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安静的深秋午后，阳光暖洋洋的，迎面吹来的风也带了几分温度，叫人昏昏欲睡。

秦小雨坐在门槛上，双手剥着花生，脖子伸得老长，看着斜对面的院子，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两天前，秦小雨生病，烧得很厉害，当时秦家上下都以为这小妮子活不下去了。可秦小雨福大命大，昏迷了一天后，还是活了过来。

没人知道，在她昏迷的那一天里，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受尽了折磨侮辱，最终含恨而死。

那个梦太真实了，醒来后，秦小雨哭了半天，把秦家上下所有人的心都哭碎，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做了什么噩梦。

好在，吃了两副药之后，秦小雨便恢复如初了，只比以往更加黏人，大家乐得如此。

秦家就秦小雨一个女孩，上头有五个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一家上下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秦小雨，别家都骂女子是赔钱货，唯独秦家恨不得多生一个女娃。

今儿个吃了午饭，奶奶又给煮了一锅花生，让秦小雨自个儿剥着吃，吃剩下的再给哥哥弟弟们尝尝。

秦小雨笑着应下，剥了半碗花生，却没见她吃过一颗。她的双眼一直盯着李家，也不知道那李家有什么好看的。

“差不多了吧？”秦小雨收起微笑，慢慢变得凝重。

只见斜对面的院子里，一道门慢慢推开，一个身材健壮，长相温厚的男子走了出来，扛起锄头，三两步就走出了大门。

“大春，过来。”秦小雨招了招手，自己捧着一碗花生已经迎了上去。

傻子李大春歪了歪头，看了秦小雨一会，又望了望周围，这才确定秦小雨是在跟他说话。

秦小雨走到跟前，看着傻乎乎的李大春，嘴角又弯了起来。

“给，这花生给你吃。”秦小雨将一碗花生递过去，可半晌也不见李大春接住。

李大春纳闷地看着秦小雨，平日里秦小雨对他不理不睬，他的脑袋瓜想不明白秦小雨这是要干嘛。

“以前是我不好，你不会埋怨我吧？这些花生，就当是我跟你赔罪道歉的，你吃吃看？”秦小雨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个大傻子讨好地说道。

梦里，除了家人就这个傻子对她好，秦小雨醒来后，觉得自己应该要好好对李大春，虽然是个傻子，但他至少懂得谁对他好，不像那个狼心狗肺的。

“我要去干活了。”李大春扭头，径直往地里走去，一点留恋也没有。

秦小雨气得脸色都青了，从小就被一家人宠着的她，要不是做了那漫长的一个噩梦，懂事了许多，她绝对饶不了这个傻子。

无奈，秦小雨又跟了上去，走在李大春的身边，拉住他的手，将一碗花生塞过去，转身迅速逃了。

李大春看着秦小雨跑了，端着手里的花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秦敬贤刚刚睡醒准备下地，扛起锄头就看到心肝宝贝急急忙忙地跑进院子，正纳闷，出门便看到傻傻站着的李大春。

“大春，你娘给你煮花生吃了啊？”秦敬贤招呼了一声，也没指望这傻子会回话，径直往前走着。

“不，不是我娘。”李大春突兀地回了一句。

“不是你娘？难道是你媳妇不成？”秦敬贤见傻子搭理他了，来了兴趣，多嘴问了一句。

李大春认真地想了想，“我没媳妇，是小六给的。”

“小六？哪家小子啊？”秦敬贤好奇，这村子里头还有人愿意给傻子吃的？

“你家小六。”李大春回了一句，然后端着花生回家去了。

秦敬贤愣了许久，这才想起来，秦小雨可不就是排行第六？

他家丫头给这傻子送花生？

“老婆子，老婆子，大事不好了。”秦敬贤鬼吼一声，一头冲回家里。

秦小雨正在门槛上继续剥花生，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紧。

“爷爷，出什么事了？”秦小雨连忙问道。

秦敬贤上下打量了秦小雨一眼，怪怪的眼神瞅得秦小雨都有些困窘了。

“出什么事火急火燎的？”奶奶黄氏从里屋走了出来，纳闷地问道。

秦敬贤立即拉着黄氏进了里屋，也不管其他人，呯的一声就把房门关上了。

秦小雨她爹秦明山看了一眼凑过来的弟弟秦明水，“咱们先下地吧。”

秦明水看了看里屋，问道：“不听听是个什么大事？”

“爹这大半辈子就这么咋咋呼呼的，有娘拿主意，没事。”秦明山扛起锄头，往外走了去。

秦明水看了看一院子五个后生，挥挥手，“别琢磨了，都下地去。”

大哥秦小龙嘟囔着，“爹跟二叔的心真大。”

二堂哥秦小虎听了，撇撇嘴，看向秦小雨，“花生给二哥剥几颗，回头二哥给你摘枣子吃。”

秦小雨笑着，抓了一把给秦小虎，乐得秦小虎直夸，“好妹子，二哥没白疼你。”

“小七呢？”秦小雨给五个哥哥都抓了一把花生，发现小堂弟不见了。

秦小虎环顾一圈，“这臭小子，肯定是去摘枣子了，混蛋，怪不得午睡没见着他。”

兄妹几个正说着，小七秦小鱼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好戏，有好戏看了。村东头张家带了好多人，找李家傻子讨说法呢。”

“讨什么说法？他一个傻子，能有啥说法？”秦小雨纳闷，难不成这傻子打了人？

这么想着，秦小雨第一个冲了出去，秦家兄弟们也跟着跑了出去，打算去看看热闹。

这时，里屋的爷爷鬼鬼祟祟地放下窗户，“瞧，这傻子一出事，小雨第一个着急的。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黄氏皱着眉头，“我倒不是嫌弃大春，好歹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但咱们小雨顶好的姑娘，没道理嫁给一个傻子啊。不成不成，这事得再琢磨琢磨。”

秦敬贤道：“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处啊。到时候，咱们让小雨把他娶回来，权当养个傻小子。小雨有五个哥哥照顾着，谅这傻子也翻不出个浪花来。”

“那李家能答应？”黄氏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把心肝宝贝嫁出去，还不如留在家里，让别家男子来入赘的好。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秦小雨留在家中，有父母兄弟照看着，这辈子可就不愁过不好了。

“李大春就一个傻子，他们老李家还能不答应？我也不吹牛，只要我张嘴一提，那老李家不仅把儿子送过来，说不定还得给咱们聘礼！”秦敬贤拍着胸口，满脸红光。

黄氏笑得合不拢嘴，拍了一下秦敬贤，“走，去瞧瞧李家出啥事了。”

李家此刻正被乡亲们围得水泄不通，秦小雨挤不进院子，便被大哥抱着骑上石头墙。

“嘿，大伯跟爹不是下地去了吗？怎么也在里头？”秦小虎坐在另一边，略带嘲讽地说道。

“小心我回头告诉二叔。”秦小雨不满地瞪了二堂哥一眼，看向院子里吵得正凶的众人。

张大头手里拿着一把菜刀，面红耳赤地瞪着李大春，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他的媳妇则赖在地上，哭个不停，嚷嚷着大傻子欺负她闺女。

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个张家的本家兄弟，嘟嘟囔囔地给张家夫妇讨不平。

李家这边，李老头和李婆子低声下气地劝说着，李大春跪在地上，他大哥正在骂着。

这两家的事情也掰扯了一会，大家都知道李大傻子欺负了张家的闺女，如今张家闺女的肚子有了孩子，这清白是毁了。

“李大哥，我就问问你，我这闺女怀着你的孙子，你到底要不要了？”张大头问道。

李老头是个和善的主，听了这话，立即就点了点头。

李婆子扶着张大头的媳妇，劝说道：“弟妹，你先起来说话，这样赖着，让人看了笑话。这孩子我们要，明日就请媒婆到你们家里去，正儿八经地将你女儿娶回我们李家。”

李家的态度很温善，当家的夫妇一开始就认错赔礼，没想过要赖账。这不，傻子李大春都跪在地上许久了，李老头也没让他起来，就是要他给张家赔罪。

秦小雨看到这一幕，想起梦里，大傻子就是娶了李家的李小凤，然后被李小凤欺负了一辈子。

最可怜的是，李小凤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傻子的。这李小凤跟别的男人鬼混，怀上了孩子，情急之下就赖在了傻子身上。

傻子哪里懂这些？他没反驳，众人都以为他就是孩子的父亲，直到后来李小凤说漏了嘴，才被傻子的大哥赶走。

那时，傻子已经上了年纪，全靠哥哥嫂子赡养着，也没哪个姑娘敢嫁给他的，他就这么孤零零地一辈子。

“你们李家认了这事，那就好。媒婆就不用请了，你们现在就给我五两聘礼，我回头就让闺女到你们家来，从此各不相干。”张大头口吐唾沫星子，伸手要钱。

李老头脸一沉，随后道：“这，这怎么行，得要按规矩来，也不急这一两天的。”

李婆子也不高兴，“我大儿媳妇才花了一两的聘礼，没道理给小儿子娶妻用五两银子的。这聘礼，要的太多了。”

乡亲们也纷纷叫嚷，五两银子的聘礼的确要求太高，这村子里都没几个姑娘值得这么高的聘礼。

张大头却把菜刀一挥，混不痞地，“你家傻子欺负我闺女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个？现在我闺女名声毁了，不多给一些，我们张家还有脸面吗？当我们张家好欺负是不是？”

“你个混账东西，看你都惹出什么祸了。张家闺女有那么好吗？人家一张腿，你就把持不住了？”李大东愤怒地推了一下李大春，顺势朝他踢了两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怎么说话？谁张腿了？你骂谁呢？”张大头媳妇立即抓了一把土，朝着李大东砸去。

李大东立即顶了一句，“你闺女不张腿，我弟弟怎么欺负她？”

“你……”张大头媳妇气得满脸通红，大家都是经过人事的，这话没法反驳。

“李大东，你少在这胡说八道。反正我闺女是被傻子欺负了，孩子都怀上了，你们要是不答应给聘礼，回头我就告到衙门里去。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大不了跟你们撕破脸，看谁占理。”张大头一刀劈在李家的衣杆上，吓了众人一跳。

“给，给，聘礼我们给，你们不要再闹了。爹，娘，我还有一些银子，凑一凑就是，别伤了人。”李大东的媳妇连忙拉住了李大东，生怕他冲动起来，跟张大头打一块去了。

李老头和李婆子也认栽了，谁让这事是傻子干的呢。

这傻子平日里连个屁都不放，没想到居然欺负了人家姑娘，打他骂他也晚了。

“哼，算你们有个讲良心的。快把银子拿来，我就当做是把闺女卖给你们家了。这样不要脸的闺女，我是一天也不想多留。”张大头再次伸手要银子。

李婆子无奈，几个人凑了凑，凑出了五两银子。

正当她要把银子交给张大头时，秦小雨连忙喊道：“傻子，你在什么地方欺负了张小凤的？跟我们说说呗。”

众人听了，讶异地看向墙头上的秦小雨，一个一个都低声笑了起来。

未及笄的姑娘谈到这种事情，羞涩逃开都来不及，这秦家的丫头倒是心大的，恨不得听个仔细。

秦明山本来看热闹看得好好的，听了这话，脸都黑了。

院子里有不少人都哄笑了起来。

傻子愣愣地看了看秦小雨，似乎思索了一阵子，随后摇摇头，呢喃道：“张小凤是谁？”

秦明山正要呵斥秦小雨，听了这话，他和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傻子平日里都不怎么跟人说话，有人调笑他，他也不回话。他能够叫得出名字的人，那都是跟他亲近的，别的一概不认识。

张大头大怒，“好啊，欺负了我女儿，连我女儿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这个混账，我打死，打死你。”

他说着就要冲上去，但是李大东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护在傻子身前，“我弟弟是傻子，他不认识的人多了去，怎么，你还要跟一个傻子置气不成？欺负我们李家没人吗？”

张大头知道李大东不好惹，恨恨道：“把聘礼拿来，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家的事，我也懒得管你们。”

李婆子闻言，掏出钱向张大头走去。

秦小雨着急，猛然叫道：“傻子，张小凤是不是摸了你裤裆才怀上了你的孩子？”

傻子闻言，仔细地想了想，“没有，没人摸我裤裆。”

秦明山怒吼道：“秦小龙，老子白养你了，还不把你妹子的嘴捂上？死丫头，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小雨立即喊道：“明明是张小凤勾-引傻子，她不主动摸傻子裤裆，就是脱了裤子，傻子也不知道该干嘛。”

话喊完，秦小龙也捂住她的嘴了。

只是，院子里的人都静了静。

众人虽然被秦家这丫头的话臊了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李大东立即说道：“这分明是你们家女儿勾-引我弟弟，怎么就是我弟弟欺负她了？你们不看好自家狐媚闺女，反而赖我弟弟头上？我告诉你们，一两银子的聘礼你们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李婆子也把银子收回口袋，她小儿子是傻子，要是没人教他，他怎么能欺负人家闺女？张家闺女不守规矩，怎么能全赖在傻子身上？

张大头顿时脸红脖子粗，乡亲们也嘲讽地说着张家闺女不要脸。

“天啊，丧了良心的，欺负了我家闺女，还要倒打一耙。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啊。我可怜的外孙，干脆跟我女儿一块儿死了算了。老李家要逼死你们娘儿俩啊。”张大头的媳妇哭嚎得震天响。

她这一哭闹，李家的人又有些不忍心，乡亲们也纷纷劝说张大头媳妇。

秦小雨趁着大哥不注意，挣脱了他的手，大声喊道：“傻子，你到底欺负了人没有？别让人冤枉到你头上也不知道，就知道傻笑。”

秦明山脸都黑了，秦小龙立即捂住秦小雨的嘴，抱着她下了墙头，直接扛回家里去。

“我，我没欺负人。”李大春看着秦小雨被扛走，摇头喊道。

李家的人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李大东立即拉起李大春，看向张大头，“你们说我弟弟欺负了你闺女，那我问问，我弟弟啥时候欺负她的？又是在什么地方欺负的？”

李老头也道：“我儿子是缺一根筋，但他每天不是在地里就是在家里，这点乡亲们也知道的。”

乡亲们纷纷附议，李大春傻归傻，但生活很有节奏，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很多人都能猜得到。

张大头从未想过事情还会发生到这个地步，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本来他们是来讨要说法的，现在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弄错了。

秦敬贤这个时候上前几步，“张大头，你先回去好好问问你闺女，大春是憨厚了些，但从来不骗人。要真是他欺负了你闺女，不用你说，我也会让李家乖乖娶你闺女进门。”

李老头连忙上前来，恭敬地说道：“对对，我听里正的。”

李大东立即道：“里正，要是他们家诬赖了我弟弟呢？”

“呸，你满嘴臭粪。没你们这样欺负人的。我闺女都被欺负了，不是他还能有谁啊？你们就是想要推卸责任，摆明要把我女儿往死里逼啊。”张大头媳妇大声嚎啕，一副被李大东欺负了的可怜样子。

秦敬贤瞪了李大东一眼，对着张大头道：“嚎什么？张大头，把你媳妇带回去问个清楚，真要有这事，我打断这臭小子的腿。”

这话可把不少人都给吓住了，里正原来还有这权利的？

李家是被吓得脸色苍白，不知道秦敬贤这也是气急了。他先前才跟老婆子商定要把傻子娶回家当上门女婿，结果傻子就闹出这事，这不是给他脸上抹黑吗？回头不得被老婆子怨死？

这口气，当然要出在傻子李大春身上！

秦敬贤的暴脾气， 村里头都知道，李大东不敢说话，张大头媳妇更是不敢嚎了。

村长都要亲自动手了，张大头不敢不从，劝着媳妇先回去问问，等铁证如山了，看老李家还有什么说法。

张家一众人这才散去，老李家感觉松了一口气。

李老头凑过来，对着秦敬贤说道：“里正，进屋喝杯茶吧。”

秦敬贤摆摆手，看了李大春一眼，“免了，你还是先管管你儿子吧。真要是干出那糊涂事，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说完，他火急火燎地往自家回了。

自家心肝宝贝刚刚一串又一串的话儿，他可是都听到的。这死丫头现在胆儿越来越大了，这些荤话也敢当着大家的面说，指不定外头要怎么议论他这个里正了。

跟在他身后的秦明山脸色也很难看，回到家里，看到黄氏正抱着秦小雨剥花生吃，眉头挑了挑。

“还是我家小雨聪明，三两句就把人家给赶回去了，比你们这些大小爷们还管用。”黄氏瞥了秦敬贤一眼，把劝走张家的功劳都归入秦小雨名下。

秦敬贤瞪了瞪眼珠子，刚要开口，见黄氏直勾勾地看着他，立即推了一下秦明山，“老大，你不是有话要跟小雨说吗？快说吧。”

秦明山正想说话，迎上亲娘那剜人的眼神，立即闭嘴。

“爷爷，爹爹，我知道错了，奶奶已经说过我了，以后我不再说浑话了。”秦小雨撒娇摇晃着秦敬贤的胳膊。

秦敬贤的心一下子就化了，菊花般的老脸迅速展开，乐呵呵地说道：“知错就好。今晚想吃什么？爷爷给你好吃的。”

“小雨刚刚病愈，你给她弄条新鲜的鱼，再买块豆腐炖鱼头汤给她补补身子。”黄氏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对着秦敬贤温柔地嘱咐着。

“好咧。鱼头豆腐汤一份，小的这就去给您备着。”秦敬贤一副恭敬地模样，学着城里店小二的调调应了一句，乐呵呵地扛着锄头下地了。

黄氏又看向傻愣愣的大儿子，嗔骂道：“干啥？没事干吗？不用下地了？还是想再骂几嗓子啊？”

“我骂了吗？我一句话也没说啊！”秦明山心中咆哮着，到底没敢说出来，黑着脸转身就走。

黄氏幽幽的声音传来，“幸好没把心肝儿给你教养，一句话也舍不得骂，哪有这样当爹的？迟早被你宠坏。”

秦明山脚步一顿，转身把厨房里的媳妇拉进屋里诉苦去了。

秦小雨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轮月牙，扑进黄氏的怀里道：“奶，你真厉害，我爱死你了。”

“是吧？以后奶把这些本事都教给你，看谁敢欺负我的小乖乖。”黄氏一脸得意。

秦小雨的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心道：“这个就算了，像爷爷这么惧内的男人不好找啊。嗯……傻子可以。”

李家，李大春被老李头叫进堂屋，这事稀里糊涂的，不弄清楚，说不定里正真的会动手打断傻子的腿。

事实证明，老李家低估了傻子的能耐，倒不是说他真做了那种丑事，而是问了半天，也没闹清楚有没有做过。

大多数问题，傻子听不懂，偶尔听懂了，他的回答却让李家人听不懂。老李家深刻体会到村子里的人不愿意跟傻子搭话的原因了。

以往他们不在意，可现在，李大东恨不得一棍子把弟弟给敲清醒了。

战战兢兢到了傍晚，张家的人也没来，老李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隐隐约约的，村子里大多数人猜到了原因，暗地里都骂张家厚颜无耻。

秦小雨很高兴，傻子没有娶亲，跟梦里的不一样，那她以后应该也不会如同梦中过得那般凄凉了。

这一高兴，秦小雨便乐意跟傻子多亲近。不过黄氏却拦着秦小雨，想等过了这段风波再说。

这天，秦小雨挎着一个篮子，蹲在乡间小路上采野菊花。身边秦小鱼上蹿下跳的，只挑着大的采，小脸蛋上挂满了笑容。

秦小雨也是一时兴起，看着陌上花开，想起梦里有许多妇人喜欢喝花茶，便忽悠了秦小鱼一起采摘。

秦小鱼听说能卖钱，自然乐意跟着六姐一块，反正对他来说，这跟玩儿没啥两样。

姐弟俩说说笑笑，正开心着，没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张大头媳妇。

张大头媳妇看到秦小雨一脸笑容，心里头就蹿起无名怒火。她的宝贝女儿现在还窝在闺房里伤心难过，全都是拜秦小雨所赐。

想着当时李家都愿意给聘礼了，结果被这小丫头三言两语的，揭露了女儿的丑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哼，不要脸的小丫头，这是要跟你弟弟摸裤裆吗？真不知道你爹娘怎么教你的，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一看就知道长大了是个不正经的姑娘。”

张大头媳妇说完，狠狠地剜了秦小雨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秦小鱼脸色一拉，这张大头媳妇还真是不要脸，村里人都传遍了张家闺女不知检点偷男人，她却还好意思说秦小雨？

“再不正经，也比你们家的闺女强！”秦小鱼捏了捏小拳头，冲着张大头媳妇背影挥了挥拳。

张大头媳妇脚步一顿，扭曲的脸庞转过来，看着姐弟俩，“小兔崽子，别以为你们爷爷是里正我就怕了你们。要不是你，我闺女早就出嫁了，哪会这般难堪？秦小雨，我告诉你，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秦小雨瘪了瘪嘴，拉着秦小鱼快些离开。跟这种没脸没皮的妇人争吵，他们两个小孩肯定占不了上风。

回到家中，秦小雨打了水，蹲在一边默默地洗菊花。梦里，张大头媳妇跟她完全没关联，但现在，张大头媳妇好像恨苦了她。她自以为傻子不用被张家闺女欺负了，没想到却害自己被人欺负。

想着张大头媳妇那凶狠的神色，秦小雨不禁有些怕怕，早知道，还是让傻子娶了张家闺女好了。

他被欺负，总比自己被欺负得好……

秦小雨这么一想，不由长叹短嘘的。

黄氏在一边看了，一手提起秦小鱼，把他拎到厨房，“说，你六姐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厨房里，秦家大小两房媳妇正在摘菜洗菜，听了这话，都把手里的活儿搁下，冷冷地盯着秦小鱼。

秦小鱼原以为自己偷吃被发现了，听这问话，重重地点了点头，揉了一下鼻子，“六姐被张大头媳妇骂了。她说六姐害了她闺女，以后做鬼也不放过六姐。”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黄氏脸色一抽，冷笑道：“好啊，自己闺女出了丑，还怪我小乖乖头上了。”

秦小雨的亲娘谢氏连忙道：“娘，您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说完，她手里直接抓起一把菜刀就往外走。

“嫂子，嫂子。”小儿媳妇袁氏连忙拦住谢氏，“人家只是嘴上说说，你这是干嘛呀？回头见面了，咱们吓唬她两句就得了，怎么还动刀子呢？”

黄氏铁着脸看向袁氏，袁氏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

“老大媳妇，跟我走。”黄氏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她婶子，你真是傻呀，我就去装个模样，到时候还好收场，娘去了，天都得被她捅出个窟窿。快，快跟我把娘哄回来。”谢氏着急地追了出去，忘了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哎呦，这叫什么事，怎么个个出门都带菜刀呢？”袁氏想起不久前张大头就是带着菜刀去李家的，心中就是一阵愁。

秦小鱼看了看，指着砧板上另一把菜刀，“娘，要不，你也带一把？不怕，咱们家的刀多。”

袁氏瞪了他一眼，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张大头媳妇正在劝说着闺女，听到敲门声，不由愣了愣。

张大头喝了点闷酒，起身开门，见是黄氏三人，忙陪笑道：“婶子，怎么想起到我家了？”

“滚开。”黄氏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把他往边上一推，站在院子里便大吼一声，“都给我出来。”

张大头媳妇刚刚走出房门，看到是黄氏那凶神恶煞的脸色，吓了一个激灵，赶紧转身把房门关得死死的。

“还想躲？”黄氏三两步来到张家闺女的房门前，一脚就踹了上去。

“呯。”一声巨响，张大头的酒醒了三分。

“婶子，婶子，您这是干啥啊？有话好好说，我媳妇哪儿对不起您了，我给您赔不是，您消消气。”张大头感觉头皮都快炸了。

今天又碰上啥霉头了，居然惹来牛头村三大恶霸之首的黄氏，他都想干脆装成酒醉不清醒了。

要说这牛头村，也是个兴旺的村子，住了两百户人，老少都算上的话，得有上千丁口。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牛头村二十年来，就闯出了三大恶霸。成名最早的，便是秦家如今的老太太黄氏。

这黄氏据说是牛头上一伙强盗的头头，专门干一些杀人劫货的勾当，后来嘛，碰上了秦敬贤，不知道两人碰撞出啥样的火花，这个强盗头头就嫁到了牛头村。

张大头小时候就怕凶名赫赫的黄氏，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见着黄氏还是腿抖得厉害，光长岁数没长胆。

“你媳妇现在不得了啊，在路上敢恐吓我的小乖乖了。说什么做鬼也不放过我孙女，行，我今天先让她做一回鬼。”黄氏撸了撸衣袖，抄起一把斧头，眼也不砸一下，把一边的窗棂砍个粉碎，冷冷地凝视着屋内的母女俩。

“我没有，我没这么说。”张大头媳妇吓坏了，这是啥人啊，不来撞门，还捣毁窗户的？

撞门的话她还觉得能顶得住，哪成想黄氏这么凶残，那窗棂就跟纸糊的一样，三两下就被拆了。

“婶子，婶子，我媳妇就是瞎咧咧，她这人就是嘴巴大，你别跟她计较。”张大头连忙说道。

“是啊，娘，咱们先听听大头媳妇怎么说的吧。”谢氏一手拉着黄氏，另一只手的菜刀就亮了出来。

张大头眼前一黑，好不容易忍住不晕，便看到袁氏上前按着他的双肩，对他说道：“快些让你媳妇出来说话，把话说开了就没事了。”

张大头头脑一阵眩晕，听了这话，总算有些反应了。

只是，他感觉脖子有些凉凉的，侧头一看，哎嘛，袁氏手里抓着一把剔骨刀按在他肩头上，斜斜的刀尖对准了他的脖子。

“败家娘们，给老子滚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就要做鬼了。”张大头拼命扭开脖子，大声哀嚎道。

袁氏后知后觉，连忙移开剔骨刀。张大头朝她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

秦敬贤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解决了。

张大头媳妇跪着跟黄氏再三发誓，她没说过那种恶毒的话，什么做鬼也不放过秦小雨，她压根就没说过。

“你们家的事，我不管，但别把事情怨到我乖孙女头上。不然，哼哼……”黄氏冷哼着，倒提张家的斧头，转身扬长而去。

秦敬贤纳闷地看向两个儿媳妇，谢氏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个误会。”

然后，她倒提一把菜刀，跟着黄氏出去了。

“秦小鱼那兔崽子，好好的话叫他胡说八道，吓坏娘和大嫂了。”袁氏埋怨着小儿子。

最后，她倒提一把剔骨刀，跟着黄氏和谢氏回家。

秦敬贤看向张大头，“咋回事啊？”

“没事，没事。”张大头立即摇手，还能有啥事啊？

“回头我给你修一修窗棂。”秦明山连忙说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亲娘赔礼道歉了。

黄氏是个恶霸，但秦明山却是个讲理的，张大头拒绝不过，便点了点头。

说来说去，都是自家婆娘犯贱，啥人不好招惹，非要去拔老虎屁股上的毛，这不是找来的罪受吗？

秦家众人纷纷回了家，秦小雨在院子里晒着菊花，看到众人蜂拥而入，纳闷他们怎么一块儿回来了。

“小雨，今天你受委屈了？”谢氏摸了摸秦小雨的头，转身进厨房了。

“小雨，婶婶今晚给你做好吃的。”袁氏笑着，藏好剔骨刀进厨房。

“小雨不用怕，有奶奶在，没人能欺负你。”黄氏笑呵呵地搁下斧头，过来陪秦小雨晒菊花。

秦家男人们已经知道事情始末了，纷纷安慰着秦小雨。

这时，秦小鱼跑了进来，对着秦小虎道：“哥，狗蛋欺负我，还抢了我的枣子。”

秦小虎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明水就轻轻踹了他屁股一脚。

“臭小子，活该你被欺负。”

秦小鱼摸着屁股，不解地看向老爹，“爹，你儿子我被欺负了！”

秦明水又要抬脚，被秦明山拦住了，可也把秦小鱼给吓跑了。

“没用的东西，都是带把的，还能让人欺负了？以后别说是我孙子。”黄氏冷眼扫过院子里一众老少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