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记重重的的巴掌,打在刚刚重生回来的乔樱脸上。
她痛得一个激灵,用力睁开迷糊的双眼。
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冷幽幽的眼睛,透过银色的兽头面具,阴冷肃杀,寒意刺骨。
紫衣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看她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乔樱懵了。
姬、姬无尘?
她上辈子最怕的人。
这辈子最最最不想见到的人。
老天似乎故意捉弄她,刚重生回来,就让她遇见上辈子的仇人,亲手下令将她剔骨而死的摄政王姬无尘!
“贱人,还不赶紧向六皇叔认罪!”
随着一声怒斥,乔樱后背被人用力一推,膝盖重重撞在坚硬的石头上,疼得她倒抽口冷气。
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带着惶恐和讨好:“皇叔恕罪,只怪侄儿一时疏忽,才让乔樱这个贱人冲撞了六皇叔,要杀要剐,交由六皇叔随便处置!”
乔樱微微侧头,斜眼看去。
没错!
这个翻脸无情、把她交出去任由别人宰割的男人,就是她刚成亲三天的夫君,越王姬墨渊。
她闭了闭眼睛。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是护国公的掌上明珠,名动东黎国的第一美人,却有眼无珠,爱上了人面兽心的姬墨渊,不顾一切嫁给了他,倾尽全力助他登上皇帝之位。
当了皇帝的姬墨渊,一面使尽阴谋手段加害摄政王姬无尘,一面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乔雪柔暗通款曲,而被蒙在鼓里的她为了那个人渣,竟然答应用美人计给姬无尘下毒……
她的下场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头,血淋淋的一根根被剥离身体,扔给路边的野狗啃噬。
活该!
乔樱想起上辈子自己做过的蠢事,恨不能一头撞死。
但……
她再蠢,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了,这一世她也没干什么啊,怎么就又惹得姬无尘这个大魔头杀气四溢?
她正疑惑,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从自己呼吸间散发出来。
太白酒楼四个大字明晃晃地映入眼帘。
啊,想起来了!
这是她嫁给姬墨渊的第三天,就听说姬墨渊养了小情人,她跟踪姬墨渊来到了太白酒楼,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偏偏这时候摄政王姬无尘骑马路过,醉意上涌的她胆大包天,居然从窗户跳到了姬无尘的怀里,一边喊着美人儿,一边还好死不死去揭他的面具!
结果被姬无尘毫不留情的丢下了马。
又被闻讯赶来的姬墨渊抽了个耳光。
要完!
乔樱心中一凉。
在东黎国,没人不知道摄政王姬无尘。
提起他的名字,三岁的孩子都会被吓得一声也不敢哭。
他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外号。
“鬼面魔王”!
乔樱想起关于大魔王姬无尘种种可怕的传闻,还有上辈子的剔骨之痛,腿肚子都抽筋了。
“带走。”
姬无尘下令,声音低沉冷酷,没有半点温度。
两名黑衣侍卫立刻上前。
她吓得一个哆嗦。
不要!
被带走的下场就是死,她绝不要!
乔樱心一横,豁出去了。
要命就不能要脸,要脸就要丢命。
和面子相比,当然是小命更重要!
“六皇叔!”
乔樱清脆的叫了一声,跪在地上爬行几步,一下子抱住了姬无尘的……
马腿!
“小皇叔!”
乔樱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
她回想前世,大魔王不近女色又心狠手辣,美人计不奏效,白瞎她这张倾国倾城的脸。
那就只能打亲情牌了!
再加上彩虹屁。
反正只要能保住这条命,什么法子她都要试一试。
“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是一家人啊!”她抬起头,一脸的真诚和……孺慕。
“我是您的侄媳妇!久慕您的英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让我心生景仰,特别的想要亲近您!就算能抱一抱您的马腿,都是我三生有幸!”
旁边的姬墨渊目瞪口呆,臊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他都说不出来,乔樱却说得面不改色。
最重要的是!
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王妃,丢的是他姬墨渊的脸!
“闭嘴!”他低声呵斥。
乔樱才不理他。
因为大魔王姬无尘眼里的杀气一点也没减少,就知道刚才的彩虹屁完全不奏效。
她一脸的痛心疾首:“侄媳妇今天喝多了,冒犯了小皇叔,罪该万死!但请您给我一天时间交代后事,明天的这个时辰,我自行到您府上领罪!我会亲自剁下这只闯祸的手来,喂您府上的狗!要是您还不解气,也可以把我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若有食言,天打雷劈!”
她举起右手,神色庄严地起誓。
说完,她就松开了姬无尘的马腿,爬起身来,连裙子上的土都没来得及拍,就一头钻进人群,飞快地……溜走了。
“……”
姬无尘的目光透过冷冰冰的面具,看着乔樱消失的方向,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算她跑得快!
他看也没看姬墨渊一眼,带着一众侍卫离开。
姬墨渊擦擦额头冷汗。
脸上闪过一抹狠戾。
敢当众丢他的脸,看他回去怎么收拾这个贱人!
*
“王妃呢?”
姬墨渊黑着脸回到越王府,劈头问管家。
“去、去佛堂了。”管家吓一跳,忙答道。
“贱人!”姬墨渊一身的杀气腾腾,头也不回地直奔佛堂。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乔樱马上跪倒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双手合什,出声祈祷,声音虔诚无比:
“佛祖在上,小女子今天冒犯了六皇叔,犯了滔天大罪,但有什么罪责,请都降罚在我的身上,千万不要牵连到我夫君,小女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夫君平安康健,富贵无极。”
姬墨渊的脚步不由顿了顿,冷哼一声。
哼,蠢货,死到临头了,对自己还是一往情深。
乔樱一回头,看到姬墨渊,先是惊讶,随后泪水涌出眼眶,一滴滴落在衣襟上。
“夫君!我给你丢脸了,都怪我一时糊涂喝醉了酒,明天我就要去六皇叔那里领罪,能在死之前见你最后一面,我、我……再无遗憾了!”
她本就生得极好,晶莹的泪水滚落脸颊,有如花瓣上的朝露,加上那自愧深情的话话,让姬墨渊的怒气莫名就消失了一些。
他冷颜看着她道:“或许六皇叔不会要了你的命。”
渣男!
乔樱心底骂了一句。
上辈子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这么个东西!
她继续拭泪,摇了摇头:“夫君,你不用安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会牵连到你。只是,在我死之前,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
姬墨渊脸色又不好了。
事真多!
乔樱红着眼圈看他,眼神中尽是不舍:“要是我……不在了,留下夫君你孤身一人,我就算是做鬼也不得安心。雪柔是我妹妹,她又美貌又温柔,夫君你若是能娶了她,有她替我照料你,我死也瞑目了。”
什么!
姬墨渊心头猛地一跳。
他盯着乔樱:“你说的是真话?”
“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
乔樱一副恨不能把心剖出来的模样:“夫君你答应我,不管我明天去了六皇叔府里能不能活着回来,你都娶了雪柔妹妹吧。我知道夫君一直喜欢的人就是雪柔妹妹,我也希望看到你们有情人终天眷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
姬墨渊心里越发舒坦,看着眼前的乔樱也不再那么碍眼了。
他本来还在琢磨着怎么让乔雪柔进门,依着乔樱的性子,必是不会同意。
没想到,她居然主动开了这个口!
姬墨渊点了点头:“这件事以后再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六皇叔那里,到时候我会为你求情的。”
既然乔樱不再是块绊脚石,那么她活着要比死了会更有价值。
乔雪柔是他的白月光,但在护国公眼里,最宝贝的闺女还是乔樱。
他想得到护国公的助力,那乔樱最好别死。
“夫君,你真好。”
乔樱感动得泪光闪闪,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居然让他心中一动。
不行!绝不可以对不起雪柔!
姬墨渊收束心神,挥挥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佛堂。
守在外面的管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直纳闷。
王爷来的时候怒气冲天,一副要杀了王妃的表情,怎么才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风平浪静了?
莫不是王妃已经被王爷给……
他心头一跳,忙推开佛堂的门往里张望。
本以为会看到女子尸横就地,却没料到乔樱还是活的,见到他,直接吩咐道:
“你来得正好,本王妃累了,给我弄顶轿子来。”
呸!
什么玩意儿,还真当自己是王妃了!
管家撇撇嘴,趾高气扬道:“这里是太妃娘娘的佛堂,闲人免进,你擅自闯入,还不随我去见太妃娘娘请罪!”
狗奴才!
果然半点也没把她当成主子。
乔樱小嘴一张,笑眯眯道:“好啊,我正好想见见太妃娘娘,那就劳烦你带一下路啦!”
管家不由呆了呆。
他本意是想威胁恐吓,捞点封口费,可没想到这草包王妃如此不识趣,居然真的要去见太妃。
“擅进佛堂是要受重罚的,你想清楚!”他色厉内茬。
乔樱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太妃是我婆婆,我们是一家人,她怎么会舍得罚我,倒是柳管家你,让太妃知道你擅离职守,这个责罚可不轻呢。”
柳管家心中一紧。
被反威胁了!
没想到软柿子一样的王妃,居然是条不露牙的狗。
他只能忍气吞声地服软:“王妃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找轿子。”
乔樱坐着轿子舒舒服服的回到了她的地盘。
刚进院子,她的陪嫁丫鬟紫环就急得迎了出来。
“小姐,太妃娘娘来了!”
乔樱皱了下眉,心疼地摸了一下她的脸:“谁打的你?”
紫环的两边脸颊又红又紫,瘦瘦的瓜子脸肿成了猪头,她都差点没认出来。
“没、没有人。”紫环低头。
乔樱已经心知肚明。
打狗也要看主人,韦太妃是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才敢肆无忌惮对她的人动手。
上辈子她没少被太妃欺负,挨打罚跪更是家常便饭。
但是!
这辈子再也不会了!
她抬头挺胸往里走。
刚一进屋,就传来一声厉喝:
“你好大的胆子!”
韦太妃坐在正中央,对她怒目而视。
旁边站着好几名手持家法的婆子,脸上全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看戏表情。
那胳膊粗的棍子,让人看了不寒而栗,这要是打下来,怕不是要把腿都打折。
一看韦太妃这气势汹汹的架势,乔樱就知道不会善罢甘休,今天的事铁定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韦太妃本来就看不上她,这次更是借题发挥,上辈子她被打得屁股开花,一个月下不了床。
呵!
乔樱心底冷笑。
她看向韦太妃,屈膝跪倒,泪珠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婆婆,媳妇险些儿就见不到您老人家了!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但请婆婆不要生气,要是气坏了身体,那媳妇就更无地自容了!”
韦太妃不由一愣,这草包怎么变得会说话了?
但紧接着,她就将手中的茶杯砸了过去,怒喝:
“你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摄政王!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来,败坏我越王府的名声,来人,给我重重责打五十家法!”
婆子们大声应是,举起手中的棍子上前,准备执行家法。
乔樱一边哭一边道:“婆婆你让人打死我吧,我宁可现在被您打死,也不想明天去六皇叔府上,被他剁了手去喂狗,呜呜。”
“什么剁手喂狗?”
韦太妃皱眉,一个眼神过去,婆子们停下。
“我得罪了六皇叔,不想牵连到夫君还有婆婆您,就请求六皇叔宽限我一天交待后事,明天我会自行去六皇叔府里领罪,并剁下这只闯祸的手来喂他家的狗,要是六皇叔还不解气,把我大卸八块都可能的。呜呜……婆婆,媳妇宁可被您打死,也不想死得那么难看,呜呜呜!”
乔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掉,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
韦太妃一听这话,倒不好动手了。
罢了,反正明天这贱人就要去送死,今天就饶她这遭,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眼见韦太妃要走,乔樱膝行几步,上前抱住了她的腿,顺势将眼泪鼻涕擦在她的衣摆上。
不等韦太妃发怒就道:“婆婆,媳妇临死之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韦太妃强忍下想把她大卸八块的冲动,告诉自己,这碍眼的东西明天就要死了,死了!
“婆婆,媳妇担心自己死后,夫君和您无人照料,所以恳请婆婆能让雪柔妹妹进门,替我侍奉夫君,孝顺婆婆。”
乔樱仰起脸来,一面孔的真心诚意。
闻言,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这是乔樱说出来的话?
众所周知,乔樱一向善妒,就连姬墨渊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韦太妃忍不住向窗外看了一眼,透过敞开的窗缝,露出白裙一角。
雪柔听见这话,怕不是要乐开花了吧!
她点点头道:“难得你想的周到又一片诚心,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你的心愿。雪柔,你进来吧,向你姐姐道个别,再谢谢她的成全。”
乔雪柔本来不想露面,怎奈韦太妃开口,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她一露面,众人就觉得眼前一亮。
眉目如画,步步生莲。
韦太妃见到她就心生欢喜,这才是她心中完美媳妇的模样,哪像乔樱那草包,除了一张脸,要啥啥不行。
“雪柔妹妹,你来得真巧啊!”
乔樱对她绽开意外又欢喜的笑容,亲热地拉住她的手。
乔雪柔忍不住脸上一红,低下头来:“姐姐,是我来得冒失了,没有提前和姐姐打招呼。”
“这有什么,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乔樱对她笑得露出一排雪白的牙,“刚才我的话你听到了吧?我已经和夫君说好了,不管明天我是生是死,他都会迎娶你过门!”
这么好?
乔雪柔难以置信的睁大眸子。
眼前的人明明是个醋精,不许任何人接近越王殿下,怎么突然就许她进门了?
不会是在试探自己吧!
当着韦太妃的面,她要保住自己温婉贤淑的人设,于是义正辞严的道:“姐姐,这种玩笑开不得,我视越王殿下如兄长一般,绝对没有半点暖昧之意。”
乔樱笑容一敛,失望的提高声音:“原来你不喜欢夫君啊!难为他对你一往情深,还对我信誓旦旦的说要一辈子对你好,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强人所难,那这件事就算了吧!”
一听这话,乔雪柔就后悔得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刚才说的话能收回来么?
她急忙辩解道:“姐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越王殿下乃是人中龙凤,我、我自知高攀不起,所以从来没那个想法。但姐姐一番好意,妹妹我……感激不尽,我愿意替姐姐分忧。”
总算圆回来了!
她忍不住偷眼看向韦太妃。
韦太妃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却没再看她。
她不咸不淡的对乔樱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别太担心明天的事,摄政王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但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他是你皇叔,还真的能要了你的命不成?只要你诚心认错,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媳妇多谢婆婆指点,您对我真的太好了,我……我要是能活着回来,一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
乔樱嘴上说得感激涕零,心里却道,大魔王哪里是脾气古怪,根本就是六亲不认、冷血残酷!
韦太妃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了得。
要不是她上辈子运气好,明天发生了一场意外,她的小命早就交待在摄政王府了,到时候韦太妃或许会给自己买口好棺材吧!
韦太妃起身,准备带着乔雪柔离开。
这破屋子四面漏风不说,凳子又硬,让她浑身不舒服。
“婆婆……”
乔樱眼神小鹿一样楚楚可怜的看着她,“媳妇怕是明天就再也见不到您了,您可不可以留在我这里吃个饭?让我最后再服侍您一次,好不好?”
韦太妃皱了下眉,本能想拒绝,转念一想,反正这碍眼的丫头也活不过明天,就勉强答应了下来。
乔樱登时喜笑颜开,一脸受宠若惊的让紫环去准备饭菜。
紫环这一去就好半天没回来。
韦太妃坐得屁股都疼了,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不吃了!”
乔樱红着眼圈,道:“婆婆,请您再等一会儿好不好?紫环肯定马上就回来了,就让媳妇在临死之前,尽尽最后的孝心吧!”
韦太妃看着她,终于,又坐了下来。
幸好这时候紫环提着食盒回来了,将饭菜一一摆上了桌。
“婆婆,请用膳!”
乔樱殷勤的站在韦太妃身边,把她的贴身嬷嬷给挤到一旁,笑容满面的给韦太妃布菜。
韦太妃等了半天,早就又渴又饿。
可一看桌上的饭菜,登时胃口全无。
这都是什么破烂猪食儿!
她将筷子一扔,气得脸都白了。
乔雪柔细声道:“姐姐,太妃娘娘答允留下来用饭,是想给你一个表达孝心的机会,但姐姐用这样的饭菜来招待太妃娘娘,是不是有点……没把太妃娘娘看在眼里?”
“哼!”
韦太妃重重哼了一声。
还是雪柔善解人意,哪像她那个草包姐姐,给脸不要脸!
乔樱的眼圈又红了:“妹妹这话说的不对,在我心里,婆婆就像我亲娘一样,我敬重她孝顺她还来不及,哪里敢有半点怠慢!只是这饭菜……虽然不合婆婆的胃口,却是我这里最好的吃食了。若不是今天婆婆在,我连这样的饭菜也吃不到。”
韦太妃意外的抬了抬眼,看向一旁的宋嬷嬷。
宋嬷嬷忙道:“一定是厨房的管事疏忽了,奴婢这就去交待下去,让他们按照王妃的份例送饭菜来。”
“将管事撤了,换人!”
韦太妃大是不满。
就算她看不上乔樱,也不想让越王府苛待媳妇的名声传扬出去,她还是要面子的。
宋嬷嬷忙答应了,忍不住怨恨的瞪了一眼乔樱。
乔樱却没理她,她正一脸感激的看着韦太妃:“婆婆,您待我太好了,比我娘亲还要好!”
韦太妃没吃她这套,冷着脸起身,不理她的再三挽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雪柔忙跟着韦太妃离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今天韦太妃虽然对乔樱还是冷若冰霜的不待见,可乔樱的脸皮却变厚了,居然知道讨好太妃了!
要是这草包变得聪明了,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
她必须继续讨韦太妃的欢心,让自己能早点嫁进越王府,免得夜长梦多。
最好,乔樱这草包明天去了摄政王府,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的阴霾。
韦太妃走后没多久,厨房就派人给乔樱重新送来一桌饭菜。
虽然比不上她在护国公府的精美,却比之前难以下咽的猪食要强得多。
乔樱吃得很欢实,一抬眼,发现紫环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菜却一筷子也没动。
“是不是脸疼,吃不下?”她颇为心疼。
紫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对她忠心耿耿,早就看出乔雪柔对她怀有异心,多次劝说,可那时候的她猪油蒙了心,觉得忠言逆耳,反听信了乔雪柔的谗言,将紫环发卖了出去。
最后紫环的下场很可怜。
想到这里,她就愧疚不已。
但好在一切都可以重来,她这辈子再也不会犯上一世的错误了。
“小姐,你明天真的要去……摄政王府领罪?听说那摄政王性子残忍,得罪了他的人都会死得很惨,您……还是别去了。要不,咱们逃吧!”紫环还是一心一意地为她着想。
乔樱心中一热,摸摸她的头发。
“别怕,我不会有事的。来,快点吃饭,吃完饭我给你上药,你受了伤,多吃点肉补补。”
吃完饭,她拿出药膏给紫环的脸上涂药,一边告诉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不要吃亏,更不要受伤。
有事,只管往她身上推!
紫环不解的看着她,她怎么可以让小姐替她背锅受罪,但乔樱讲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只好含糊着答应下来。
“好了,你帮我拿针线和布料过来,我要做个东西。”乔樱放下药膏。
“小姐想要做什么,让奴婢帮您做吧。”紫环取来针线布包。
乔樱摇头:“我必须亲手做。”
她要绣一个荷包。
但,上辈子她就不擅女红,很快,指头就被针尖戳出了血珠。
她倒没什么,紫环已经心疼的受不了。
乔樱不在意的嘬了下指尖:“我没事,你去睡吧,我绣完了就睡了。”
但紫环还是坚持着陪她,一直到她绣完荷包。
“好看吗?”她得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好、看。”紫环嘴巴张了张,违心的赞了一句,还是没忍住,问道:“小姐,你绣的是什么啊?”
“唔,护身符。”
乔樱打了个哈欠,小心翼翼地将荷包放在枕头下面。
明天能不能保住小命,就看它好不好使了。
第二天起床,乔樱梳洗过后,让紫环把自己的衣服都拿出来,然后找了套最不起眼的换上。
她正在用早膳,姬墨渊就来了,看到她,毫不掩饰的露出厌弃神情。
“府里没银子?你穿这样!简直丢我越王府的脸!”
雪柔就不会这样,她每次出现,都像刚出水的白莲花,纤尘不染。
乔樱羞涩的扯了一下衣角,低下头:“夫君说的对,我……我是没什么银子。”
姬墨渊嫌弃的扔出一个钱袋。
“多谢夫君!”
乔樱捧着银袋,含情脉脉的眼神让姬墨渊有些后悔,这女人对自己还这么痴迷,万一反悔不让雪柔进门怎么办。
像是看透他的心思,乔樱再次保证:“夫君放心,不管今天结果如何,我都不会食言的。”
“走。”
懒得和她多说一个字,姬墨渊转身走了出去。
摄政王府。
“启禀主子,门外来了一名女子,说是来求死的。”黑衣侍卫单膝跪地禀报。
闻言。
书案后,姬无尘略带诧异的抬起眸子。
“呵?还当真来了。”他声音低沉,似是自言自语。
他此时未戴面具,容颜清俊出尘,如皎皎明月,让人不敢直视,高不可攀。
下一刻,鬼头面具已经罩在脸上,遮住了月华光辉,只是从面具那狭长的孔缝里,透出寒冰般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门外。
姬墨渊惴惴不安,搓手,跺脚,不停地向里张望。
乔樱却一言不发的静静站着,显得很淡定从容。
但在她看到那一抹长身玉立的紫色人影出现时,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小皇叔!”
她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一刹那,似乎千万缕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就连姬墨渊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随后马上移开视线。
姬无尘负手而立,丝毫不为所动。
那眼神如万年冰峰,不带半点温度。
姬墨渊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直往上钻,两条腿不自禁就软了,跪倒行礼。
“六皇叔,侄儿带人给您请罪来了。”
他用眼神示意乔樱赶紧跪下。
哪知乔樱看也没看他,眼睛一直盯着姬无尘,让姬墨渊更是不爽,这贱人爱的不是自己么,怎么盯着六皇叔的眼神,就像狗盯着肉骨头?
乔樱声音清脆,又甜甜的叫了一声:“小皇叔……”
然,还没等她再次开口。
当!
一把锃明雪光的匕首落在她脚下。
“剁吧。”
姬无尘的声音冷冽,每个字都透着杀气。
他心里冷笑。
这年头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玩花样。
“……”姬墨渊的喉咙咕咚一声,本来要求情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被姬无尘的积威和杀气震住了。
尽管早知道六皇叔杀伐无情,却没想到他连半点自己的面子都不给,上来就要剁他王妃的手。
罢了。
他咬咬牙,少只手也比丢了命强,只要乔樱还活着,就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乔樱斜眼瞥过去。
见姬墨渊连个屁都不敢放,缩着脑袋当鹌鹑的模样,鄙夷地心中骂了句:
怂货!
早就知道他靠不住,幸好她自己早有准备。
上辈子她曾经把全部的感情和希望都寄托在姬墨渊身上,最后这个男人连为她说句求情的话都不敢,就这胆子也想做天下之主?还想把姬无尘踩在脚下?
他也配!
乔樱的眼泪说来就来,她盯着那匕首,颤抖着手去捡,泪水顺着光洁如玉的面颊滑落,如颗颗小珍珠一般。
那模样别提多可怜,多动人了。
周围的人忍不住唏嘘感叹,就连姬墨渊心里都有了些不忍。
姬无尘仍是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哭要是有用的话,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岂不全都白死了!
面具后的冰寒目光落在乔樱身上,让她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在发冷。
她心一横,捡起匕首,闭上眼睛朝自己的左手腕剁去。
“等等!”
突如其来的冷漠声音,让她心中一喜,忙睁大眼睛看向姬无尘。
“右手。”姬无尘的声音,比冰山还要刺骨。
“哦,对,是右手。”
乔樱颤颤的把匕首换到左手,伸出右臂,露出纤细白腻的手腕。
乔樱拿着匕首对着手腕比了比,又放下了。
“哼!”
姬无尘忍不住轻嗤一声。
就知道她没那个胆子,更没有她父亲护国公的半点血性。
“六皇叔……”姬墨渊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准备替乔樱求个情,她毕竟是他的王妃,要是少了一只手,大家笑话的还是他姬墨渊。
然,姬无尘一个眼神扫过来,他顿时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乔樱擦了把眼泪,抬起头来,目光看向站在高高台阶上的姬无尘。
大魔王身着深紫色长袍,银色的鬼头面具在阳光下仍是泛着冰冷的光泽,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人知道面具后的脸是什么样子。
有人说大魔王很美,也有人说他很丑,但不管是美是丑,大魔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但饶是这样,仍是有许多京都贵女对大魔王趋之若鹜,恨不能以身相许。
就因为大魔王手握无上权力,一抬手翻云覆雨,一眼神人头落地。
“小皇叔,在我剁手之前,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您,是我亲手绣的荷包,希望您不要嫌弃。”
乔樱放下匕首,在衣袖里掏了掏,摸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荷包,恭恭敬敬的高举过头。
“这……也配叫荷包?”
有人忍不住嗤之以鼻,就连姬墨渊扫过一眼,都觉得脸臊得慌,恨不能堵上乔樱的嘴。
没礼物他有!
送这狗屁玩意儿,能入得了六皇叔的眼?
怕是下一刻,六皇叔就会下令让人剁了乔樱的狗头……
空气凝固了。
姬无尘的视线一点一点的落到乔樱脸上,眼眸微微眯起。
她神态恭敬,可那点小心机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送礼物讨好他?
这等拙劣的手段,是姬墨渊教她的吧?她故意接近他,也是为了姬墨渊吧!
那小子居然想对自己用美人计,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王妃,呵!
姬无尘眼底冰寒更甚。
“砍了!”
只有两个字,却如斩金断玉般冷绝。
“……”乔樱呼吸一窒。
两名黑衣侍卫大步过来,寒光闪动,冰冷的剑儿在在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姬墨渊喉头不停滚动,就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眼见乔樱就要血溅当场,姬无尘转过身去。
所有人都知道,大魔王杀人不眨眼,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却最讨厌看见血。
“嗯?”
就在姬无尘转身的时候,眼角扫过乔樱手中的荷包,目光顿时一凝。
众人只看到眼前紫光晃了晃。
再看过去的时候,姬无尘仍是站在原处,似乎从未移动过,手中却多了一个荷包。
他凝视半晌,波澜不惊的眼底荡起一丝涟漪。
“本王收了。”
“……”两名架着乔樱的侍卫开始犯愁。
主子这意思,是杀,还是不杀?
乔樱心头一喜,赶紧用两根纤纤玉指捏住锋利的剑尖,从自己纤细的脖颈上移开,生怕这两人人一不小心让自己脖子开花。
侍卫们见主子没发话,便收剑而立,仍是对乔樱虎视眈眈。
乔樱笑逐颜开,一点也没有死里逃生的觉悟,大言不惭的开口:“小皇叔,我绣的荷包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有眼光的人没有不喜欢的!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