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溪吟殿
整座为民宫,上千所宫殿中,东宫的溪吟殿在地处天和的优势中,可以排得上前三。冬暖夏凉,四季如春,正是说的此地。
无论这正午里日头热的有多么吓人,只要迈进溪吟殿四周的半片砖地,便再也受不着烈阳打下来的点丝“恶意了。
偏殿的香楠木案上整整齐齐地落着七八摞折子,笔墨纸张一应配套摆放有序,端坐在木案后的卫朝元,只着一袭淡色绣纹长袍,玉冠束发,净白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细柄湖笔,正细细的阅着眼下的折子,似是折上内容很是棘手,这批上两三行,就要微微蹙一次眉头。
就在此时,通达轻轻叩响了殿门。
“什么事?卫朝元正看到关键处,无暇抬头。
“殿下,江大统领过来了。通达声音不大,好让一直处在安静环境下的卫朝元有所缓和。
卫朝元刚要下手批字的手闻言一停,缓缓抬起头道:“他来做什么?接着又跟了一句:“先请他进来。
通达应下,转身对着侯在殿门外的江月龄扬手,将人请进了殿内。
“殿下找我什么事儿?江月龄迈进来时,额头上还蒙着涔涔汗珠,想必来的路上定是急急匆匆的,连这毒辣的日头都给忽视了。
卫朝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找你?
江月龄点头:“不是您叫公主去禁军营里唤我来的吗?
卫朝元撇了手中的折子,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我叫你来,何曾借过他人之手?
卫朝元找江月龄向来谈的都是大事儿,所以每次都是让通达亲自去报信儿,这些年来,也从未有过借托别人带话来请江月龄。
“那……江月龄也突然有所察觉,“是公主?她想干什么?
卫朝元皱眉:“她找你时,还说了什么?
江月龄回道:“公主说她跟至念轻闹了点儿别扭,想要今天中午在云享楼以我为中间人,请至念轻吃顿和解饭。
卫朝元怀疑:“你能请动她?
言外之意,就算是至念轻跟潋光真的闹了别扭要调节,也轮不着跟至念轻闹得更火的江月龄来做中啊。
江月龄点头解释:“至念轻那丫头竟然跟公主闹了不愉快,要是不想办法给她们讲和,我是担心,往后的日子里,以公主那个脾气,少不了会找她麻烦……所以,我让人去将军府上传话说,要跟她讲清楚那日禁军犯禁的事儿。我想,以她那个性子,不会不来的。
卫朝元点头,确实,如果提了禁军的事,至念轻不会不去的。可……“那你怎么来东宫了?这已然是中午了。
江月龄一脸理所当然:“公主说您找我有急事儿,让我速速放下兵练,来东宫商议。
卫朝元不解:“你就未曾怀疑?
江月龄也皱起眉:“公主打小除了随性恣意了些,可是从未搀和过任何纷争中,一向是活的自在纯净。说她有别的心思,要做计什么的,总归是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江月龄认定了潋光心思干净,所以才会对潋光的话,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半分怀疑。
卫朝元把笔轻挑,思了思,又搭在了砚台边上,似是疑问,又像肯定地开了口:“潋光是单纯,可其他人呢?
这话一出口,突然有道不好的念头在卫朝元的脑海中划过,只是一瞬间,卫朝元幡然醒悟:“你现在赶紧去云享楼!
“为什么?江月龄相信就算是潋光和至念轻两个人提前碰了面,以至念轻那股子机灵劲儿,总不会惹得彼此更不痛快的。毕竟,也是潋光先提出来要和解的,场面没可能会更难看。所以,他不急。
“你先去!快走!卫朝元肃起面庞,眸中着急尤甚。仿佛,他已经看到了远处云享楼正在上演的一幕,只恐怕江月龄现在去,已经晚了。
…………
云享楼
小妆坐在一楼正对着楼梯口的桌子上,刚刚瞧见潋光、鹤清园几个人上了二楼她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这才不过一会儿,二楼上的客人就全给轰了下来,可她家小姐却迟迟未见人影。万般担忧之下,小妆紧着心悄悄爬上二楼听了会儿,虽然听不尽全,可几人言语之间的火药味儿确是越来越浓,仿佛只要一丁点儿火星子就能瞬间燃及整座云享楼一般……
想必,定是前几日至念轻闭门不见,惹恼了潋光公主一应人等,这赶巧碰上了,以潋光公主素来的脾气作风,可难能轻饶了她家小姐。
小妆实在不放心,又趴在二楼楼梯口听了会儿,没想到是越听越不放心……
讲了这么久,至念轻不仅在言语态度上没有屈让半分,反而时不时地还回呛一嘴。小妆知道,她家小姐心思不深,单纯过犹,可偏偏在怒火中烧时,一张小嘴就像是上满了弦,只要火不停,那所吐之言就必定字字在理,句句珠玑。特别是在面对不善之辈时,这话头里便会多出三分狠辣,四五句下来,只管叫人元气大伤、悔不当初……
可今日不比寻常,那对面站的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独一个的公主殿下。虽说年纪未到,还没封号,可满宫上下都宠着捧着,就这么一个女娃娃,也着实金贵的很。据宫里人说,潋光公主从小到大,圣上都舍不得训一言斥一句的,以至于耳边尽是轻风细雨,试想,这样的娇惯,哪能吃得了她家主子怒火中的狂风暴雨啊?
小妆心里是又急又绝望,潋光公主是从小被宠到大,她家小姐又何尝不是被镜花谷那几位从小给惯到大的呢?
可这里是上卫华都,是天子脚下,生杀予夺都是这位潋光公主的父皇一人说了算的,就算是再宁折不屈的性子也能给逼软化了,圣威之下,说弯必弯。
……
楼上,至念轻对于潋光的怒问,显然无心作答。因为坐在潋光另一边,鹤清园和其他两个女子面对着至念轻没有丝毫掩饰的幸灾乐祸实在叫人心烦。
“我不知道。至念轻是想也没想,板着脸就吐出了这么四个字,语气态度也甚是随意散漫。
至念轻被烦得或许大意了,她这番态度比起鹤清园她们蓄意的挑拨可是更能激怒潋光,而且,甚之再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