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光以比来时更加迅猛的速度被弹出了魔龙的体外。

如果这时候有一个资深的暗系魔法师在这里的话，他大概会告诉伊莎蓓尔，用魔法去奴役魔龙这种强大的魔法生物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仅不现实，而且很蠢。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她，当低魔时代来临后，那些正统的魔法生物退出历史舞台的速度比魔法师们还要快。

那些倨傲的魔法师们从高高在上的阶级坠落之后，至少是经历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清洗和追杀然后才逐渐绝迹的，而那些魔法生物则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过当时人类自己的社会还在经历剧变，哪会有多余的心思关心魔物们的行踪。

而且对它们的研究平时都是魔法师在做，在大清算中有超过九成的资料被当做了魔法师的遗产，连同着它们主人的尸体被一把火给烧了，所以伊莎蓓尔不怎么了解魔龙那近乎变态的魔抗也正常。

至于她的卷轴，那只不过是几百年前一位没有姓名的暗系魔法师随手制作的东西，算不得什么大魔法。

伊莎蓓尔败就败在了情报收集能力上，不论是对魔龙这种生物，还是对她的底牌，她都只是知道个大概。

当然，更惨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无法进入魔龙脑内的黑光本应该就此消散，但是伊莎蓓尔的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符号。

顿时，黑光像是受到了牵引一样，瞬间钻入了伊莎蓓尔的脑中。

巴顿认识这个符号，因为这就是他自制的那个小魔法。

但这个延迟……

和往常一样，他为这个魔法的缺陷感到了不小的失望。

就是这个玩意，完全地打击了他在魔法上的信心。

看看先祖记忆里的魔龙大佬们那崩天灭地的超位魔法。

再看看技能树里面的那一个个超级好用，得到了一众萌新魔龙追捧的暗系大魔法。

而自己这耗费了几个月时间研究出来的是个什么玩意？

其实平心而论，作为一个低阶小魔法，它那使被咒者变得倒霉的效果也不错，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恶心人绝对是一流的。

这魔法差就差在它的延迟。

巴顿的理解是，如果被诅咒的目标不当场倒霉，出丑，让自己看笑话，那他还用这个东西干什么？

然而，正是因为这个低阶的小魔法，使得伊莎蓓尔整个人都僵住了。

正当巴顿想要一巴掌拍死这个敢吓他的女人，彻底地结束这场战争的时候，后者的叫喊让他懵了一瞬。

“主，主人。”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伊莎蓓尔。

“你说什么？”

然而这位王国公主却在机甲的肩膀上半跪了下来，以此表明自己的臣服和恭谨。

“从今以后，以契约为证，我就是您的专属物品了，不论是财产，身体，乃至于灵魂都归主人您所有。”

血之契约？

巴顿围绕着眼前的公主转了两圈。

她的脸蛋自然是无可挑剔，嫣红的面颊，长长的睫毛，完美的面容中又带着一点天生的妩媚，就像是战场上的一束玫瑰，即便是战火和鲜血中也能凌然地盛开着。

看起来不错，细皮嫩肉的，但依旧改变不了她是敌人的身份。

而且他也不准备相信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契约。

看着眼前的公主，他眯起眼睛，想了一下，随口一说。

“你自裁吧。”

就在这时，巴顿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和伊莎蓓尔之间生出一种奇妙的联系——

大量的无形的丝线连接着他和伊莎蓓尔，像是命运的束缚一般。

只不过这种束缚只是单向的。

随着巴顿的指令，伊莎蓓尔的眸子暗淡了下来，她的身体木然地做出了回应。

“好。”

这位战场的玫瑰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像是不怎么灵活的木偶一样高高举起，然后对准自己的心口狠扎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巴顿瞳孔微缩。

“你真自裁啊？”

“等一下，等一下。”

突然的叫停让公主愣了一下，她僵在原地，维持着小刀半刺入心口的状况，鲜血不断地从她的心口涌出，将她的战裙一层层地染上了夕阳般的血红之色。

“你不想活下去吗？”

听到魔龙的话，伊莎蓓尔那灰暗的眸子中渐渐出现了一抹复杂的色彩。

“想……”

“好的，我知道了。”

巴顿搓了搓手，然后把脸凑了上去，十分真诚地说道：

“其实呢，我是一条好龙，不喜欢做无意义的杀生，你现在自捅了一刀，那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一笔勾销了，然后基于利益的考量，我现在有杀你和不杀你这两个选项。”

伊莎蓓尔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问道。

“主人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金子。”

巴顿开门见山地说道，丝毫不打算掩盖自己的贪欲。

“那您要多少呢？”

看着一脸毫无血色的伊莎蓓尔，他试探性地问道。

“呃……一座山那样的？”

“把现有的金矿叠加起来，应该没有问题。”

伊莎蓓尔的秒答顿时让巴顿觉得自己要少了，他决心更进一步。

“那黄金一般的宫殿呢？”

“也是可以建造的。”

“那可以再加上成建制的机甲军团吗？”

“您要这个干什么？”

伊莎蓓尔愣了一下，不过她马上就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该关心的问题，现在她所要做的只是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就好了。

忍着心口上的疼痛，她回答道：

“如果您愿意控制这个国家的话，即便是精锐的机甲军团也是可以召之即来的。”

“控制这个国家？我控制这个国家干嘛……诶等等，握草，你是说我能控制一个国家？”

巴顿的黄金瞳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那可怕的设想宛若陨石一样砸中了他的内心。

他围绕着红色机甲又转了两圈。

“一条魔龙也可以控制一个人类国家吗？你没有在开玩笑吧？”

“没有。”

随着血液的不断流逝，死亡也越来越近。

但是伊莎蓓尔现在的脑子反而愈发地清晰。

“我愿意成为您的代理人，帮助您彻底掌控这个国家。”

“嘶——”

巴顿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他心想：

这契约也太丧心病狂了吧，还是说，这个女人已经魔怔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这大概还是契约的功劳吧。

而创造出这种契约的，一定是一个内心阴暗的家伙，往后一生绝对是天打雷劈，万人唾弃，不得好死，棺材被刨。

但这跟他魔龙有什么关系？

诶嘿嘿嘿，够变态，我喜欢。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存货，只要价格合适，有多少我买多少。

首先就送亲爱的小维娜一个，这样她就再也逃不出我的魔爪了，啊哈哈哈……

此刻，远在两公里之外的维娜突然打了个寒噤，骑士瑟儿见状解下了自己的外衣，搭在了女爵的身上。

“起风了呢，您感受到了冷吗？”

“大概吧。”

她不是很确定，继续注视着那片火光冲天的战场，小手握紧了一下，在心里祈祷自己的盟友的胜利。

在公主殿下用秘药抢救回了自己的小命之后，巴顿和她玩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身体就开始结痂蜕皮了。

他受到的伤在短暂的半个小时内全都恢复如初，只要再等半个小时，破损的鳞片也会脱落，而新的鳞片会从原来的地方长出。

在离开之前，他最后回望了一遍战场。

能烧得都烧得差不多了，除了一片灰烬之外，什么也没留下，近万生灵在短短数小时之内就被全部葬送，这是他进行的第一场战争，一个人歼灭了一只数万人的军队。

谈不上荣耀，也没有喜悦，甚至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那些火中凄厉的哀嚎。

想说一些对于死者的祝词，却又无从开口，而且追根溯源，自己就是这些惨象的缔结者，这些死者大概……是不接受自己的祝词的。

千万思绪，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心底的叹息，战争，终究是残酷的。

看着巴顿对着战场沉默，伊莎蓓尔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唏嘘和茫然。

她跳下机甲，跪了下来，从脚下抓取了一些泥土，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替自己的主人轻轻地吟诵出了对于死者的祝词。

“沉睡吧，勿再醒来，我已为你们哭泣，我已为你们祈祷，你们在世的旅途已经结束了，天国之门将会洞开，我将为你们禀告天父，叙说你们那英勇无畏的精神。“

仪式做完之后，她看向巴顿。

他一眼就看出了公主殿下那只是形式主义，也不觉得她的举动会安慰死者，但是这种虚情假意的祈祷终究聊胜于无，毕竟，如果没有一个人为这些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发声的话，那他们委实也是太惨了一点。

巴顿收回了目光，试着重新切回了魔龙冷漠的状态。

他说道。

“带上你的机甲，走吧。”

伊莎蓓尔温顺地点了点头，回到了血红色的机甲内部，这尊机甲的名字叫做”疾驰的红月“。

它是科里菲斯送给她的礼物，不擅长战斗，擅长脱离战场。

那个家伙，对于女人有一种天生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