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哪怕往上数三代,我们老沈家也是远近闻名的良善人家,从没有做过半点恶事。
而身前头躺在棺材板里头的老爷子更是顿顿吃斋念佛,快要活成了菩萨,积德行善了一辈子的老沈家,除了我这个捡回来的外孙子,实在没有任何的由头可怪。
何况我还是阴生子。
意思是说我还在娘胎里头的时候,我娘就没了。
按理说血脉相连,母体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活不长久,该跟着母亲一起去阴曹地府。
可我却是个命硬的,后来听我爷说,当时勉强才只有八个月大的我是喘着气儿从我娘的肚皮里爬出来,才来到这人间。
村里人都说,我娘是被克死的,要当场溺死我。
因为在我们这一片,阴生子最不吉利,母死子活是带着煞的。
相当于走过一次阴曹地府,是不祥之兆,就不该活在这世界上。
还是当初我爷把我抱在怀里,死死的不撒手,才算让我捡回了一条命。
而现如今,我爷死了,躺在棺材里的小老头儿三天前才刚刚办过八十大寿,可这一溜烟的功夫就死的不明不白,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这口黑锅自然扣在了我的身上。
我开口想解释,只是任凭我嘴皮都磨平了,说破了大天也没有用。
没人信我,他们都骂我是丧门星,是个索命的活鬼。
莫说旁人,就算是自家的亲戚也离我离的远远的,生怕跟我沾上了半点关系。
但其实只有我自己心里跟明镜是的,我爷不是被我克死的,我是阴生子不错,但我爷的能耐不是旁人能揣测的,他不想走,哪怕是天王老子都留不住他。
如今呐,他是到了寿数,撒腿去享福了。
我叫沈浩,我爷给起的。
单看这名字就知道我爷到底藏着什么念想,他是做梦都在盼着这一天呐。
现如今,我总算成了年,早就活的没滋没味的我爷撒了手,想去闯一闯阴曹地府,找一找我奶。
这是情理之中。
这老头儿哇,不是一般人。
老沈家一大家子,足有十几口,可是真正了解我爷本事的,满打满算就我这么一个。
谁也想象不到,就是这个成天吃斋念佛,快要活成了菩萨的小老头儿竟有滔天的能耐。
他是出道仙,真正出了道,能帮人平事儿的那种。
其实他在沈浩年前就该走了的。
只是因为我,他才强留在这人间,不为别的,就为了看着我长大成人。
然后看我接过他的衣钵之后方才心满意足。
所以,他走了,我一点也不伤心。
我垫着脚,站在土坟包前头眼睁睁看着一大家子人披麻戴孝,哭的稀里哗啦。
我抿着嘴,上前想要上柱香,磕个头,想跟我爷在唠两句。
可我还没跪下。
砰。
瞎了一只眼,刚从城里头回来的二叔红着眼一脚就踹在了我的身上。
“王八羔子,扯着张脸皮给谁看?你爷死了,你一滴眼泪儿都不掉,良心被狗吃了?我们老沈家就是平白捡了一条狗,养了沈浩年也该养出感情了。
”
“当初你克死了你妈,我就该听旁人的劝,劝你爷把你溺死。
现在你连你爷都克死了,老子要打死你。
”
二叔这一脚踹到极狠,一脚就蹬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扶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和鼻涕一起下来来,我捂着肚子胃里的酸水差点让我连隔夜饭都要给吐出来。
可是我没开口,更没解释。
我知道二叔正在气头上,他心疼自己的老子,更恨我这个克死了他老爹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说实话,我有心想要开口,可瞅着我爷的土坟我忍了半天还是忍住了。
我清楚得很,说了也没人信。
一大家子人冷眼旁观,还是同村的几个婶子不落忍指挥着自家男人拉开我二叔没让他继续下狠手,让我逃过一劫。
我忍着疼,跪在我爷的坟前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很用力。
因为我知道,过了今儿个,我就要离开这里。
昨天,我爷在撒手之前告诉我,我成了年,就出了道,他撒了手,往后的日子就要我自己来走。
更何况,我是阴生子,我爷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告诉我。
他走了,我就该接了他的班,这是我逃不过的宿命。
阴生子,是灾,也是天赐的机缘。
它赐予了我慧眼,天生要入这一行的吃这碗饭的。
出道的弟子,都是带着任务下来的,我逃不过,也躲不开。
跟着我爷学了十几年,我如今出了道,可上辈子不知道是哪路无名小仙儿的我究竟背负着什么任务,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
我问过,但我爷不说,他告诉我,那是我自己该走的路。
敲了锣,打了鼓,纸钱子撒的满天满地都是。
我沉默的站在人群后,跟着一大家子回了我爷住的老宅。
晚饭的时候没人叫我,兴许在他们眼中,克死了我爷我这个丧门星再也无人去管了,但没关系,我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可出了门,我准备向一家人辞行,没打算呆下去。
可主宅的地方,怒气冲冲的老村长带着舞枪弄棒的村民们堵在门子上,一个个脸色铁青。
主事的二叔吊着眉眼坐在我爷常坐着的桃木椅上,面孔像是化不开的寒冰。
“老爷子这才刚走,头七还没过,你们就上了门,难不成欺负我们老沈家没带把的男人?那小子再邪性,要祸害的也是我们沈家人,和村里有什么关系?”
“当初,你们也都是受过我们老沈家恩的,老爷子后半辈子吃斋念佛,把自己差点活成了菩萨,谁能拍着胸脯子告诉老子,这里边没你们的孽障?如今他走了,你们却上了门,难道就不怕他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们说道说道?”
二叔的声音很冷。
他额头跳动的青筋一凸一凸的,像个煞神。
“那也不成,我们村供不起这么个大佛。
你们老沈家什么能耐,没人比你们自己个儿更清楚,我们感恩戴德,但却也不能留了祸害。
”
“今儿个这话老头子就是不开眼了,要么他走,要么你们老沈家滚蛋,没有第二条路。
”老村长拐棍拄的邦邦响,嘴里头的话却是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我沉默的站在人群后。
我清楚的很,他们的嘴里头的祸害指的是我。
我是阴生子,是不详。
我爷知道我出了道,但他们不清楚,在旁人眼中,我就是个祸害,能克死人的灾星。
原来我爷还活着,自然没人敢动什么念想。
可现在我爷都被我克死了,他们找上门来,要将我赶出村子,这是情理之中。
没人愿意和我这么个灾星共处一地,谁知道克死的人会不会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我吸了吸鼻子,想开口,就算早就知道自己个儿不受待见,也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可他们一个个面如恶鬼,生怕和我沾上半点关系,我的心中还是酸了一下。
这地方,到底我生活了沈浩年,村里人不待见我,我理解。
可这群人里头啊,有很多我都视为家人,我豁出去命也要守着的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
啪!二叔蹭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蹭蹭蹭几步就走到了村长面前,瞎了的一只眼黑洞洞的,其中却好像跳动着怒火。
“你们真当这破地方是什么仙家福地?我们老沈家离了这地儿就活不成了?我们老沈家不愿意走,我看哪个不开眼的敢动手?”
“灾星?祸害,随你们怎么说。
那小子就是个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他娘的也姓‘沈’。
名是老爷子起的,老子还抱过,当初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宝贝的跟什么是,老子就算不待见也认这个亲侄儿。
”
“你们要赶了灾星,让他自生自灭是吧?老子不答应,”
二叔的话说的很重,这是我记忆中,一向和善待人的老沈家头一次和旁人急赤白脸,可这话听在我的耳中,我爷下葬的时候没哭的我,眼泪鼻涕一起就下来了。
哭声很小,但还是引起了周围的人们的注意。
村民们扭过头看到背后的我,齐刷刷的后退了两步,我甚至能够轻易的从他们的眼中捕捉到名为恐惧的情绪,他们怕我。
“不中用的东西,成了年的小伙子挂什么马尿在脸上。
你爷宝贝了你沈浩年,还轮不到他们外人欺负。
村里呆不了,那就挪个窝,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
“你是我沈虎的亲侄儿,老子就要带着你走。
咱们爷俩去县城逍遥快活,老子命硬,不怕克,有本事,你就把老子也克死。
”
二叔红着眼,冲到我身前劈头盖脸的就骂,说到气急的地方,抬手还抽了我一巴掌。
我很疼,疼的龇牙咧嘴,脸都肿起了三尺高。
可偏偏脸上的马尿却止住了。
我重重的点头,心里头暖和的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越来越旺。
老村长须发怒张,村里气势汹汹,村民们舞枪弄棍,二叔为了我和村民翻了脸,当夜连口饭都没吃上热乎的,连夜就带着我坐上了通往县城的绿皮火车。
我隔着窗户望着黑漆漆,早已看不清轮廓的村落。
但心里早已将这一片养了我沈浩年的土地记忆在脑海中。
我清楚……
这辈子,大概我是不会再回来了。
二叔叫沈虎,嘴里头是个没把门的,是个混不吝。
早年间好勇斗狠,一个人到县成里头闯荡,却没想到惹怒了硬茬子,从而瞎了一只眼,落了个独眼虎的外号。
村里人都说二叔在城里发了家。
毕竟他每一次回到村里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带着,向来出手阔绰,身上西装笔挺,据说在城里开着小轿车。
但到了地儿我才知道,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二叔的确有车,不过是一辆二手的五菱宏光。
而他的工作也不是什么日入斗金的大生意,而是在县城里一家夜总会帮人看场子,毕竟,十几岁就出来混社会,独眼虎的名头还是很唬人的。
我也算看出来了,二叔好的是个面子,就是个打碎了牙要往肚子里咽的主儿。
但我识趣的没说出来。
因为二叔的文化程度不高,所以言语粗俗,在夜总会里看了十好几年场子也没长进的二叔早就习惯的拿拳头说话,就算是里头藏着好心,但也叫人有苦难言。
他带着我去了夜总会,把我丢进了员工宿舍。
“带你出来,不在村里受那些个人的闲气儿,是看在你姓沈的份上。
当初你爷把你宝贝的不行,当成了宝贝疙瘩护着,但现在你爷没了,跟我这,你就得学会那眼色看人,吃老子一口饭,就得干活,老子可没闲工夫养闲人。
”
“丑话咱说在前头,这儿是老子的地盘,也给你说了一个服务员的活计。
你好好干,要是丢了老子的人,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
二叔黑着一张脸,空洞洞的瞎眼看起来有点怕人。
他丢给我几张钞票,死死的塞进我怀里,嘴里头说着让我去买点吃的,顺带让我把身上的脏衣服都换掉,省的丢了他的人。
我心里头清楚,二叔嘴硬心软,是刀子嘴豆腐心。
何况,我本来就没打算吃白食。
我成了年,出了道,用我爷的说法,那就是要走出自己的道来。
做服务员,我是没想过的,不过眼下跟着二叔混饭吃,我得让他知道,不能叫他白养活。
“妈的,这么看着老子干什么,给你钱,是不想你丢老子的脸。
我独眼虎好歹也算是一个人物,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有你这么个乞丐侄子,那不得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滚滚滚,别在这碍老子的眼。
一会老子还有事呢。
”
二叔被我看的满眼都不自在。
他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抬脚就往外走。
不过我其实想破了大天也想不明白,二叔一个帮人看场子的二流子,到底算是哪一号人物。
“二叔,别去,你面色返青,眼角带煞,出师不利。
一般来说,青上顶堂,面挂黑,这是典型的血光之灾,你最好别出门,如果能远离水源那就再好不过。
”
我扯住了二叔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我看出来了。
二叔的面色挂着青气,这是典型的青上顶堂,是犯了煞气。
如果执意要出门,冲撞了煞,那打底都是撞血的血光之灾。
我看的很真切。
以往我爷不让我说这些东西,我也很少嘀咕,因为旁人把我看做灾星,是阴生子。
不过现在我爷没了,我成了年,出了道,哪怕是还没挂堂口,但也算是挂了仙儿。
何况,满嘴胡咧咧的二叔人不错,他为我好,我不能看着他招灾惹祸,平白撞了煞。
除了我爷,二叔是仅有几个关心我死活的人了。
“神神叨叨的,胡咧咧什么。
老子这叫青光满面,升官发财,你小子不懂就别瞎叫唤。
何况在这一亩三分地儿,虎爷我说的才算,哪个不开眼的敢招惹你叔?”
“你这混小子,怎么跟你爷当初一个样。
难道也指望着后半辈子吃斋念佛?”
二叔压根就不信。
他高昂着头,鼻孔中喘着粗气,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架势。
我伸手想拉,可二叔的力量哪里是我这么一个小身板能拦得住的?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只能叹了口气。
青上顶堂,面挂黑,这是犯了煞。
索性青气不弄,黑不遮面,二叔了不起就是破财破相,和性命无虞,我也没再管。
蹲下身,我开始从箱子里一件一件的往外拿东西。
我的东西很少,除了几件衣服之外,说实话,没什么能够入眼的东西。
反倒是我爷的遗物倒是有不少。
从小跟着我爷一起长大,他没了,这些东西就归了我。
又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家里人由得我带到了城里。
里头有很多道家的法器,雷击木鱼,桃木剑,法印,天蓬尺以及我爷自己挂堂的令旗。
这些玩意,我再清楚不过,小时候没少拿这些当玩具。
唯独挂堂的令旗我也怎么也不让碰。
我知道,那时候我还没有出道,不能碰这些东西。
但其实我也明白,我爷早就帮我打了窍,他留着令旗,是想传给我……
胡乱的收拾了一下宿舍,二叔的房间很小,也很杂乱。
毕竟是活了三十多年的老光棍,没个女人照看,能凑合一顿就凑合一顿的二叔压根就是个不修边幅的闲汉。
我掉着屁股收拾了一圈,累的气喘吁吁。
坐了好久的火车,这又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早就累的不行,眼瞅着房子收拾的差不离,我倒头在木板床上呼呼大睡。
这一觉,我不知道睡了究竟多久。
睡梦中,我总好像看到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她白衣纷飞,气质高雅,但我却根本看不清她的任何表情,只是觉得每一眼都感到风情万种,每一眼都是全新的脸,让我沉溺其中,却往而不可及。
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在我十二岁之前,我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做这个梦,它几乎陪伴了我整个童年。
当初我问过我爷,问他梦里的那个漂亮姐姐是谁,我爷没告诉我,只是抻着脸。
当天晚上同样的梦境中,我爷出现了。
他不知道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从那天开始,这个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我爷给我打了窍,如今我又出了道,自然清楚,那个姑娘就是我的道。
我爷当初压着她,不让她出来,如今我爷没了,梦再次复苏。
只是她在哪里?
我毫无头绪。
打了个哈切,我伸着懒腰站了起来,重复的梦境,让我一整晚都陷入其中,简直比跑了一千米还要累。
一晚上没吃饭,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我穿了衣服,刚准备出门去觅食。
可刚打开宿舍门,便见到二叔顶着个红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
二叔一把就拽住了我的衣领子,表情跟吃人是的。
“妈了个巴子,你小子眼睛怎么长的,你怎么知道老子有血光之灾。
草,虎爷嚣张了一辈子,没想到竟然在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儿翻了船。
”
“那几个喝多了的小崽子脑子是长了泡?喝了几口马尿,把气撒在了他虎爷的头上,真是出门装了鬼,真特娘的晦气。
”
二叔口灿生花,骂骂咧咧。
他头顶裹着纱布,隐隐能够看到里头的血迹,明显是被人开了瓢。
“二叔,早就劝过你,昨天不让你出去,可你偏要不听。
不过这也是好事。
”我开了口,试图安抚二叔的情绪。
“狗屁!有他娘的被开了瓢的好事?王八羔子,你拿你二叔消遣不是?”
二叔瞪着眼,一听脸就绿了,他抬手就要打我,可举着半天却给了自己一个轻飘飘的嘴巴子。
“算球,命里该着,老子走了背字儿,怪不了别人。
谁让老子自己凑上去找不自在?不过有句话你小子可得给老子讲清楚,这他娘的也算好事?”
二叔瞪着我,仿佛只要我说出个道道来就要和我比划比划。
“真是好事儿,二叔,你信我!”
“青上顶堂,面挂黑,这是撞了煞。
而面不挂黑,未遮面,这是青煞,最多也就是血光之灾,算不得大事,起码性命无虞。
”
“你如今撞了煞,见了血,这煞也就散了。
”
我看着二叔缩了缩脖子,二叔人不错,可这驴脾气太差,我可不想平白无故的挨顿打。
何况,我也没说假话。
我是出道仙,和出马的不一样。
我爷说过,虽然我还没找到自己的道,那是因为还没碰到自己的仙儿。
但我是阴生子,天生带了慧眼的,不会看错。
二叔嘀咕了一句,他皱着眉疙瘩瞅着我,直到看的我心里发毛。
他这才捏着下巴,斜着眼。
“你的意思是说,你会看事儿?”
二叔问的很直白,也难怪,县城靠近东北。
这地方出马的人不少,更信这个,城里头就有专门跳大神的盘子和堂口,我这话说的也玄乎,自然让二叔联系到了一起。
出马的弟子讲求的请仙儿上身,老话讲的是‘请野仙’,也叫‘顶香头儿’。
狐黄常莽,请的是山里的精怪成仙儿,习惯帮人看事儿。
可我是出道的。
我看着二叔,觉得很难跟他解释出道和出马的不同。
于是央求着他别讲出去,不是我怕人知道,而是现在不是时候,我虽然出了道,打了窍,但却没挂堂口,虽然出道的不看重这个,但我暂时还不想让人知道。
二叔满口答应的利落。
可我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夜总会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
那些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服务员们一边好奇的看着我,一边敬而远之,生怕和我扯上什么关系是的。
虽说我是阴生子,从小就受惯了冷眼,但心里头还是有点不大乐意。
我找到二叔,希望他别在传了。
因为这事儿沾因果,不是挂在嘴里头念叨的事儿,会招灾惹祸。
何况,我也很不习惯。
“怕个啥,有这本事是你的能耐,旁人多看一眼也少不了一块肉。
”
“他娘的,老子混了一辈子,兴许还能靠上你小子混饭吃。
”二叔一脸不以为然,他喝的满脸通红,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事儿越传越邪乎,到最后闹的沸沸扬扬,整个夜总会都知道看场子的独眼虎有一个能帮人看事儿的侄子。
那话风传的格外厉害,差点把我当成了神仙。
我叫苦不迭。
神仙?狗屁的神仙,我就是个出了道,先天长了一双慧眼的出道弟子。
神仙?上辈子或许是,可我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道,何谈神仙?
我心里更担忧。
事儿传的越来越大,邪性也就越来越强。
二叔这么作,不是好事。
很快,我担心的事儿就发生了。
没过两天的一个晚上,我刚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正在打扫包间。
吧台里的小姐姐正和同伴调笑,指着我低声议论着什么。
我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我正收拾包间,门突然就被踹开了。
我愣了一下,抬眼就见到二叔一身是血的滚了起来,没错就是滚了起来。
在夜总会看场子,总是狂妄的踩着酒瓶子鼓吹天老大,他老二的二叔满头是血,衣服破破烂烂的成了布条,完全成了病猫。
“你这是咋的了,二叔。
”
我慌了神,连忙就要扶起他看个究竟,只是手还没碰到,就被架住了。
“你就是沈浩?”
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了起来
我扭过头,便见到一个有一口山羊胡的中年人捏着下巴走了进来。
他身后几个大汉将他簇拥在当中,看起来十分唬人。
“你有事?”
我用力挣脱出来,赶紧扶住二叔,见到他都是皮外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当然有事,不然这破地方哪值得三爷亲自跑一趟?沈浩,我听说你能帮人看事儿,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山羊胡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完全一副人上人的派头。
“三爷,那都是我胡咧咧的,你行行好,这狗崽子还是个孩子,哪里能帮人看事儿。
是我多嘴,是我嘴贱,你看在陈姐的面子上,就饶了我们成不?”
陈姐是夜总会的大老板。
对方好像来头很大,二叔刚挣扎起来就连忙求情。
这是在示弱。
“饶了你?那三爷我的面子往哪放?别把姓陈的那个娘们搬出来压我,他老子是顶天梁,可现在这世道,又不是在山上的绺子?有个屁用。
”
三爷嗤之以鼻,他喝了一口酒,压根就没抬眼看二叔一眼,目光随即转向我。
“小子,三爷在问你话呐,你聋了?”
这一刻,就算我再傻也知道眼前这个山羊胡不好惹了。
毕竟,二叔是看场子的,诨号叫独眼虎。
可现在,就是这个素来谁都不看在眼里头的独眼虎这一刻好像是成了病猫,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不过……
“我能,但我凭什么帮你看?”
我梗着脖子,回口道。
二叔一听,身子都抖了一下,伸手就要拽我。
旁人不知道眼前的三爷是什么人物,他可是清清楚楚。
十几年前世道还不像现在这么太平的时候,三爷就是土匪绺子里的一号人物。
三爷叫刘三德,但大多数人就得低头尊称一声三爷。
土匪绺子里,四梁八柱,有能耐的多了去了。
但刘三德也是其中绺子里拿得出手的牛人。
如今土匪改了正道,但刘三德在县城里谁不怕三分?
而我竟然敢和他顶牛,二叔身子一颤,差点没昏过去。
“有意思,初生牛犊不怕虎哇这是。
这年头,放眼整个县成里头敢跟我顶牛的也不超过两三个。
敢跟三爷这么说话的,这些年你还是头一次。
”
“不过嘴硬没用,小子,你就不怕第二天被丢进深山老林里头给那些个熊瞎子当晚餐?”
三爷冷着脸,他话音落下,跟在他身旁的几个大汉狞笑着就要冲上来。
二叔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他抬起一脚就踹在我身上,骂骂咧咧,让我赶紧给三爷赔罪。
扭过头,就是赔笑脸。
换做往常,我可能就听了,我知道二叔是为我好,如今这世道上,单纯为我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但我不打算就这么认怂。
我爷说过,我们是出道仙,平时不帮人看事。
但事儿如果找上门来,也不能怕事儿。
我爷说的。
我听。
“二叔,别求他,深山老林里头的熊瞎子可怕,但邪气儿上了身就更可怕。
他前脚把我丢到深山老林里头,后脚就要来陪我,怕个什么。
”
我咬着牙,没退。
“你个王八羔子,真活腻了?三爷,你别听他瞎说,回头我揍他。
”二叔心里头咯噔一下子,连忙要打圆场。
谁知,二叔话还没落下,刘三德就站了起来。
“你能看出来?”
他盯着我的眼睛,眼珠子里绿油油的,好像是吃人的野兽。
我哼了一声,没回口。
黄风的尾巴,白仙儿的心,透着的邪气儿站满身。
我是出了道,打过窍的,眼前的三爷浑身缠着邪气儿,哪怕根源不在他身上,我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好家伙,有点意思,没想到这县城里还藏着个高人。
”
“这个年纪出了马,倒是不多见,就是不知道有多少本事。
出马的四梁八柱,五路人马,能施展出多少?这样,小兄弟,我出钱,你出力?”
刘三德看着我,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意思是出一万。
不过他话里话外说是商量,可话中的意思却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我抿着嘴没说话。
我清楚他是会错了意,把我当成了能请山神精怪的出马弟子,但我没打算解释。
我爷说过,我出了道,迟早有一天,我要走上这条路。
但在这之前……
“帮你平事儿,可以。
不过我要这个数,以及一句道歉。
”
我伸出五根手指头,加足了价码。
然后我扭过头,指了指一旁懵逼了是的二叔,后者一怔,一张脸唰的就白了。
三爷带着狗腿子们走了。
至于道歉,刘三德压根没有理我的意思。
只是临走的时候他身后的大汉甩了十万块钱在桌上,仿佛是随手为之。
十沓钞票摆的整整齐齐,差点没耀花了我的眼睛。
从小到大,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要了五万,他却多给了一倍。
刘三德不说,但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多出来的五万是堵我的嘴。
可我不乐意,和钱比起来,我更想听刘三德给我二叔赔礼道歉。
打人犯法,天底下总得有王法,何况打的还是我二叔?
我只想要一句公道。
可话没说出来,头顶就挨了二叔一下。
“王八羔子,你是长本事了啊,还是脑袋搁在了裤裆里?狗屁的王法,要刘三德给我道歉,我特娘的也配?你娃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是吧,还是活的不耐烦了,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五万呐,再挨上一顿揍也值。
”
二叔呲着牙,撇着眼,他翘着二郎腿瞪了我一眼,他抱着桌子上的钞票,吐沫星子沾着手指头数的不亦乐乎。
“二叔!”
我瞪了瞪眼,有些无可奈何。
“行了,捡了条命就该高兴。
那可是刘三德,以前土匪绺子里头的顶牛,连县太爷都得看他的脸子,赔了五万,这脸子已经算是给的足足的了。
”
“这话要是传出去,信不信没人敢再不开眼的招惹你你叔!不过混小子,你可得给老子整明白了,你真能帮刘三德看事儿?要是不成,你可得赶紧说,搂着钱,咱爷俩赶紧跑路。
”二叔舔着脸皮大言不惭的说道。
他凑在我的跟前,紧盯着我,似乎只要我露出半点迟疑就要订一会的车票。
“应该没问题,不过我这是第一次帮人看事儿,我……”
我手指不自然的交叠,情绪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不过二叔没理我,抱着钱,生拉硬拽的拽着我回了宿舍,然后做贼是的左看右看钞票被他藏的严严实实的。
他嘴里头口口声声说着要和我一人一半,但要帮我先收着留着以后娶媳妇用,完全是骗小孩的把戏。
但我却没跟他较真。
我爷说我是出了道的,有一双慧眼,天生要走这一行路。
可这到底是我头一次帮人看事儿,心里头说不紧张是的假的。
何况我还没立堂口。
哪怕牛皮吹得震天响,但我这心里头也总是不踏实。
我把我爷的遗物都拿了出来,里头的家伙式儿很齐全,甚至连堂口的令旗我都藏在了身上,这叫有备无患。
一整晚,我都昏昏沉沉的,根本无法安神。
偶尔眯着眼短暂的入梦,那个跟着我整个童年的梦境再次浮现在眼前,绕的我心烦意乱。
不过不知怎的。
我总觉得那个穿着白衣,衣决飘飘的女人更真实了一些。
仿佛白衣纷飞之间,我忽然能够勉强看得到她的面容,越来越真切。
好几次我都要掀开她的真容。
第二天一大早,我拎着家伙式儿起床。
睁眼就瞧见二叔站在夜总会的门后点头哈腰,刘三爷没来,可先前胖揍了二叔一顿的青年汉子来了,他领着我和二叔上了车,一路向北。
不得不说,刘三德很有钱。
早些年乱世时候,上了山的土匪,在绺子里就是说一不二,顶牛的大人物。
哪怕如今从了良,下了山,也是个顶个的威风。
他住着的是县城里最大的一栋房子,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气派的很。
听说早些年是县里头的一个地主老财所有,后来刘三德下了山,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法子给占了去。
“来啦?有点胆子,三爷还怕你们连夜卷铺盖卷跑个痛快。
”
“来,帮三爷掌掌眼?”
刘三德笑眯眯的,可就算是做回了良民,身上的匪气也是透了个十成十。
我没搭理他,任由二叔在一旁点头哈腰,阿谀奉承。
推开院子就走了过去,绕过了前房和小院,停在了内宅。
“就是这?”
我盯着屋里头,眉头皱了起来。
“要不说今儿个三爷碰上了高人,这眼力却是真真儿的了不得。
城里头出马的三爷也请了不少,吹破了大天的更多,可能一眼看出来弯弯绕绕的你还是头一个。
”
“都说你们这些个人都是修行的,但财地法侣少不了,成了事儿,三爷绝不会亏待你。
”
刘三德赞叹不已,说的也豪气。
只是那感觉明显是好似松了口气。
我能想象得到刘三德的想法,以他的身份,城里那些有点本事的出马弟子恐怕早就走了个遍,出马的讲财,如果活儿好干,事儿好看,恐怕没人会放过刘三德这个土财主,哪怕刘三德以前是个土匪。
如今主意能打到我一个二十都不满的小年轻身上,恐怕也是走投无路。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目光却紧紧锁定着身前的屋子,眉头都拧紧了。
刘三德喘了口气儿,想要给我介绍一下屋里头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可我没听,我上前一步,推开大门,如临大敌。
房间很凌乱,到处都是打翻的家具,仿佛被风暴摧残过一般。
“你们等着,我进去看看,记着,千万不要越过这条红线绳。
里头闹出了多大的动静你们也别管,更别让里头的东西记住你们的脸。
”
我深呼吸了两次,在门口拉上红线绳,二叔想说什么,我却摇了摇头让他别开口。
眼下不是瞎帮忙的时候,更不是普通人能应付的了的。
我清楚的看到屋子里有被打碎的开山木和宝葫芦。
那是法器。
我是出了道的,但却清楚出马弟子的能耐,哪怕出马弟子请的是山里头修行的野仙儿但却个个都是有能耐的,而顶着的香头不管用,理由只有一个。
更何况,我是阴生子,用我爷的话说是阴曹地府里头走过一遭的,天生的慧眼更让我能够清晰的看到身前的屋子里有很浓郁的煞在作祟。
黄风的尾巴,白仙儿的心,透着的邪气儿站满身。
隔着老远,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这里头的玩意……
很难缠。
但退是不肯能退的。
里头的东西再邪门我也有把握,但如果我后退,恐怕前一刻对我还赞口不绝的刘三德恐怕会马上变脸把我丢进深山老林里头蹦跶。
下了山,从了良,土匪还是土匪。
那股子匪气是天生带着的,这辈子都去不了,抹不净。
除非进了阴曹地府,转了世投了胎,是非功过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划掉,结了因果,那才算一干二净。
况且,我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我爷走的时候说了,说我天生要吃这碗饭,上辈子是领了任务的仙儿。
尽管我到现在为止还没通过灵,但迟早要走这一遭的。
里头的玩意很邪门,我能看见其中的煞冲天,更能闻到里头的尿骚味。
于是,我吸了口气,手中却把带来的家伙式儿捏紧了。
前脚进了门。
砰,身后的门无缝而动,砰的一下就关上了。
门外二叔慌乱无措的大叫,但我的心却意外的平静下来。
我从带来的家伙式儿里掏了三根香出来,很粗,很长,是乡下里很常见,用土办法制成的那种土香。
我点燃三根香,看着袅袅的烟升了起来,一颗心彻底平静下来。
青烟袅袅,仿佛能够安定心神。
我没敢动,只是盯着青烟燃烧的香头,用我们行里头的话来说,这就叫‘顶香头儿’。
顶了香头儿打了窍的出道出马弟子背后的神就能闻到味,就能请来自己的仙儿。
我是出道的,如今还没寻到自己的道。
仙儿肯定是请不来的。
但青烟升,辨吉凶,还有安定心神的效果,我没理由不做。
眼瞅着三根香头平缓的往下燃烧,我的心稍稍放进了肚子里,看香头来讲这是典型的平安香,寓意着这一趟我能平安而归。
可我的心还没彻底落下来。
却见左右两根香头猛的燃烧了一截子,只留下中间的那根香头仍在缓慢燃烧着,很快就比左右两边都长出了一大截。
都说人怕三长两短,烧香怕两短一长,这是大凶之兆。
我的心陡然上提,心脏不争气的漏跳了半拍。
却在这时。
沙沙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我抬眼一瞧,一颗心突然就拧紧了。
里头敞开的房门处,一个小姑娘出现在了那里。
她六七岁的模样,脸蛋憨厚可人,如同是瓷娃娃一般。
不过此刻,她小嘴中吐出尖牙,手指上的指甲盖如同是利爪一般探出,将她整个人都半挂在墙上。
爬行而过的墙体,如同是被某种利爪动物割裂,留下细密的爪痕。
而她尾骨的地方,露出了一条狐狸尾巴。
这是一条狐仙。
我的眉头顿时拧紧,心中越来越觉得不妙。
“滚回去,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俯身于孩童作恶于世。
难道你就不怕缠了业障,他日无法位列仙班?念在同为修行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次。
”
“只要你收了神通,速速褪去,我既往不咎。
”
我咬着牙,目光紧紧的跟着小女孩移动,怒斥道。
我的手很抖,抖的厉害,我是阴生子,天生的慧眼,自然看得出来,俯身在这小姑娘身体上的不是别的什么玩意,是有神通的精怪。
我清楚得很。
她是被付了身,着了体,只是不知道这刘三德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招惹了这么个玩意。
能俯身的精怪是修了神通的。
一般来说修行的精怪要成仙成佛,要积福报,这种附身占人阳寿的事儿损阴德,对修行,百害无一溢,除非是生死大仇。
怪不得那群出马的弟子不是对手。
都说狐白黄长是四大仙儿。
区区野仙儿哪里能是得了道的狐仙儿的对手?
“收了神通?那老身的仇要谁来报?”
“冤有头,债有主,当初他们老刘家的仇,大仙儿我可忍不了,躲不过。
三世修成的神通又怎么样,造了孽,就该拿命来偿。
你要管这篮子闲事儿,要先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
“桀桀~”
小姑娘口中吐出尖牙,可声音确实一副不男不女的中年嗓音。
她说着,嘴里头的尖牙猛然呲了出来,如同是山林中的野兽。
待话音落下,它猛然朝我扑了过来,手指头上的指甲越深越长。
我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噗嗤。
鲜血彪了出来。
我的手臂上三道爪痕深可入骨,几乎一下子就被切开了皮肉。
冲击的大力让我的身体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
“祸不及三代。
你莫要自悟,修行不易,你这是伤人一千损己八百。
难不成你舍了道,就为报仇?那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
我咬着牙,忍住胸口中翻腾的血,怒声道。
“那你就要问问刘三德那一窝土匪,老身的徒子徒孙被抽筋扒皮,吃的好不自在。
它们愿不愿意让老身放手?”
附身在小姑娘身上的狐仙似乎被我激起了怒气。
它身形快速的在屋内的房梁上腾挪,猛然朝着我再次扑了过来。
这一次,它似乎瞄准的是我的脖子,我咬着牙,拽进手中的家伙式。
左手的天蓬尺,重重的敲击在了雷击木鱼上。
嗡。
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光幕扩散。
朝着我猛扑过来的狐仙撒下一口血,猛然倒飞了回去。
我准备再敲木鱼,可狐仙儿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好像遭遇到了重创。
它在怕……
怕我手中的天蓬尺和雷击木鱼。
待确定了狐仙不会再次袭来,我这才靠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气,方才短短的一会子功夫早已将我的力气和精神全部透支。
这一只有了神通的狐仙不是表面上那么好对付的。
这雷击木鱼和天蓬尺都是我爷留下的遗物。
在他出道的时候,不知道帮我爷摆平了多少事儿,可刚刚这一下,天蓬尺敲在木鱼上却生生的让这雷击木鱼产生了裂痕。
我的眉头皱的很紧。
休息了好久,我才勉强恢复了一丝气力。
我抬脚推开房门,却见门外刘三德和二叔早就急不可耐了,见我颤巍巍的走出去,二叔一下子就迎了上来。
眼瞅着我被抓破了的胳膊,一下子就急了。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刘三德开口了。
“果然是高人,你还是头一个能从屋里走出来的。
不过小女如何了?”刘三德爱女心切,连忙道。
“暂时没事儿,不过三爷,你这事儿,我却是看不了了。
”我摇摇头,简单描述了一下里头的动静,前几句说着刘三德还稍稍安心。
只是后半句听在耳朵里,刘三德一下子就愣了。
他连忙追问,毕竟,这事儿困扰了刘三德好久,他请了各路人马过来,都被里头的东西给杀的丢盔弃甲,如今好不容易碰上我这么个能成事儿的,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你还问我?”
“得了道的大仙儿舍了道行也好和你搏命,你还来问我为什么?要怪就怪你自作孽不可活。
里头的狐仙太奶一窝徒子徒孙都被你们吃干抹净,如今要你子孙的一条命,你就该偷着乐。
”
我说完,扭头就走,不准备搭理这事儿了。
如果刘三德执意要纠缠,那我就只能撺掇二叔一起跑路了。
“别啊,小师傅,这话从哪说起?刘某以前是土匪,是世道不好,逼上了梁山。
那时候兵荒马乱,连树皮都啃不上,哪能顾及那么多?”
“小师傅是能耐人,这样,我愿意加码。
”
刘三德伸出十根手指头,正反翻了一番,那意思是给一百个。
可我摇头,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
其中可还搀着因果呢。
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呢,一旁的二叔砰的一下子,就给我跪下了。
这事儿是咋闹的?
我连忙扶起二叔,想跟他解释。
可二叔压根就不给我这个机会,哭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口一个二叔对你不错是不?
我嗤之以鼻,为我好是真的,可也没少跟我动手。
我准备挖苦两句。
可刘三德在一旁加油添醋,哪里有先前大土匪的模样,我冷着脸,总算也是了解了当年事情的经过。
几十年前,天下还乱着,世道不太平,刘三德带着一家老小上山当了土匪。
没人能说那时候的土匪有啥。
都是世道给逼的,连口饭都吃不饱,当然没办法求什么自在的活法。
土匪绺子里有四梁八柱的说法。
大多数的下九流都有四梁八柱,就跟出马弟子的堂口一样,也有四梁八柱,五路人马。
刘三德人还行,也舍得,落了个顺天梁的号子。
顺天梁管的是粮草。
看的是绺子里土匪们的肚皮,可那个世道里,树皮都不一定能管够,更别提是粮食了。
顺天梁刘三德只能遍地想招。
一次打了个狐狸窝,吃了一顿大肉,就是这事儿的由头。
屋里头盘衡的那个狐仙儿其实不是第一次来了。
不过那时候却被打退过一次,带头冲杀的土匪头子是顶天梁,是炮头。
当初就给了这狐仙一同教训,但这怨也结下了。
如今土匪下了山,从了良,也算是改邪归正。
再加上当初的炮头刚没了,狐仙这才又出来作怪,完全是被逼急眼了。
“帮你也成,不过我也有我的条件。
”
“行,你说,无论什么条件,我刘三德说到做到!”
刘三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话里还带着独有的匪气。
“我要的不多,三爷,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我二叔之前被你的人打了,我只要个公道。
”
钱不在多,有的花就行,更何况,只要我出道的功夫稳住,想要赚钱,根本无需多费心。
我是咽不下那口气。
“这……”
果然,一提到这茬,刘三德的脸上又露出了难色。
让他道歉,这不就是拂了他三爷的面子么,要是在道上传出去了,他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下去。
二叔更是吓得急忙拉住我,连连冲着刘三德赔罪,“三爷,你别跟这个小王八羔子多见识,这小子学东西学混了,没混过社会,不知道……”
“行!”
没等二叔接着说下去,刘三德一口答应下来,“混小子这话说的没错,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好小子!”
“我刘三德虽然是土匪,但土匪也讲义气,只要你能把这事儿给平了,我答应你的,一个子儿我都不会少你!”
刘三德答应的这么干脆,也让二叔傻眼了。
我提起来的心瞬间落地,刚才我也是在赌,赌刘三德为了自己的亲人不会跟我翻脸。
不然,我和二叔就准备到林子里面和那些熊啊狼的什么为伍了。
“好,三爷,要想把这事儿平了,我也得跟您确认点事情。
”
“你说。
”
“你们寨里的炮头,现在还有什么后人在么,有联系么?”
“当然有,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
刘三德打量了我两眼,眼中透露出疑惑。
无缘无故打听过世的人,而且还想要了解他的后辈,任谁都会怀疑。
我连忙给刘三德解释。
“方才听您说,这狐狸被炮头杀退过一次,现在又复来找你报仇,肯定是因为炮头不在了,这世间本就有意中人,杀神转世,杀伐果断,身上的杀气足以镇压这些山野精怪,您回想一下当初是不是如此。
”
刘三德听了我的话,认真的回忆起来。
“你小子说的有几分道理,当初陈大哥在的时候,村子里从来没出现过怪事。
”
一个寨子里的顶天梁可不是吃干饭的,没有点手段和胆量,怎么能坐得稳这把交椅。
如果这狐妖当初真的是被顶天梁给赶跑,那想要赶跑它,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威慑住它,不然那以我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这狐妖的对手。
“恩,我需要顶天梁的后人提供一些东西做准备,当然,越快越好,这件事情已经经不起拖延了。
”
被我这样激化,我怕那狐妖会狗急跳墙做出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我看着刘三德,他的脸上有一丝犹豫。
“三爷,这事儿拖不得了,越久屋里的小女孩儿就越危险,到时候要是狐妖被逼急做出来什么事情,那就不是一个子孙的事情了。
”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刘三德还在犹豫什么,于是便出言稍微提醒了一下。
刘三德听闻浑身一震,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好,都听小师傅你的,我给你联系,我现在就派人带你去找。
”
很快,刘三德一个电话叫来了一光头大汉,拉着我就坐上了门口的车,二叔急忙跟在我身后也一同上了车。
他是不敢跟刘三德待在一起的,估计是怕我要是半路跑了,刘三德会拿他试问。
原本我以为,刘三德会跟着一起来,不曾想刘三德只是和这个光头大汉交代了两句,就阴沉着脸回屋里了。
看着坐在旁边的光头大汉,二叔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我寻思了一下,开口问道。
“大哥,咱们这里是要去哪儿?”
光头大汉斜楞我了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
如果不是刘三德交代,恐怕这大汉都懒得搭理我。
和这种满身散发着不良气息的匪子说话,其实我心里也怵得慌,可是为了接下来事情不出什么意外,我还是壮着胆子问他。
“别这么见外大哥,三爷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现在三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要是因为什么发生了点差错,耽搁了为三爷平事,你觉得三爷到时候会放过你么。
”
说到最后,我自己的声音都逐渐小了下来,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光头大汉又瞥了我一眼,应该是迫于三爷的威压,咳嗽了一声,正色对我说:“别拿三爷来压我,如果事儿真办不成,你的下场比我还惨,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能问事儿就轻松多了。
“大哥你一直跟在三爷身边,那你知不知道当初你们山寨里的那个顶天梁,到底是谁?”
“顶天梁陈大哥,当初在寨里可是一个威猛好汉。
”光头大汉的眼中露出了仰慕的神色,“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当年是他带领着弟兄们在那个大乱的年代活下来的……”
从这大哥的口中,我才了解到,那个时候,土匪不止他们一家。
许多走投无路的人被迫拿起了武器,只为了争夺自己存活的一亩三分地,当时的土匪顶天梁陈孤鸿,带着一帮兄弟硬生生的杀出了血路,抢夺一个寨子,给所有弟兄们安家。
那个时代,能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已经超过大多数人了,寨子里的所有兄弟,都打心眼里感激陈孤鸿这个大哥。
但是可惜,这样的一个乱世枭雄,在一次剿匪行动中,居然意外身亡了。
说到这里,光头大汉一脸唏嘘,“如果不是陈大哥不在了,山寨也不会那么快解散,兄弟们说不定还能聚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呢。
”
顶天梁倒了,那这个山寨基本垮了一半,这一点我也很清楚。
不过这样的一个枭雄,就这样窝囊的死了,不应该啊。
正在我心里面嘟囔的时候,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
我下车后,看着面前熟悉的地方,略微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个地方,不就是二叔带我来的那个夜总会么。
二叔下来也是一愣,嬉皮笑脸的凑上前去,“兄弟,咱们是不是搞错,那个什么陈大哥的后人……就住在这儿么?”
光头大汉没有甩二叔,摆摆手,让司机去和门口的服务员说了两句,服务员满口答应,狐疑的看了我和二叔两眼,立刻朝着夜总会里面跑去。
而站在门口的其他人,都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了两步。
走进夜总会,熟知我的工作人员,都一脸惊讶的看着我,准确的说,是看着我面前的光头大汉。
其中一个人想要上前来问点什么,却被自己的同伴拉住,跑到后台耳语。
看起来我和二叔的事情,在夜总会里面应该也已经传开了。
“几位,我们老板在楼上请几位过去。
”
夜总会的老板?
我一愣,突然想起曾经刘三德说过的话。
“……别拿姓陈的那个娘们来压我,他老子是顶天梁……”
我居然把这个给忘了,夜总会的老板陈姐就是顶天梁的后人!
不过当时刘三德语气可是对陈姐很不屑啊。
服务员走在前面给我们带路,来到了夜总会三楼。
虽然在这里面当了几天服务员,但是我也仅限在一楼或者后厨倒杂,就连二楼基本上都没上来过。
此时来到三楼,我立刻被眼前气派的装饰给吸引住了。
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我已经在用我有限的词汇来形容夜总会三楼的气派场面了,比起来三楼,一楼简直是个渣渣。
服务员带着我们一直走,走到里面的一间房间,停下敲门。
“进。
”
房门打开,走进去的那一刻我立刻被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人吸引了过去。
酒红色的波浪长发,黑色皮衣凸显窈窕身材,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尖夹着一根女士香烟,一双狐媚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这就是我们夜总会的大老板陈姐?
长得比想象中的要美。
但是这不是吸引我的原因。
真正吸引我的是陈姐身上那一股奇异的能量,缥缈但稳定,像极了出马仙身上独有的仙家气息。
还没等我仔细观察,二叔立刻上前,“陈姐,真是对不住叨扰您了,我这侄子他……”
“事情我听说了。
”陈姐打断了二叔的话,吸了一口烟,顿时云烟缭绕,“沈虎,你倒是有个好侄子啊。
”
“这……”
二叔额头上流下冷汗,他听不出来这到底是夸赞还是有别的意思。
陈姐和三爷都是二叔不能得罪的存在,别看二叔平时在那些小喽啰面前呼呼咋咋的,但是遇到真正厉害的人物,瞬间变成一个猫咪。
“陈姐,三爷家里犯事儿了,现在还请您能高抬贵手,帮三爷一把!”
光头大汉上前抱拳,无比尊敬的对陈姐说道。
陈姐看起来也不过刚过三十,能够在这一片地区立足,连刘三德都给几分薄面,绝对不重视因为他老子是顶天梁的原因。
按寨子里顶天梁和顺天梁的关系,只要陈姐能答应……
“不帮。
”
出乎所有人意料,陈姐一口回绝!
“陈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光头大汉瞬间慌了,刘三德可是专门让他过来请陈姐高抬贵手的,这要是自己没把事情办好,回去三爷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刘三德那老不死自己不过来,让你来,这是看不起我?”
陈姐冷哼一声,将香烟掐灭的烟灰缸中,翘起二郎腿,美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三爷他现在还在家里,怕……”
光头大汉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拿什么来圆谎了。
“陈姐,你看在我沈虎这几年跟着你打场子看场地的份儿上,帮帮我们叔侄俩吧,不然我们就要被三爷给扔到深山里面去喂熊了。
”
二叔也被陈姐这一句不帮吓得不轻,连连求情,差点就给陈姐跪倒在地了。
陈姐冷哼一声,仍然无动于衷。
二叔对于陈姐而言,根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像二叔这样的人在陈姐身边,要多少有多少。
可以说,如果二叔真的被扔去喂熊了,陈姐下一刻就能立刻调来一个人顶替二叔的位置。
眼看着卡在陈姐这里,我斗胆站了出来。
“陈姐,咱们俩能不能单独聊聊?”
陈姐去拿烟的手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接着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根烟,旁边的服务生立刻上前给她点上。
二叔慌了,一把揪住我就让我给陈姐鞠躬。
“对不起陈姐,我这侄子不懂规矩,是我教导无方,回头我一定好好说教说教他。
”
二叔摁着我,“还不快给陈姐道歉?”
我憋足了劲儿,不让二叔把我摁下去,倔强的看着陈姐。
“沈虎,松手吧。
”
陈姐吐出一口烟雾,出乎意料的替我解围。
“小子,你想要聊什么?”
“仙缘。
”
我盯着陈姐,说出这两个字。
普通人或许不懂,但,陈姐肯定知道!
果不其然,听到这两个字之后,陈姐的脸色变了。
她上下打量我一番,最后点点头。
“好小子,够胆!”陈姐夸赞了一句,随后对二叔说道,“沈虎,你们出去吧,我和你侄子单独聊聊。
”
“啊?”
二叔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又看看陈姐。
“没听到么?”
陈姐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是是是!”
二叔连忙点头答应,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我一句。
“别说错话了,陈姐也不是好惹得……”
身后,房门关上,偌大的房间里面只剩下我和陈姐两个人。
我站在陈姐面前,感受着陈姐身上传来的压力。
这压力一方面是来自陈姐这几年在道上混积攒下来的,另一方面,来源于其他的地方。
不过没过一会儿,我身上的压力就减轻了许多。
至于为什么,我自己也在纳闷。
不过就在我身上的压力减轻之后,一直不说话的陈姐开口了。
“小子你不是想跟我聊仙缘么,那你说说,你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陈姐你的身上有仙缘,但是陈姐你应该不是出马仙,所以家中应该是设立的堂子,来庇佑一方平安,家族风调雨顺,对么?”
有仙缘并不能说明对方就一定是出马仙或者出道仙。
也有特殊的家庭,会在别人的指点下在家中设了堂子,用来保佑自己的家庭。
陈姐这种道上的人,杀气太重,极少有仙家愿意附身的,对成仙有很大的影响。
“好小子,有点眼力劲,”陈姐轻笑一声,“也没算看走眼,小小年纪能看出来这些易积分很不错,你很有天分。”
“沈虎那个废物有你这个侄子还真的是他天大的幸运,不过我很好奇,你的本领师承何处?”
虽说陈姐的话没错,不过听在我耳中还是一阵不舒服。
“我的本领,都是从我爷爷那里学过来的。”
陈姐闻言一挑眉,“你爷爷是?”
我闭口不言。
爷爷是高人,但是从不轻易说自己名讳。
我在外面也肯定不会提起,免得打扰爷爷的清净。
“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爷爷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有时间我希望能去拜访一下。”
“我爷爷……已经去世了。”
我垂下眼帘,淡淡的说道。
陈姐沉默了一下,“对不起,提及你的伤心事了。”
“不过如果你爷爷知道你现在已经可以给别人看事,想必也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陈姐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话说,你到现在还没立堂口的吧?”
“还没有,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灵。”
我的话刚说完,陈姐就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心中一紧,“知道什么?”
“你的身上,早已有了仙家,你分明可以……”
话说到一半,陈姐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双手合十,一脸严肃的冲着天上拜了拜。
“无意冒犯。”
“陈姐,你能看出来我身上的仙家么?”
我大惊失色,陈姐居然能看到我身上的仙家?
而且看陈姐的样子,她肯定知道我身上的那个仙家到底是什么人。
“陈姐,麻烦你告诉我,我身上的那个仙家,她到底是谁。”
想起来我每天晚上做的梦,我的内心就一阵煎熬。
她到底是谁,每次我都感觉快要看到她的脸庞的时候,可是她却又如一阵烟一样飘走。
我很好奇。
非常好奇!
“不行,你身上的仙家不让说,而且,这件事情本身就应该你自己发觉的。”
陈姐摇摇头,站起身来,将快要燃烧到尽头的烟头扔掉。
当陈姐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这才发现,穿着高跟鞋的陈姐几乎和我一般高。
“你身为出道仙,应该知道,每个人身上独有的灵,都应该靠自己的寻找去发现,如果你发现不了,那么就证明你和仙家无缘。”
“你口中所谓的仙缘,也会化为乌有,消散于天地。”
陈姐的一番话语好似带有魔力,让我的情绪平静下来。
不过我内心也感觉有些惊讶,陈姐居然能看出来我是出道仙,难道说陈姐她……
不想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才的情绪波动太大了,让我精神出现了一丝不适。
突然,我反应过来这次来找陈姐的主要目的,现在在这里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刘三德哪里可等不起!
“对了陈姐,三爷那边……”
一提到三爷,表情变得缓和的陈姐瞬间翻脸了。
“别跟我提那个老不死的。”陈姐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忙,我是不可能会帮的!”
“为什么?”
我百思不得解的看着陈姐,感觉陈姐好像和刘三德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刘三德这个背信弃义的混蛋,当初我父亲的死就跟他脱不开关系,这事情在没有查清楚之前,我是不可能帮助他的。”
我沉默了下来。
听起来,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的缘由。
“陈姐,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三爷是什么过节,但是这次的事情,牵扯到当初山寨里的所有人。”
“当初是三爷杀了狐狸一家大小救活了寨子里的所有人,因果上,寨子的所有人都逃不脱关系,这个狐妖现在没什么,但是如果杀性大发,可能会波及所有人,到时候,可能连陈姐你也不能幸免。”
我把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严重程度告诉陈姐,陈姐听后,默不作声。
但是看起来,陈姐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
我一咬牙,开口说道:“陈姐,如果你要是帮忙,那你说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这次,陈姐终于在意起来。
“帮我,你怎么帮?”
“我们出道仙自然有我们独特的办法,陈姐你如果要是相信我的话,就按我说的做,关于顶天梁和刘三爷之间的恩怨,我可以用特殊的办法帮你!”
我死死的盯着陈姐的眼睛,陈姐和我对视了一分钟之后,点了点头。
“好。”
能够得到陈姐的信任,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都需要什么,我现在给你准备……”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我和陈姐走出房门,门外,一脸焦急的光头大汉和二叔急的团团转。
看到我和陈姐出来,两人立刻围了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心,陈姐答应帮忙了,已经把东西给我了。”
我晃了晃手上的爱马仕包包。
我原本想找个普通的袋子把东西装起来,但是陈姐的办公室,找来找去,最便宜的就是这个五万元的爱马仕包……
我一个大男人拿着这个女士包显得无比怪异,可是现在也顾不了太多了。
“多谢陈姐,我替三爷谢过陈姐了!”
陈姐冷哼一声,双手抱怀,“事情办成了,让那老不死的东西亲自来谢我。”
光头大汉的额头又多了一丝冷汗,无奈的连连称是。
就在我们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陈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浩,你要是骗我的话,在这片地方,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的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
“陈姐,我沈浩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