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真死啦?”
“要不要送大夫?”
“这顾老三家也不是个好东西,死就死了吧,管她呢。
”
周遭嘈杂的声音逐渐散去,乔涟漪头疼欲裂的摸了摸额头,懵懵的坐起身,抬起头就看见两个小孩穿着脏兮兮的破棉袄,一个双目无神,一个畏畏缩缩,坐在角落。
“妹妹,娘是死了吗?”双目无神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大约是太久没吃饱,他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伯伯说娘死了,娘真的死了。
”畏畏缩缩的小姑娘才两三岁,看起来比男孩更虚弱,像是随时会断气一般。
乔涟漪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性格,但看见这俩孩子,她心底不自觉就有些发酸。
“噢,死了可真好。
”这时,五六岁的小男孩露出了开心的笑。
乔涟漪“……”
“我没死。
”她没好气的说了声,站起身,先是左右环视了两圈,最后走上前,要把小女孩给抱起来。
谁知小女孩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带着哭腔喊道,“娘,歌儿马上去做事,娘不要打歌儿。
乔涟漪一口气梗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难受的很。
她有那么吓人吗?
而在这时,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猛的窜入脑海。
原主叫乔连连,十五岁那年,跟带着五个孩子的顾老三成亲,却没想到在新婚之夜,因为顾老大做逃兵,被官差发现找上门,找了一圈没找到顾老大,却把顾老三抓走充了丁。
倒霉的乔连连,嫁过来连夫婿都没见过,就这么被迫接手了五个孩子。
后来,顾家老三的死亡讯息传来,顾家人认定了是乔连连克夫,将她连同五个孩子一起赶了出去。
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原主看到顾老三留下的这五个孩子是越看越生气,平日里没少磋磨他们!
想通了这一切,乔涟漪,哦不,乔连连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
“别怕。
”她柔柔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将她抱进怀里,“娘不打你。
”
造孽哦,也不知道原主究竟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把孩子给吓成这样。
“你也过来。
”她抿着嘴,把男孩也抱了过来。
兄妹两个害怕的躲在床角,身子瑟瑟发抖。
“就你们俩?”乔连连有些疑惑,根据她的记忆,家里应该有五个孩子才对。
大哥顾城,二姐顾鹊,三哥顾楼,四弟顾钟,老五顾歌。
其中顾楼之前摔断了腿,而顾钟眼睛看不太清,这俩孩子一直被说成是拖油瓶。
“大哥,二姐,他们,去外面找吃的了。
”小男孩瑟缩着道,“大哥,大哥说,说我眼睛不好,让我在家等着,娘不要生气,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
他说着,开始手忙脚乱的往外爬,却因为视力不佳险些摔下床。
乔连连赶紧接住了他。
“不用了,你在家好好呆着。
”
多狠的心,才能在这么冷的天气,让几个孩子出去找吃的。
乔连连用床上的被褥把孩子们包裹起来,晃悠起身,走到了外头。
不得不说,顾家人心也狠,直接把娘几个赶出来,只给了个废弃的老宅子,墙是泥砌的,屋顶是茅草盖的,院子是破破烂烂的篱笆,连个人都挡不住。
乔连连看着周围的环境,叹息一声,抓了斗笠往外走。
顾家村地势偏僻,位处深山,好处是能靠山吃山,村里就有不少人专门打猎。
坏处就是格外危险,不管是饥饿的猛兽,还是猎人下的捕兽夹,碰到哪个都不好受。
乔连连小心翼翼的往山里走,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危险处,走得累了,坐在树下休息。
但她不敢等,刚才在醒来的时候,带着记忆进入脑海的,还有那五个孩子的一些结局。
那五个孩子都非常人,如今顺从乔连连,只是在忍耐,等他们长大后,因为童年阴影,变成了五个大反派,而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手弄死了她!
乔涟漪想到大反派那张阴沉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这次换成她,她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正在这时,山里忽然传来几道稚嫩的喊声。
“救命……”
“救命啊……”
乔连连循着声音走过去,正好看见一个巨大的坑,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缩在坑里,无助的呼唤。
男孩约莫五六岁,一只腿有些不太方便,女孩七八岁,模样清丽,身材瘦削,唯独一双眼睛像豺狼犬豹,凶戾中带着几分警惕。
当看见乔连连的时候,两个孩子齐齐的闭上嘴,表情全部转为惊恐。
“娘,娘我们不是故意不回去的。
”男孩率先开口,惊慌失措的道,“是我滑进坑里,二姐为了救我才下来的,我们这就走,这就回去。
”
他手忙脚乱的往上爬,却因为腿脚不好一次次的摔回了坑里。
“好了。
”乔连连有些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制止了男孩的举动。
原主走的一了百了,倒是给她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还有这几个看着胆小,实则眼底藏着恨意的孩子,除了最小的顾歌,其他的恐怕个个都不好相与。
乔连连叹了口气,左右寻了两眼,找了跟相对粗壮的树枝,一头伸进坑底,大声道,“你抓着这头,我拉你上来。
”
男孩畏惧的望着她,十分不情愿的伸出手。
后娘总是对他们非打即骂,偶尔露出一丝好意,也不过是为了继续捉弄他们。
可大哥二姐说了,他们不能反抗这个女人,要装的顺从,听话!
因此,即使明知道自己会重重的摔回坑中,男孩还是闭上眼,认命的抓住了树枝。
然而下一刻。
随着一声“抓紧了”,他感觉自己骤然被凌空拽起,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坑边缘了。
恶毒后娘抽出树枝,关怀的望着他,“怎么样,有没有冻坏?”
男孩呆呆的说不出话,这一切和他想的太不一样了。
“没事了就行。
”乔连连把他放在一边,又把女孩给拽了上来。
看着缩在一起的两个孩子,起哦按连累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我们回去吧,免得大家担心。
”
乔连连带着两个孩子往破旧的老宅里走,等快进村了,一个中年妇女挎着个篮子斜刺里冲了出来,阴阳怪气道,“哟,大家快来看啊,这个恶毒的女人不知道又干了啥,看这俩孩子一身都是土坷垃,莫不是打算活埋了俩孩啊,好狠的心,好狠的后娘啊!”
乔连连的步伐就停了下来。
原主被撵出来这半年,冷嘲热讽听多了,但多数都是看不惯她如此对待孩子,气不过说上两句。
唯独这个张婶子,是真真的跟乔连连不对付,究其原因,是她看中了顾城,想要把顾城过继给自己生不出儿子的大儿子。
顾城可是乔连连家唯一的劳动力,她自然不可能同意!两个人就此结了怨,没少打架闹泼。
不过此乔连连非彼乔连连,带着两个孩子的她只是斜睨了张婶子一眼,便继续往老宅走。
“哟,这是干了不知道什么心虚了吧。
”张婶子先是一愣,叫唤的愈发厉害。
在顾家村,打骂孩子外头人管不着,但如果涉及到了人命,淳朴的乡亲们就不能袖手旁观,当下好几个汉子都围了过来,有个别手里还拿着锄头。
乔连连眉头微皱,知道不能再任由张婶子叫唤下去了,站出来道,“婶子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明明是看两个孩子出去太久不安全,特意出去找人的,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我要谋害两个孩子,我要是想害他们,两个孩子还能在这里站着吗?”
大家都是一怔。
这话没错,顾老三家的想不想害人看不出来,但俩孩子却是活蹦乱跳站在这里的。
张婶子十分不甘心。
她早就看不惯这个小寡妇,明明养不了五个孩子,就是不愿意把顾城过继给她家,害的她大儿无后,现在还那么趾高气昂,真是气人。
她眼珠微转,最后落在了乔连连身边的两个孩子身上,“那谁说的准,你这黑心肝的妇人什么时候会这么好心?让顾楼和顾鹊说说,你们是干啥去了?”
乔连连心底忽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顾鹊停下脚步,垂着头低声道,“娘……带我们进猎坑里了。
”
她故意说的含糊,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成了乔连连把两个孩子给推进了猎物坑里。
当下,周围人都气愤的瞪了过来,张婶子更是得意地骂了起来。
乔连连松开了顾鹊的手。
她没想到这个继女才八岁,心机就已经这么深,居然想着在这里陷害她。
乔连连决定给顾鹊上一课。
她忽略掉周围人的指责,一脸惊讶的看着顾鹊,眼眶逐渐有泪水凝聚,“鹊儿,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声音太大,周围人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乔连连开始了她的表演,“我要想害你,你能活到现在?我跟你爹连面都没见过,我养你们五个图什么啊。
”
年轻的小寡妇捂着脸哭的肝肠寸断。
大家忽然想起来,乔连连也才十五岁而已,比顾城大不了多少。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被迫当了后娘,养五个孩子,也确实不容易。
大家刚才的满腔激愤逐渐化成了讪讪。
这个时候,乔连连又哽咽着抬起头,“既然我养不了这五个孩子,不知道大家乡里乡亲的,有没有谁愿意帮我照顾这五个孩子,他们是亲兄妹不能分开,大家好心肠的把他们一起收养了吧。
”
周围人顿时大惊。
开玩笑,这五个孩子为什么能被顾家撵出来?
只有一个好端端的顾城有人稀罕,其他四个,两个残疾,两个女娃,这就是四个累赘啊!
这谁敢要?
当下,好几户人家都借口快速的跑了。
周围人越来越少,张婶子见势不妙也溜了,最后只剩下了娘仨。
乔连连擦干净眼泪,面无表情的看了顾鹊一眼,也没说话,直接拉着顾楼的手走在前头。
顾鹊一脸震惊,慢吞吞的跟在最后。
回到老宅,乔连连拉开门,冷着脸把两个孩子放进去。
她已经决定好了,她会抚养这几个孩子长大,但不能任由这几个孩子长歪,变得冷血无情,满腹算计。
不过,难关要一个一个的攻克,孩子也要一个一个的教育。
这些东西急不来。
乔连连先是把腿脚不好的顾楼抱上了床,让三个孩子裹一个毯子取暖,然后才问道,“顾城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话音才落,老宅的大门就被推开,一个身量颀长,面容冷峻的小小少年走了进来。
小小少年抿着薄薄的唇,径直走到了乔连连跟前,冷声问道,“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们抛下了?”
乔连连先是一怔,随后明悟,他应该是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
“你要把我们抛下可以,但不能把我们分开。
”顾城仍旧冷硬的同她谈判,“你自己走,不许把我们过继给任何人。
”
这个大反派,虽然以后又狠又坏,但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情嘛。
乔连连上下打量了这个反派大儿子两眼,突然笑了,“傻孩子,说啥呢,你跑出去这一趟是不是冻坏了?过来,坐床上暖和暖和。
”
她抓住顾城的手,硬生生把他按在了床上,就连顾鹊也被她按了过去。
“今天太冷了,我去给你们烧热水喝。
”
她用手捋了捋鬓边的发,含笑转身去了外头。
大反派小时候到底什么样子她也不清楚,但从顾城坚决要和自己弟妹在一起的举动来看,目前来说,大反派应该还没坏掉心肝。
这些反派们,还有救!
她长舒一口气,单手拎着个破旧的水壶,想在院子里找点干净的水,却发现空空如也。
这大冷的天,难不成要她去挑水?
乔连连忽然想念起刚才那杯热乎乎的水了。
下一瞬,一杯滚烫的热水就出现在了她的掌中。
这竟然是她在现代实验室里用的那个杯子,里面的水甚至还是她穿越前的那个温度!
乔连连又惊又烫,赶紧躲到了大门后头,生怕被人看见了。
这是……咋了?
乔连连呆滞了片刻,脑中忽然涌出一个不太现实的设想。
为了验证这种设想,她刻意想了一下“收起杯子”,下一刻,杯子就不见了。
还真是……空间啊。
不过为啥是她实验室里的杯子?
乔连连想到了自己摆放在实验室里的面包,下一瞬,带着包装的一块面包就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真的是实验室!
乔连连特别激动,要知道,那可是她的做研究的秘密基地,里头物资丰富不说,还有许许多多的保命物件。
要不是……她一时大意被人骗了出去,也不会在这里了。
突然,主屋传来了小小的动静,乔连连耳力颇好,一下子就听到了。
她进了里屋,正好看到大哥顾城在笨手笨脚的在给年纪最小的顾歌穿裤子。
一看见她,几个孩子的表情全都凝固了,也就一个顾城面色不变,但双手却用力的攥紧,像是在极力克制忍耐着什么。
“呜呜呜,娘不要打歌儿,歌儿不是故意尿裤子的,歌儿知道错了。
”顾歌突然嚎啕大哭。
旁边的顾钟和顾楼都瑟瑟发抖,但仍有意无意的把顾歌往身后护。
乔连连的鼻尖有点酸。
原主性格古怪且暴戾,遇到点小事都恨不得打孩子一顿,如尿裤子这种大事发生,能把顾歌抽的全身青紫。
也难怪方才几个孩子那么害怕。
乔连连长叹了口气,上前推开顾城,把穿反的裤子正过来,再仔细的给顾歌穿好。
“哭什么,不就是尿裤子了么,待会洗了就好了。
”她轻声道。
顾歌的哭声渐渐止住,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十次的哭里有八次是因为挨打或畏惧挨打。
如今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袭,反倒是收获了后娘的轻声细语,顾歌迷茫的抬起头,盯着乔连连,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乔连连抿嘴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这一次,顾歌没有抗拒,也没有吓得往里躲,大眼睛里都是迷茫。
乔连连心生怜爱,索性将她抱了起来,柔声道,“小五可是饿了?”
顾歌懵懵懂懂的望着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哥哥姐姐们手心里皆是捏了一把汗。
这也是原主常用的损招之一,每次轻声细语问孩子们是不是饿了,等有人点头说饿了,她就歇斯底里的发脾气,话里话外都是在骂他们是累赘。
然而这次,意料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出现,乔连连只是点了点头,“那行,你们在这等着,我这就去煮饭。
”
她把顾歌放回床上,去院里拎起破旧的水壶,进了更破旧的厨房。
家里还是没有水,但乔连连已经不慌了,她伸出双手,在心底默念了一声“纯净水”,实验室里摆放着的一整桶还没开封过的纯净水蓦的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好家伙,真重。
乔连连吃力的把桶放灶台上,拆开塑封,把水倒进破水壶里。
也不知道这些水壶多久没洗了,里头脏兮兮的,乔连连作为一个洁癖患者,接连涮了三次才敢倒进去水。
这个时候新的问题来了,柴火咋烧?
用惯了天然气和电磁炉,乔连连跟柴火斗争了十分钟都没能搞定它。
最后她放弃了,把纯净水倒进桶里,对着主屋喊了一声,“来个烧锅的。
”
没大会,顾鹊来了。
在原主暴政之下,顾鹊烧柴做饭都是一把好手,不大会锅底就燃起了熊熊焰火。
乔连连先把一壶水烧开,倒进碗里让孩子们先喝着,又去米缸里翻了碗糙米,加上两瓢的水,熬了一锅浓稠的糙米饭。
她还想做个菜,可惜这个家着实贫穷,又摊上严寒季节,连根草都没有,只能作罢。
不过就这样,也已是极好的了。
要知道,原主平时熬稀饭,两瓢水只放一把米。
最浓稠的那一碗她自己喝,几个孩子只能吃个米粒粒。
哪像现在,一人一碗稠米饭,喝的几个孩子连烫都顾不上,大口的呲溜,等喝完了,还要用舌头舔一圈碗壁才肯罢休。
饭毕,顾鹊主动站起来,把碗叠成一摞拿去刷。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乔连连十分悲痛的宣布,“咱家还剩最后一把米,马上就要没饭吃了。
”
刚才还吃的脸颊通红的几个孩子瞬间一脸苍白。
顾城嘴唇抖索了好几次,才压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们吃一次饱饭,就把我们卖了?”
乔连连一怔,这才明白刚才顾城为何心事重重,连糙米饭都吃的食不知味。
原来是想多了呀!
“你这孩子,想啥呢!”乔连连嗔了他一眼,“你们既然叫我娘,就是我亲生的孩子,哪里能把你们卖了。
”
可这样,一家六口怎么吃饭?
乔连连心中早有计较。
之前去寻顾鹊几个人的时候,她就发现顾家村背靠大山,村子里常有人以打猎为生,虽说这是冬天,但也有很多动物并不冬眠,只要细心总能打到点野味。
“我去山里找点吃的,你们在家看好弟弟妹妹,不要再乱出去走动了。
”乔连连叮嘱两个大孩子。
顾城和顾鹊都怔怔的望着她,眼底涌动着不可置信。
这个后娘,从前最是胆小,顾城好几次跟她说可以打猎,她都不愿意去,反而还要骂上顾城一顿,以为他是盼着她死在后山。
如今,后娘变了,变得好生奇怪,变得让他们骨子发冷,生怕她再憋更坏的招数。
乔连连却不管这几个孩子怎么想,她要活下去就得吃饭,就得赚钱,不光是为了养孩子,也是为了她自己。
将破木门关好,乔连连就大步的往后山走去。
这会正是下午时分,家家户户吃饱了都在午休,整个后山静悄悄的,有些令人发憷,但却更合乔连连的意。
当走到一处偏僻之所,她低下头,默念了一声“A7”,一把小巧精致的短管武器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这是乔家上一任家主送给她的,陪了她整整二十年,也是她使用最顺手的武器。
将A7揣进怀里,她借着巧劲爬上了一颗老树的分枝,在上面静静地等待。
约莫十几分钟后,东北角的枯草后有了动静,乔连连给A7上了膛,瞄准,扣下扳机。
“咚”的一声。
一只黑羊鲜血四溅的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个孩子也摔着滚了出来。
顾城心里有点慌,他只是想看看后娘到底打什么坏主意,才跟了过来。
结果莫名其妙的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响动,把他惊的脚一滑,摔到了大树底下。
然后,一抬头,正巧看到后娘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顾城九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寒毛直竖。
乔连连从树上滑了下来,走到顾城跟前,思虑片刻,对他伸出一只手。
顾城呆呆的望着她,好大会子才试探着抬起胳膊。
下一瞬,乔连连把他拽了起来,又为他拍打干净身上的草屑。
就像所有的娘对儿子那般,略带埋怨的道,“你跟出来干什么,还躲躲藏藏的在后面……”
不过当看见那个头颇大的黑羊时,乔连连又改了话音,“既然来都来了,一起把羊抬走吧。
”
这羊个头挺大,她身材弱小未必能抗动,如今一个劳力送上门,不用白不用。
娘俩拿草绳把羊蹄子捆好,再用一根粗木棍穿过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就这么抬着羊回了家。
路上免不了遇见同村的人,乔连连就笑着解释,说看到这个羊摔死了,她碰巧捡回来了。
大冬天的,还能捡到一个摔死的羊。
村里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但也没办法,谁让这是人家的猎物呢。
不过,总有些人不安好意。
当“顾老三家的在山上捡到一头羊”这消息传到张家后,一脸精明的张婶子眼神闪烁了好久,最后瞄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娘俩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冒精光的往山上跑去。
乔连连娘俩抬着羊回到家,就开始着手杀羊。
一般人家的农妇是不敢杀羊的,但凡是大型一点的动物都得找专门的屠夫。
但乔连连却不怕,前世在乔家,她研究了二十年的人体骨骼脉络,连带着猪牛羊也了解不少,剥皮放血都不在话下。
于是,五个孩子,大的小的站成一排,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后娘,把一头羊剥了皮,剁下四肢,再把其他部位砍成小段,堆放在一起。
刺激,不敢置信,同时又透着一丝丝的期待。
“娘,这羊……是要吃肉吗?”瘸腿小顾楼眼巴巴的问。
他是几个孩子里城府最浅,最贪吃的一个,也就他敢在这时候询问满身是血的后娘了。
“不吃肉还能干啥。
”乔连连爽快的笑了,“你们快来帮忙!鹊儿去烧水准备焯肉,老大过来把四个腿挂悬梁上,”
等一切都收拾完毕,锅里已经咕嘟上羊肉了。
老宅太破,原主手艺也不好,家里并没有什么调料,但羊肉这种东西要是做不好,味道还挺呛人的。
乔连连只能去外面站了站,刚好看见一个面善的婶子,她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刘婶子。
”
“哎,是老三家的啊。
”刘婶子手里捏了两把葱,有些讶异。
乔连连因为虐待几个孩子,在村里名声很差劲,许多人都不愿意跟她讲话。
但刘婶子心软,再加上两家是挨着住的邻居,她也不愿意跟乔连连交恶,就和善的问她,“啥事啊?”
“是这样的婶子,我不是捡了个羊么,想煮肉给孩子们吃,但是家里没啥调料,现买也来不及,能不能找你借点。
”乔连连有些羞赧。
见过借钱借车的,没见过借调料的。
好在刘婶子只是怔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好嘞,我这就去给你拿。
”
乔连连在门口站了一会,刘婶子就带着一小把料过来了,“这是八角,桂皮,再放点白芷和花椒,炖肉可香了。
”
到最后,连手里的小葱都分了她一半。
乔连连连连道谢,刘婶子摆了摆手,就回了自己家。
关上门,刘家当家的站在院子里问她,“咋的?隔壁那个女的又打孩子了?”
“没有,给孩子们炖肉呢,没调料找我借一点。
”刘婶子笑呵呵的,“难为她能想起来给孩子们做吃的,比以前强上不少。
”
刘大叔却没多少好气,“我看别是她自己吃肉,给孩子们啃骨头,这娘们心肠老坏哩。
”
刘婶子笑着拍了他一下,却也没反驳,两个人回了正屋。
老宅门前,乔连连叹了口气。
她耳力好,前后听了个完全,心底忍不住感慨,原主以前到底是多么天理不容。
一阵肉香味飘至鼻尖,乔连连赶紧扯回思绪,把调料洗洗扔进了锅里。
想了想,她又从实验室里拿了一瓶酒,虽说是国外的威士忌,不是料酒,但往锅里浇上两滴,膻腥味还是去掉了不少。
等到水再次沸腾,乔连连把锅盖盖上,又让顾鹊把柴火抽掉两根,降低火量。
而在这时,忽然听到老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撞的叮当响。
与此同时,一个中年妇女的哀嚎声响起,“哪个狗日的,把我们的羊给偷了,那是我们的羊啊,我们的。
”
乔连连的眉头立时竖了起来。
前头她才抬着一头羊回来,转眼就有人说羊被偷了,这打的什么算盘,简直一望便知。
不过,想占她的便宜,怕是有点困难。
乔连连眼光微转,三两步走进主屋,指着厨房里的肉味,对着顾歌一顿诱惑,然后附耳在小姑娘耳边,说了几乎话。
“我的羊啊,哪个天杀的偷了我的羊。
”
外头的哀嚎声仍在继续,破旧的老宅大门却已抵挡不住如此暴力,随着一声“咔嚓”,大门被撞开,张婶子和其二子踉跄着冲进了院内。
紧随着的,还有一些看热闹的顾家村村民。
张婶子一进来就看见挂在悬梁上的四个腿,还闻到了厨房传来的肉香,不禁疯狂咽唾沫,同时暗暗庆幸自己竟然想了这么聪明的法子,不仅能拿走羊肉,还能狠狠地羞辱这小贱人一番。
“我的羊啊,没想到竟是被你偷走了。
”张婶子一掐大腿,双眼含泪,“我大早上放在山头的笼子里进了一头羊,当时我一个人力气小,拿不走,所以特意下来喊老二跟我一起去拿,结果转眼羊就没了,那可是我的羊啊,顾老三家的,你平日里虐待孩子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偷上东西了,难怪顾家要把你赶出来啊。
”
这一番话不仅污蔑了乔连连,还拿她被顾家赶出来说事儿。
再加上乔连连之前对孩子们的行为,许多村民都在交头接耳,不外乎是骂乔连连不要脸。
乔连连听在耳中,没有任何慌张,反而十分镇定的走到院落里,淡淡道,“张婶子这话说的可就无稽之谈了,你的羊没了可能是跑了,怎么就能赖在我的身上,难不成我就那么巧捡到了你的羊?”
“我看不是你捡的,是你故意偷的。
”张婶子拍着大腿叫骂,余音能拖十里长,“你就是个小偷,贱人。
”
“张婶子这话过分了。
”乔连连的脸耷拉了下来,“如果我捡到的羊就是你的羊,那以后大家都不要吃猎物了,谁知道是不是别人的。
”
“你……”张婶子被怼的一噎,好大会子才道,“我记得那头羊,特别大,特别肥。
”
乔连连目光在悬梁下挂着的羊腿上转了一圈,腹诽道,当然肥了,看这四个腿就知道。
这时候,顾歌忽然摇摇晃晃的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一边走还一边奶声奶气的道,“白,白色的小羊羊,肥,肥肥的大腿腿。
”
“对,我家的那只羊,又白又肥,角还特别大,一定是你杀了我们的羊。
”张婶子灵机一动,大声道,“快点把羊还给我们,快点。
”
谁知道她话音才落,好几个村民就猛地大笑。
乔连连也跟着抿嘴笑,只是眼底透着几分冷意。
小顾歌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有些好奇的拽住乔连连的衣角。
屋子里的三兄弟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睛,生怕乔连连一生气把小女童给踹倒了。
谁知乔连连一弯腰把顾歌抱了起来,还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
真是个小机灵鬼,不过是教了一遍就记住了,而且出来的时机刚刚好。
“你们……笑什么?”张婶子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左右看了两眼。
乔连连斜睨向她,“婶子下次不要听风就是雨了,先打听清楚再来碰瓷比较好,我这次捡的可是只黑羊,纯黑纯黑的。
”
“是啊,那头羊的皮毛可是不错,做个黑皮袄杠杠的。
”有个老猎户大声夸赞。
算是坐实了乔连连的话。
张婶子先是瞠目结舌,转而又脸红的跟火烧似的,拉着二儿子就往外跑。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乔连连才懒得管这些,她客套的邀请村里人留下来吃饭,大家都摆摆手拒绝了。
人家一个寡妇,难得弄了点肉给孩子们吃,他们这些看热闹的要是再来凑一嘴,那可就真不要脸了。
等送走了所有人,乔连连估摸着肉也差不多了,走进厨房,掀开锅盖,把切碎的小葱花洒了上去。
羊肉的清香被葱花激发了出来,配合淡淡的膻气,单是闻,就已经让几个许久未吃过饱饭的孩子迷醉了。
乔连连也没有抠索,直接一人盛了一碗,当真做到了让他们吃饱吃够。
然后——顾家的茅坑突然不够用了。
久未浸润油水的肠胃突然吃了大荤菜,不拉个几回才怪呢。
乔连连也提醒过几个孩子,可眼看着他们疯狂吃肉,连顾城这么稳重的性子都一口接着一口,她便不忍心阻拦了。
吃吧吃吧,以后多吃点,肠胃习惯就好了。
饭毕,顾鹊已经站不起来了,乔连连慢条斯理的收了碗筷和剩下的肉,拿着羊皮打量了起来。
她是能打到肉没错,但也不能顿顿吃肉啊,得趁着热乎把羊皮卖了,买点米和面。
根据原主的记忆,顾家村属于西阳镇,镇子里有集市和街道,还有人专门收各种品相好的皮子。
唯一不太好的是这镇子有点远,得二十里地,一般人家过去赶集都坐驴车,一个人一趟一文钱,倒也不贵。
遗憾的是,这个家,好像一文钱都没了……
乔连连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好大会子,她瞄了一眼邻居家的方向,一咬牙一沉气,去锅里盛了一碗羊肉,敲开了刘婶子家的门。
“哎,是老三家的,你这是……”刘婶子有些吃惊。
她只是借了点调料罢了,哪成想老三家的竟然还了肉来。
普通邻里也不是没有互赠饭食的,但多数菜里夹了点肉沫沫就极好了,哪像现在这一碗,实打实的全是肉。
“婶子,家里刚杀了羊,给您一碗尝尝。
”乔连连笑着把碗递过去。
刘婶子连连推辞,她觉得自己那点调料完全值不了一碗肉,可乔连连执意给,她没办法只能接过了肉碗。
末了,乔连连非常不好意思的说了实话,“婶子,我把羊杀了吃肉,还剩下个皮子挺好的,听说西阳镇那边有收皮子的,我想卖了换钱,可是家里连个路费都没有,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刘婶子一愣。
她身后的刘家大叔直接嚷嚷了出来,“我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原来后面还搁了这一手,没钱,我们没钱!”
乔连连抿了抿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打扰婶子了。
”
她转身就走,全然没有了以前的蛮不讲理,也没有最初嫁进顾家时的委屈瑟缩,就连眼角也没几分失望,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莫名的,刘婶子心软了一下。
“等等。
”
一个女人养五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刘婶子同为女人,最理解女人的苦楚,“老三家的,你想借多少?先说好,婶子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没有太多的闲钱。
”
乔连连欣喜的道,“一文钱就行了。
”
正准备阻拦自己那口子的刘家大叔呆在了原地。
就连刘婶子也微微张口,双眼圆瞪,好大会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一文钱?”
“我想坐车去集市上,但又没钱坐车,家里连一分钱都翻不到了。
”乔连连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刘婶子瞠目结舌,过了一会才把肉碗塞给刘大叔,自己跑去翻摸了二十文钱,塞进乔连连的手里,“好孩子,这些钱你先拿去用,婶子力小微薄,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
乔连连连忙道谢,欣喜的拿着那一枚铜钱回了家。
她到家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不拉肚子了,但由于吃得太多,除了顾城和顾鹊,其他三个孩子全都几个东倒西歪的趴在床上,一副孱弱模样。
她心底浮现了一丝促狭,故意在门口咳嗽了一声。
顿时,几个孩子像被蜜蜂蛰了似的坐直身体,就连顾歌都不敢晃神,乖巧的看了过来。
“那个……”乔连连捏着掌心尚余有温度的二十文钱,笑着道,“我要去集市上卖皮子了,有人要跟我一起去的么?”
几个孩子全都默不作声。
鬼知道后娘是不是打算到外面打他们,让他们干重活累活,或者干脆直接卖掉他们。
老宅里屋静谧的可怕。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顾歌左看看,右看看,慢吞吞的从床上蹦了下来。
乔连连心底一阵感动,把顾歌抱了起来。
二三岁的小姑娘,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只有别人孩子一岁时的个头,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惹人怜爱。
“那我就带小五去了。
”
乔连连大声宣布的同时,心底也存了几分赌气。
让你们都不跟我亲,回头我给顾歌买吃的,你们可都别艳羡。
其他四个孩子同时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望着乔连连怀里的顾歌,直到母女两个出门。
实际上,顾歌,“我是谁?我在干嘛?”
人家只是想要尿尿啦,为什么要抱着人家出门。
一直到坐上了牛车,顾歌还有些发懵,口齿不清的问道,“娘,娘,去哪。
”
她年纪小,忘性也大,之前只是被打怕了,所以才一看到乔连连就哭。
可随着乔连连几次温和以待,小小姑娘慢慢的没那么畏惧,也敢和她说话了。
“去赶集。
”乔连连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掏出去掉包装的面包片,“歌儿吃的肉最少,饿了吧,吃口面包。
”
顾歌眼前一亮,什么尿啊屎的全忘了,抱着松软的面包就是一顿啃。
坐在前头赶车的大叔瞄了一眼乔连连,不屑的一撇嘴,嘀咕道,“演给谁看呢。
”
乔连连耳听闻不问,仍旧稳坐如山。
约莫半个时辰后,西阳镇到了。
她抱着顾歌下了驴车,在集市转了一圈。
今天是大集,从早到晚都有人卖东西,卖肉卖菜自是不必说,还有卖糖葫芦卖糕点的,离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儿。
顾歌一看见这些就双眼放亮,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悄悄的咂摸了一下小嘴。
乔连连故意逗她,“小五想不想吃糖葫芦啊,想不想吃桂花糕,想吃就叫娘,娘给你买。
”
顾歌的双眼顿时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她期盼的望向乔连连,小小的叫了一声“娘。
”
“哎。
”乔连连眉开眼笑的应了,掏出一枚铜板,买了一个糖葫芦。
同时在心底感慨,还是年龄小好哄好骗,这要是几个大孩子,肯定怀疑她是在钓鱼执法。
唉,当人家的后娘难,当一个洗心革面的后娘,更难。
经过几番打听后,乔连连终于找到了收动物皮毛的铺子,她抱着顾歌走进去,却没有立马拿出黑羊皮,而是仔细的看了一圈周围其他客人的交易,在心底暗暗地估摸了下价。
山里羊多,羊皮不算多珍贵,这其中山羊皮比绵羊皮价格要稍高一些,黑羊皮比白羊皮又稍高了一些,不过最贵的还是貂皮和狐狸皮,高昂的价格简直让乔连连眼红。
“伙计,卖一张黑羊皮。
”在心底估算好了大致的价格,乔连连把还新鲜的羊皮拿了出来。
“这位夫人,里面请。
”很快有伙计来请人。
乔连连跟了进去,看到了一个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男人。
男人似乎是行家,将羊皮仔细摸了一遍,啧啧叹道,“皮不是啥好皮,但这份刀功可真了不得,一整个皮子完整剥了下来,厉害厉害啊。
”
乔连连浅笑,“老板要是觉得皮子好,就给个好价,赶明有了好皮子还给你送来。
”
中年男人盯着她打量了两眼,伸出三根手指,“三两银子,算史无前例的高价了。
”
乔连连抿了抿嘴,“三两太低了,这皮子多完整啊,又是黑羊皮,至少要六两。
”
“哎唷,这可是翻倍了。
”中年男人有些不太乐意。
乔连连笑眯眯的道,“我们家以后有了其他好皮子,也是优先给老板送来,那貂皮狐狸皮的,要是完好无损,得多稀罕啊。
”
中年男人的双目一凝,半晌后,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伙计有些着急,但没敢说话,等乔连连拿着六两银子走远了,他才急道,“二掌柜,这羊皮给她六两,相当于咱不赚钱呐。
”
“羊皮不是关键,这份剥皮的功夫才稀罕。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凝重道,“咱们西阳镇刀法如此好的屠夫也就两个,其中一个年龄还大了,我看这小妇人如此年轻就来卖皮子,这剥皮的想必是她相公之类的,咱这次给她一个好价,往后她有了好皮子才往这里送,那完整无损的貂皮有多少利润,你又不是不知道。
”
伙计哑然,半晌后,摇着头离开了。
却说这集市大街上,乔连连也只是试探着要了六两银子,没想到对方真的应允了,她当即明悟,这西阳镇好的屠夫恐怕不多,对方应是有所图。
不过谁会嫌银子烫手呢。
她一手抱着顾歌,一手攥着银子,美滋滋道,“咱们现在有钱了,小五,走,买米买面去。
”
西阳镇的物价不算贵,米面也就几文钱一斤,乔连连一样买了十斤,然后才发现,钱有了,可她没劳力啊,这么多东西可怎么拎回去。
要是实验室里能装东西就好了。
乔连连瞎想了一下,突然觉得手上一轻,六两银子不见了。
感情这实验室里还真能装东西,乔连连又惊又喜,连忙把银子拿出来,花了一个铜板雇米面店的小伙计把米和面送到一处僻静之所,然后她捂着顾歌的眼睛,默念了一句“装起来”。
二十斤的米和面就陡然不见了。
乔连连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抱着顾歌就冲进了编织店里。
小顾歌一脸茫然,“哎,刚才那一堆的东东去哪里了?”
顾家老宅里的东西多数都破旧了,不说别的,水瓢都是裂开的,实在是用不下去了。
乔连连十分大方,一口气置办了一个小簸箕,一个高粱扫把,一个葫芦水瓢,一套锅铲汤勺,就连碗筷都买了几幅,总共花了半两银子。
最后,她还跟老板磨了会价格,老板送了她一个竹筐,刚好把买的东西都放进去。
竹筐是背在身上的,又用了厚布做肩带,背起来颇为轻松。
乔连连想了想,又买了一斤米面放在背筐里,免得孩子们问起来,她无法解释米面如何来的。
最后,就是包上两份桂花糕了。
一份半放进竹筐,半份递给顾歌,任由小姑娘吃的满脸幸福。
回去还是坐的那大叔的驴车,乔连连留了心眼,来时就打听好了驴车回去的时间,刚刚好赶上。
大叔似乎很不喜她,一直拿斜眼看人。
乔连连也不在乎,抱着竹筐和顾歌上了驴车。
路上,有其他同村的人看见她买的东西,不免打探上两句。
乔连连也不遮掩,直接道,“把皮子卖了二两银子,给家里买点吃的喝的,米面也空了,孩子们总要吃饭。
”
看起来是洗心革面的后娘没错了。
几个同村的婶子大娘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乔连连的目光就有些赞许。
当然也免不了有人冷言冷语,讥讽道,“狗改不了吃屎,我看这些东西都是给她自己办的,小孩能吃个边边角角就不错了。
”
乔连连瞄了她一眼,隐约想起她是那张婶子的二儿媳,顿时了然的笑了。
“你笑什么笑。
”张家二媳妇十分不高兴,“你以为笑起来就是好人了么,狗改不了吃屎,你乔连连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
“我是不是好东西轮不到你来评判。
”乔连连斜睨了她一眼,“还有,无论我对孩子们怎样,那我都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你可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你打孩子还有理了。
”张家二媳妇十分气愤,指着乔连连道,“上次我可亲眼看见她把小闺女打的鼻子都出血了,这次说是卖皮子,鬼知道是不是把小闺女卖给人家当童养媳,你这么狠心的人,啥事做不出来。
”
“啥,童养媳?”
周边几个妇女脸色都变了。
童养媳说得好听是当媳妇,其实就是卖给人家当奴隶去了,一般农家很少有人舍得。
不过乔连连是后娘,又有打孩子的历史,指不定真能干出这种事呢。
顿时,车上几个妇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议论了起来。
张家二媳妇看有人支持她,就更得意了,“这种人怎么配做驴车,牛大叔,我看还是把她赶下去吧,让她也好好吃吃苦头,别不把别人孩子不当人。
”
赶驴车的牛大叔一直都看乔连连不顺眼,听了这话立马就停下了牛车。
张家二媳妇趁势推搡乔连连,试图把她赶下车。
乔连连的脸色顿时像结了冰一样,她一手抱紧顾歌,另一手高高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张家二媳妇一巴掌。
“啪”的一声,张家二媳妇愣在原地,忘了动作。
乔连连见状,反手又是一巴掌,比上一掌还要大力,还要清脆。
这回张家二媳妇反应过来了,捂着脸嚎啕大哭。
农村妇女打架多是声势大过举动,以哭嚎尖叫推搡为主,哪里见过这么利索的巴掌,车上的人全都呆在了原地。
就是张家二媳妇,也只知道哭,忘了反抗。
“张嘴闭嘴童养媳,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连我要做什么都清清楚楚?上次你们家人想抢我羊不成,这次又来针对我们母女,真当我们家里没个男人,任由你们欺负了?”
乔连连反击的爽利,说起话来也有条有理,“还有上次你们家想抢羊的事儿,打着一本正经的旗号,真正想做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我男人死了就能随便欺负我们。
”
说完,她一手抱着顾歌,一手拎起竹筐,大步的下了驴车。
车上的几个妇人被她说的面色燥红,张嘴想把她喊回来,乔连连却已经朝着反方向走远。
“哎,牛大叔,就不该停车的,她一个女人家带这个孩子,要怎么回去啊。
”有人就道。
还有人数落张家媳妇,“怎地就跟人家过不去了呢,上次那羊人家都没跟你们计较。
”
牛大叔抿着嘴,犹疑的举起鞭子,敲在老驴的屁股上。
驴车继续行驶,但车上却少了一个人。
“娘,我们不坐车车了?”顾歌双手环住乔连连的脖颈,奶声奶气的发问。
“是啊,我们不坐他的车了。
”乔连连微笑,同时在心底庆幸驴车没走多远,现在她回西阳镇再找个驴车回家也来得及。
有钱就是任性!
娘俩沿着大路的边缘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连连总觉得体力在逐渐变强,昨天自己单独走尚且气喘吁吁,今日带着孩子加竹篮也只是微微觉得沉而已。
虽远不及从前的自己,但勉强算个正常人的体质了。
“娘。
”顾歌原本一直乖乖缩在她怀中,突然伸出小脑袋,一脸迷惘的道,“娘,臭臭,有臭臭。
”
“臭味儿?”乔连连眉头微皱,还以为谁家的老驴掉了粪,结果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是啊,臭臭,好臭。
那里最臭。
”顾歌指着大路后面一个格外隐蔽的竹林后。
乔连连的心底顿时一跳,在乔家几十年的经验告诉她,后面恐不简单。
她抱紧了顾歌想走,却忽然看到一阵沙尘暴,伴随着地动天摇的声响。
等到再定睛一瞧,这哪里是什么沙尘暴,分明是一堆人骑马踏在泥土路上,荡起的尘土!
乡间土路,总共也就几步宽,她们娘俩就算站在边缘,也免不了会被蹭伤。
权衡片刻,乔连连抱着顾歌,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竹林里。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男子,半边脸带着个铜制雕花面具,即使已经昏迷,也紧紧地抓着一柄短刃。
“娘,就是这里,这里最臭臭了。
”顾歌害怕的抱紧了她。
乔连连单手掩住顾歌的眼,上下打量了一圈。
这紫衣男受了很重的外伤,虽然拿布条包扎了,但显然治标不治本,如果再不加以救治,也许半个时辰后就会血枯而亡。
救,还是不救。
乔连连犹豫片刻,就已做好了决定。
“乖,你在这里坐着等娘。
”叮嘱好顾歌,让她老实坐在竹筐里,乔连连背过身,从实验室里取出了消毒水,止血药,还有纱布。
紫衣男伤势太重,伤口也多,她用了足足盏茶时间才为他清理干净伤口,又洒上厚厚一层云x白药,最后用纱布仔细的缠好。
白药有刺激性,紫衣男虽在昏迷中,但也痛的连连皱眉。
乔连连叹了口气,从实验室里掏了个硅胶热水袋,里面灌上不知何时又满了的开水,塞进了紫衣男的怀中。
做好这一切,她将用过的消毒棉丢进土坑里埋好,转身抱起顾歌,飞也似的离开了竹林。
至始至终,紫衣男都没有睁开眼,唯有那微微颤抖的双睫,透露了他也许并不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