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冷,全身发麻。
进来时山洞的入口早已消失不见,不知名的设施凭空出现,只有几只误闯的萤火虫闪烁着点点微光。
突然间设施内的灯光被点亮,眼前的庞然大物占据了众人的视线。
看着面前身穿斗篷的巨型怪物,夏瑾突然后悔参加了这次探险之旅。
大一新生夏瑾,在周六参加了社团组织的灵异探险活动,被卷进了一场知识逃生游戏。
南林大学,坐拥群山,地势偏僻,是本地的一所重点大学。学校选址于青山碧水间,美其名曰希望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实则是市内地价寸土寸金,花销过大徒惹争议。虽有各种不便,但胜在清净,夏瑾就是看中了这点,才报考了这所大学。
入学第一天,夏瑾就交到了大学中的第一个朋友——同寝室的陶雨鑫,不过两人专业不同,夏瑾是英语专业,陶雨鑫是历史学专业。陶雨鑫其人活泼开朗,时常妙语连珠,很快就和住在对面的夏瑾打成一片,夏瑾加入灵异研究社也是由她引荐的。
夏日的余热还未褪尽,秋风的寒凉已悄然而至。就在昨天那个罪恶的星期五夜晚,社长郑睿铭提议周六去水库后侧的黑竹山进行灵异测量和探险。郑睿铭是个典型的大三计信男,身材瘦瘦高高,戴着厚厚的眼镜框,发量略显稀少,只有编程和怪谈能激起他的兴趣。最开始夏瑾和同组成员隋芷誉是提出抗议的,毕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再说大学生经验少,很大可能会受伤。但架不住以少胜多,其余五人均对此兴致勃勃,两人便也无奈作罢。
这个灵异社团算上社长一共七人,成员分属不同学院,例如体院的李慕林、刘宏涛,地理学院的魏帆,以及文院的隋芷誉。刚加入社团不久,与其他成员的关系还很生疏,夏瑾只能从外貌和言语来判断每个人的性格特征,李慕林和刘宏涛人高马大,运动神经发达,但个性似乎憨憨傻傻的,没什么头脑。魏帆从外表上看是精英男的类型,但说话尖酸刻薄,总爱找茬,没什么耐心。只有隋芷誉表里如一,是个安静温柔的甜妹,说话细声细气,时常喜欢发呆。
因为探险这个决定做的过于匆忙,外加大家都在学校住宿,因此第二天集合时也没准备什么器材,最多只换了身适于运动的衣服,七个人就这么毫无计划、堪称莽撞地登上了黑竹山。
本来一切进行地既顺利又完美,就在大家准备结束行程、返回学校的时候,意外来临了。
天色开始有些阴沉,是下雨的前兆,众人本打算快走几步好离开这片山脉,但人算不如天算,最开始的小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雨势逐渐凶猛起来,宛如天空降下了瀑布。最后无奈只好妥协,在一个山洞里避雨,等雨变小再离开。
夏瑾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做出的最后悔的决定。
等七人都进来后,洞口就开始发生变化,内部的风景也逐渐变得扭曲,最后定格在一个昏暗设施中。原本夏瑾全身被雨淋湿还会感到寒冷,但在灯光亮起后,外在的感官就像被剥夺了一般,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
眼前赫然出现的斗篷怪物目露红光,咧嘴一笑,锋利的牙齿凶光毕现。
“欢迎进入知识逃生游戏,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耳边一阵寂静,夏瑾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吓呆了。也是,遇到这种怪事,是个人都会接受无能。但夏瑾不是,夏瑾是个异类,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保持冷静的思考和客观的判断,的确不能称之为正常。
最先恢复过来的是魏帆,他面露惊恐,登时大喊:“这是哪?你神经病啊,少装神弄鬼,赶紧放我出去。”
李慕林和刘宏涛也随之附和,陶雨鑫本来也想说话,最后被夏瑾眼神阻止。
“看来各位玩家还不太理解现状啊。”斗篷怪物似乎在嘲笑他们,慢悠悠的飘到上空,缓缓开口:“那就需要教导一番了。”说罢,设施四周的墙壁开始内陷,里面的枪口对准了众人。
“如果还想继续吵下去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们试试它的威力。”斗篷怪物浮在空中,眼神轻蔑。
这下没人敢开口说话了,这个局面似乎取悦了它,怪物桀桀地笑了一会,开始自我介绍。
“吾名穷奇,是你们的引路人。”
“请各位玩家集中注意力,认真进行游戏,不得中途退出,直至游戏结束。”
“接下来进行第一项内容,请诸位移步大厅。”
穷奇的声音沙哑艰涩,让人联想到生锈的铁门。它自顾自说完,就转身朝设施里面飘去。
社长郑睿铭目光矍铄,隐隐有种兴奋感,亲身经历果然比研究本身更令人疯狂。他转头对其他人说:“目前状况不明,我们先照着那个怪物说的做,之后再一起想对策。”
众人点头赞同,一起向斗篷怪物离开的方向迈步。
在走之前,陶雨鑫拉着夏瑾上衣的一角,声音颤抖地说:“对不起,小瑾,昨天我不应该同意的。”
夏瑾感受着她牵扯的力度,明白了她此刻内心的不安和内疚,便立即拉过陶雨鑫的手,用行动来告知自己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大厅的陈设很简洁,四面都是围墙,中心只有一张木制圆桌,上面放了一个抽签桶,里面放有七根签子,均为头朝下。
“现在请各位玩家开始抽签,限时五分钟。”
“现在开始计时。”
怪物说完,就开始闭嘴不言,没再理会底下的七人。
众人心中都有些忐忑,谁都知道第一个抽的人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但相对应的,也存在极大的风险,万一抽完发生了一些不可言喻的状况,这谁也无法预料。
“喂,穷奇,抽签会有生命危险吗?”魏帆忍不住,急忙开口问向空中闭目养神的怪物。
“这我不知,我只知道,如果你们没在五分钟内抽完签,所有人都将会受到惩罚。”穷奇慢悠悠地说道,语气平淡无波,好像在说一件蚂蚁大的小事。
又是一阵沉默和暗潮汹涌,夏瑾也在进行思想斗争,抽还是不抽,都存在着无法忽视的风险,但什么时候抽,也是一门学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容不得众人有半点马虎,可还是迟迟没有人来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折磨、煎熬、紧张,种种情绪在大厅弥漫,最后有人实在是忍不住了,李慕林冲上前,将手伸进了抽签桶。
一秒,两秒,三秒,无事发生。
“大家快过来,没事的,赶紧抽完吧。”李慕林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忙招手呼唤剩下的六人。
其余人一看没有危险,就争先恐后的开始抽签。
抽签结束。
就这么简单?夏瑾有些不敢相信,虽然事实如此,但第六感在警示着她绝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小瑾,你签子上面写的是什么呀?”陶雨鑫开口问夏瑾,语气带着期冀。
“丙。你呢?”夏瑾低头,仔细琢磨着这个红字的含义。
“我是乙。”陶雨鑫有些失望,嘴微微嘟起:“我们两个不一样啊。”
其他人也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签子上面的字,只有一个异样的声音在不断重复。
“为什么我签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啊?是不是搞错了?”刘宏涛倍感疑惑,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你运气不好啊。”枯哑的声音再次从上方响起,带着冰冷笑意,睥睨众生。
夏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头朝刘宏涛大喊:“快跑。”
但来不及了,周围不知何时布满了猎枪,此刻同时对准了刘宏涛,瞬间把他射成了筛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留。
夏瑾眼前猩红一片,身边的陶雨鑫尖叫出声,李慕林嘴巴张大,意识似乎还没有回笼。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别处,面露不忍。
有时候必须得承认,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恭喜各位玩家幸存,接下来将短暂休息片刻,请诸位为下一轮游戏做好身心准备。”
沙哑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不含感情,不留余地,生杀予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通关,别无他法。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现在还只是个开头。
知识逃生游戏,正式开启!
目前的抽签情况为:
甲——郑睿铭、隋芷誉
乙——魏帆、陶雨鑫
丙——李慕林、夏瑾
幸存者:六人
刘宏涛的惨烈死状给存活下来的几人心里蒙上一层浓重的阴影,没人能对此视而不见。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只因为运气这一虚无缥缈的东西被轻易剥夺,结束了那尚未真正开始的短暂的人生。这还只是开端,接下来要进行的游戏只会比现在更残酷更无人性,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性命惴惴不安。
“小瑾,我害怕,我不想死。”陶雨鑫止不住自己的泪水,整个人蜷缩在夏瑾身边,不停的发抖。
夏瑾说不出什么“别害怕,我们一定不会死,会活着回去”这样的漂亮话,事实摆在眼前,胜于雄辩,她连自己能否有命回去都没把握,怎么可能会给其他人无谓的希望。
夏瑾没开口,只用手掌轻轻拍了拍陶雨鑫的后背,以示安慰。在这种极限境遇下,越是害怕,就越是要冷静,如果只是一味退缩,生存率会大大降低。
镇定下来后,夏瑾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游戏的本质。
首先,最要紧的是通关方法的找寻。之前斗篷怪物说过,这个游戏名为“知识逃生游戏”,关键点在于“知识”二字,需要的是哪方面知识?知识囊括的范围又是多少?这些都没有介绍,看来只有进行完第一场游戏才能知晓其中奥秘。但可以肯定的是,存活数量很重要,人数越多,拥有的知识储量也越多,生存几率也就越高。
其次,是“游戏”这个词。游戏是一种娱乐行为,娱乐对象可以是参与者,也可以是观看者。这个游戏绝不可能会让参与者乐在其中,那就只剩一种可能,这是个观赏类节目,主体是和穷奇一样的未知怪物。欣赏人类在生死边缘绝望挣扎,真是有够恶趣味的。
最后,也是夏瑾最不愿思考的部分,就是参加的方式。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不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显得十分凑巧,让人防不胜防。而且第一次见到斗篷怪物和它身后的设施时,夏瑾就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它就像是专门等待他们的到来一样,既刻意又有备而来。不考虑怪物的神机妙算,那就是有人和怪物处于同一战线,拉他们当跳板,以谋求什么。现在最可疑的,就是提议来探险的社长——郑睿铭,但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同伙也有可能不止一人。总之,在这里,除了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
“各位都休息好了吧。”本来飘在大厅上空的穷奇哑声开口,打破了一直处于沉默压抑的氛围。
所有人都循声向它望去,但没有人开口说话。
“那么第一场游戏,现在开始!”
穷奇说完,大厅的地面就开始崩裂,六人均向下掉落,仿佛坠入了无边黑暗,幽深,没有边际。夏瑾在下落过程中下意识用手护住了头部,希望尽可能在降落时减少伤害。
落地时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疼!
夏瑾睁眼,上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未发现一处伤口。
这很奇怪,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至少也会受些轻伤,现在这样属实不合常理。夏瑾又用手狠捏自己的手臂,发现仍会有疼痛感,这证明至少自己现在的身体依旧是实体,如果被杀肯定会死亡。至于刚才的现象,随着游戏的进行或许会找到正确的解释。
“小瑾,你没事吧!”陶雨鑫的声音在夏瑾的耳畔响起,打断了夏瑾的思路。夏瑾抬眼,发现大家都站了起来,齐齐看向她,似乎自己是最后落地的那位。
明明是一起开始掉落的,但彼此之间却存在着时间差,这不得不让夏瑾怀疑叛徒的存在。
为了保证顺利通关,那个叛徒在游戏开始前一定会和管理者通信,本来夏瑾还想暗中观察谁的行为动作比较可疑,没想到被摆了一道。
“没事,大家都没受伤吧。”夏瑾被陶雨鑫拉起来,朝其余五人身上看了一圈,没发现蹊跷之处。
“受伤倒是没有,不过你们看那边。”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李慕林突然开口,用手指着他眼前的方向。
夏瑾顺着他的目光瞧,看见了一堵巨型高墙,上面挂着个牌子,写着:诗词迷宫。
“墙下面好像有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隋芷誉柔然开口。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便一起向墙底走去。等到看清墙底的字迹时,夏瑾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上面的字,和夏瑾的字迹一模一样。
不过现在没时间思考字迹的问题,首先要想清楚的,是该怎么通过这座巨型迷宫。
面前的墙上写了三行字,代表了三条规则。
规则一:每两人为一组,组别按抽签顺序决定。组内两人为命运共同体,如果一方因答题死亡,另一方将永远徘徊在迷宫里。
规则二:迷宫内共有三道关卡,一组内的两人会在每关前各获得一道诗词选择题,只有两人都答对方可进入下一关。若有一方答错,则答错的一方会立即死亡。
规则三:每道题会给出两个提示,一条真,一条假,要注意分辨。
这规则摆明了就是一组的两人要么同生,要么共死,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在考验自身知识水平的条件下,还要求队友不拖后腿,是个合作类游戏。
再者“提示”这个规则给的就很模棱两可,“提示”会以怎样的方式给出,会给组内两人中的谁都是未知数,到时候估计不仅要判断“提示”的真假,还要判断其对应的题目。
想到这,夏瑾不禁有些头痛,若是自己一个人还好些,但现在带上了一个李慕林,情况就有些复杂了。夏瑾转过头看向李慕林,恰巧李慕林也在看着她,视线相对,李慕林腼腆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夏瑾:“.................”
看来他是真的没什么脑子,夏瑾更郁闷了。
“各位,现在这里有三道门,分别是甲、乙、丙,对应我们抽签的结果。从规则来看,不存在单人获胜的概率,反过来说,这是必须两人合作才能完成的游戏。大家千万要注意同伴,在迷宫里可能会发生任何意外,绝对不能走散。”郑睿铭语气沉稳,娓娓道来。
“这什么破规则啊,要是一组的人死了,自己不也没救了,太不合理了吧。”魏帆脸上的不满显露无疑,同时又用轻蔑的目光打量同组的陶雨鑫。
“你以为我想吗?要不是为了过关,鬼才和你一组。”陶雨鑫也不甘示弱,回呛回去。
“希望到时候你可别扯我后腿,没用到让我一个人答六道题。”魏帆又开始看不起别人,发挥他那刻薄的本性。
“那您这么厉害,当年怎么没考上清华北大啊?”这是魏帆的心病,他高考发挥失常,哪怕现在成绩再好,也弥补不了内心的遗憾。
说到这,魏帆的脸色突变,就连总挂在嘴边那丝冷笑都不见了踪影。
眼看事态要被激化成矛盾,夏瑾忍不住开口大声喝止:“你们俩别吵了!”
“可是小瑾,是他先.......”陶雨鑫不服气,愤愤不平地看向夏瑾。
“这一关很明显是要求两人合作闯关,那一定有它的特殊用意。还没开始就矛盾重重,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迷宫吗?”夏瑾表情严肃,声音都带上了平常不多见的严厉。
“意气用事之前先搞清楚自己的立场,目前最重要的是统一战线,为了活下去。”夏瑾语气稍微缓和了点。
陶雨鑫和魏帆都没说话,虽然仍有怨气,但看起来也没那么剑拔弩张了。
“好了好了,我们先把重点回归到游戏上来吧。”李慕林凑上前来,充当和事佬。
“我觉得社长和夏同学说的很对,这个游戏需要合作,但首先要保证两人不能在迷宫里失联。要不我们将身上的外套系在一起,防止走散,怎么样?”李慕林提出建议,众人觉得很合理,也就开始照办。
其他组员已经在行动了,夏瑾这边还迟迟没有动作。
夏瑾:“?”
夏瑾疑惑,抬眼瞅向眼前的李慕林,发现他扭扭捏捏,脸色泛红。
夏瑾:“................”
不是吧,外表看起来高大威猛,其实内里就是个纯情小学鸡,还是接触女生会害羞的那种。
夏瑾无奈,伸手快速将两个人的外套下摆紧紧系出一个结。夏瑾发现,当她靠近李慕林时,他连脖子都红了,眼睛也不知道往哪摆。
夏瑾:“。”
所有人在自己的组别门前站定,万事俱备,只欠闯关。
“那各位,我们出口见。”郑睿铭声音低沉,但坚定无阻。
李慕林特意走在夏瑾身前,怕突然出现意外让夏瑾受伤,充当了肉盾的角色。
在后面的夏瑾看着李慕林高耸挺拔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思。
进去后原以为会遇见什么洪水猛兽,没想到只有一片迷雾,四周灯光有些昏暗,让人看不清前面的方向。
这下麻烦了,关卡在哪压根就不知道,四周雾蒙蒙的,无异于大海捞针。
看来,进门前将两人衣服系在一起这件事太正确了。
至少身边这个人,绝对不能弄丢。
由于迷宫入口的雾气过于浓重,夏瑾和李慕林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现在这样别说答题了,连关卡设在哪都不知道,如果一味乱走的话,只会在迷宫里迷失正确的方向,成为徘徊的幽灵。
但是站在入口处干等着显然更不明智,现在两人无疑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每走一步都要思虑再三。想到这,李慕林头疼得叹了口气。
“夏同学,要不我们碰碰运气,先到处走走看?”李慕林说完,看向夏瑾征求她的意见。
自从进来后夏瑾就没开口说过话,李慕林在夏瑾身前又看不到夏瑾的反应,便以为夏瑾是被这一连串的事件吓到,有些受惊过度,连忙安慰道:“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们一定可以成功出去。”
保护?夏瑾差一点就要冷笑出声了。人都是自私的,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一个人对你展露出好意,那他一定是想在你身上索取什么,无论是金钱、权力,还是信任、依赖,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再说了,大家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许下这种空头支票又有什么意义。在危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会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
夏瑾摇摇头,不赞同地说道:“我觉得不行,在迷宫里如果只靠运气是找不对方向的。既然在入口处设置这么浓的雾,我想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我们乱走。那我们就必须在这里找到正确的前进方向,不然怎么做都是白搭。”
李慕林点点头,表示理解,但他看向四周,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迷宫中的分岔路口很多,再加上雾气弥漫,空空荡荡的,让人无端心生烦恼。
夏瑾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在找迷宫中的违和之处,但入眼四壁苍凉,岔道口内的景象在迷雾的遮掩下也看不真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夏瑾也逐渐变得烦躁。
“那里,好奇怪。”李慕林在夏瑾前方惊呼出声,夏瑾顺着他的目光往回看,确实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
门檐的朝向,不对劲。
正常的门檐和大门的朝向应该是保持一致的,但这扇门上的门檐就像故意扭转了角度,显得别扭又滑稽。
就是这个!
夏瑾怪自己过于疏忽,进来后只顾着眼前,也没注意身后的情况。如果不是李慕林,自己恐怕还要再费上一番功夫才能找到正确方向。
“这个应该就是在给我们正确方向的提示吧,就是不知道大门还是房檐哪个对。”李慕林看着夏瑾赞赏的目光,害臊又羞涩地挠了挠头发。这么一看,他脑子倒也不算笨。
“不,正确的答案已经给出来了。”
“选门檐。”
李慕林:“?”
李慕林:“为什么?”他有些困惑,大门的可能性要更高吧。
这回换夏瑾走在前方,李慕林在身后跟着。夏瑾边走边进行解释,两人之间系上的结也跟着一扭一摆。
“房子的朝向大多讲究坐北朝南,因此门檐对应的方向是南方。但为了迷惑我们,有人特意把门的方向扭转了一些角度,因此发现大门异样的人更倾向于选择门的朝向,这就是问题所在。”夏瑾的声音低缓且坚定,透出一种笃定。
说到这,李慕林就更不解了,问道:“为什么非得是南方啊,有什么规定吗?”
夏瑾的脚步没停,回答也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传入李慕林耳中。
“你忘了吗?我们可是丙组。”
“丙是十天干之一,属南方。”
等到两人将脚全部迈进所选道路时,身后开始燃起熊熊烈火,将存在的一切都燃烧殆尽。李慕林有些心悸,一旦方才两人走错了方向,进入了错误的道路,那么现在就已经彻底丧失生命,尘归尘,土归土了。还好刚才有听夏瑾的话,没轻易尝试。
李慕林望着眼前矮他一头的姑娘,不由得心生敬佩与仰慕,小小的身体,蕴藏着大大的智慧,真了不起。
“夏同学,你懂的好多呀!刚才要不是你,我早就挂了。”李慕林在身后不断赞扬和感叹着夏瑾的聪明才智和博学多识,一会一个“夏同学”叫得夏瑾心烦的不行。
觉得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夏瑾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李慕林。
李慕林:“?”
夏瑾:“你很吵。”
李慕林:“...........对不起。”
夏瑾看他那伤心委屈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夏瑾感觉她再多说一句,李慕林就能当场哭出来。真是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来还债了。
夏瑾无奈的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有些僵硬的开口:“下次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别总叫我夏同学,怪别扭的。”
夏瑾这辈子没怎么哄过人,尤其还是男人,说出来的话很不得要领,语气也不自然。还好李慕林没察觉到这些,听完夏瑾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只被主人夸奖的大狗狗,就差摇尾巴了。
“那.....那换个称呼,.....阿...阿瑾,你觉得怎么样?”李慕林看起来既紧张又喜悦,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
夏瑾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不怎么样。又不是很熟,直接叫夏瑾不好吗?
夏瑾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表面上却没这么说,毕竟将来还要一起闯关,没必要把关系搞僵,一个称呼而已,他想叫就随他去吧。
“可以,你随意。”夏瑾转过头,继续向前走,没再理会她身后李慕林的感情变化。
李慕林:她不讨厌我!还允许我叫她阿瑾!好开心!
之前李慕林一直觉得自己不会一见钟情,直到遇见夏瑾。
第一次社团成员见面时,李慕林的眼睛就没能从夏瑾身上移开。那时的夏瑾长发披肩,眼波潋滟,身穿一袭淡青色长裙,不怎么爱说话,是个清冷系美人。李慕林从第一眼起就不可自拔地陷入了爱河,一直想找机会想和夏瑾关系变得亲近,可一靠近她自己就会脸红心跳,智商直线下降,结果导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若不是这次意外,李慕林想自己这辈子都会恶性循环下去,不由得心生感激。起码现在,两人似乎变亲近了不少。想到这,李慕林便无法遏制内心即将溢出的喜悦,开始小声哼起了歌。
夏瑾往回瞄了一眼,内心暗自给李慕林下了个定义:傻狗。
看来那个叛徒不可能是他,看他那样也不像是个会演戏的,危险性很低,可以利用。
夏瑾一边注意观察四周的景物变化,一边在心里默默估算着李慕林的利用价值。
两人就这样满怀心事地走了一会,直到一块巨大的石碑出现在眼前,遮挡了部分视线。
那块石碑呈深棕色,大概有三米高。上面写满了字,还是用繁体的方式写的,深红色,像染了血。
夏瑾走近一看,发现石碑上面写的,是他们六个人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很不好看。
李慕林也凑向前来,和夏瑾并肩而立,看着那块石碑,也难得地觉得无语。
“这什么品味啊,用红笔把人名字写到碑上,怪晦气的。”李慕林开口吐槽,表示他的不满。
夏瑾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很奇怪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一块石碑,还把他们的名字写上去,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还是有什么机关?
夏瑾围着石碑走了两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难道是顺序?夏瑾看着石碑上的名字,在脑中记下它们的位置和顺序。
“阿瑾,我感觉放这块石碑的用意,就是那怪物想故意恶心我们,好影响我们接下来的闯关心态,真是用心险恶啊。”李慕林愤愤不平,想引起夏瑾的同仇敌忾。
夏瑾无语:你以为它们都像你一样没脑子吗。
“或许吧,毕竟怪物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夏瑾也不想打消李慕林思考的积极性,再说和笨蛋争论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眼看这里也没有多余的线索,夏瑾和李慕林也没再逗留,径直向石碑后方走去。
这次和之前的场景大有不同,从外形上看是一座大型寺庙,不再像过去只有光秃秃的墙壁,间歇还有树木花草点缀。
在进入寺庙正门前,左右两边各有台阶,上面还长有碧绿的苔藓,真是应了“苔痕上阶绿”这句话。
夏瑾站定,没什么反应,倒是李慕林对突然变化的景象感到新奇,完全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阿瑾,我们快进去看看吧,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关卡了。”李慕林很兴奋,抬腿就想往里跑。
“等一下。”夏瑾低喝一声,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李慕林不解地看向夏瑾,但还是乖乖的停下了脚步。
夏瑾没看他,只盯着眼前的台阶,声音微凉。
“这两边台阶,数量不对。
听完夏瑾的话,李慕林也把目光放在寺院门前的台阶上,仔细观察起来。
这么一看,还真看出些门道来。
本来该是对称的台阶,数量却并不相同。
左边的台阶数为二十五,右边的台阶数为二十九,虽然数量不一致,但为了保持美观和平衡,左边台阶的间距被故意加宽。但因为数量相差不大,因此不仔细看的话是发现不了的。
“二十五...二十九....这两个数字应该代表着不同的含义,阿瑾,你有什么想法吗?”李慕林发现,夏瑾在思考时总是不爱说话,表情也会有些凝重,周身气场像冰块似的,冷飕飕的。
“你看台阶最上面,有一块牌子,上面也是繁体字。”夏瑾开口,并没有正面回答李慕林的问题。
李慕林抬眼,发现台阶上确实有块牌子,上面的字也是用红笔写上去的,但距离有些远,他看不太清写的是什么。
夏瑾没说话,径直向寺庙门口走去。由于两人的外衣系在一起,李慕林也被带着往前走,但奇怪的是,夏瑾在路过牌子时,并没有看上面具体写着什么。
这很反常。
夏瑾很细心,也善于观察,以她的性格,不应该会漏掉这么明显的线索。
“阿瑾,你不看看吗,牌子上究竟写了什么。”李慕林站在牌子旁边,问向眼前的夏瑾。
夏瑾没回头,但却停下脚步,回答了李慕林:“没必要看了,关于这次的题目,我也大致知道方向了。”
李慕林:?
什么?
夏瑾转过头, 看李慕林依旧不解甚至还很震惊的样子,夏瑾难得心情有些好,便给了个提示。
“你还记得规则三吗?”
“记得,会给提示,一真一假。”
夏瑾嘴角微微上扬,但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那不就得了,提示已经全给完了,你自己思考一下。”
看着夏瑾往里走的背影,李慕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提示不是在答题的时候给吗?还有提示是什么时候给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李慕林临走前,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看了一眼寺门前的牌子,上面写着“叁拾”。
从正门进入后,看到院子里的场景,夏瑾觉得,这次的题目属实过于轻松了。
说是寺庙,但里面供奉的却不是佛祖,而是两块大木牌,上面写着一句诗歌,底下带有两个选项。牌子右下角也很清晰的写出了这是属于谁的题,因为名字已经标注好了。
夏瑾: ( ),始往今来复。
A.历载俄二九 B.探道三十载
李慕林: ( ),五湖烟月奈相违。
A.三十年来坐对山 B.十二三年就试期
在牌子正前方是一种特殊机器,上面放有A、B两个按钮,这应该就是答题方式了。只需按下按钮,这关的第一道题就算是答完了。
夏瑾在分析完提示后终于明白了这个游戏为什么需要两人一组,也对下两道题有了一个模糊的预估。如果照这个难度,只要李慕林不和自己分开,夏瑾笃定,两人通过的概率为百分之百。
李慕林可不同于夏瑾的胸有成竹,在看到题目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外焦里嫩。
这考的什么呀?一路走来也没发现什么诗歌的提示,这游戏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们过吧。李慕林气愤不已,有些哀怨地看着夏瑾。没想到他这辈子第一次想谈场恋爱,竟然要在地底下谈,真是憋屈。
夏瑾感觉李慕林一直盯着自己,目光中还有着说不出的凄楚和可怜,搞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如果有机会,夏瑾真想把李慕林的脑袋卸下来,倒干净里面的水。
“阿瑾,我不后悔。”李慕林眼神清澈,声音响亮。他从不后悔参加这个社团,从不后悔被卷进这个垃圾游戏,也从不后悔,遇见夏瑾。
至少死前,要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也算无憾了。李慕林脸憋得通红,下足了决心。
“阿瑾,其实我...”
“你是不是有病?”夏瑾实在听不下去了,敢情他在那交代遗言呢,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李慕林表情错愕:“啊?”
“我选A,你选B,这题就结束了。”
迟钝如李慕林此刻都感觉到了夏瑾的无语,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夏瑾说过提示她都已经找到了,是自己大惊小怪。没想到还搞死前告白这一出,太丢脸了。早知道,就先问问阿瑾了。
“......哦...”李慕林脸烧的通红,头也抬不起来,一个大高个就那么低着头看自己脚尖,落在夏瑾眼里,让夏瑾联想到了雪地里蜷着脚打滚的棕熊。
“如果你死了,我下面两道题还怎么答,把自己的命看的重要点。”夏瑾语重心长,试图安慰面前有些少女心和恋爱脑的傻狗。
果然,李慕林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夏瑾有点不自在。
这也太好哄了,真单纯啊,他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白长这么高的个子,营养都给身体了吧,怎么没多分点给脑子。
夏瑾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只想赶紧结束换下一题。
“阿瑾,我能问问为什么这么选吗?说有提示,但一路走来我完全没意识到啊。”
李慕林知道自己不善于思考,文化水平也不见得有多高,但好奇心旺盛这点是真的没法治,况且这也是一个向夏瑾搭话变熟络的好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夏瑾看他努力讨好且满脸期待的表情,也没兴趣点破他的小心机。其实告诉他也无妨,下面两个关卡也是需要两人彼此之间互相了解,借此机会如果能套出点有用的信息也不错。
“其实在看到题目的瞬间你就应该发现,这个游戏压根就没想让你只凭所学过的知识答对。”夏瑾没有说提示,反而先从题目入手。
这个李慕林也知道,要想答对题目必须得有丰厚的文化积淀,但他们才刚上大学不久,无论是学识还是阅历都差一大截,要答对属实有点强人所难,所以李慕林刚才才会那么忧愁,认为自己一定死定了。
“如果我们在第一关的第一小问就死掉的话,这个游戏的趣味性就会大大降低,那如此费力打造的这个游戏空间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为了避免这种极端情况,主办方才特意在开始前给出提示,也就是说,知识逃生游戏中的“知识”,指的是在给出的规则下找出正确的通关密码,而不是真的考验我们的拥有的知识。”
李慕林听完夏瑾的话也开始思考,其实最开始看到写在墙上的规则时,他也觉得很违和。与其说这是知识逃生游戏,倒不如说是密室逃脱游戏,只不过两者有着显著的区别,那就是通关方式的不同。如果想考察参加者的应变能力,那何必要给这么像考试的题目,如果是想考察参加者的知识水平,这也同理说不通。不过最让人搞不懂的,还是这个游戏开展的原因,这些怪物又是哪来的,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们。李慕林越想越头疼,最后干脆停止了思考,果然,费脑子的事不适合自己。
“所以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夏瑾看着李慕林眉头皱起的样子,不知他是否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阿瑾,我懂你的意思,但这跟提示有什么关系啊?”李慕林挠挠头,还是不太清楚有关规则三的提示部分。
夏瑾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出了另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觉得你对我了解多少?”
“啊?”
李慕林彻底懵了。这是什么意思?跟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吗?这个跟提示有什么关联啊?
夏瑾:“回答我。”
李慕林:“...额...大概就..仅限于表面吧。.....不过,我觉得你人特别好....”
夏瑾:“没错,我们虽然同处一个社团,但其实彼此之间了解不深,只是认识的关系。既然如此,为什么规则上非要规定两人一组,且生死相关呢?”
李慕林又开始迷茫了,听完夏瑾说的话,这个规则似乎也不太对劲。最开始参加者为七人,但是在抽签时故意减去一人,难道目的就是为了接下来的分组?两人为一组,合作游戏,知识选择,真假提示........
难道!
“阿瑾,我懂了,两人一组,考题是跟对方相关的信息吧!”李慕林惊呼出声,不带一丝掩饰。
夏瑾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之后转头按下自己面前的A按钮,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恭喜玩家,回答正确!”冰冷无感情的机械音从机器中传出,在偌大的寺庙里回荡,悠悠扬扬。
“所以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这么选了吗?”
夏瑾的声音听起来凉凉的,不知道为什么,李慕林总觉得,夏瑾似乎很擅长这种游戏,就像他不擅长思考一样,这是本能。
夏瑾没有直接告诉李慕林答案,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尚未完全信任他,还有一方面原因是如果想在这个游戏中生存下来,思考这个行为是必要的,将来难保两人会分开进行闯关,李慕林最好自己能进行独立思考选择并作出合理的判断,从而提高生存率。
这样做并非是夏瑾善心大发或是对李慕林有什么特殊感情,这是个知识闯关游戏,人数越多,获胜的几率也会随之提高。现在夏瑾不知道除了他们六人外还有没有其余参加者,但假设没有的话,现在保证基本人数是最佳选择。在本质上这不是为了其他人,恰恰是保全自己的权衡之举。
遇事先权衡利弊,这是夏瑾从小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也没想改,虽然看起来有点冷血,但夏瑾从小到大凭此解决过很多隐患。不让情感占据上风,时刻保持冷静与理智,这是生活教会夏瑾的,与大多数人不同的生活经历造就了今天的夏瑾。
夏瑾不是傻子,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不可能不知道李慕林对她抱有的是何种情感,但夏瑾的第一反应不是娇羞,而是觉得很走运,尤其是在这个游戏中。
首先李慕林身强体壮,是个极好的打手角色,也可以用来做肉盾,进可攻,退可守。游戏不可能只有像这类诗词选择的非运动类题材,如果利用得当,实力不容小觑。
其次是李慕林很好控制。虽然夏瑾与李慕林相处时间不久,但从他的语言、神态、动作等方面都可以明显地看出李慕林性格单纯,思考能力较差,最重要的是他很容易信任他人,再加上他对自己抱有的恋慕情感,将他拉入自己这一方很容易。对付李慕林的最佳方式,就是用言语引导,来完成自己内心的具象化体现。
最后是叛徒的概率问题。夏瑾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个社团中的某人,一定和现在的游戏脱不开关系,从可能性上来看,眼前的李慕林概率是最低的,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夏瑾想赌一赌这个六分之一。
夏瑾看着眼前仍在费力思考却仍然不得要领的李慕林,内心的算盘打的噼啪响。无论在哪里,同伴的存在总是必要的。在学校和社会,交朋友是为了让自己合群和摆脱孤独感的最佳方式。在这个知识游戏中,站在自己这边的人数越多,生存几率就会越高,夏瑾不是超人,没办法完全预计未来的情形,多些帮手总归不会有错。异类会被排挤,这与夏瑾顺风顺水的价值观不符,哪怕内心再嫌麻烦,表面上也必须做出合理的行动。
“还是想不明白吗?”夏瑾没有一直逼迫李慕林思考的意思,那不亚于揠苗助长,还是一步步引导效果要更好。
“...嗯....阿瑾,....你能给我些提示吗?”李慕林把从开始到现在的所有画面都捋了一遍,确实发现了几处违和点,但都与所考题目和夏瑾本人联系不上,这让人怪泄气的。
李慕林的声音有些蔫蔫的,像被雨淋湿的大金毛,怪惹人怜爱的。夏瑾叹了口气,也没有嫌弃的含义,每个人性格和能力点都不能只用一个标准来衡量,用自己来要求他人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不合理的。
“那你发现了哪些疑点,说说看。”夏瑾不打算让李慕林放弃思考,如果让他养成了依赖他人的习惯,那夏瑾的罪过可就大了。
“额.....其实很多,比如墙上那三条提示,迷宫门口被扭转的大门,写有名字的石碑还有不同数量的台阶,其实最后阿瑾你没看的那个木牌我都觉得有问题,上面也用红笔写着“叁拾”。但这些凑在一块,我就不太明白了。”
李慕林说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向别人示弱这个行为,本身就很难做到,更何况是向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哪个男孩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比起依靠他人其实更想让他人依靠自己,这是现代人的通病,李慕林身上多多少少也会有,但李慕林却不以之为耻。
“人”这个字本身就是两个相互依靠的笔划所创造的,在依赖他人的同时他人也在依赖你,李慕林傻是傻,但也知道夏瑾是在帮助他变得独立。夏瑾很强大,也很聪明,或许没有他只有自己也能通关这个游戏,但李慕林很喜欢夏瑾,不想仅仅只会依靠夏瑾的帮助一路躺平,而是想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用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她,这才是李慕林努力破解这道题真谛的根本所在。
如果不会就去学,如果不懂就去问,这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哪怕对象是他喜欢的女生也一样。李慕林想,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努力去思考一件事,无论如何,他都想做到最好。
“你有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没找到正确的切入点。”夏瑾语气开始变得认真,声线略微降低。
“从提示三你就应该知道第一关的提示事实上就只有两个,那你就需要在这些疑点中提取出和题目相关的内容,也就是说,你要学会筛选,你自己先试试排除一下。”
夏瑾没再说话,将充分的时间留给李慕林以供他思考。
筛选。
李慕林开始仔细思考夏瑾的话。既然是筛选,那就应该先把无用的信息剔除,选择概率大的违和点进行判断分析。
先从大门入手,大门和门檐都只是为了告知参加者正确的前进方向,那作为后面提示的几率就不大,先排除它。夏瑾最后没有看向那个红字木牌,说明它的信息量无意义,也可以进行排除。现在剩下的就是石碑和台阶,是要从中判断出真假提示吗?之前李慕林和夏瑾都仔细检查过红字石碑,除了写有社团成员的名字外没有任何异样,就是块普普通通的石碑。要说可疑还是不同数量的台阶更可疑,一边是二十五,一边是二十九,还得和题干、夏瑾联系起来,只有这一条信息也不够啊,话说错误的提示是哪条啊?
夏瑾看李慕林脑汁都要溢出来了,也实在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就又开口给出了一条提示。
“我之前说过,我们两个对彼此并不了解,但这个游戏却是考验我们之间的信任关系和了解程度,因此第一关它肯定不会出的过于超纲,循序渐进,很像教师出题的风格。”
彼此了解,红字石碑,不对称台阶,还有最后被忽略的“叁拾”木牌。隐隐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石碑上写着的是名字,虽然夏瑾和李慕林本人了解不深,但最起码“名字”还是知道的,如果从名字入手的话,那不规则台阶和名字唯一的联系点是——笔划数!
李慕林突然有种茅塞顿开、拨开云雾见青天的舒畅感,“夏瑾”的笔划数为二十五,“李慕林”的笔划数为二十九,正好对应台阶数,这应该就是正确提示,况且红字石碑上写有名字的理由恐怕也是在引导两人往“名字”这个角度上去思考。最后被夏瑾无视的木牌应该就是错误提示了。
李慕林又重新看向题目,霎时觉得自己脱胎换骨,选择中的数字也是玄妙而又简单。夏瑾的题目是李慕林的笔划数——二九,李慕林的题目是夏瑾的笔划数——十二三,十二加十三为二十五,正好符合。
“阿瑾,是名字,笔划数对不对。”李慕林又亮起他独有的星星眼,想要被夸奖之意被夏瑾尽收眼底。
既然他想要夸奖,夏瑾也随他的意,面带敷衍但声音温柔夸了一句:“没错,你真是太聪明了!”夸得也十分不走心。
李慕林得了句夸奖,心情简直和坐了过山车一样,马上要上天了,兀自嘿嘿乐了起来。
夏瑾看他那自嗨的模样,心中无语,但表情滴水不露,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迈步替李慕林按下了选择按钮。这个游戏没限制具体是谁来按按钮,只规定了如果答错则对应题目的人就会死,夏瑾代劳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再等下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闯完关。话说,都进来这么久了,自己竟然没有一丝饥饿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所有人的时间都被静止了?这不符合科学啊!也对,怪物的出现本身也不能用科学来进行解释。
“恭喜玩家,回答正确。”
“闯关成功。”
伴随着机械音响起的,还有大门开启的声音,厚重古朴,连通着另一个空间。
从门外向内瞧,大片大片的桃林不合时宜地盛然开放,偶有微风拂过,带来浓郁的花香,粉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本该是醉人的画面却只令夏瑾遍体生寒。
现在,可是九月份,怎么可能会开桃花!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异度空间。
这个词瞬间浮现在夏瑾的脑海中,理智上想否定,但眼前的景象却做不了假。太超现实了,夏瑾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能理解在自己认知框架之外的事物。但接二连三的超自然事件打破了夏瑾奉为圭臬的世界观铁律,例如突然出现的巨型怪物、诡异又符合科学的建筑设施、残忍无情的杀人现场,还有现在的游戏空间。
从进入游戏开始,夏瑾一直避免去思考这个游戏的非正常性,竭力使自己融入游戏,但不相容的东西始终都不会合为一体,夏瑾总感觉,这个游戏哪里不对劲,无论是参加者还是主办方,甚至是现在所处的空间,都是别扭又违和的。
如果非要追求其合理性的话,夏瑾心中一个想法正逐渐聚拢,如果真如她所想,那游戏的幕后黑手就太疯狂了。
“阿瑾?”身旁的李慕林用手掌轻拍夏瑾肩膀,夏瑾这才回过神,发现他们已经在新入口前停留好一会了。一放松思考起来就容易忽视外界,这个坏习惯真的需要改掉,夏瑾在心里暗骂自己警戒线被拉低的事实。
“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我叫你好几次了你都没理我。”李慕林的话语中不含责备与嗔怒,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夏瑾在想些什么,和所有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样,好奇心旺盛。
这个想法只是夏瑾自己的一个猜测,没有告知李慕林的必要,但夏瑾总是忍不住怀疑,社团里的每一位成员难道真的只是无辜被卷进来的吗,哪怕是眼前的李慕林也同样如此。李慕林的个性特征很明显,属于那种让人一眼就能看透的类型,但正因如此,他出现在这里才奇怪,如果没有夏瑾,李慕林多半死在了这第一关。那个潜伏的背叛者真的是随机选的人吗,还是说背后有什么不知名原因呢,这都令人费解。看来,只有找出那个背叛者,才能揭开这个游戏的真实一角。
找机会试探一下吧,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我是在想,第二关要涉及的问题肯定会比第一关要更加深入,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了解一下,你觉得呢?”夏瑾说完,略微低下了头,脸上瞬间浮起羞赧的潮红,完全不复之前的强势与冷静。
李慕林看到后心脏受到一万点暴击,连话都不会说了,磕磕巴巴,像只蹩脚的鸭子,只会嘎嘎。
她是在撒娇吗?是吗是吗?
“啊.....啊...啊那个....我....那个....”李慕林脸红的像个大苹果,脑中一片空白,说出的话既不连贯又没逻辑。
“我性别男......啊那个.....我不会做饭,但如果阿瑾你想吃的话我努力学。”
“阿瑾你喜欢看球赛吗?.....啊不喜欢也没关系,....那个....我不是说你非得喜欢。”
“不是....其实我...那个...我妈总说我傻,我觉得也是。”
“最重要的,阿瑾,....就是那个,.....我想说......”
夏瑾从中分析了一下,对李慕林这个人的认知又更深一层。李慕林不会做饭,说明他动手能力较差,且耐心不足。喜欢看球赛,说明他这人容易热血上头,兼具少年心性。从他提到自己母亲这点来看,家庭应该幸福美满,关系和谐,怪不得性格单纯,没什么戒心。
等了一会,李慕林还是磕磕巴巴,这个那个,说不出什么重点。话没说多少,脸倒是越来越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喝多了耍酒疯呢。夏瑾有些无奈,就稍微刺激了一下,反应至于这么强烈吗,这要是碰他一下,他不得直接钻地里。
“你究竟想说什么?”夏瑾尽量放缓语气,不让自己显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这么半天,最后这句话被他含在嘴里,就像吐不出来的陈年老痰。夏瑾实在有些受不住了,想说啥就说呗,吞吞吐吐的,搞得自己也跟着尴尬。
李慕林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猛然望向夏瑾的眼睛,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阿瑾,其实.....我...喜欢......”
“什么?”
“............女生。”
“哈?”
“我喜欢女生。”李慕林这句话就像是从嗓子眼里卡出来的,声音小的不行。
夏瑾:“.................”
夏瑾:“哦。”
夏瑾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不是,我也没怀疑你是gay啊,你这跟我解释啥呢,脑子有坑吧。
看着夏瑾近乎扭曲的表情,李慕林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事啊,其实他只是想说,自己有一个喜欢的女生,虽然没明说,但也希望夏瑾能从他的语气里感知到一点他的情愫,这下好了,别提爱情了,自己现在在她眼里估计成了无脑傻逼,真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夏瑾/李慕林:这天真是没法聊了。
门内的桃花依旧在飘,夏瑾的眼皮也止不住跳,夏瑾想,她刚刚真是开了个错误的头。
“我们先进去吧,找找提示,别干等着了。”这气氛太尴尬了,夏瑾生硬的转移话题,尽力挽回。
“哈哈哈....好啊....真是的,差点忘了正事,哈哈哈哈。”李慕林的干笑就连夏瑾都觉得他有些可怜,希望他的自尊心还健在。
两人一前一后往桃花门内走,花香扑鼻,绵延数里。李慕林的目光顺着两人紧紧系在一起的衣服过渡到夏瑾的洁白侧脸,就再也移不开了。
如果他和夏瑾不是在这种境况下在这样一片桃林中相遇的话,那该有多浪漫啊。
要是说之前的桃花就够异常的话,那么现在池中荷花的出现也不那么让人意外了。
“哇!这也太美了!要不是手机没信号,真想拍几张照片留念。”李慕林感叹着眼前的荷塘千里,喜不自胜。
两人目前正处于桃林与荷池的交界之处,是一个八菱形凉亭,最顶端还放置着一只生了锈的铁公鸡,特别的是,它是背对着人而立的。它的脖子上挂着两个链子,下面缀着两个圆状物,由于离得远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本来是一个空间却被凉亭硬生生分出了两种气候,一边温暖和煦,一边夏日炎炎,美则美矣,倒叫身穿秋衣的夏瑾和李慕林体感不适。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三月桃花红胜雪,六月荷花别样红,这两者的共同点是外表都呈现粉红色,同属花类,且都不应季开放,这么明显的异常是个人都会意识到,重要的是其究竟代表了什么特殊含义呢?
不应季的花,目的是为了突出月份的不同吗?和月份相关的,还得与人联系起来,最浅显的就是生日了。
“对了,刚才都没听你说,你是几月份出生的啊?”夏瑾状若无意地问向身边沉浸在美景中的李慕林。
“啊,我吗,我六月十九号生日,双子座。”李慕林也没多想就说出来了,没有要隐藏的意思。“不过阿瑾,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啊?”
“就是好奇而已,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要互相了解。”夏瑾快速瞟了他一眼,之后立即将目光放在凉亭顶部。这样就对上了,自己是三月份的生日,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他是六月,也与荷花开放日期对应。只是,就这么简单吗,不太可能。目前还未看见具体的题目,也没找到确切的提示,一切只是夏瑾自己凭空的猜测,绝对不能松懈大意,细节决定成败。目前看来能算做提示的应该是凉亭上部铁公鸡上挂着的东西,问题在于怎么取下来。
“这样啊,那阿瑾你呢,是几月生的?什么星座啊?”李慕林又化身好奇宝宝,亮起了招牌狗狗眼。
“我啊”夏瑾移开视线,面带微笑的看着期待她回答的李慕林“我是冬天生的,在十二月份,十二月三十一日。”夏瑾明明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好的,我记住了,今年生日我一定会送你礼物的,对了阿瑾,你喜欢什么,有哪些爱好啊?”
看他的反应,应该是没发现异常,这让夏瑾有些放心。因为这个生日是夏瑾随口胡诌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李慕林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日期,要是知道的话,在她说出口的一瞬间,表情一定会有所松动,夏瑾绝不可能错过一丝异样,那样基本上就可以断定李慕林和游戏之间有所关联。如果李慕林真是叛徒,这样做定然会让他起疑,但为了通关他也不会立即解决夏瑾,但之后就说不定了,总而言之,这是一步险棋。幸运的是,夏瑾赌对了。
那下一步,就要得到他绝对的信任和忠诚。
“比起那些,我们应该先找提示才对,好确定大致的思考方向。”夏瑾抬起手,指向凉亭顶端的铁公鸡,开口说道:“那上面似乎有东西,得把它们取下来。”
李慕林点点头,表示认同夏瑾的观点,现在悠哉游哉地聊天,确实太没分寸感了。李慕林看着眼前精致古朴的凉亭,一下子犯了愁,这怎么上去啊,旁边也没有梯子之类的工具借力,而且就算他上去了,由于凉亭顶部是木质瓦片,以他的体重踩上去极有可能断裂,在这里要是受伤就不好办了。可是重要的线索不拿到手的话,通关就很难完成,而且身为男子汉,断不能让一个女孩来承担这个风险,李慕林再三考虑,还是觉得这个任务应该由自己来完成。
“李慕林,我得上去取公鸡脖子上的链子,能麻烦你当一下梯子支撑我上去吗。”这不是个问句,而是个肯定句,夏瑾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亲自去取线索,别人她也不太放心。
“阿瑾,还是我去吧,上面挺高的,我怕你受伤。”李慕林坚决不同意,说着就要去爬旁边的柱子。
“李慕林,你信我吗?”夏瑾没急着反驳,只是认真又冷静地问眼前的男生,眼睛里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在兀自翻涌。
李慕林止住动作,立刻且没有一丝迟疑的回答道:“当然信你了,这怎么可能有假。”
听完他的话,夏瑾目光逐渐变得温柔,唇角也微微翘起,让人如沐春风。
“既然信我,就应该听我的话,不是吗?”
李慕林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信任夏瑾,这点毋庸置疑,没有夏瑾,他也过不了第一关,况且,夏瑾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这也不需要李慕林去多管闲事。情感上他虽然很想听从夏瑾的话,可是一旦自己的选择令夏瑾受伤,那他一定会自责到死的,他是想保护夏瑾,不愿冒风险将夏瑾推到风口浪尖上。
李慕林思考了一会,没经过太多的思想斗争就做出了决定。
“果然还是不行,阿瑾,还是我去吧,我皮糙肉厚,就算摔下来问题也不大,你是女孩子,禁不住这么折腾。”
让你去?那可不行,计划可不能被打乱啊。
夏瑾没说话,默默低下头,没去反驳李慕林。
李慕林以为夏瑾默认了自己的话,就靠近点想伸手去解开两人系在一起的衣服,结果靠近了才发现,夏瑾在无声流泪。
夏瑾哭起来是安静且沉默的,就像遭遇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眼尾都带上一抹嫣红,柔顺的长发遮挡住她的部分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李慕林一下子就慌了,刚解开的衣服就愣愣地拿在手里,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该重新系上。夏瑾的眼泪哪是落在地上啊,那分明就是打在他心上,让他整个人方寸大乱。他最怕女生哭了,更何况这还是他自己整哭的。
“对....对不起,阿瑾,....可是我真.....”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也不相信我能将线索取下来,我是挺没用的,也没能帮上你什么忙,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夏瑾的声音带上了凄楚的哭腔,说出的话像利刃凌迟着李慕林的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表面上无所不能的夏瑾,内心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怕你受伤。”李慕林声音颤抖,试图安慰眼前柔弱又惹人爱怜的夏瑾。
夏瑾在心里估摸着,是时候该添一把火了,便怆然开口:“你就是嫌我羸弱,受伤了就不堪一击,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无能的人吗?我只是想帮你的忙。”夏瑾说完,瞬间抬起头,直直对上李慕林无措的双眼,直到看得他羞愧难当才转移视线。
李慕林暗自在心里鞭挞了刚才说出的无脑话语几百遍,嫌弃自己的词不达意,也怪自己忽略了夏瑾的敏感心情,伤害了一个善良又为他着想的女孩,是他的错。
“对不起阿瑾,是我没考虑你的心情,我向你道歉。这样吧,你踩着我肩膀上去,我在下面接着你,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受伤。”
搞定!夏瑾心里欢呼雀跃,表面上还是不着痕迹,一副可怜模样。
李慕林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十分诚恳地开口道:“阿瑾,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也没有觉得你是累赘。”
“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李慕林就是这样的人,不会怀疑,没有戒心,稍微对他说了几句贴心话,他就完完全全信任你,这种人,很傻,也很难得。
夏瑾看着他的眼睛,乌黑透亮,不失纯真,让夏瑾难得地内心出现了些许刺痛感。
最开始每个人的良心都是三角形的,如果不做坏事,它便静静的呆着不动;如果干了坏事,它便开始在心中转动起来,每个角都会让人刺痛。可一旦习惯了这么做,那三角形的每个角最后都会被磨平,成为一个圆,这样也就不会再感觉到痛了。本该是这样的,可夏瑾越接触李慕林,胸中的刺痛感便会越强烈,原来自己那早已被磨平的圆也会有尖锐的时候,夏瑾不禁有些感慨。
可那又怎样,人是很难改变的生物,比起难以掌控的情感,夏瑾更愿意去相信不以外物为转移的理智。比起对错,夏瑾更在意是否能达成目的。
“我知道。”夏瑾眼角弯弯,破涕为笑,露出璀璨笑容,似春水映梨花,刻在李慕林的眼睛里,久久不散。“我相信你,你不会让我受伤的,不是吗。”
“..嗯....”李慕林完全陷入了夏瑾的圈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带节奏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控制一个人,比起强迫服从,无意识的引导要更为有效。
李慕林在夏瑾面前单膝跪下,像守护公主的骑士,正直又虔诚,忠心且真实。
夏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静静的踩上他的肩膀,很快便将全身的重量尽数压给了脚下的李慕林。
“我重吗?”
“不重,注意安全。”李慕林用双手固定夏瑾的脚腕,以便于保持平衡。等夏瑾基本站稳后才开始缓慢起身,直至完全站立。
幸运的是,凉亭的边角正好到夏瑾的手腕处,稍微用点力,就能将身子撑上去。
“那我上去了,你稍等我一会。”夏瑾低头,发现李慕林也在看着她,神情专注,但却满目担忧。
夏瑾很久都没感受过被别人这么关心的滋味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夏瑾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就像心里早已干涸的土地遇上迟来的春雨,有什么在生根发芽。
“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受伤。”李慕林的声音,李慕林的外表,甚至李慕林的性格,都让夏瑾与一种动物联系起来——金毛犬,体型巨大,但性格温顺,忠诚护主,十分亲人,是夏瑾最喜欢,也最想远离的类型,一旦对其产生感情,最先崩溃的,一定是自己。
这份感情,夏瑾不会回应,也不可能回应。
“知道了。”夏瑾说完,手臂一用力,凉亭顶部的景致就在眼前尽显无遗。夏瑾登上来后每迈一步都斟酌万分,生怕给凉亭踩出个窟窿。终于费尽千辛万苦到达了中心位置,夏瑾盯着眼前的公鸡后背看了一会,稍加思考,就直接伸手去取它脖子上的链子。还没等夏瑾看清是什么,整个凉亭就开始猛烈震颤起来,表面的木板也开始从中间断裂,直直向下凹陷。
夏瑾:正合我意。
“危险!阿瑾快跳下来!”李慕林不愧是体育生,事故发生后他第一时间察觉,反应速度极快,急忙呼喊夏瑾,让她赶紧退到檐角边缘朝下跳,自己在底下接住她。
这样的情况夏瑾其实早就预料到了,想也知道,如此明显又关键的线索提示就这么轻易给出,没设置什么思想上和推理上的阻碍,那必定是有诈。所以夏瑾才在取链子之前仔细观察了一会铁公鸡,发现它底端贯穿着整个凉亭的中心,相当于中枢系统,一旦出现异常,那最坏的结果就是凉亭整体崩塌。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当夏瑾拿下链子后铁公鸡开始发出嗡鸣声,随即开始爆裂,夏瑾推测它内部应该是一个感应系统,一旦脖子上的重量消失后会进行自毁。不过这是一个好机会,人在危机状态下会卸下伪装,展露出自己的真实性格,本能是骗不了人的,再优秀的欺诈师也会在极限状态下原形毕露。如果李慕林真的清清白白,那夏瑾便不会再怀疑他,保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保全他的性命,并给予信任。
对于同伴来说,信任是必备的,但夏瑾必须进行审核,才能敞开心扉。
其实规则上有个漏洞,就是分到一组的两人同生共死这一观点,准确来讲并不成立。
规则上说:如果一组内的一人因答题错误而死,那另一人将永远徘徊在迷宫里。那如果不是因为答题错误而死,而是别的原因呢?规则上并没有强制题目必须由本人回答,也就是说一个人通关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如果李慕林和游戏有关联的话,那么他绝不会忽视这条漏洞,善加利用的话还可以减少一个累赘,有利无弊。
“别管我了,快跑!”夏瑾不顾脚下的坍塌,全力朝边檐冲刺,边跑边大喊。
“怎么可能,说好了我会保护你,快跳啊。”李慕林嘶吼出声,焦躁、急切、担忧的情绪揉皱了他整颗心脏,早知如此,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能同意夏瑾的做法。
明明有机会逃,却还是愿意留下来,只为了那一句不轻不重的承诺。
果然是个傻子。
凉亭的崩坏速度逐渐加快,空气中木屑、粉尘纷飞飘舞,轰响声不绝于耳。一片混乱中,夏瑾只能看见一双布满焦急和紧张的双眼,在看到她的瞬间骤然亮起,恐怕连宝石都比不上那夺目光辉。
夏瑾纵身一跃,决定将自己的性命全权交给李慕林。
信任他人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去试一试。
不出意外,夏瑾落入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那人很小心,也很绅士,没有趁乱在夏瑾身上揩油,而是用双手紧紧护住夏瑾的头部,还将自己的身体作为肉垫,没让夏瑾磕碰到丝毫,就像是在守护自己的珍宝。
几分钟前还称得上赏心悦目的美景转瞬间变成了一滩废墟,世界重归寂静,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侥幸。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夏瑾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对不起。”夏瑾闷闷开口,伏在李慕林的胸口,矛盾又真诚。
对不起,怀疑了你,利用了你,欺骗了你。
但如果重来一次,夏瑾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夏瑾最初的目的有两个:愧疚与忠心。
本来夏瑾就打算在凉亭顶部制造一些突发事故,好让自己受点小伤,从而引起李慕林的愧疚与心疼,有了这一层,将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让李慕林做出有悖于他思想理念的行为时就有了借口和由头,拒绝起来就会显得困难。
一方面可以测试李慕林伪装与否,同时另一方面由愧疚之情引起的连带反应就是忠心,从今往后的行动中,自己的话语权占比分量会显著增大。没办法,在这种逃生游戏中,掌握主导权尤为重要。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夏瑾没想到凉亭会炸裂开来,这就超出了受一点“小伤”的范畴。若是还按之前的方式来,哪怕夏瑾掌控身体的技能再强,也不能保证伤势在合理范围内,万一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换了一个行动方针。
首先,夏瑾会喊出让李慕林逃跑的话语,这样做极大可能会让对方留在现场救援,尤其是对于一个正直温柔的人。如果一个看起来弱小可怜的姑娘,在发生紧急事故时最先担心你的安全,叫你离开,出于内心的责任感,你多数情况会选择留下,更何况她手里还有线索提示,不过以李慕林的个性,他不会想到这点。
其次,夏瑾会冲到檐边,判断李慕林是否真的留下。如果留下,证明自己之前的所有判断基本上是正确的,那就将李慕林纳为自己的同伴,并在游戏过程中尽力找到叛徒和通关方法。
最后是逃脱的过程,夏瑾往下跳时故意偏离了一点基本方向,目的就是想延续之前的想法受一点小伤,结果李慕林为了保护她全然将自己的姓名置之度外,想都没想直接垫在她身下。由于双手在夏瑾头上,李慕林受到夏瑾向下的冲击后直接仰躺在地上,头部和后背均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夏瑾倒是全须全尾,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夏瑾想,善良到一定程度时,也挺可怕的。
原本愧疚的人应该是李慕林,现在却反而成了夏瑾。
“阿瑾,你没事吧,哪受伤没?”李慕林接到夏瑾后第一反应不是哀叹自己的伤情,而是在关心夏瑾。能受什么伤,有你在想受伤都难。
夏瑾不是没被人表达过好感,但“喜欢”这种感情正常来说是这样吗?这可能吗?要说这只是李慕林的性格所致,夏瑾也不那么想相信。一个人如果没见过太阳,怎么可能相信光的存在。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看看流血没?”夏瑾从李慕林身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伸手将坐在地上傻乐的李慕林拉起。
“你没事就好,我没关系,我皮糙肉厚......嘶.....阿瑾,你干嘛!”夏瑾将李慕林拉起后隔着外套用手按了一下李慕林的后背,看李慕林龇牙咧嘴的样子,估计伤得不轻。
逞什么英雄,痛的话就说出来啊,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夏瑾心里窝火,这人是有奉献型人格是吗,在考虑他人之前先考虑考虑自己啊。
“还好伤在背面,这要是在正面,我的绝世美颜就毁了,这么一想,我还挺幸运。”李慕林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让夏瑾自责。这个人,看起来好懂,实际上却很难懂。
夏瑾沉默不语,气氛就显得焦灼又僵硬,似有一股暗流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时缓时急,找不到开闸的泄口。
李慕林当时的行为不能说是鲁莽,他只是遵从了本能,这一点他很清楚,他也不后悔。哪怕再发生一次,他还是会舍己为人,就为了贯彻心中的道义,也不想辜负自己的决心。再说了,他真心觉得自己伤的不重,男人流血不流泪,更何况他还没流血,只能算是磕碰几下。
“阿瑾,线索拿到了吗?我们来分析一下吧。”李慕林岔开话题岔开的太明显,夏瑾也实在没辙,这傻狗是铁了心想绕开这件事了。
明明可以以此来要挟我,非要竹篮打水,最后落得一场空,只余伤痛。
“...下次,....别这样了...。”夏瑾稍显艰涩地开口,本是清脆的嗓音却混杂着沙哑浓重的鼻音,让人听了心疼。
夏瑾该明媚、该骄纵、该肆无忌惮,她可以有千万种姿态,但李慕林绝不想让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即使源头是他也不行。
“好,我虚心接受。”但坚决不改,李慕林在心里默默补上这句,表面上又是那副阳光乐天的模样,明亮的刺痛了夏瑾的眼睛。
如果你真是一条金毛就好了,我不想要爱人,也不想要朋友,我只想要宠物。
夏瑾摇摇头,清醒了一下头脑,便拿出手里的两条链子。
那是两个复古式怀表,翻盖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不过不同的是,一个时针指向12点的位置、分针指向55分的位置;另一个时针指向3点的位置、分针指向10分的位置。
最奇特的是,这两个怀表,秒针是按逆时针方向转动的。整个表盘上只有秒针在动,时针和分针始终处于静止状态。
又是时间。
和之前推理的月份相关联,难道要具体到时间分钟吗?这不太可能啊。夏瑾有些苦恼,这怎么想都不合逻辑,这个游戏的目的并非是单纯难为参赛者,通关所涉及到的知识只需从提示中推理即可,之前夏瑾猜测题目是关于生日月份的,再不济也是日期,可怀表的出现打破了这一猜测。现实生活中没几个人会记自己是几时几分几秒出生的,这太繁琐,且意义不大。
那怀表蕴含着什么含义呢?时间代表的又是哪方面时间呢?
一个是12:55,一个是3:10,这两个数字又是什么鬼。
无解。
“对这个时间节点,你有什么头绪吗?”夏瑾将怀表递给李慕林,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些许线索。
意料之内,李慕林看完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凭空想象就算想多久都不会有结果,与其在这里纠结,还不如放手一搏,看看题目再做决定。
“阿瑾,你觉得,这算一个提示还是两个?”李慕林将两个怀表举起,认真又仔细地揣摩起来。明明室内没有太阳,也没设置灯光,可就是明亮如昼,足以驱散黑暗。
“说不好,现在形势还不明朗,我们先找到答题点再说。”夏瑾不想在这过多浪费时间,但第六感总在提醒她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忽略掉了,真是让人不安。
“也好,那我们往前走走。”李慕林抬脚,刚想迈步,却又突然转过身,缓缓靠近夏瑾,最后停在一个稍显亲密又不至冒犯的距离处。
夏瑾:“?”
在夏瑾询问的目光下,李慕林脸上微红,用手指了指夏瑾的外衣下方。
“我们.....不把衣服....系在一起吗?”
夏瑾:“!”
对哦,差点忘了,刚才一心只想答题,忘记了最重要的是身边这个人得存在,万一丢了就前功尽弃了。
夏瑾了然,刚想伸手去系衣服,没想到李慕林自己进化了,先她一步将两人衣服抓在掌心,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夏瑾:哦豁。胆子变大了,都会上手了。
要不是看他脸红的快要滴血,手在接触下也轻微颤抖,夏瑾高低要调笑他几句,老实人逗起来可有意思多了。
算了,先办正事,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李慕林系完,抬起头眼神乱飘,不过能感觉得到,他心情无比好。
“李慕林,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夏瑾笑意盈盈,不过这次,是真的开心。
李慕林:“?”李慕林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呀?”
“一只在主人面前成功撒欢的大金毛。”
李慕林:“ (○´・д・)ノ”
李慕林没接话,夏瑾也不在意,只不过李慕林在她身前走路时羞红的耳垂出卖了他的内心。
两人刚越过荷花池,就又出现和上一关一模一样的寺庙,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景物设置上来讲都如出一辙。不过这次,寺庙门前的台阶数量是对称的,且数量均为三十。
看来,是没有多余的提示了。
夏瑾边走进寺庙,边在脑海中将目前已知的有关信息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错季开放的桃花与荷花、指向不同时间的旧式怀表、答案一定与参赛者个人息息相关........
这些信息之间,有一条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却让人看不见、摸不着,不得其法。
“阿瑾快看,那个就是题目了。”还是和上一关一致的陈设,唯一不同的就是题目的风格产生了变化。
看来这关的问题设置,真是花心思了。
夏瑾:老去懒寻年少梦,( )不减社前寒。
A.春分 B. 蛰户
李慕林:( )初过雨及时,纱厨睡起角巾欹。
A.芒种 B. 夏至
夏瑾万万没想到,所谓考察的“时间”,竟然是关于节气的。
“二十四节气”是上古农耕文明的产物,每一节气都表示着气候、物候和时候。春分大概日期为三月二十一日,别名“仲春之月”;蛰户代表的是惊蛰,大致日期为三月六日,别名“启蛰”。芒种适合种植有芒的谷类作物,过则失效,因此别名“忙种”,时间大致为六月六日;最后是夏至,一年中正午太阳最高的一天,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大致是在六月二十一日。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若是仔细思考的话就会发现,春分和惊蛰、芒种和夏至都是有规律可循的,若是将它们分成两组,每组之间相差的时间,正好为十五天。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就是故意为之的了。
“阿瑾,你觉不觉得,这次的题目有些奇怪。”李慕林双眼瞪着题目,拇指和食指拂在下巴处,若有所思。
的确,这次的选项,违和感太强。
“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夏瑾想先听听李慕林的观点,看看两人是否考虑的一致。
李慕林抿了下嘴,有些纠结地开口说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我觉得,这次的题目,应该是和生日有关。”
这个夏瑾之前也想过,不过怀表的出现又让夏瑾开始对这个结论产生怀疑。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推出来的话,那怀表的作用就被掩盖了,而且说实话夏瑾不认为怀表算假提示,如果不破解时针、分针、秒针各自的含义的话,这个关卡肯定会踩雷。
“不过阿瑾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之前问我生日也是因为这个对吧。”李慕林语气欢快,难掩兴奋,钦慕之情尽显。
看他这个样子,夏瑾有点歉疚。
“在说这个之前,我先跟你道个歉。之前你问我生日的时候,我说谎了。”夏瑾斟酌着开口,尽量避免伤害到李慕林,撒谎这种事,总归不光彩。
“我生日在三月十七号,抱歉之前骗了你。”夏瑾态度诚恳地道歉,并配上九十度鞠躬。
李慕林显然没料到事态会这样发展,眼睛里的迷茫尽显无遗。不过阿瑾为什么要骗他啊,一个生日日期而已,并不难以启齿啊。难道是之前生日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让她有了心理阴影,导致自己不愿提及真实日期?
李慕林越想越觉得合理,表情也由最初的迷惑不解转为恍然大悟,最后还带点同情和心痛,还在脑内演了个自我安慰小剧场,风云变换的,都给夏瑾看懵了。
这人纯纯恋爱脑无疑了,这都能自我纾解,真乃神人也。
“我不知道你都想了些什么,不过肯定都不对,这个谎就是为你而编的,没有其他作用。”夏瑾实在受不了他自我脑补了,估计都把夏瑾想成小可怜了,便干脆挑明直说。
这下李慕林就有些失落了,既然没什么特殊原因,那就只是单纯地排斥他而已,之前还以为两人之间距离已拉近,人也变得相熟了,没想到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看他蔫头耷脑的沮丧模样,夏瑾心里也怪别扭的,就像是有一根刺扎在心里,一看见他就泛疼。
“你不问我原因吗?”夏瑾想安抚面前的狗狗,无关是出于理智,还是源于情感。
“我....有点害怕....知道答案。”李慕林是真的怕,他怕夏瑾说是因为自己讨厌他的婆婆妈妈,也担心自己的过度关心是不是让人家女孩子感到了困扰。自己又蠢又笨,连话都说不好,想表个白就像西天取经一样困难,还只会给夏瑾添麻烦,就连李慕林本人都感到唾弃。如果夏瑾真的嫌恶的话,那就将心意藏起来,保持距离,不去打扰才是最好的方式。
“唉。”自从和李慕林分到一组以来,夏瑾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但不感到腻烦还是挺新鲜的,就是两人总不同频,说话也鸡同鸭讲。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其实,我这么做不是因为烦你。”
李慕林听完,不到一秒钟,整个人又开始容光焕发,恢复了全部的生命力。
“我怀疑,我们成员内部,存在叛徒。”
李慕林:!!!Σ(っ °Д °;)っ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有叛徒,明明夏瑾说的每个字他都听懂了,但组合在一起却似懂非懂。
“不....不可能的吧,这不现实啊。”李慕林极力想否定,但超出他理解的念头却不听从他大脑的指挥,浮光掠影的画面在脑内频频闪过。
确实,仔细想来,这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但要让他去怀疑自己的朋友,他做不到。
“李慕林,别再自我欺骗了,你明明也意识到了,种种不合理之处。”
“在我们之中一定有人,和游戏主办方有关联,并将我们全都拉入这个游戏。目前,我只知道,这个人不是你。”
“之前说谎也只是为了试探你,我这个人比较扭曲,不确认一下心里会不放心。”
夏瑾盯着面前早已被话语冲击而石化的李慕林,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开口:“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们结盟,一起通关这个垃圾游戏吧!
“我保证,这里再没有比我更可靠的同伴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气氛一夕之间变得沉重且压抑。李慕林的成长环境和个人际遇本身就和夏瑾天差地别,思考方向和处事方法自然不能一概而论。或许在他眼里,怀疑他人这个选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关于这方面夏瑾十分不理解。
在夏瑾的观念框架里,“怀疑”不是贬义词。当你对一个人或一件事产生怀疑时,你将对其付出关注和时间,用于探索和思考背后的真实。简而言之,就是你花心思了。从小到大,谁敢说自己没产生过怀疑这种情感,但随着认知逐渐增长,内心的求知欲和叛逆心被道德和社会模式约束,最终被同化为同一类人——麻木的人,不去关心、选择忽视,缩在自己的壳中,这不叫善良,这叫胆怯。如果能保持自己的认知,并能凭此做出合理的判断,那么就算去怀疑,也不能称之为过错。
李慕林,是不会理解这些的吧,夏瑾有些自嘲般在心底苦笑。
良久,两人都不曾开口,夏瑾有些泄气,想着:要不放弃他吧,我没必要对他人的生死负责。刚这么思考完,李慕林才低声开口回应夏瑾的提议。
“我.....还是没办法.....将他们和这个诡异的游戏联系起来,但是阿瑾,我选择相信事实,是否有叛徒的存在,我想亲眼见证,再做判断。”
“除此之外,我都听你的。”
夏瑾可以想到,让李慕林这样耿直善良的人做出这种决定有多困难,看来经历了不少的思想斗争,才敢于迈出这一步。不过,还是有个问题。
“你就不怀疑我吗?万一我是主办方那边的人,专门来挑拨离间的呢?”夏瑾眼眸微眯,语气也带有不明的引诱意味。
“不可能,你不会这样做。”李慕林笃定又执著,反驳地理直气壮。
“为什么?”
“直觉。”回答地没有片刻迟疑。
“噗嗤。”夏瑾实在是忍俊不禁,浅笑嫣然,这人总是在不该固执的地方死脑筋。
你眼光可真差,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善良的人。
氛围又回归融洽,目标一致的话,沟通起来也方便。
“我们回到正题上来,你为什么认为题目和生日有关?”夏瑾清了清嗓子,试图将跑题八万里的重心拉回来。
“这个啊,其实我也没想太多,就是根据怀表来猜测的,再加上之前你问过我关于生日的问题,我就想到了。”
这就奇怪了,要是从怀表来推理的话,最先想到的应该是“时分秒”之类的东西吧,怎么会联想到生日的月份日期问题。
“表是用来计时的啊,跟生日的联系不大吧。”夏瑾不太赞同这个观点。
李慕林摇摇头,提出了一个很新奇的问题。
“阿瑾,你觉得我们从进入迷宫到现在,大概经过了多长时间?”
夏瑾想了想,回答道:“大概三四个小时吧。”
迷宫中没有计时工具,光源来处也暂且不明,两人身上的手机都处于关机状态,因此要准确判断时间是不可能的,但为什么要问起这个问题呢?
时间.....时间.......
没错,就是时间!
夏瑾终于明白李慕林的出发点在哪了,就在于这个“时间”。
看来眼前这个人,没有夏瑾想象中笨。
“你是想说,我们总共的相处时间不算长,对彼此的了解不可能多出第一关很多,因此就从最浅显的点来切入反而要更合理是吧。
“嗯。”李慕林点点头,眼睛里“求夸奖”的意思都要变成激光射出来了。
一会聪明一会笨的,夏瑾实在是搞不懂他。
“不错,比之前有进步,继续保持。”夏瑾踮起脚抬手揉揉他的头发,李慕林也低下头将脑袋向前拱,让夏瑾能更舒服地抚摸。
好软啊,李慕林柔顺的发丝穿过夏瑾每根手指间的夹缝,带来酥**麻的感觉,好似在手里放了块棉花糖,让人心情愉悦。
如果以生日为着重点,那怀表代表的可能不是时间,而是月份和日期。
夏瑾这么一想,之前种种相互矛盾的地方似乎都讲得通了。
夏瑾重新观察起手里的复古怀表,因为距离不远,还能听到秒针滴答转动的响声,给这静谧的空间增添几分韵律华章。
顺着这个思路想的话,时针代表的应该是月份,分针代表的大致为日期,那逆时针的秒针可能在标示着开始和结束的方向是逆向的。
也就是说,12点为十二月(12点也可称零点,但没有0月的说法,因此为十二月),11点为一月,以此类推。
分针总共有六十格,一个月有三十天,换算一下两格就代表一天。
那么12:55为十二月二号和三号之间,3:10为九月二十五号。
但是,新的问题又产生了,这样推算出来的日期,与两人的生日,丝毫不沾边,跟题目考察的节气时间,也全无关联。
夏瑾将这一发现告知李慕林,结果也使他顿感丧气。
现在无论是该推翻一切重新来,还是照着这个思路改细节,都极为棘手。
“这都什么鬼啊,想考生日就直接考啊,弄这个节气那个时间的,拐弯抹角,真让人头疼。”李慕林的脑细胞早已死一片了,现在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数地砖。
什么?!
夏瑾抓住了关键。
“你刚刚说了什么?”夏瑾立刻蹲下和李慕林视线平齐,眼神好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这给李慕林干一愣,七分不解两分惊讶外加一分羞涩,磕磕巴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原来是这个。
夏瑾终于明白,这个怀表究竟有何用处了。
真假提示,原来是一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