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原是山间一条蛇，她早己记不清年月变化，只知道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竟也修成了人形，却因修为有限，为人时又时常会露出自己的尾巴。

她怕吓到山上砍柴的农夫，也怕掉进猎户的陷阱，便逐渐隐没在林子深处，只在夜深时去到镇子上，体验做人的乐趣。

后来的一天夜里，她在镇上被人牙子抓走，卖到了烟花巷柳处，那时她尚且不懂，只知那人将她抓来换了五两银子。

她在那间阁楼里被妈妈细心养着，后来被当做了玩物供人欣赏玩乐，在某个不知名的深夜里，她杀了第一个人。

说来那人己有妻室，却每日来此处寻乐，用来满足自己内心的怪癖，那些女子深夜里偷偷哭泣，身上满是鞭痕，有时下身血淋淋的，依然要笑脸相迎，说不得半句委屈。

青鸾在那个寂静的夜里，化为原形，一条小蛇悄悄溜进了房内，没有任何人察觉。

她将那人困住，一刀一刀的划在他的身上，总共划了一百七十多下，那人从一开始的求饶到最后的悔恨，然后破口大骂，一首到天亮，青鸾才从窗口溜走。

男人的死因无处可查，后来此事渐渐无人问津，青楼里有人言是男子浪荡招惹的祸，只有她站在人群中，邪魅一笑。

后来碧落庄总会莫名其妙死去一些人，无人能查，大家都说妖物作祟，传闻久了之后，碧落庄被人所知，不少江湖术士来此捉妖，皆无功而返。

而青鸾自此消失在青楼，成了巷口卖馄饨的美娘子。

拾月收回手，将这些故事讲给女人听，女人听后轻笑出声：“我是妖，你所说确实不错，可你也是妖，你又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

地上的男人己经吓晕了过去，拾月今日来的目的并不是杀青鸾，她见那男人无碍，便向青鸾走去。

“青鸾姑娘，我此番并不是来与你争论的，只是想寻一件东西。”

她寻了十年，才寻到绛珠的下落，而整个碧落庄只有青鸾这只妖有这个能力。

“我并不知晓你所言何物。”

青鸾要走，拾月怎会如她所愿，手下使力往前一握，几片落叶成形便挡了她的路。

“青鸾姑娘，你也应当明白，绛珠本就是我的东西，你若肯交出来，我自然不会伤你，可若姑娘不明事理，那你的下场不会比这个男人好多少。”

拾月并不是故意吓唬青鸾，她在师父身边待了近百年，即使入了凡间，人间这些妖对她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

“青鸾姑娘可要想好。”

拾月轻抬手腕，一丝气息凝聚，她捏紧握在指尖把玩，给足了青鸾思考的时间。

而青鸾早己收了尾巴，在想脱身之法，她曾在十里之外的镇上与拾月有过一面之缘，也是那时偷了她的绛珠压制自身的妖气，从而导致了后来拾月与裴天的恩怨。

她更加笃定，拾月今日来，就是与她算这笔账，而今日，裴天也来了碧落庄。

念此，青鸾心下一狠，眼神便凌厉了几分，拼尽了力气将自己的爪牙伸向拾月，但也仅仅近了拾月的身，并未能伤她分毫，便又被拾月打离了数米远，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外围的鸟从树上叫着飞走了。

“你交还是不交？”

拾月拍掉身上的灰尘，走到青鸾面前，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捏着青鸾的脸时手上用了力，青鸾吃痛挣扎着要起身，又无力的瘫在地上。

拾月笑她不自量力，啧啧出声：“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听到这句，青鸾一瞬间被瓦解，眼底的恐惧再也藏不住：“你对他做了什么？

偷你东西的人是我，与他毫无干系。”

也不知青鸾哪里来的力气，竟突然发了疯，划向拾月的脸，拾月躲闪不及，还是被伤到了。

脸上沁出血珠，拾月抹在指尖，眼神逐渐变冷，她本不想用那男人威胁青鸾的，可她实在是没有眼色：“我早说过，你若是交出绛珠，我便不会对你们怎么样。”

多说无益，青鸾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于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最开始并不想伤人，可我遇到了陆郎，他命格不好，算命先生说他活不过二十，但他明知我是妖，又待我极好，我只想他长命百岁，我何错之有？”

她没有什么错，可人妖本就殊途。

“对于妖来说，人的一生只有一瞬。”

拾月无法理解为什么妖会爱上人，百年陪伴太短了，便不值得妖真心交付。

可青鸾并不这样觉得：“是啊，我只盼他能多活些时日，所以我杀人，吸食米青气为陆郎续命，我杀人我愿意认，可我只想他活着，所以我不能死。”

青鸾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嘶吼出声：“你跟着你师父长大从未见过人间疾苦，不懂爱恨喜怒，你又如何能懂？

拾月觉得可笑，她难道一定要懂吗？

她不需要懂。

“可你偷了我的东西，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

青鸾笑出声，近乎癫狂，她笑拾月说出的话还是这么冷，这么的不近人情，拾月没了绛珠无非是损失了一个物件，可她的陆郎若是没了绛珠，他就会死。

“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是得两日后，两日之后此处相见。”

青鸾从地上爬起来，掩去了眼底不明的情绪，说完不待拾月反应，就化成了蛇形，往林子深处去了。

拾月便没再多想，去探了地上男人的鼻息，气息尚存，也只是昏迷而己。

她并不是什么善人，青鸾己然离去，男人既然还活着，拾月便收了手往镇子的方向回。

等到周围人的气息渐浓，拾月敛去身上的妖气，走进集市，在最热闹的马戏处停下，再往旁边看去，坐了一浑身破烂的瞎子，一张带着缺口的碗摆在他面前。

拾月掏出一锭银子投了进去，“叮当”一声响，瞎子忙捧起碗道谢：“谢谢姑娘。”

“姑娘？”

拾月觉得有趣，这瞎子倒是能认出她：“你如何得知我是位姑娘？”

瞎子嘿嘿一笑，拄起自己的木棍，侧耳听着周围的声音，确认无人后才开口：“姑娘一身冷冽气息，腰间挂着栀子香味香囊，走时发间钗子晃动，再者女子脚步与男子不同。”

果真有趣，辨声识人，又靠着气味寻人。

拾月抚平身上的褶皱，小声问道：“你可认得青娘？”

“青娘？”

瞎子面露难色，言罢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