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青楼的歌姬，只因去被抄家的尚书府看了个热闹，回来时怀里便被塞了个奶娃娃。

替自己赎了身，我自此便开始了奶孩子，赚票子的生活。

几年后，娃娃的哥哥竟找上门来。

“我也无家可归了，阿姐可否也收留收留我？”

1.

元宵那日，汴京城下了很大的雪。

我拢紧了身上的袄子，推开窗，鹅毛大的雪花飘飘扬扬的飞进来。

这大抵是我在汴京城见到的最后一场雪了。

只差五十两，我便能攒够为自己赎身的钱。

替自己赎身之后，我想离开汴京，去江南，开一间茶馆，过自己的营生。

雪下了整整一夜，许是天太冷了，直到晌午，巷子里才有了些人气儿。

我怕冷的很，又裹了件袄子在身上，这才拉着桃儿去了巷子口的王婶子那儿吃了碗豆花儿。

一碗豆花儿下肚，我方才觉得身上有了些暖气儿。

“婶子，今儿怎的这么多人，前面是有什么热闹事儿么？”

听桃儿说，我这才发觉，这巷子里活动的人似是多了起来，个个揣着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似是要去凑什么热闹。

王婶子叹了口气，搬了把凳子坐过来。

“哪是什么热闹事呦！是那尚书府的，听说是意图谋反，圣上大怒，当晚就下令，抄了整个尚书府。”

王婶子说着，还伸出手，比了个手势。

“整整五十多口呢！连牲口都没放过，现下，大抵是官府在处理尸体，都去看热闹去了罢！”

听此，我想也没想，丢下几枚铜钱，提着裙子就往尚书府跑。

寒风夹着雪花打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刮的我的脸生疼。

可偏偏，我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也如这风雪一般，冷的很。

只是那眼角的一点痣，却惹的他那样好看的眉眼，多了一丝风流。

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我总觉得，世间所有形容好看的字眼放在他身上都略显庸俗。

我虽在秦楼楚馆，却不卖身，一手琵琶惊艳四座。

宋祁安是尚书府宋大人的长子，也是我的恩客。

得他的庇佑，我才得以守住清白，在春江楼安生度过几载。

如今尚书府被抄，我想，我是应当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待我赶到尚书府的时候，官兵已经将尸体盖上白布，一具一具的往外运了。

我铆足了劲往人群里挤，却只瞧见院子里已经冻成冰碴子的血水，好大一片。

那样多的尸体，像是垃圾一样被堆在一侧，在里面，我找不到宋祁安。

晚上，我温了两杯酒，对月独酌，心头莫名的有些难受。

不知怎的，我居然看见了那双清冷的眉眼，以及那眼角一点痣，勾人的厉害。

“这酒倒是烈的很，我竟出现幻觉了。”

“瑾儿。”

我嘿嘿一声，“这幻觉当真是不错，还能听见声儿。”

直到宋祁安拉着我的手，放在他被风吹的冰凉的脸上，我这才清醒。

“你且听我说。”

未等我询问，他便开口了。

“如今宋家遭难，我拼尽全力，也只救下尚在襁褓中的妹妹。”

“汴京城中，我腹背受敌，能求助的，只有你。”

“我将她安置在城外的寺庙，我知晓此事对于你一个姑娘来说，颇有些为难。”

他一掀衣袍，堂堂八尺男儿，竟这般跪在我面前。

我心一惊，作势就要扶他。

他推拒，只说，“宋某不求其它，只求瑾儿能略微照拂着些，让我那襁褓中的妹妹，不至于饿死。”

我将他扶起来，对于他的请求，我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一是宋祁安于我有恩，如今他遭此劫难，我必然是能帮就帮。

二，则是我幼时也有相同的遭遇，不同的是，当年我是仇家上门，是阿娘将我藏在床下，我这才免于一死。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阿娘临死时，那双染血的眸子。

我知晓这些年我颠沛流离，受了多少苦。现下，对于这个孩子，我是如何也张不了口拒绝了。

听我应下，宋祁安又对我拜了三拜，随后自窗口离开，消失在月色中。

寒风吹来，我瞧见了被压在案台上的银票。

足足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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