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早上出门时同王氏说了要去找林松涛，回来后她又刻意没有跟王氏说打听回来的事情，因此王氏一直欲问又止的样子。

晚饭后，王氏终于忍不住了，和沈桂一起拉着沈依开始盘问起来。

“你今日去，有没有问我昨天跟你交代的事情？

沈依眨了眨眼睛，故意思索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答道：“哦——娘说的这事儿啊，自然是问过了。

王氏一听，眼睛都亮起来了：“那你快讲讲，林家那小子怎么说的？

沈依摇摇头，叹了口气开口道：“您知道的，这周边几个村子就我们泗水村这一个私塾，因此咱们这儿私塾的学生便格外多些。松涛哥哥说，今年年后私塾才收了一批学生，学堂里已经坐不下来了。再加上私塾的先生本来就少，如今更是忙不过来了。

说完，沈桂和王氏相互看了一眼，都沉默了一会儿。

沈依看了眼二人的神色，继续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松涛哥哥说虽然现在学生多，但许多都坚持不下来。或是因为家贫，或是读不进书，一年之中每个月都有孩子陆陆续续弃学。爹娘若真是想让平儿读书，便只能再等等。等有孩子弃学了，这位子自然空出来了。

这话说完，沈桂和王氏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一些。

王氏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事儿并不好办。

“等一等自然无事。只是，周围几个村子的孩子那么多，等着读书的也不止我们一家，若是空出来的位子少，那要何时才轮得到我家平儿？

沈桂听了这话，也开口道：“是啊，也没有个名录说谁先谁后，别人要是比咱们平儿先入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寻了门路的。

王氏见沈依没有说话，忙问：“你没有问问林家那小子，能不能帮帮咱们家平儿？他爹不是私塾的先生么？

沈依就知道精于算计的王氏会这么说。

“他如何帮我们，跑去他爹面前替我们家说话吗？有事不找人家林先生，找人家儿子帮忙？那平儿就算进去读书，也难免被人看扁。

“这……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嘛。林先生一个外乡人，从小也不在村子里长大，留下来之后也不常在村里晃荡，我们去哪儿和他套近乎。

沈桂着急反驳道。

“爹娘，这事儿还是要从长计议。松涛哥哥说，年后来读书的这一批孩子还没上多久呢，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走。所以你们别着急，这两天仔细合计合计再说。

深夜，沈家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东边的房里透出微微的亮光。

沈桂坐在床边泡脚，手中还拿着一个小木槌敲着自己的背。

王氏坐在另一边心不在焉地叠着衣裳。

“孩儿他爹。

王氏突然喊了沈桂一声。

“我近日觉得年年有些奇怪，你发现了吗？

沈桂扭头看了看妻子，觉得她才有些奇怪：“年年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不，她这两天格外有自己的主意，问什么也答得很快，不像是之前那种看谁都是怯怯的、说话都不敢说的样子了。

沈桂点点头：“看来过完一个年，年年也长大了。

王氏“啧了一声，明明她想强调的是沈依这两天才不一样，沈桂却直接理解为过完年长大了。王氏感觉自己和沈桂完全说不通。

“说到这个，今年年年也足十三了，过两年就该嫁人了，该开始操心操心成亲的事了。

沈桂摸了摸胡子，有些自豪地开口道：“年年这般模样，是不愁嫁的。时候到了自然有人提亲，不必操心。

王氏啐了他一口，心里翻了个白眼：“正是她长得好看，才要好好想想。要是随便嫁给了一个穷小子，对咱家一点好处也没有。一定要找个金龟婿，到时候那聘礼能把我们家堆满。若是我们遇到事儿了，他还能帮咱们家。

沈桂皱皱眉头：“金龟婿？你说的容易，去哪儿找啊？我们家世代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家里也就几亩田，几只鸡和猪，你说的那金龟婿看的上咱们吗？

王氏见沈桂这不开窍的样子就着急：“你动动脑子！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你姑娘那长相，比我们全家的田都值钱。要是真有人来提亲，那也只是冲着你姑娘来的。谁管咱们家的田啊、猪啊这些乱七八糟的。

沈桂颇为不信地撇嘴。

“你还别不信。我出嫁前，我们村那个长得极漂亮的嫁给了县上一家卖布的，可有钱了。来提亲的时候，那排场可大了。所以，你姑娘的婚事也要好好想想。到时候咱们家凭她就能过上好日子。

“说起来，我和她还是一起长大的呢，只是出嫁后便再也没有联系了。

沈桂擦干净脚，听她语气里微微有些酸涩，难得问了一句：“当初我带着个女儿，没有钱，聘礼给的也不多，你为什么还是跟了我。

王氏一听，便知道自己方才说的有些不妥，连忙道：“我可不在意聘礼的。

“你那时候长得俊，照顾孩子又细心，一看就是会疼人的，跟你过日子舒心。

这一通话可把沈桂夸得舒服上，放下脚盆后一把抱住了王氏，手不安分地朝她腿上摸去。

王氏又羞又气地瞪了沈桂一眼，起身吹灭了灯盏。

窗外，薄云浮在夜空中，繁星点点，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

翌日，沈依早早起床坐在后院中的桌子上练起字来。

她还记得昨天林松涛对她说的，温故而知新。她要努力识字、写字，学会写信。

来福窝在她的脚边，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刚醒来的沈平一出房间，看见的便是院子里全神贯注地练习的沈依。

“姐？

沈平揉着眼睛疑惑地走了过来。

“你练什么字啊？你学都没上过。

沈依真想给他脑袋来一下，但眼前的“人字才写了一笔，于是她懒得理他，继续认真地写着。

沈平走到沈依身旁，仔细地看了看。

“姐，你这写的一排，两个木棍插在一起的字……是什么意思啊？

她真的好想把这个臭小子丢出去。

“这……是……人……

沈依咬牙切齿。

沈平不可置信地凑近看了半天，扑哧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

“姐，我正好会认‘人’字。虽然我也不会写，但是你写的哪里是‘人’字啊哈哈哈哈哈！！！

“别人天天跟我说‘你姐长得真好看’，他们要是知道你写字这么丑不得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

沈平在一旁笑得喘不过气，被吵醒的来福对着他一阵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