欢的人了。”

方乔看到他眼里的失望，但他还是笑着拥抱方乔，宠溺地揉着她的头，说祝她幸福。

他留给方乔一张卡，方乔没要。

连苏婷的二十万都能弯腰捡起来，唯独他的钱，方乔不能要。

方乔的光，坐上飞机飞走了。

而她的噩梦，就在不远的前方。

刚走出候机大厅就撞见了万豪，他明显是喝了很多酒。

方乔想逃都来不及，一把被他抓住头发。

“方乔，你个小贱人，以为傍上沈苁就了不起了？他也不过就是玩玩你，他有婚约的事整个江城没有人不知道。

既然你这么愿意让人玩，今天老子就尝尝滋味。”

方乔的挣扎在他面前，可笑得像蝼蚁。

他直接把方乔拖上车，一边过来扯她的衣服，一边拉自己的裤子。

方乔绝望地闭上眼睛，开始想念医院那个天台，上面总是风很大，一脚踏空人就能飞起来。

方乔不知道那种飞翔的感觉是痛苦，还是欢愉。

但，总要比眼下好吧？

“砰”的一声，万豪的车猛地一晃，整辆车旋转了小半圈。

“艹，不长眼啊，车停这儿还往上撞。”

“艹，万豪，我真是给你脸了是吧？”

沈苁骂骂咧咧地拽开车门，方乔急忙抱紧自己，异常狼狈。

万豪借着酒劲一步踏出去，“沈少，就为了婊子，你三番两次找我麻烦，有意思吗？”

“碰我的人你还有理了？”

沈苁一脚就把万豪踹倒在地上，还不依不饶地上去补了几脚。

万豪也是被打急了，“噌”地爬起来。

“她是我未婚妻，被你玩儿了我都没计较，你还想怎么样？”

沈苁也不示弱，“屁未婚妻，你娶她呀。”

万豪赌气地怼回去，“娶就娶，沈少以后别管我们家的闲事。”

沈苁嗤笑一声，“你说娶就娶了？她愿意嫁你吗？”

“我嫁。”

方乔整理好自己从车里出来，虽然心里还是翻江倒海的，但表面上已经很平静了。

“方乔，你特么的是不是有病？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沈苁气急败坏地指着方乔的鼻子骂，看来，是真生气了。

坐在车里的萧天霁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方乔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沈苁更生气了，“那你还嫁他？你脑子里进屎了？”

方乔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但是，不会有这么好进入万家的机会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直视着沈苁的眼睛说：

“难道沈少也要娶我吗？与其跟着沈少没名没分的，我还不如去做万家少奶奶。”

万豪得意地弹弹身上的灰，“听见没？是她自己巴巴地要嫁给我，沈少这么忙，就别在这儿瞎耽误工夫了。”

“你想好了？”

萧天霁的声音冷沉如冰，让方乔心底猛地一颤。

方乔做不到像怼沈苁那样怼他，更不敢看他，怕控制不住崩了情绪。

虚张声势地提高音量，对万豪说：“我要五千万彩礼，结婚前你不能碰我。”

“艹，你是镶金边的？都特么让人玩烂了，还好意思要彩礼？”

方乔冷嗤一声，“原来万少是想白嫖啊？脸呢？”

“你个臭婊砸，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不行就算了。”

方乔拉开车门，坐在了萧天霁旁边，身体一直在发抖，却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走。”

收到萧天霁的指令，沈苁也跟着上了车，秦越一脚油门，车稳稳地滑了出去。

沈苁还想说什么，被萧天霁一个冷眸瞪了回去。

这一路，谁都没有再说话。

车停在公寓楼下，见萧天霁没有要上楼的意思。

方乔想解释，却无从开口。

“早点休息，身体还没好，别到处乱跑。”

“嗯。”

方乔乖乖点头答应，一个人回了公寓。

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感觉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光了。

今天是方乔的生日，她拒绝了邵阳学长，惹怒了萧天霁，还弄丢了所有的生日礼物。

方乔不知道，好好的一个生日，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第二天，银行的账单下来了。

方乔从萧天霁给她的黑卡里转了两百万过去。

这张卡没有限额，事实上方乔可以一次性把两千多万都还上。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萧天霁不是冤大头，他不欠方乔的。

在没有找到新的工作前，方乔先回了平头哥的乐队。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并没有因为她拒绝了邵阳而疏远她，这让方乔很安慰。

演出时间是固定的，晚上九点到凌晨清吧打烊。

方乔一般睡到中午，吃了午饭就去基地跟他们一起排练。

但是，她更希望下午的时间可以找一份兼职。

学校要举行汇报演出，之后就是毕业典礼。

方乔原本是不想去参加的，毕竟，她现在的状态，跟在学校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

可是，拒绝不了导师的热情。

事实上，她也想给自己的四年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句话。

也给曾经的梦想，画一个句号。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白云轻絮一般，把天空衬得更蓝。

方乔钢琴独奏压轴出场。

她穿了一条白色斜肩鱼尾裙，墨发高高挽起，端坐在钢琴前，气质清冷，婉约。

海蓝色的灯光流溢在舞台上，衬得她就像是来自大海深处的人鱼公主。

一亮相，台下就惊呼一片。

皓婉轻轻抬起，黑白键盘在方乔的指尖跳跃，似乎拥有了生命一般，时而欢愉，时而沉寂，时而低回婉转。

即使是不懂音乐的人，也能听出她的技艺不凡。

一曲终了，原本喧闹的大厅，竟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静。

不知是谁，首先把双手击打在一起，大家才反应过来，掌声雷动。

方乔还没来得及去卸妆，就被导师带到了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面前。

“方乔小姐你好，看了你的演出我很感动。我是德国爱乐乐团的经纪人艾琳，很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就在这一瞬间，方乔身上镶满了羡慕的眼神。

能加入这样的乐团，一直是她的梦想。

可是，现在的方乔，已经不配拥有梦想了。

“谢谢您艾琳小姐，很感谢您的看重。

但是，我妈妈重病，住在医院里，我必须留下来照顾她。”

艾琳很惊讶，“你没有其他的家人了吗？”

方乔苦涩地摇摇头，快步离开。

又一次与梦想擦肩而过，方乔不敢回头看。

银行的账单又下来了，方乔又一次转了两百万过去。

账单可以证明，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萧天霁了。

他已经彻底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而自己却还在不要脸地耍他的卡。

这让方乔很不好受，心里想着，等有了钱，一定还给他。

可那是什么时候，方乔并不知道。

导师又一次找到方乔，“方乔同学，你有没有时间做家教啊？”

方乔眼睛一亮，“有的，下午的时间可以吗？”

导师也很高兴，“那太好了，这位家长就是要下午给孩子上两个小时的钢琴课，你去试试。以你的水平应该没问题。”

“谢谢导师。”

方乔按照地址找过去，那是一幢占地面积非常大的别墅，管家很客气地给方乔开门。

客厅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标准的小正太，可爱得不行。

只是，他身后沙发上坐着的，是萧天霁。

方乔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