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破空裂响起，划破后院的宁静，被推搡着跪在地上的司空里心上恐慌不已，蜷缩着身子一个劲的想要往后躲，却被守在一旁的嚣张护院一脚踢翻在地，整个人毫无防备就滚到了一早铺好的碎石子上。

这铺满地的碎石子是专门去城外石场寻来的，细薄且锋利。

惯在后院行私刑的人都知道，城外石场破出来的碎石子，要比那十八层地狱的刀林都要利，活人往上滚一滚，一身好皮肉准能被扎出成不像样子，周身上下不留一块好的。

在被捆来这西南偏角柴房的路上，司空里身上整齐的外衫已被全数褪去，只留得一身白色单衣遮挡一二，庄小郎君原是要将那一身蔽体的单衣也撕了去，却被献计的李青家仆妇给拦了下来。

现下冷眼见司空里被推翻到碎石子堆上，瞧着锋利的碎石子便毫不费劲的扎进司空里的肉里，须臾间白色单衣就被染得出了血迹，淡淡的铁锈味开始在空中弥散开来。

四下里跟着过来的随侍们都被吓得噤了声，唯剩庄小郎君就跟看了出好戏一般，又是鼓掌又是掩口大笑，直夸李青家仆妇是后院里的能人，这白雪现红梅私刑果真是让他烦闷了一天的心情大好。

浑身是伤的司空里顾不得呼痛，也不能从碎石子堆里起身，反倒是赶忙伸出双手，将自己一张脸团团护住，生怕那不长眼的鞭子再挥到脸上，将自己最后一点姿色也抹了去。

偏巧庄小郎君现下最恼的就是司空里这张脸，想当初自己与那柳娘子是同一日被抬入张府。

当时就有传闻说柳娘子家境殷实且生母得宠，抬进张祁阳府上那算是下嫁，庄小郎君听得自然心生不快，唯恐自己暗地里是庶出的身份低了柳娘子‘下嫁’之说一头，于是便临时临位找人牙楼婆子送了几个小奴儿来，事急出门也顾不上挑挑拣拣的，只当是要多几个小奴儿撑个人场。

入府风头盖过柳娘子之后，庄小郎君才是有空着那群小奴儿上前来看，结果那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模样，直看得庄小郎君眼睛疼，自己整整花了十两银子买回来的尽是些吓人的玩意儿，也是亏得人牙楼婆子能够集这么一群丑无盐送到自己眼前。

庄小郎君平日里最是吃不得亏，当即便端着户部张祁阳张大人的名号，寻那人牙楼婆子前来兴师问罪。

楼婆子见着一群丑无盐也是不多做辩驳，更是不愿见官的，只得当是自己吃了个哑巴亏，不仅将还没捂热乎的十两银子双手奉回，还赔了个相较模样清秀的小奴儿留下当做是赔罪，余下那几个没样貌的小奴儿则被领了回去，如此才是顺了庄小郎君的心。

至此庄小郎君明里风头盖过柳娘子，暗里又白得一个小奴儿，心上那叫一个得意，不过人前却是道：自己家境殷实出手大方，旁人十两银子能够买十个小奴儿，自己则是十两银子也就买了个小奴儿而已。

这白得的小奴儿司空里，庄小郎君见着一次就觉着自己足够精明能干一次，故而为了赏心悦目便就将司空里放在了房里扫洒。

心想着这小奴儿若是老老实实跟着自己，等着自己哪日心情大好，赏他个好去处也未尝不可，毕竟是白得而来的玩意儿，届时有需要将其放出去也能给自己挣个心善的名头，却不想这小奴儿平日里面上闷声不吭气的，肚子里却是默默的做了大文章。

昨日张祁阳又到自己院里来，庄小郎君自然是沐浴更衣扑粉修眉，为的就是要张祁阳日日都惦记着自己，时时只想着自己，好让院里旁的那些个不安分的边上歇着去。

却不想就趁自己换衣裳的空档里，司空里居然胆敢将手伸到了张祁阳身上，还一脸心甘情愿的倚到张祁阳怀中，庄小郎君当下气得扯断了罗衣绊绳，上前就给了司空里一巴掌，接着骂骂咧咧就是一通粗话。

情绪上来还当准备要向张祁阳问难时，却见张祁阳眉毛一落，将手里的酒杯一扔，道了声无趣便要出门去。

庄小郎君一见便慌了，顾不上收拾司空里，立马追着张祁阳去，又哭又闹连带脱衣解带之后，才哄得张祁阳又是兴起搂作一团回房去。

今日一早张祁阳上朝去，庄小郎君便寻人绑了司空里，誓要将这不安分爬床的小奴儿好好修理一顿。

眼见着红梅现白雪的私刑已然奏效，却不想这小奴儿居然不哭不呼痛，还敢顾及自己一张脸，可不就正好是撞到庄小郎君的不痛快出，于是乎夺过侍从手中热茶，就往司空里脸上招呼去。

“不知感恩的玩意，爷我花十两银子卖你回来，是要让你当牛做马伏小伺候在跟前的，而不是要你动歪心思的，你以为自己略有几分姿色，就能没脸没皮的往上爬了是不是？简直是可笑至极，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这府上有你没有我，有我没有你，胆敢动歪心思，小爷今日便要将这双不自觉的腿打断，把你这勾人的脸给划花了！

庄小郎君以手叉腰，破口大骂，那出白雪现红梅计谋的李青家仆妇听了，当即心领神会招手让左右狠狠下手收拾司空里。

司空里有心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两句，只是庄小郎君所说之事也并非完全诋毁，自己的确是动了歪心思，想要以此摆脱自己为奴的生活，想要荣华富贵，想要锦衣玉食。

侍从通过此事上位，在张祁阳府上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各院里那些个稍有几分颜色的小厮小婢，皆想着往一朝得宠成主人的路数，毕竟张祁阳后院里这般操作下来之后被抬成主子的先例，那是有一便有二的。

正因为这般歪心思的风气暗地里汹涌的很，不甘为奴的司空里才是想自己也要试上一试，却不想出师未捷就被庄小郎君逮了个正着，昨夜里心上忐忑了一整晚，也不是没想过偷偷溜了，只不过自己的卖身契还被庄小郎君捏在手心里。

若是自己这般偷偷逃出了张府，那便意味着成了无名无主的黑户，届时不仅仅是行走不便，甚至有朝一日横死街头也无人认领。

据说无名无主的死鬼下了地狱，手上没有官牒、黄钱和香引，也是要被一众鬼差和老鬼欺负的。

司空里被押到朝歌城为奴，已是没有自我保全能力，处处被人打压欺凌；若是死了之后还是难逃此命运，那还不如继续活着，于是乎战战兢兢的枯坐到天亮，只盼着庄小郎君一夜恩爱，火气能消去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