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带我和父亲做亲子鉴定。
结果显示我们是亲父子。
她以为我是父亲出轨后留下的私生子。
可实际上,我是她和父亲的亲生儿子。
遗憾的是,我被妈妈逼着我给她同事的儿子捐肾。
最终死在了手术台上。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妈妈逼着我捐肾的那天。
1
我去世后才知道,李阳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他一直被肾病纠缠,身形消瘦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和父亲有什么相像。
直到他移植了我的肾脏。
父亲和母亲离婚。
他和李阿姨走到一起,精心调养,李阳渐渐胖了起来。
我这才发现,原来他们那么像。
仅仅是站在一起,就能看出他们是亲父子。
不像我和父亲。
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像他。
只有人说我像母亲。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
母亲都会满脸冷淡:“他是养子,不存在像不像的。”
起初听到这话,我会局促不安,拼命讨好母亲,
渴望从她嘴里听到一句:“陈宇是我儿子。”
但日子久了我也懂了,这话永远不会从她口中说出。
要不然,她也不会逼我签肾脏捐赠协议。
就为了救那个被病痛折磨的真正的私生子。
2
“陈宇,你怎么愣神了?”
我在手术台上失去意识,一睁眼就看到护士不耐烦的脸。
身下是硬邦邦的手术等候椅。
不远处的手术室里,李阿姨和妈妈都守在李阳的身边。
“手术同意书怎么还没签?”
“李少爷等不及手术了。”
“你还不签字你妈妈会不高兴的。”
眼前的护士是妈妈请来照料李阳的。
她叫雇主的儿子直呼其名。
叫李阳却称李少爷。
或许所有人都看出妈妈对我毫不在意,可我曾经天真地以为,
只要我足够努力,就能赢得她的爱。
但事实证明,妈妈的心就像被冰封住了一样,任我如何努力都融不开。
我抬起手,看到被自己咬得参差不齐的指甲。
再往下,是瘦得皮包骨头的手臂,手肘的骨头突兀地隆起,
这纤细的胳膊好像轻轻一掰就会断掉。
我皱起眉头,问护士:“张姐,听说肾脏移植对配型要求很高,必须有血缘关系才更合适,对吧?”
“可是......”
护士一脸不以为然:
“你听谁说的?好多志愿者都无偿捐器官呢,新闻上不都报道过吗?”
我当然看过那些报道。
上一世,在得知李阳和我配型成功后,我查阅了大量资料。
看到患者家庭为了等待合适配型,承受着无尽的煎熬。
也了解到捐肾手术的痛苦和可能留下的后遗症。
还知道非亲属间的肾脏捐赠,需要经过严格的评估和审批。
让我来医院做配型,是父亲提出来的。
或许他早就知道我是他和妈妈的亲生儿子。
但那又怎样呢?
他对外人说:“当初收养这孩子,没想到现在能帮阳阳一把。”
“果然好人有好报。”
我成了他用来拯救李阳的工具。
“我有点紧张,想先去趟洗手间。”
说完,我站起身。
突然起身导致的低血糖让我一阵眩晕,恍惚中听到护士说:
“陈宇,你别磨蹭了。”
“再这样你妈又该发脾气了。”
我想起之前每次被拉来给李阳输血。
护士总会在我难受的时候补上一句:
“你要是拒绝,你妈妈会特别失望的。”
“你清楚,她最宝贝李少爷了。”
比宝贝我要宝贝得多。
我放下扶着额头的手,直直地盯着她:“张姐,你瞧我这身体这么差。”
“又低血糖,又有旧伤,还对部分药物过敏。”
“要是我做这个手术,会不会下不了手术台啊?”
护士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别胡说八道!说什么死不死的,真不吉利!”
我扯了扯嘴角,绕过她朝洗手间走去。
确认隔间的门紧闭后,我拿出手机拨打110。
“你好,这里是市立医院住院部五楼508室,我父亲母逼我给别人捐赠肾脏。”
“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捐。”
3
挂了电话,我坐在马桶上,思绪飘回到上一世签完手术同意书后的那段日子。
连续三天,每天一大早就得去打促进肾脏活性的针剂。
到第四天开始,抽取大量血液用于术前准备。
本就贫血的我,身体愈发虚弱,每次抽血后都头晕目眩。
肾脏采集那天,我在去医院的路上突然眼前一黑,撞到了路边的栏杆,摔倒在地。
即便如此,我还是被强行带到了医院。
因为李阳已经完成了术前的各项准备,手术时间不容更改。
于是,我在伤口的剧痛中,被推进了手术室摘除肾脏。
手术过程中,医生们突然一阵慌乱。
我听到他们焦急地喊着我大出血,必须马上急救。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手术室刺眼的灯光,
心中满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
砰砰砰——
拍门声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陈宇!你怎么还不出来?”
“是不是想反悔?”
“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就不知道感恩吗?”
这就是我的妈妈。
她和李阿姨是多年的同事,关系一直很好。
中年时她经历丧子之痛,便把李阳当作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疼爱。
“妈妈,我难受,站不起来。”
我的声音微弱,完全被女人悲痛的哭声掩盖。
“阳阳和我那可怜的孩子同岁,我看到他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啊!”
“他受了这么多罪,好不容易有了生的希望,你怎么能狠心拒绝!”
“你不是一直盼着我能像对阳阳那样对你吗?”
“只要你捐了肾,我就答应你。”
“你就是我的亲儿子,我会像爱阳阳一样爱你。”
我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烦躁地咬着手指甲,咬到出血也浑然不觉。
嘴里满是血腥味,我喃喃自语:
“无所谓了。”
“我已经不在乎了。”
然而,我的话根本没人在意。
外面的人哭了很久,情绪从最初的伤心逐渐转为愤怒和怨恨。
她猛地一脚踢在门上:“陈宇!你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我真后悔收养了你!”
“要不是我的孩子没了,我才不会把你当成儿子!”
门锁剧烈震动着。
一滴水珠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才惊觉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4
警察赶到时,隔间的门已被踹得摇摇欲坠。
妈妈用力扯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外拽。
李阿姨在门口假惺惺地叫嚷:
“哎呀!晓梅,你轻点,别弄伤陈宇了,他怎么说也是你儿子。”
妈妈名叫林晓梅,关系亲近的人会喊她晓梅。
李阿姨显然是这类亲密的人之一。
她嘴上这么说着,脸上一副担忧的神情,却没有任何要阻拦的举动。
我望向她的眼睛,竟从中捕捉到一丝幸灾乐祸。
这场景难道很有趣?
确实有趣。
看着爱人的原配和原配的亲生儿子针锋相对,自己却在一旁添油加醋,坐收渔利。
原配的儿子还要给自己的儿子捐赠肾脏,把我和妈妈都耍得团团转。
这样一场闹剧看下来,想必夜里做梦都会笑出声吧。
我任由妈妈拉着我,目光落在她经历丧子之痛后,悄然爬上鬓角的白发,
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三位警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见状,我这才开始拼命挣扎。
我强忍着泪水,哭着使劲把手从妈妈手里挣脱出来。
“妈妈,求求你,不要啊。”
“我真的不想去,我好害怕,对不起。”
“我和李阳根本没什么交情,我还年轻,我的人生才刚开始,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你逼我,爸爸也逼我。”
“你们收养我,根本不是想养个儿子,而是想养个随时能取肾的储备库,对不对?”
我的哭喊声在整个楼层回荡。
不少病人和家属纷纷从病房里探出头来张望。
我一边假装坚强地抹着眼泪,一边缓缓弯下膝盖,重重地跪在地上。
我朝着妈妈磕头,额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地面:
“妈妈,你总说我不是你亲生儿子,只是养子。”
“其实我也不想被你们收养,你们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我吃不好睡不好,隔三岔五就要来医院抽血,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现在你们还要我把肾脏,捐给一个我根本不熟悉的人!”
我的额头用力地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对生的渴望在驱使我,也是回忆起过往种种,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意识到自己苦苦追寻的亲情,不过是一场闹剧后的绝望。
在妈妈和李阿姨的印象里,我一直是个乖巧听话、内向隐忍的孩子。
像这样激烈反抗的情形,他们从未见过。
很快,我的额头就磕出了血,地板上洇出一片殷红。
李阿姨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她脸色一沉,用手肘碰了碰一旁手足无措的妈妈。
“晓梅,要不就算了吧。”
“阳阳得这病或许是他的命,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合适的配型,才想着用你儿子的肾。”
“可惜我家阳阳还这么小,就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被病魔夺去生命......”
妈妈脸上原本的犹豫瞬间消失不见。
她快步走到我身边,怒喝道:
“陈宇!我们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阳阳是我的干儿子,你能救他,为什么不救?”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在病床上被肾病折磨,最后......最后离开人世吗?”
说着,她弯下腰,紧紧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地把我往手术室的方向拖。
这边的混乱终于引起了三位警察的注意。
他们快步走过来,神情严肃地问道:
“有人报警说父亲母强迫孩子捐赠肾脏,是这里吗?”
“你就是孩子的养母?”
妈妈愣在原地,眼中满是怨恨地瞪了我一眼。
“三位警官,这不算逼迫啊,之前这孩子都答应了的。”
“也不知道现在为啥突然反悔。”
李阿姨见势不妙,赶忙站出来帮腔。
妈妈也跟着点头:“对,之前他都同意签字了,结果临时变卦。”
“这段时间我们也没再继续找其他肾源,阳阳已经等不了了,他是阳阳的哥哥,我们养了他这么多年......”
年长的警察打断她的话:
“不管怎样,强迫未成年人捐赠肾脏是严重违法的行为。”
“孩子有自主决定自己身体事务的权利。”
我趴在地上,低声抽泣着,此刻的我,看上去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弱者。
而弱者,往往最容易博得他人的同情。
一位警察伸手将我扶起,同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们瞧瞧这孩子!瘦得皮包骨头,明显严重营养不良。”
“就这身体状况,你们还想让他捐肾?”
“这哪是父亲母,还不如不收养呢。”
年轻的警察心直口快,被身旁的前辈瞪了一眼后,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他之前明明都答应了!”
“我们含辛茹苦养大他,供他吃穿,阳阳是我的干儿子,他把肾捐给他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捐个肾对他又没多大影响!”
我抬起头,看向我的亲生母亲,只见她涨红了脸,紧紧抓住李阿姨的衣袖。
“居然还敢报警!”
“陈宇,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你是不是还想让警察把我抓走?”
我扶着冰冷的栏杆,缓缓摇头。
“我想和林晓梅女士还有陈正国先生,解除收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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