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道：“明日我会下旨，册封你为贵妃、司字直笔。你因病，不能与会十月的直笔一试。延期一月，转至十一月举行。如若并未通过，司字一职即免、降为普通直笔内人。我知你生性要强、亦爱颜面，既不愿我为你特别破例，也不愿经受非议。所以，你要堂堂正正地通过这次考鉴，以告众人，你足以胜任这份职务，也对得起朕的荣宠。”

她迟疑半歇，“既然你允许我继续做司字直笔，缘何还要赐封贵妃？”他移开目光，扫视顶端一架藏书，“前朝有内夫人封贵仪的旧例，因国夫人、郡君等不足彰其尊荣，故特赐嫔妃名号，却不必转从房院、听候召幸。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将你视作嫔御、更不会召你进御。纾臻，我承诺于你的永不会变。祖母曾教导我，倾慕一个人应成就她，而不是困住她。皇后是国母，必须沾手后苑诸项，上奉太后、下约诸女，更要来往宗亲、妯娌之间，为我稳住后方。做人做事均能专心致志，若册你为皇后，你需如祖母一般，放弃内省文书事务、做好我的贤内助。纾臻，你不会情愿的。”

她沉默片刻，“官家会选什么样的娘子做皇后？”他似乎早有预料，竟无一丝犹豫地给出答复，“皇后贵为中宫，亦是我名义上的妻房。我理应尊之重之。长久下去，极易生出情谊，这则有违我先前诺言。因此，我已决意不册立皇后。”纾臻悚然，今上道：“我会从宗室中选一名聪颖子弟，记在你的名下，算作你我共育的子嗣。我百年之后，他理当对你竭尽孝道，将你当作母亲奉养。但你无需操心他教养、读书等事，我会亲躬而为。这么安排，合乎你的心意吗？”

纾臻未思他考虑得这么长远，故而一时微愣，良久未尝回话。今上垂首凝看，又笑道：“这些都是后话，当下最紧要的是养好身体。”

入夜，趁他去沐浴，纾臻又着人请了蔡赏过来，“我占了夫人的寝居，夫人要去哪里歇息呢？”蔡赏回答：“我一定有处可去，娘子安心，我不敢住到官家的福宁殿去。”纾臻勉为一笑，“官家同我提及许多。听起来，皇后似乎是格外难做的。”蔡赏当下未评，“坤宁殿坐落于福宁殿后，改日我陪娘子去瞧一瞧。大内除却太后、皇后有独立寝殿，其余妃御集居一处，且居所名只能称阁。但若做皇后，则不能回避与太后殿下的交游与侍奉，毕竟她是官家的生母。禁中久无皇后，常常是郝太后在把持后苑诸务。”纾臻又感叹道：“怪不得。太后岂会愿意交权给一个她厌恶至深的人。所以皇后之位，会是郝庭芝的？”

蔡赏道：“伪出圣旨一事后，她因涉入其中，被遣返本家。册立皇后，不独是家事、亦是国事，之所以要立名门望族的淑女做皇后，是因为她们更适应这样枯燥的生活。也愿奉献肉身，做宗庙上的女菩萨。”纾臻目露震惊，蔡赏权且一笑，“所有馈赠，都是有代价的。官家给了你尊荣、权力，你也没有了自由。你无法兼为内夫人与皇后，你分身乏术，且这是两种不同的去向。有些选择，只能你自己做。”

纾臻又问道：“可若不立中宫，前朝不会有异议么？”蔡赏点头：“一直都有。首先是台谏两院，他们举荐的贵女不计其数。不过如今的太后，应是乐见坤宁空置的。与其权在你手，她万事悉从你意，不如泾渭分明，由她主掌上下。郝太后不曾做过皇后，难得大权在握，谁愿意交出去呢？”纾臻万分疑惑，“可听闻太后殿下很受宠，先帝也很怜惜。为何不能册为皇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