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城稳居城北，所以北边的官宅也最多。

连带着，达官贵人、歌舞名妓也朝北边靠拢，素有南虚北实的说法。

而袁天罡此刻带队，却朝城南而去，不管什么礼部侍郎、天策府主薄，他的目标就是城南的一座民房，这里住着的，是一对剔粪工父子。

“砰砰砰！”

“开门，大理寺查案！”

一声大喝从门外响起，让屋内的父子俩有些慌乱，父亲连忙去开了门，立即有一大批的官差涌入屋里，无一例外的，个个都是皱紧眉头。

这屋子，也太臭了！

房间虽称不上破败，可角落里有一些的恭桶倾倒，流出了不少污物，散发着阵阵臭味。

唐朝还没发展出地下排污管道的程度，所以平日的污物，都会堵在茅厕之中，由这些剔粪工上门收取。

之后转卖给农民浇灌良田，从中赚取些钱财，所以这屋子里的气味，自然不会好闻了。

袁天罡倒是很精明，直接站在了屋外，让人把父子俩带出来问话，男子大概三十来岁，小孩仅有七岁，没看到妻子，不知是被休了、还是不幸病逝。

看到两人出来，袁天罡开门见山的吓唬道：“跪下！你们父子犯下了杀人案，可知罪。”

颇有气势的怒吼，吓坏了父子俩，父亲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官爷饶命啊！小人可没有犯事啊！”

“爹！爹！”父亲一脸的惊恐，儿子也是尖叫着躲在父亲的怀中，似乎是吓坏了，模样看着还有些可怜。

同行的应白依心肠好，忍不住问道：“他们不过是两个老百姓，应该不至于杀人吧？”

“这可难说。”袁天罡摇了摇头，“你注意过掌柜与小光的两起案件里，最大的不和谐之处在哪吗？”

“在哪？”

“在于受害者没有发出呼救声。”

两人都死于房间里，虽有打斗痕迹，可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周围无人听到呼救。

可这话题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王师兄奇怪的问道：“你之前也说了，是一刀抹喉，喊不出话来。”

“对，被抹喉了，当然喊不出话来，可被抹喉之前呢？”

“被抹喉之前？”

“房门没有被坏，说明死者是从内部给凶手开的门。若来的是不速之客，怕是两人都会喊起来吧，换做是你，刀不悔提着刀站在你门口，你会给他开门吗？”

众人听着分析，又把目光看向了眼前的父子俩。

的确，接近宵禁，突然有个陌生人拍门，谁都会保持警惕的。

从门缝中看到是不速之客，理应高声质问才对，不会这么轻易的给人开门。

可换做是剔粪职业的父子的话，或许是真会开的。

应白依脑子转得快，第一个想出了关键。

“我知道了，他们借口收污物，拍开了小光与掌柜的门，趁着对方没有防备，直接下杀手。而且他们职业特殊，几乎没有人会阻拦，各大坊市都可通行。”

“没错，但这只是其一。”

“其二呢？”

“其二，我从一个倒霉蛋那得到了启发，恭桶、夜壶这类东西，多数人都会放在床下。而两个凶案现场，那玩意是被打翻在了地上的。明明床铺没被移动过，为何夜壶会被打翻？因为杀人者，需要用到这东西。”

在众人的调查中，现场有搏斗的痕迹，一直是无法解释的问题，但若是放在这对父子俩身上，就能够解释了。

假设这对父子是凶手，那么他们就有最正当的名义，进入各个坊市和地区。

然后借口帮倒夜香，在死者去拿夜壶时，出其不意的入室杀人。

也正因为杀人手法特殊，才必须制造出搏斗痕迹，否则死者倒下后打翻的夜壶，就不好解释了。

加之二人的职业招人嫌弃，身上破破烂烂的十分肮脏，气味难闻，所以即使有血渍溅在身上，也不会有人注意。

袁天罡的推理，初略听来没有问题，可这对父子，真的是行凶者吗？

看了眼地上不断哭泣的孩子，又看着一旁不断求饶的父亲，总觉得不像是凶手啊！

“把你们的双手张开。”应白依想了想，还是决定重查一遍手茧。

不管杀人者是不是武林高手，可既然能斩出干净利落的刀伤，想必也是有长期练习的，虎口多少会有一些痕迹。

男子连忙张开手掌，密密麻麻的都是厚茧，一看就是常年做苦力的，唯有虎口握刀处，并没有茧，这就很奇怪了，应白依疑惑的看向了他。

“急什么，不还有个没查吗？”袁天罡指了指那位七岁小孩。

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怕是才刚到记事的年纪，若非袁天罡提，他们甚至都不想查了。

出于信任，陆断还是勒令男子，将其儿子的手掌张开。

很明显，孩子的虎口也没有茧，只是掌心处有一些。

虽说这么小的孩子，手心长茧很奇怪，可至少不是常年握刀的表现，应该是帮忙推粪车留下的。

也就在此时，进屋搜查的大理寺高手们，也皱着眉头出来了。

“大人，没有发现凶器，包括周围院子我们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

房间就这么大，能藏住一把大刀的地方全都翻找了，周围地上有新翻的泥土，他们也全部挖开，依旧没能找到凶器。

加上这对剔粪的父子，也不像是会用刀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呢？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时，袁天罡突然来了一个超级大反转。

“嗯，可能是我的推理错了吧，不过还有待观察。这几日，你们父子的一切行踪，都要上报到衙门。”

“什么！！”一顿推理猛如虎，你告诉我错了？

众人呆呆的看着他，脑子完全跟不上节奏。

耸了耸肩，袁天罡解释道：“都看我干嘛？我又不是神探，没这么准。我只是凭借我的卜算之术，锁定了这里而已。既然不对，那可能是卜算出了问题。今晚我回去再确认一下。”

气势汹汹的来，又莫名其妙的离开，一场抓捕行动，完全像是在闹着玩一般，怕是今日之事传开，又会让刑部嘲笑一番了。

可这真是闹着玩吗？

袁天罡斜着眼看向这对父子，阴阴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