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相国命商姐姐嫁给东厂太监。

可他不知道，商姐姐早就死了。

我满心筹谋，只愿替姐姐报仇。

殊不知阿姐不是商家女，我亦不是农家子。

随手而救的男子竟然是我的赐婚对象。

我步步为陷，自投罗网，其实不过是心肝情愿。

[娘子，今夜，请多担待。]

[求之不得！]

1

商家要把我接回京城，嫁给东厂太监沈向衍。

商家不知我并不是她们口中的女儿商时序，她们的女儿早就死在余家村。

上巳日，春三月，姐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最终病死在床榻之上。

漏雨的房间，破烂的衣服，姐姐临死前还在诉说着她的愤恨。

[烟儿，我恨商家的每一个人。]

[我明明没有错，无论我如何辩解，他们都不信我。]

[我被关在这余家村十年，商家从未来看过我，可能在他们心中我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幼便由村里的一位婆婆抚养长大。

婆婆去世后，村里的鳏夫意图对我不轨，是姐姐救下了我。

我们相依为命，商姐姐是除了婆婆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这一次，就让我去替你辩一辩这冤，申一申这余家村数十年的苦。

从此之后，我不再是季云烟，我将是商家唯一的嫡女商时序。

2

今日这余家村旁停了几辆马车。

[小姐，夫人说商家女儿不能永远待在村子里，特命我来接小姐回家。]

可真是可笑，曾经姐姐快病死时，写信求商家接回，可最终都杳无音信。

明明姐姐才去世三个月，为什么不能早点来呢？

余家村的人常年苛待姐姐，自是不愿背上导致姐姐身死的罪名。

在姐姐死的那天，村长求我顶替姐姐。

我答应了，但不是为了这余家村数百条人命。

姐姐死前，那么恨商家，商家欠她的，我会替她夺回来。

自姐姐死后，我一直在等，等一个回商家的机会。

商姐姐被送到余家村时，尚还年幼，长大后的样子商家人从未见过，我顺利的跟随嬷嬷离开了余家村。

朦胧间，我仿佛看见了那个满脸泪痕的商姐姐，一身素衣，立于桃树下。

姐姐，我会帮你洗掉这一身的冤屈。

3

夜色漆黑，我们在庐阳找了间客栈打算休息一晚，明日继续赶路。

原本安静的房间突然一阵响声。

我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只要那人敢靠近，我就解决了他。

脚步声愈来愈近，手里的簪子也已经被我攥出了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扑通一声，只见那人跌在地板上。

我拿起簪子，慢慢靠近，把随身携带的毒药也准备好。

地面上的男人一身夜行衣，我越走近，那股血腥味就越浓重。

我扯掉男子面前的面罩：[怎么是他？]

余家村收养我的婆婆略懂医术，从小她就教我采药，制药，辨毒，制毒。

当年我去月牙山采药，下山途中正巧遇到当时中毒的他，出于好心替他解了毒。

我掀起他胸膛上的衣服，拿出随身带的创伤药：[医者眼中没有男女，对对对！]

[大哥，我们也是有缘，算上这次我可是救了你两次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4

话还未说完，只觉脖子一凉：[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缩了缩脖子，闷声到：[大哥，你半夜闯进我房间，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你中毒了，我这是在救你，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要杀我吗？]

脖子上的刀渐渐放下，我用银针将其体内大部分的毒素排出。

[你中毒很深，这是解毒丸，你服下明日毒便可全部排出。]

男人刚刚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些：[你给我服用的什么？我怎么动不了了。]

我呼吸一滞，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你放心，这毒只是让你动不了，毕竟你一个大男人，我还怕你杀了我呢！]

[两日后，毒会自然解开，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追究我了。]

[今晚你就在这睡，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见过你哈。]

5

天刚蒙蒙亮，屋子里的那男人还在睡熟。

[看在我们这么有缘分的份上，送你一枚解毒丹，再见！]

趁着天明，一行人继续出发。

在我身后，那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怀里的解毒丹若有所思。

一路颠簸，所幸接下来的行程都顺风顺水的。

外面传来嬷嬷的声音:[小姐，商府快要到了。]

我掀开马车的帷幕，金灿灿的商府牌匾映入眼帘。

姐姐，我替你回来了！你会保佑我的吧！

商府门口站满了人，即使是再冷落，这样的大户人家依旧把表面工作做到很好。

[序儿，回来了，我和你父亲已经等你许久了。]

眼前这人应该就是商姐姐的继母楚安然。

看似温柔可亲，却冤枉那么小的孩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哎，序儿，你母亲不是派人给你送去了许多衣服，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回来了，这不是丢我们商家的脸吗？]

身为父亲，数十年不见自己的孩子，见面后想到的却是商家的脸面，这商家果真是冷血冷情的人呀！

语气一滞，带着几分可怜：[父亲，母亲送的衣服甚是精巧，许是多年未见，母亲不知序儿已长大，那些衣服......]

[老爷，不怪夫人，夫人这段时间在忙婚事，都怪我疏忽了大小姐的身量。]

6

经过门口的小插曲，我也明白这商家没有一个惦念姐姐的人。

[大小姐，这就是你的院子，因你回来的仓促，还没来得及打扫，可能......]

云烟院吗？还真是巧呢！

一推开门，满院的潮气涌入鼻腔，杂草丛生，落灰的桌椅。

丫鬟翠微语气不满：[小姐，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我这就去找老爷让他给你换一间院子。]

翠微自小便跟随商姐姐去了余家村，姐姐去世后，我便和她一起谋划给姐姐报仇。

[无妨，我们现在换院子，便白白坐实了挑三拣四的毛病，岂不正中别人的下怀。]

[我们两个人赶快打扫一下，接下里估计还有一场硬仗！]

母亲漫不经心的端起桌上的茶水：[云烟院那边有什么动静？]

[夫人，大小姐正老老实实的打扫院子。]

闻言神情舒缓，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奥，算她还算识相，看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逆来顺受。]

7

[小姐，小姐，快起床了，刚刚老爷传话说让你去书房一趟。]

天刚蒙蒙亮，父亲怎么这么早找我？

我回家已有七日，父亲从未来看过我，看来这次是遇到急事了。

书房离得不远，沿着回廊缓缓而行，廊壁传来丫鬟闲聊的声音。

[老爷可算是把大小姐接回来了，不然我们二小姐就得嫁给东厂太监了。]

[虽说那太监是督主，但毕竟......]

[可大小姐......]

丫鬟语带讥讽:[她一个弑母杀子的罪人，能替二小姐嫁给太监都算是她的福气。]

[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小姐在村子里这么多年，也挺可怜的......]

天气和煦，夏日的闷热袭来。

我只觉得心里更冷，我苦笑了一下。

原来父亲愿意把商姐姐接回，只是为了让她嫁给那个无法人道的太监，可笑我今日才知道。

京城早有传闻，东厂督主沈向衍独揽大权，手段阴狠手辣。

皇帝念其对天启有功，赐给了他多桩婚事，但新娘都在新婚之夜暴毙而亡。

他可真是个好爹爹，怪不得突然愿意接商姐姐回家。

8

不舍他的二女儿，就让商姐姐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去嫁。

若是商姐姐没死，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这样自私的人真的配作父亲？

绕过廊下，几名丫鬟见了我脸色一白。

[大，大小姐。]

刚跪下来还未来得及求饶，华丽的衣摆已扶过几人匍匐的指尖，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中只有父亲一人，见我进来，父亲抬起头，冲我一笑。

[序儿来了，回家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不适？]

看着父亲脸上的笑意，我只觉得胸中一阵发闷。

我替商姐姐感到悲伤，这偌大的商家竟无一人在乎她，她的父亲算计她，她的继母陷害她，丫鬟诋毁她，或许死亡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压下心中的涩意，我冲父亲牵起一抹淡笑：[父亲可是要我嫁给东厂太监？]

父亲刚勾到唇边的笑意滞了一瞬，眸底的温度渐渐散去:[谁又在同你嚼舌根了？]

我装作未曾看见他的表情，径直走到书桌前:[那父亲找我回来莫非是再续亲情缘分，还是要二妹妹嫁给那东厂太监？]

9

父亲避开我的视线:[皇上下旨让商家女儿嫁给东厂总督，我们不能抗旨。]

[你妹妹和李家公子情投意合，你在京城的名声本就不好，嫁给那东厂总督一辈子荣华富贵，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我语气一滞，带着一点嘲讽说到:[看来父亲是下定主意要我嫁给东厂太监。]

[我可以嫁到东厂，那我被抛弃在余家村十年的苦楚，父亲又该如何偿还？]

[从前我想父亲总该对我有几分真心，但我发现我错了。]

[我在余家村十年，那十年每天都要担水做饭，洗衣缝补，终日活在别人的白眼中。]

[我每日都在等着家人来接，哪怕是一封信，可是都没有，所以渐渐失望了，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

声音逐渐嘶哑，指甲嵌入肉里:[父亲，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的疼爱？]

这是我一直的疑问，商姐姐的满腔愤怒旧让我替她说吧！

父亲将要扇一巴掌的手滞在半空：[逆子！你个逆子，给我滚回房间。]

10

蝉鸣蛙叫，树影斑驳，微风吹动屋内的纱帘。

[小姐，你不该惹怒老爷的。]

[皇帝下旨，父亲一定不会舍得嫁她的二女儿，我嫁给太监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们再忍也是无用的。]

[也该让他知道商姐姐曾在余家村都是过得什么生活。]

当年商姐姐还是四岁时，和当时已有身孕的继母楚安然在亭子中玩耍，一回头，就看见继母从亭子中滚了下来。

继母流产，父亲勃然大怒。

丫鬟，继母，都说是商姐姐推的楚安然，毕竟没有人会相信有人会自已甘愿从几米高的台阶上滚下来。

父亲不顾商姐姐年幼，将其送到余家村，再加上今日父亲对商姐姐的态度。

我实在是怀疑商姐姐的身世。

[翠微，商姐姐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呀？]

[这个听府里的老人说，好像是难产而死，但当年伺候过小姐母亲的奴婢后来都被如今的主母打发走了，我也不清楚。]

莫非这其中真有什么猫腻。

11

京城的听书楼有一位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每天都会按时说书。

[翠微，我们去听书楼。]

父亲今早这么早就把我叫到书房，说明赐婚之事迫在眉睫。

我可不能还没替商姐姐洗刷冤屈，就早早死在那东厂督主的手里。

京城听书楼，我和翠微在一个角落坐下。

[书接上回，我们这东厂督主虽年少有为，但却厌恶女子，有龙阳之癖，只要靠近他的女子都被活活打死。]

听书楼的先生突然小声说到:[告诉你们一个秘闻，当年嫁给督主的女人，都被督主杀了做花肥。]

这人真的有这么恐怖，那我嫁给他岂不是必死无疑。

听书楼二楼包厢，一男子手拿折扇，端坐堂前。

[督主，这说书人说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沈向衍轻笑两声，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我还怕他不过分呢，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我是否是真太监，多次安排女子嫁入督主府，若不这样，只怕塞的人会更多。]

[督主，前些日子救你的女子是商家大小姐，少时因弑母被送到余家村，那日恰好被接回商家。]

闻言，沈向衍平静的眸子闪过一丝促狭：[从小被送到乡下，还能有一手好医术，你去余家村去查一查。]

12

皇宫勤政殿内烟雾缭绕，君臣相谈。

[商爱卿，你可是说服好了你家女儿，让她嫁与沈督主？]

[陛下，我的大女儿商时序自愿嫁与沈总督，序儿及笄后就可嫁入沈府。]

自从我从听书楼回来后心里就惴惴不安。

听书楼的先生讲的关于沈向衍的故事，或真或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此人定是手段狠辣。

[小姐，老爷让你去前院，说让你接圣旨。]

圣旨？

到达前院时，地上跪了一地的人，门口的公公拿着一袭黄色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商相国嫡女商氏，贞矣纯淑，才德双全。特赐婚与东厂督主，择良辰完婚。]

[民女商氏，接旨。]

怪不得父亲今早这么早把我叫去书房，原来是要早早的替我赐婚。

13

[商时序，你咋突然要嫁给那东厂的太监。]

云烟院的围墙上趴了一位身穿绿衣，语气轻佻的男子。

[你是？]

那人一下子从墙上跳下：[你——你不认识我了？]

[我是你堂哥商时睿啊！]

[堂哥好！]

[你不是商时序！]

我一愣，这人怎么知道的。

[商时序才不会叫我堂哥。]

吓我一跳。

[那我叫你商时睿？时睿？睿睿，小睿睿！]

[对对对！这才是商时序呀！]

[商时序，我去外祖家住了几天，没想到伯父把你接了回来，我就知道你那继母没安好心，她肯定让你嫁给那太监。]

我托腮皱眉，有些苦恼：[那怎么办，皇帝已经下旨了。]

商时睿侧目看我，神情慵懒，意味深长：[不如你和我组队参加下个月的较量赛，东厂总督向皇上提议，允许男女组队参加比赛，获胜者的队伍，皇上可满足对方的心愿。]

我刚回到商家，在外人看来，我还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商家大小姐。

若是我赢得比赛，一来我的名声会好许多，二来若获胜可向皇上请旨取消赐婚。

14

城东沈宅，屋内烛火荡漾，男子的面容若隐若现的映在屏风之上。

[督主，皇上把商家大小姐商时序赐婚给你了。]

[你看，后面的计划还要不要进行，毕竟她救过督主一命。]

沈向衍声音低沉，眸光流转，幽深至极：[不用了，既然是她，那就留她一命，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庐阳刺杀一事调查的如何了？]

[根据督主提供的图案，我们派江湖上的人打听，那好像是一个叫万毒宗的一个门派，但这个门派已经消失很多年了，一时之间很难查到什么。]

[不过这段时间，城内莫名死了许多人，而且有谣言......]

沈向衍眉眼深沉：[说！]

[谣言说这人是督主你杀的。]

沈向衍把玩着手中的解毒丸，神情玩味：[看来是有人按耐不住了！]

15

为了下个月的较量赛，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苦恼。

比赛项目一共有四项，武艺，琴技，医术，国策。

我虽擅长医术，但婆婆死前警告过我不要轻易在人前暴露我会医。

除了前段时间遇见的陌生男人，连商姐姐都不知道，这次我不得不搏一搏了。

商时睿趴在亭子里的桌旁问到：[商时序，你想好要不要和我们组队了吗？]

[我想好了，我报名医术那一项，你报武艺，那另外两个呢？]

[啊？你何时会医术了？]

[在乡下时，我遇见位高人，他给了我几本医书，我自学了些。]

[其余的人我明早去学堂问一问？定能凑齐队伍的。]

既然决定了要去参加这个较量赛，那我必须要好好准备。

[翠微，你和我去药铺一趟，我们去买些药材。]

前些时日街上人流攒动，今日这街上怎会如此冷清。

耳边传来几声童谣：[太监杀人，天启不容。]

太监？

16

回春堂是天启最大的医馆，里边药材多且便宜。

[掌柜，麻烦你帮我把这单子上的药材抓一副吧！]

掌柜眉头紧皱：[小姐，不是我们不卖给你，近日城中不断有人莫名死亡，这药材耗量大，尤其是这牛蒡子和鸭趾草实在是没有了。]

想起刚刚在街上听到的童谣：[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掌柜小声说到：[姑娘可别怪老夫多言，这些死的人胸前都被刺了一刀，城中有人传是那东厂总督嗜血杀人。]

一位总督，位高权重，绝不可能傻到刺杀别人，而且还让全城的人都知道。

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人？

[掌柜的，那你知道这些死的人都被运到哪里去了吗？]

[城北义庄，听说朝廷不日会将这些尸体焚烧，不知现在还有没有。]

若是我能替沈向衍洗清嫌疑......

17

我换了身装扮，乔装成男子敢去义庄。

[站住！闲杂人等不能入内！]

[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宫里的太医，我来看看这些受伤的尸体。]

为首的两个侍卫油盐不进：[那你拿出令牌！]

我眼中闪过一道促狭，将手里的迷药一撒。

[两位大哥，对不住了，我只是想进去一下！]

义庄停尸房，男子头戴玄冠，身穿黑衣，拨弄着床上的尸体。

[督主，有人闯进来了，并且把门口的侍卫迷晕了。]

沈向衍挑了一下眉，眼底闪烁着微光：[奥？看来狐狸尾巴马上要露出来了。]

一溜烟的功夫，这些人跳上了屋顶。

我悄悄的潜进停尸房，刚进入，鼻腔就涌入一股麝香味。

掀开尸体上的白布，奇怪，这些尸体口唇青紫，身体浮肿，显然是中毒了。

我刚拿出试毒丹，要给这些人服下。

脖颈一凉，房梁上跳下三四人：[说！谁派你来的，不说就杀了你。]

别这么倒霉好吧，查个案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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