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喝着水，温热的水流过喉咙的时候感觉人也被暖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做梦，还总是半夜醒过来。

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就又好像回到了去年春天，我世界里的秩序还没有被打破的时候。

“还是春天好啊，暖和。我自言自语，又倒了一杯水，“早上别想睡懒觉了，肯定憋得慌要去厕所。

“洪钟。林容声穿着睡衣从书房出来，头发乱得像鸟窝。

“呀，好巧，林哥，你也醒了？我拍拍旁边的沙发，“坐。

林容声捏捏眉头，很温顺的坐了过来，配上他的一头乱发，好像一只大型犬。

“怎么醒了？林容声也倒了杯水。

“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

“梦到以前发生过的事儿，但是结局不一样。

“哦，我还以为你梦到我了呢。

“我听说，你以后就在L市工作了？

“嗯，最近在C区，以后可能要去南城新区。

“不会是C区最豪华的那一层吧？

“虽然你眼里写满了‘快告诉我不是’，但是很遗憾，是的。

“靠！不是说日企不景气吗？

“还行，不过我跳槽了。

“我靠？？！真的假的？林容声就职的公司不是一直都是那一家没变过吗？我现在应该满脸问号。

“本来想过了元宵节再好好和你说的，现在的工资比以前高一点儿，是以前的合作公司……林容声又在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了，谁要听什么交互什么技术之类的啊？

“那我们家只有一个车位怎么办？再买一个车位也不现实。

“正好我有认识的人要买车，我的车也挺新的……林容声说得很平静。

“你不会要卖掉吧？大铁块吉普，超拉风的好吗？

“你不是说不如你的好开吗？家里一辆车就够了。

“那你怎么上班？

林容声扭头：“蹭车。

“……可是我们俩上班时间又不一样。而且你以后要是去南城新区，我也没办法送你。

“那就坐公交或者地铁吧，最近那个快速公交挺方便的，也没有那么挤。林容声依旧平静，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要卖掉车。

“我看看吧，我心情好的话可以一起走。我含糊地说着，但林容声还是听清楚了，因为他说“谢谢。

喝水的时候偷偷看了林容声一眼，他看上去还是挺困的，一副好像没有完全清醒，但是在尽力让自己醒过来的样子。我把杯子放下，站起来伸了伸腰：“困了，我要去睡觉了。你说的啊，重新恋爱，这几年我也没从你手里收到过几次花，跟你说。我指着餐厅，“那里的花败了就要换新的，你换。种类不限。

“好。林容声仰头看我，他的眼里映出灯光，亮晶晶的，怪好看的。

好看到我都走到卧室门口了，又转身跟才刚站起来的林容声坦白：“没梦到你，但是醒来后到你出来，都一直在想你。

“咳咳……林容声端着杯子，好像被水呛着了，一脸被惊到的表情，“洪钟？

“睡啦睡啦，good night~我没回头，林容声的眼里有着担忧，我不想看，看了会很愧疚。

早上我洗漱的时候，林容声已经在厨房里了，穿着一身运动服，好像是出去跑完步顺便买了小笼包。

我刷着牙去了一趟厨房，发现他在做紫菜蛋花汤，还让我快点洗漱，说什么吃完早饭要出去一下，问他去哪里他又不肯说，嘁。

林容声以后不在日企上班了的话，节假日什么的应该能和我同步吧？不对，应该比我少，因为我们公司不调休哈哈哈！

洗漱完，我把玄关处挂的日历拿下来放在了茶几上。昨天是二月二十六，元宵节，过一年的话，就是到明年的二月二十六，那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六啊……这一年也没有一百个正儿八经的节日吧？虽然我只数了几个月就放弃了。

我和林容声是很自然而然地交往的，没有什么追求和表白。初见面有点尴尬，用现在的话说是有点社死，但是后来也算是合作了个项目，又单独吃了两次饭，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林容声问可不可以牵你的手，而我点点头。

正想得出神，就被林容声喊我的声音打断了：“洪钟，吃饭了。

“哦，来啦来啦。

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慢慢想吧。和林容声谈了五年恋爱，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一年。那么就交给这一年，二十一世纪的第二十一个年头，佛祖啊玉皇大帝啊或者别的什么神，你善待我一点吧。

餐桌上摆着小笼包和紫菜蛋花汤，林容声煎了点香肠，还弄成了章鱼的形状，怎么说呢，林容声的童趣总会表现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

“哇，看着好好吃。你几点起的？现在只是九点左右哎。

“七点。

……真想知道这个人的铁一样的作息如何来的。

“这个小笼包是哪家的？好吃！我夹了一个小笼包到碗里，吹了吹，只小小地咬了一口，就咬到了饱满的肉馅，“牛肉馅的啊，好香，这个馅好多啊，我上次买了一家，馅就那么一点儿，还不知道吃着馅了，就把馅吃完了。

“在清水湾广场后面，好吃下次我再买。

“为什么你做的紫菜蛋花汤比我做的好喝？紫菜蛋花汤和小笼包真的是绝配啊！还好林容声只买了一笼小笼包，不然我会吃到吃不下为止。

“秘密。

“嘁，我发现我好坏啊，吃着小笼包想到了灌汤包，小笼包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不会，小笼包没有心。林容声回答的一本正经。

“……你说待会儿我们出去，要去哪里？

“摘草莓。

“摘草莓？！我饱了，我们走吧！

“洪钟，坐下把饭吃完。

……

换衣服的时候我特意找了个有草莓图案的牛仔外套，林容声看到后问我冷不冷，并在我说绝对不会冷的时候默默多拿了一个外套放在车上。

“哎呀都说了我不会冷的，我看待会儿你会热才是。林容声多半是傻了，待会儿去到塑料大棚里，他穿这么多有他热的。

当然，最后傻的人是我。林容声进大棚的时候知道脱外套，而我到了河边被风吹得直哆嗦的时候只能对着他递过来的外套说谢谢。

摘草莓的时候只是笑嘻嘻地，一边吃一边摘时间就过去了，站到河边才发觉时间流逝得很慢。

林容声握住我的手，往他兜里放。

我们都没说话。

风吹起我的头发，我猜我的鼻尖现在应该红红的。早上被林容声打断的回忆继续了下去，第三次见面我们什么都没说，很默契的什么都没说，在欢呼着跨年的人群里，我和林容声坐在小酒馆二楼的阳台上沉默着，倒数最后一个数的时候林容声牵住了我的手，然后我们吃了桌子上老板送的草莓。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我的生活没有波澜没有褶皱，我在平稳的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上惬意地走着，只是会突然地，比如只是把洗完的衬衫甩一甩再晾上的时候，看着空气里那些细小的水滴，我能想起来我身上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都已经是三月份了，空气里早就有了春天的味道。

和林容声同居，啊不，同住了一个多星期了。现在看来，我和林容声的“同居生活不是他所说的重新恋爱，而是叫做“厨艺大比拼比较好。只有我自己的话，早上我只会喝豆浆或者买外面的早餐，顶多自己做三明治，中午随随便便在公司食堂吃一点，下午回家看心情做点什么或者点外卖，而且据我所知林容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得比我还潦草，早上我好歹还吃饭，他可能只是喝一杯咖啡就糊弄过去了。

但是现在，林容声甚至写了一份菜单一样的东西贴在餐厅里，每天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可是大家工作都很辛苦，总是林容声做饭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有时候我下班回来得稍微早一点，就顺手把饭给做了。林容声没有说什么，只是开始和我争夺厨房，有时候下午会给我发消息说他提前下班回去做饭了，让我回家的时候别着急，注意安全。周末有时候干脆坐在餐厅桌子上办公，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但我一进厨房他就合上笔记本问我怎么了。家务活也是，我只是心血来潮手洗了一下主卧里的枕套而已，林容声就把家里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换洗了一遍。

这算什么，男人莫名的胜负欲吗？……好无语哦，算了，反正我洗碗就行了，但就算是洗碗，林容声也会争着做。

今天星期天，又是这样，刚收拾完午饭后的餐桌，林容声就拿出他的电脑坐在了餐厅里。

“你很想做饭吗？我真诚发问，要是他说是，我就勉为其难地收起那份过意不去。

“还行。他合上电脑，抬头看我。

“我做的饭你吃不慣吗？

“没有啊，很好吃。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厨房？

“明天不是3月8号妇女节……

看着林容声迟疑着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我投降了：“大哥，你别是因为妇女节要到了所以才一直抢着做家务的吧？但是今年我们要一起生活很久，你这样我没有办法建立新的秩序、没办法快速习惯身边有你的存在哎。

“我不知道要怎么庆祝这个节日……

“不用庆祝，是周一，要上班。我叹了口气，“一三五我做饭，二四六你做饭，星期天就出去吃吧。家务什么的分担着做就行，你不用拼命地做家务。因为是妇女节才要争着做家务，那么不是妇女节的时候呢？所有的家务就都应该女性来做吗？明明知道林容声不是这样的，但我还是忍不住的这么想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高兴一点。林容声看上去像个做了科学实验但是失败了的小学生。

“哎呀，这有什么。好吧，那你给我写一首伟大的赞美诗，还有明天下午你做饭吧，给我多弄点好吃的。我摆出赚到了的样子，叉着腰，笑嘻嘻地对林容声说着：“全都做我喜欢吃的，不要管健不健康，我去看电视咯~

转过身笑容就掉在地上，没力气了，没想到即便那个在我身边的人是林容声，我也要这样去哄他，用好听的话粉饰太平，装作无事发生。

胳膊被拽住了。

“洪钟，你……

我犹豫了一会儿，也许只是一秒钟的功夫。我摆摆手打断林容声的话，回了主卧。

啊，失败了，应该去开电视的来着，看无聊的综艺，或者找一部喜剧电影跟着大笑。

林容声应该会很愧疚吧，觉得自己做错了……不是他的错，他只是单纯的好意而已，即使是平日里林容声也会做家务的。没错，我也没错，听到那种话谁不会多想、不会生气，谁让他不会好好表达，而且我也没有朝他发脾气，都很好啊，一切都很好。……那么究竟，我现在在难过些什么？

为什么即使是林容声，在他面前我也要收起一切不好的情绪，为什么？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怎么还会觉得冷。我好像又哭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水逆之年吗？还是其实早就开始了？

“洪钟，我可以进去吗？林容声敲了敲门。

我蒙住被子：“不可以，因为我已经睡着了。

但林容声还是进来了。

没有掀开被子，只是坐在床边。我听到他的声音响起：

“洪钟，我们是不是对彼此，并没有太多了解？

林容声，我觉得我们很了解彼此了。我第一次见你，看着你的眼睛，和你坐在一起喝酒，就觉得内心很宁静，尽管当时在你面前出糗了。

“这种了解并不是……怎么说呢，不是合不来，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所有方面。

对啊，所以即使是那么远距离的恋爱，我们也一起走过了五年。

“可是洪钟，有一件事情。